“我们宿舍不给打边炉,吃火锅吧。”
钢蛋含泪答应。
吃火锅时,有些女生想上来搭讪,我就亮出我的红绳,说我有对象了。
这个红绳是谢早送我的成年礼物,说是他求到的,可以保平安。
他希望我平安。
我希望他开心。
高三的暑假是很短的。
我们提前开学,每一天都很枯燥,不是写试卷就是考试,各种一模二模都得来,让我苦恼不已。
虽然每次我还是年级第一,但任谁被那么造,都会烦吧。
高三真难。
大学我一定要好好挥霍我的所有时光,特别是高考完后,我要带着谢早去旅行,去看我没有看过的城市。
我拿着笔,写完一道题,谢早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是这样写的:放学吃什么?
我回他:吃芋头糕。
他写:不能吃太多,寒假带你去喝几杯凉茶。
我回他:请滚。
怎么有人总是挂念着我要去喝凉茶降火。
不过到了寒假,钢蛋想吃的边炉就可以实现了,到时候我们去谢早的屋子里去打边炉,谢早亲自给我们买好锅。
我也很期待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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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学期,好不容易适应了高三,新年才得以一下休息。
高三所有人都开始紧张,没人在下课出去玩了。
我们有高三单独的一个楼,所以放学的时候都特别孤独,跟高二高一都隔绝开来,头一次感受到了我高二时高三的无助。
熬过这段时间我就可以跟谢早好好谈恋爱了。
他虽然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亲我,但每一次都很有控制,只有轻轻亲一下我的嘴,跟贴了一下没毛区别。
今年的新年很暖和。
我们吃着钢蛋喜欢的边炉,钢蛋在给青草夹菜,谢早不停给我捞菜,我碗都是装不下的。
他握着我的手,给我夹菜,吃的我身子都热了起来,羽绒服就这样我遗弃在沙发上。
我好像不用再担心流浪了。
昨年,我被谢早拉着过新年,并且有了朋友。
今年,我主张这个新年,让他更喜庆,给钢蛋和青草都买了条红围巾,谢早给我买了个芋头色的围巾,我给他买了条蓝色围巾。
无他,只希望统统平安喜乐。
新年结束了,我又回到学校,开始高频率考试。
有一次主任给我们看电影,同意换位置。
班里的几对情侣都坐到一块,可粘腻了。
我和谢早也坐到了一块,他缠着我要牵手,钢蛋和青草不动声色坐在我们后面挡住。
显示屏上放的电影是个纪录片,很无聊,但我比较认真,昨年高考就考了这个,很多纪录片高考都可能考,回去之后搜相关的来看也算是提前给高考做个准备。
谢早的手在冬天很温热,我的手跟被他点燃了一样暖。
我的心,大概也被他的爱意外点燃了。
我们并没有像大多数小情侣一样,高中谈恋爱,就算是接近高考了,也要腻歪在一起。
我们接近高考,更多都是在一块学习,他慢慢在许多模考中爬上来,一直到了第二名。
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加上高中三年跟我差不多一样,一直都有在学习。
所以也不是那么难。
但排名不决定高考。
真正还是要看高考分数。
还有三天就要高考,我十分激动。
在周末,我约他出来,又去了一把小黄鸭,我问他:“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靠近我吗?”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后回答:“刚开始是因为觉得你,可怜,想着帮你一把。”
“后来喜欢你了,我就开始为你做出一些比较理智的行为。”
“最后我爱你了,就想着,要更加努力学习,要养你。”
我笑了一下:“那长大后我们一块去租房子。”
在这期间,我还捡到了一只猫咪,是一只橘猫,胖胖的,被过路人喂的很好,我喂它的时候,它就想跟我回家。
我抱起它,问谢早可不可以养他。
谢早同意了,还说可以养在他的家里。
周日我本想跟他在他家里跟橘猫玩的。
但我的父母找我有事。
他们说要带我去爬山,我不愿意,但他们硬生生把我拉上了车。
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我妈的儿子都来了。
老头轻轻拍我妈的手背:“我们要永远在一块了。”
我很慌,看着他们那开心的样子,他们越狰狞,我就越慌,到最后甚至想跳车,他们锁了车门,我没法出去。
一路上我都特别慌,看着车窗外不断飞过的景色,我就有种要完蛋的感觉。
我都要高考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我很希望这是梦,我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实的。
我妈给我买了一个冰激凌,但被我打掉了。
这是她这一生唯一对我的好意,但我不习惯,没有接受,老头甚至给我买了芋头糕。
我想恳求他们,别拿我最喜欢的东西让我害怕。
我妈妈的儿子拍了几下我的手背,安慰我:“你不用怕,不会活下来承受痛苦的。”
我要死了。
我更怕了。
他们两个人一人握住我一边肩膀,把我带进了山里的一片树林。
然后他们开始倒油,我想跑,但被我妈的儿子死死摁在原地,直到他们打开打火机后,我终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他们想带上全家人一块死。
我妈妈的儿子握着我的手,说老头跟我妈欠了债,还一直被催债,没办法,而且我妈现在的老公要把他杀了,所以他们打算带上全家人一起死。
他已经疯了,连带我一起疯了。
我准备了那么久,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但他们要把我永远困在这里。
火烧起来了。
有人早早就发现,我妈把车停在树林的入口,他们进不来,就报了警,现在外面全是警察,消防车在路上还没来。
我被他们推到树林的最伸出,被烈焰拦在一小块没办法进行大动作的地方。
很多来爬山的人都来看。
谢早也在。
他看着我,无能为力。
我母亲直接从火焰中伸手过来:“不会让你的尸体被别人看见的。”
我站在原地。
火舌开始从我的腿烧上来,我感受到疼痛,却哪儿也不能去,谢早拼命的想进来,但被警察拦在外面,他在喊:“蓝已!”
“他是我男朋友!你让我进去行吗?他不能死!”
我不希望谢早进来。
我不会被烧死,只会被熏死。
更多的浓烟钻进我的口鼻,我站在燎火之中,看夜晚星星明亮。
看我的太阳,无能无力。
我已经晕了。
但我还有一丝丝意识。
我的父母、母亲的儿子,都被救出去,我因为被一团火焰围住,不能够出去,谢早跟钢蛋都被拦在外面,青草很冷静,看着我,但也是悲伤神情。
我知道我会死。
但我还是希望死前能有希望实现。
希望青草,钢蛋快乐,幸福。
希望谢早。
刚开始的时候我明明很慌,怎么现在要死了,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呢。
一路上我都能听到声音。
刚开始他们灭火,灭了之后给我爸妈还有那个儿子拷上了手铐,我如果醒着的话,估计也得拷上。
谢早说:“蓝已他是被他们拉来的,他要高考的!请叫救护车来救他好不好。”
别慌了。
我想过去安慰他。
但我没办法起来了。
今天,我得救了。
但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下次了。
十八岁这年,我得救了一次。
我的整个十八岁,只和谢早有关。
我向火,却不向阳。
今晚不会有太阳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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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
我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浑身冰凉,就算抱住自己都没办法暖起来,看着眼前很多个墓碑,我有点想哭。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死前暂时美好的时期,也梦见了我最后死前记忆,大概是太过痛苦,我擅自更改了那段记忆,变成我得救了。
但最后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很奇怪,鬼是不应该做梦的。
但我做梦了。
我碑前是前几天谢早给我换的贡品,他还是那样,生怕我饿着。
昨天有个小孩,来把我的贡品吃掉了,我慈爱的抚摸他的头发:“多吃点,好好活。”
就当是我活着吧。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转头看去,发现是谢早,他拎着一袋子东西,又坐到了我面前,我想把他抱起来,让他别坐地面上,脏。
但想了想,我都坐在坟头上了,还担心谢早干什么。
他脖子上挂着个硬币,用红绳绑着,看纹理,是我给他抓娃娃的那一枚硬币,我给他抓的蟑螂钥匙扣还在,我翻了几下塑料袋里的东西。
大多数都跟芋头有关,还有一些肉松面包。
我问他:“钢蛋和青草在一起了吗?”
他听不到,但能感应的到,干巴巴点了点头。
钢蛋在高中那时候就特别在意青草,还想着青草能不能考上大学,肯为青草做出很多事。
我知道他们在一起后,只有欣慰。
快乐幸福就好。
谢早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开了公司了,穿着西装,特别帅气。
“结婚了没?”
虽然很帅,但我希望他能够成家,有孩子,不希望他一直为了我等,一辈子都不结婚,他听不到,更感受不到了。
我吃了一口那个芋头糕,觉得还是那么美味。
他开口跟我说话了,声音变得成熟许多:“我想陪你。”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感受不到他的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渐渐的,快要走了。
我能留下来完全是因为执念,限期到了就得走。
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陪谢早了。
因为我感受不到他的爱,所以他会特别爱我。
他想来陪我,我也不抗议。
他想怎么样,自己选择就好。
我垂下腿,他枕在我的墓碑上面,跟枕在我的大腿上面一样,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就看着我墓碑上的名字。
我不相信轮回。
但我相信红线。
我们都有红线,也许下辈子会在一起。
他也死了。
吞药死的。
死的悄无声息。
是我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温暖后才知道的。
出乎意外,我并没有作多反应,反而很平静。
我在想我是不是不爱他了。
但转念一想。
爱到太深,死的时候可能就麻木了。
我能看到站在远处的钢蛋,他身边跟着青草,他们就这样慢慢走过来,然后站定在谢早的尸体旁边,我伸手去摸了摸钢蛋的头发:“都那么高了啊。”
“考上大学了吧。”
“有好好生活吧?”
我看着钢蛋,觉得他越来越不像我高中看到的那个毛躁的人了,现在沉稳的很,穿着西装。
他们都报的金融,互相扶持。
这是我说的。
我说等以后大学,都报金融系,出来工作就一块开公司,互相帮忙,还能赚多点钱。
他们成功了。
钢蛋蹲下来,看着我的墓碑,嘟囔:“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死啊......都要离我而去啊......”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是下来了。
温热晶莹的泪水就这样顺着我的鼻头落下,打在那个塑料袋上,钢蛋和青草现在太成熟了,甚至让我感觉他们和我不能再做朋友了。
我头一次觉得,朋友才是最让我感动的那一个。
我亲手让他们精彩起来,然后亲手痛苦结束。
谢早从背后抱住我,我哭的泣不成声。
“要好好吃饭啊。”
我看着钢蛋。
他瘦了。
现在又成了高中那时候瘦猴的样子。
原本我们一块吃饭,已经让他胖了些了。
我该走了。
我转过身,看向同样是鬼的谢早。
“我想去看看整个城市。”
谢早垂眸看着我,低下来碰了碰我唇瓣:“好,带你去。”
谢早带我去了每一个地方。
刚开始认识的那个巷子,学校,小黄鸭还有公园。
学校最近翻新了,主任已经老了,他退休了,我没来得及给他送水果和花,他在他的房子里看我那一届的毕业生。
没有我,所以他把我学生证的裁了下来,贴上去了。
学校的年级第一成了谢早,他的毕业照没笑,陈静欣更是没笑。
我们毕业照,谁都没笑。
主任年老了,现在面容上满是沧桑,他的那双手长满茧子,我轻轻碰了一下。
小黄鸭也翻新了,娃娃增多了,曾经的那个蟑螂钥匙扣没了。
公园最近花开的正茂,我摘了一朵,放到谢早耳边。
每个地方终究会改变,我看不到,但还是会变。
谢早带我去了我们去过的海边。
大海辽阔无垠,浪花会送我前往再生的路。
我爱谢早,所以谢早应该和浪花一块飞舞。
我该走了。
谢早带我走进大海,安静而喧嚣。
没来得及说出的爱,最闹人。
我就像是这世界的期中一条鱼,游在人群中,流浪,无归。
我放弃了所有年少轻狂与时间来爱他,他也给了我一个家,我不再流浪,付出与得到共平。
我也许很怕疼,但更怕分离。
我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就死了。
在走向彻底死亡的路上,他脖子上的红绳与我手腕上的连接在一块,像是一团色块纠缠在一块,红绳缠绕了我们,我们天生一对。
被红线缠绕的我们,会再见的吧。
我不想分别,上天却要我分别。
我会觉得男孩子跟男孩子在一起奇怪,但不会觉得他跟他在一起奇怪,我是那个他,他是那个他。
他和他。
就让我们永远吧。
我向火,更向阳。
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太阳。
星星掉落在你眼中。
我的太阳升起,雨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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