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不是人—— by狸太守
狸太守  发于:2023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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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以前他只是比他高一点点,现在,却高了好多,肩膀更宽了,怀抱也更结实了。
到底是有了许多不一样。
赵匪回眸,搭在少年肩头的手不自觉按压、收紧。他低头,深邃的眉眼在白昼似的月光下越发晦暗不明。
楚欣仿佛感受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不自觉紧张起来。
看着少年纤细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颤抖如蝶翼,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未经世事的懵懂和清澈。
赵匪一点点俯下身,目光灼热地在他脸上逡巡,最后专注地投在少年因为紧张而抿进丰润下唇的那颗粉润可爱的唇珠上。
“楚欣。”
高大的青年又低低唤他名字。
楚欣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挺拔的背脊不自觉往后微微倾曲,却依旧乖巧地“嗯”了一声,回应他的呼唤。
当彼此拉近距离,再进分毫,便鼻尖相触时,赵匪忽地嗤笑一声,低且浅。他目光如狼,紧锁住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声音暗哑,像是在故意构②引:“楚欣,老子想亲死你。”

今夜的月光很美。
月满如银盘,皎洁的月光柔和地照亮整片大地,在月光穿不透的地方,又被光影勾勒出无数朦胧的影,形成别样的风景。
大山的一片草地上,先是一高一矮的身影靠拢。一次的相融,高大的影子便如饿狼将另一道身影吞吃进了自己的影子中,再不曾放开分毫。
随着空气的升温,高个的将人一压,便将之压在了草地上,肆意啃咬吞噬,如凶猛的野兽吞吃心仪已久的美味,在最享受的时刻也将美食按在爪下,霸道地不准美食挣扎逃开。
察觉到某人有就地办了他的意思,楚欣再不放纵他了,双手一抱,将某人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前,自己扭头张着红润的唇大口喘息,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是不需要呼吸的鬼了。
“不、不行。”
赵匪顺着他的力气往他衬衣里啃,含含糊糊问:“不行什么不行,你说你男人不行?得,看来今晚不把你办得死去活来,老子就不是男人了。”
楚欣白玉似的瓜子脸涨得通红,既是羞的,也是气的。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说话,非得这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赵匪!我有话要问你!”
听出他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了,赵匪也不敢太过分,手肘撑在他身侧,依旧趴在楚欣身上,只略略歪头看他,“啧,你问吧。”
另一只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贴在少年柔韧的腰肢上,真是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去真切感受他的机会。
这跟他原本想象中的再次重逢、克制情绪努力镇定着保持体面,然后面带微笑互相问候的画面完全不同!
可楚欣也知道,这已经是某只大流氓最大的退步了。
他也只能忽略此时暧昧的炙热,努力平静认真地问:“赵匪,你真的决定好了,现在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楚欣组织着语言,有不舍,但更多的还是劝说:“我已经死了,就算以后能跟你在一起,也只能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活人世界的鬼......”
“不是。等会儿!”赵匪忽然拔高了声音,刚才还死活不肯从他身上的男人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顺带也强行把他也薅了起来,半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楚欣。
“你说,你是鬼?现在我不是在做梦?”
楚欣茫然地、缓缓地眨了眨眼,好像不太明白赵匪如此激动的情绪是哪里来的。不过楚欣同时也明白了一点,原来,刚才他之所以那么热情,那么迫不及待,并不是因为不怕他,而是因为,以为这是一场梦?
而他,只是赵匪梦里一个永远不可能伤害他的虚幻?
楚欣心头一闷。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伤害赵匪,可是现在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楚欣到底只是个活到十八岁就永远被禁锢在偏僻小山村里的少年,无法做到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
“嗯,我、我是因为,想问你,今晚这场婚礼,你是认真思考过的吗?如果真的结婚了,以后你我从生到死,就永远绑在一起了。”
少年低着头,语气轻淡如一阵毫不起眼的微风,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赵匪此时此刻却无暇顾及少年初恋的微妙情绪,因为他现在整个人已经爆炸啦!
大脑宕机的几秒钟里,他是安静的,呆傻的。
当大脑中枢终于恢复过来,赵匪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毫毛都在欢呼雀跃、狂跳热舞。
“卧槽!”赵匪忽然大喊一声,一跃而起,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楚欣托举起来,掐着腰肢双手举高高的那种!
“卧槽!”
“卧槽!!”赵匪用身体力行来表演了一回“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楚欣很茫然,楚欣很困惑。
明明刚才他还满心伤怀,不断劝自己,放手送他彻底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明明才几秒钟的时间,真的很短暂,就那么几个眨眼的时间,身边的人忽然大喊一声跳了起来,随后楚欣也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不,整个鬼就被迫飘了起来。
他垂下的双脚还下意识地小弧度蹬了几蹬。
被迫举高高的楚欣眨巴眼,低着头,就看见刚才还一脸深沉的青年那张帅得不正经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大傻子的笑容。
且有越笑越傻的趋势。
然后大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老子真的有老婆了!”
楚欣缓缓歪头,头顶仿佛有几个大大的问号在实质化。

第26章 口花花的后果【更新可看】
“......所以,你以为这是梦,或者是什么鬼给你制造的幻境?”半小时后,某个情绪激动到不管不顾举着老婆跑圈圈的家伙终于被捶得肯放人下来了,楚欣也终于有了机会跟他好好聊聊。
赵匪揉着额头上的包“昂”了一声,脸上的笑还没收住,似乎也没打算收,依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楚欣,“是啊,电视里不都那么演嘛,有能力不足的鬼怪想要害人性命,就故意制造人内心最渴望的幻境来麻痹他嘛,我会那样想也是很有道理的!”
楚欣无语:“所以你内心最渴望的就是,就是......”少年的脸又泛起了红,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喝问:“就是干那种事!”
赵匪眨眨眼,故作无辜:“那不是心心念念想了十年嘛,老后悔当初没抓紧时间跟你睡一回尝尝肉味儿了,害得我现在都不敢跟人说我还是一老楚①男。”
楚欣脸更红了,眼神慌乱地躲开他灼热到无以复加的视线,声音越来越小:“也、也不能,不能那样啊。”
一上来就压着他想那个,还是在荒郊野外的。虽然这里是他特意开辟出来的只属于他们的空间,可一想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和鬼,楚欣到底做不来这种事。
看着初恋红得跟桃子一样可口的脸,赵匪终于体会到了十年年龄差的快乐。
嘿嘿,有种老男人啃嫩草的筷②感。
一个竹马初恋,两种极致享受,赵匪自觉赚翻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等自己四、五十岁的时候,身边跟个十几岁的水嫩嫩小少年,禁/忌之恋更刺激。
楚欣被某人越来越过分的眼神看得受不住了,干脆转身往自己坟墓方向走,一边还存着些许担忧,再一次确定:“你真的想好了?你就不怕以后我会害你性命吗?毕竟我......”毕竟他是鬼。
人心善变,鬼心也难测,更何况人总讲究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欣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会在日后被一点点磨灭,然后被全然的猜忌和防备取代。
如果是那样的结局,他宁愿一切早已在十年前就结束。
赵匪并没有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知道楚欣是鬼,以后还能陪在他身边,哪怕这样的陪伴是以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而存在着,这一切对赵匪来说,是绝对的惊喜。
楚欣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是他想了十年,执念成魔的愈③望,再次得到,赵匪自然是恨不得把人,哦,不对,是把鬼揣进心口里藏起来,对楚欣的所思所想,所忧所虑,自是看得一眼分明。
他快走一步,追上去把少年拥进怀里,低头俯身,将唇凑到他耳朵边,故意用不正经的气音跟他说:“不怕,竹马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楚欣捂着耳朵回头瞪他,某人却不痛不痒地哈哈大笑,弄得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虽然心中依旧有那样的担忧。
可是这样好的赵匪,他真的舍得再放手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了。”楚欣推开他,继续往前走。赵匪一把将人抓住,一会儿揽肩一会儿搂腰一会儿牵手的,手上就总不清闲,像是不占点楚欣的便宜就活不下去似的。
“回去干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刚才在做什么,回去就继续做什么!”废话!回去除了继续结婚,还能做什么?
赵匪故作沉吟片刻,然后恍然大悟,“啊,回去入洞房?也行,地点随你选,不管是在你闺房还是我那边,就算是你坟堆里,哥哥我也绝对不软。”
楚欣:“......”
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这家伙结婚以后,首先后悔的会是自己。
“哎,楚欣,欣欣,老婆,你倒是所呀,难道你也喜欢幕天席地,放飞自我,享受享受原始的野性?”
楚欣没理他,只想快点回自己棺材里,好歹能躲一躲这个臭流氓!
调/戏对象的沉默一点也不影响赵匪的兴致和发挥,“老婆,我跟你睡一回,你要吸我多少阳气啊?这阳气是跟充电一样能补充呢还是吸了就没了?这可是关系到我们未来婚姻生活幸福与否的大问题,你可不准谎报或瞒报知道吗?”
“等我老了,你是不是就要去吸别的男人啊?老婆,我可告诉你,到时候你要是敢有外心,我就穿红裙子半夜十二点挂死在你棺材板儿上......”
“说起来,老婆,你今晚不是该穿红裙子吗?小时候你穿裙子还挺好看的,哈哈哈哈,等以后我给你买JK,买洛丽塔,买花魁古装,哎老婆,你倒是应一声啊,到底喜欢哪里......”
楚欣实在听不下去了,羞红着脸回头瞪了他一眼,再转身忽地消失不见,只有一阵白雾在缓缓散去。
看不见人了,赵匪遗憾地闭了嘴,而后有点懊恼地拍自己嘴巴子。
“都怪你这张破嘴!不知道把这些话留着以后慢慢说啊!”
看吧,一次说太多,把老婆都给羞得躲棺材里去了!

第27章 楚家的香火台
在赵匪看来,这场怪异的浓雾只是他老婆为了在婚前亲自出来问他一句想清楚没有,是对他们俩婚姻担负着作为另一半的责任感。
除了惊喜和某些想入非非的快乐,赵匪一点没觉得这场浓雾有什么不对的。可对于主神空间的玩家来说,却是一场绝对的步步杀机。
文书和周童本就面和心不和,都有算计与防备,一招不慎就分开了,之后他们在大雾中追着一蹿脚步声来到了另一个槐树村。
在这里,他们在分开的情况下,竟是都遇到了之前在一棵槐树下凭空消失的老张和王凯。在老张和王凯狂喜求求带离的积极分享情报下,两人有了不同的决定。
小心思多如牛毛的文书克制不住贪念,决定趁着其他人和鬼都上山参加婚礼的空隙,最后冒险去一趟楚家的院子,要带走据老张说可以控制鬼怪的灵牌。
这一去,自然是一去不复返。
而更加谨慎的周童在用符咒测试发现老张和王凯都没问题之后,依旧选择了将两人支开,自己寻了没有槐树的角落呆着,以不变应万变。
赵匪看着老婆走进浓雾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再转身,就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挖坟的四个力工也正弯腰俯身往洞开的墓穴里探看,看见棺材后就将手里的棍子卡进去,另有人丢了圆木在棺材下,四个人就这样把红漆依旧鲜艳的棺材拖了出来。
参加这场半夜婚礼的人也不觉得十年过去了,棺材不仅没腐烂,红漆甚至还鲜艳如初有多奇怪,一个个该做什么做什么,有条不紊地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起出棺材,四名打了大白脸大红腮,一身长袖长裤黑衣的力工抬上就走,赵匪小跑着追上去,做了扶棺的人。
甭管习俗不习俗,反正没人说有什么忌讳,那就是没忌讳呗,那个新郎结婚的时候不牵自己老婆的?
当然,还有一点底气就是赵匪知道他老婆在棺材里,如果真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情况,楚欣肯定会告诉他。
赵匪心里头甚至还有点儿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万一真有个什么大情况,指不定还能逼楚欣出来再见他一面呢。
可惜赵匪的小心思落空了,直到扶着棺材一路到了赵家坟地,都没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在等开墓门的时候,赵匪悄悄叩棺材板儿小声嘀咕:“老婆,里面多憋得慌啊,要不出来透透气?”
里面没动静。
赵匪看其他人都困得跟狗一样,一个个都耷拉着眼皮双目无神形如傀儡的,也没人往他这边看,干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敲到后面还敲出了高中那会儿升国旗时校鼓手队的那种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个不停,没完没了。
关键是外面那人似乎还敲出感觉来了,兴致勃勃的,一点要消停的意思都没有。
棺材里的楚欣终于被这种节奏简单到乏味,重复循环下来犹如噪音污染的声音逼得装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敲击:咚。
然而某人从来不是个见好就收知道收敛的家伙。
得到回应后,他不重复鼓手节奏了,而是开始敲起了当初他们俩闲来无事玩的暗号。
咚咚咚。
便是我爱你。
楚欣听得不由抿唇笑,蜷缩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才忍着窘意回了两声,意思便是:me,too。
高三时两人情窦初开,刚在一起,赵匪是个憋不住的,上课都忍不住时不时往楚欣身上磨蹭几下,仿佛一下子得了皮肤饥渴症。
楚欣被他闹得没办法,两人就有了这样的约定。
在课堂上自然不好敲桌子,所以两人是在彼此的手掌心按压。
这样才哄得赵匪安生下来,度过了既忙碌又甜蜜的高三。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离开这个小村子,去往更大更精彩的世界的赵匪也依旧记得这些。
楚欣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腔内流淌,他冰凉的心脏仿佛也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一人一鬼玩得不亦乐乎。
其他村民和鬼就算了,前者始终陷入浑噩之中,像提线木偶一样只是个摆设,后者皆是普通鬼,哪里敢对鬼王表达什么不满,就连看个八卦都不敢,老老实实当工具鬼。
除了始终挤在一团的菜鸟三人组。
诡异的浓雾铺天盖地卷来的时候,不管周围有什么响动,三人都哆嗦着抱在一起蹲在原地当鹌鹑。
就这么哆嗦着哆嗦着,不知过了多久,怪雾消失了,现场谁都没异常,只除了他们打定主意要抱的大腿,那位娶个鬼都兴高采烈的NPC新郎。
那会儿他们就看见赵匪脚步轻快满脸春/光地向墓穴张望,带着一种怪异的迫不及待又兴奋又期待的神情。
当时菜鸟三人组就眼神对话了。
孙小妹:赵哥好像恨不得自己钻进去把棺材拖出来抱回家哦。
刘哥:不会吧,棺材里不是有鬼就是有死人骨头,难道赵哥有恋/尸/癖?
郑哥眼睛抽抽:恋/尸/癖也不恋腐了十年的骨头渣子吧?
总之三人一顿挤眉弄眼不知所云的瞎交流,什么结果都没得出,就达成了一个不算共识的共识:啥也别做,苟着就好。
可说好了啥也不做,当亲眼看见关键NPC蹲在棺材边敲棺材敲得不亦乐乎,里面还有回应,三人还是吓得腿肚子直打转,哆哆嗦嗦又抱在了一起欲哭无泪。
棺材里再没回应,赵匪知道这是某人在无声抗议,拒绝继续无聊的敲敲敲。眼看赵家坟地里那座石墓的墓门也打开了,四名力工走过来要把棺材送进去填埋,赵匪也不蹲在那里碍事,走到旁边看着墓门往里头观察。
里面好像还能挤下一个棺材?
就算挤不下,那以后就再把他老婆拖出来换个双人棺。
总之等他死了,赵匪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挤楚欣半个棺材的。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安静至极。之前还有喜乐,等楚欣的棺材埋进赵家坟地里后,喜乐也不吹打了,一行人又安安静静下了山。
到山脚下时,沉默了一晚上的楚姨在叫住赵匪,让他跟着进楚家院子,到堂屋里香火板下,“去,取下上面盖着的红布。”
赵匪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踩着凳子上去,把破旧褪色的红布掀开。
掀开一看,他才明白,原来楚家正屋的香火台上供奉的既不是楚家祖先,也不是什么保家护宅的神灵,而是写着楚欣生辰八字及名讳的黑底红字牌匾。
——竟是直接把楚欣的灵牌供到了香火台上!

第28章 槐树又名鬼木
本该供奉神灵或祖先的正屋主位的香火台上居然供的是子女的灵牌,哪怕赵匪再傻也知道这很不对劲。
还有一点,赵匪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他在山上玩,围观村里人给家里老人提前修墓室时,看见上面写的字是红色的,而有些墓碑上却是黑色的,就好奇地问那个写字地的人,对方就跟他解释。
红字代表人还没死,等到人死了,将之安葬进去后才会把墓碑上的红字描成黑字。
另外有些墓碑上单单姓为红色,其他字是黑色,就表示这个人死了,可他/她的姓氏却会一直延续下去。
换句话说就是,楚欣的灵牌占了香火台上的主神位,且红字表示他还没死。
赵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楚姨,对上楚姨冷淡中带着死气的瞳孔,心下一抽,什么都没说地把灵牌抱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妈,那我就把欣欣接回去了,您晚上早点睡,我明儿早上还给您送饭。”
也不管突然改口叫得人家一愣,回不过神,赵匪用红布裹着楚欣的灵牌抱着就跑了。
他又不傻,看楚姨这么郑重对待楚欣的灵牌,多多少少都知道这肯定跟他老婆的寄生处有关。只要他抱着老婆跑得够快,他丈母娘就追不上他。
楚姨看着某人一骑绝尘跳过院门高高的门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也不怕外面太黑踩个空,直接摔个狗啃泥。
楚姨:“......”
算他跑得快!
否则她舍不得训儿子,难道还舍不得训赵匪这小子?!
今夜山上那场大雾,坏了楚姨的某些计划。
槐树又名鬼木,天然聚阴。
楚家世代以阴阳八卦驱鬼镇邪为己任,传承一千三百余年。
至数百年前,楚家先祖发现了一群“外来者”,这群人拥有莫测的本领,称当地人为“土著”或“嗯皮丝”,这群人无视礼法、道德、规矩,这群人肆意妄为,有时候他们为民除害,有时候又帮助妖邪祸害城镇,有时候甚至刻意制造一场席卷整个国土的瘟疫。
在楚家祖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祖传手札中,大概每过一百年就能找到他们出现的痕迹。
楚家祖先留下遗训,让后代子孙调查研究这群“外来者”。
期间彼此也有接触,双方都有伤亡,极至两百年前,楚家元气大伤,匆匆隐姓埋名搬至槐树村,就此在这偏僻的山村中扎下根。
也是在那时候,槐树村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与楚家人有了关联。
——当时楚家家主拜了老槐树为义父。
槐树喜阴,能庇护的也只有楚家女子这一脉,楚家男子阳气耗尽之日,便是早死之时。
至此,楚家越发凋零。
到楚姨时,楚家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也想过逃离这注定的宿命。
所以她离开了槐树村,远远的去往江南,寻了个八字硬的男人结婚生子。
楚姨给儿子冠了外姓,却依旧逃不脱楚家男子的命运,甚至因为离槐树村的老槐树太远,年幼的楚欣早早就有了早夭的征兆。
外人,不,应该说所有人都以为楚姨是被男人出轨抛弃才带着儿子回老家过活,事实却是楚姨在儿子与丈夫之间,选择了儿子。
所以她带着楚欣回来了,改回楚姓,将他当女孩儿养。
至于那离了她的男人,本就是多活了几年,也算是赚到了,在楚姨回来的第二年就传来死讯。
楚姨没有告诉儿子,专心翻看祖先留下的所有书记手札,就是为了找到救她儿子的法子。
就在她刚找到祖先中一位对“外来者”恨之入骨的天才写下的关于捕捉祭祀“外来者”以祭天地,强修鬼道的法子时,她精心养到十八岁的儿子就突然没了,因为村里这群愚昧不开化的蠢货,失足摔进鱼塘里没了。
思及此,楚姨浑身恨意蓬发,转身进了侧屋,从床下的箱子里掏出一盒小人,抬起僵硬的手臂,十指指甲骤然变长,锋利无比,轻易便扎进了这些小人的头顶。
倾泄了十年也未曾散去的恨意,楚姨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还是需要呼吸的活人。
站起身,动作一番,发现自己的躯体越发僵硬,楚姨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东厢房里那三个得了儿子的心,暂且动不得,还留在另一个槐树村里的几人还动不得?
刚好今夜儿子被赵家小子缠着,应是没空顾及那里的。
十年来,她不惜用自身修为、气运,乃至精气血肉灵魂来滋养儿子,就是为了等到这群“外来者”。
终于让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叫她等到了,这就是天意。
她不止要让儿子得偿所愿,以鬼之身也可以和赵家小子再续前缘,她还要让儿子重塑肉身,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逍遥,再不用被拘在这小小的村落......
夜色中,寂静一片。
楚姨干瘦的躯体迈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离开楚家院子,寻了一处路边的槐树,直直穿了进去。
今晚的月光很亮,亮得妖异。
赵匪抱着老婆的灵牌跑出来后,确定丈母娘没有气急败坏追上来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搂着灵牌敲:“老婆,老婆?在不在?快出来了。”
敲了几回都没反应。
赵匪一手抱灵牌,一手搓下巴上的胡茬子琢磨片刻,嘿嘿坏笑:“宝贝,你不在是吧?那正好,我先拿你的灵牌撸一把找找感觉......”
这、这这!
原本是被他“老婆”这样肉麻的称呼给羞窘到不愿意出来的楚欣傻眼了。
眼看着某人说干就干,都要脱裤子了,楚欣连忙钻出来,伸手就要去夺自己的灵牌:“臭流氓!还给我!”
哪知赵匪早有准备,手一举高,挑眉乐道:“哎嘿,不给~”
楚欣瞪他,“这是我的,凭什么不给!”
赵匪哟呵,把灵牌揣进自己衣服里面,“就凭你是我老婆,这可是丈母娘让我拿的。”
楚欣无语:“明明是你抢着就跑,我妈没让你拿。”
赵匪十年前就是一小流氓,十年的社会打磨,成功让他升级成老流氓,“反正没让不拿,就是让拿。”
楚欣总归是说不过他的。
只好抿着唇转身要自己回去。
赵匪一看,这哪成,连忙哄人:“楚欣,你别生气了,你知道我这人,一兴奋就犯老毛病,管不住嘴,其实我就是想叫你出来陪我说说话。”
“其实我现在特别后悔,后悔我们错过了十年,要是早知道你还在,我肯定留下来陪着你。”
不要脸的人突然感性起来,才是要人命。
更何况楚欣本来就是一个对赵匪很容易心软的人。
楚欣走不动了,转头皱着眉温声安慰他:“你别这样想,其实我也是最近才醒来的,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赵匪一脸伤感地张开双臂,安静地望着楚欣,索求一个拥抱。
楚欣走过去,乖巧地接受了这个阔别十年,带着赵匪炙热温度的拥抱。
赵匪闭上眼,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好好感受他微凉的触感。
“真好。”

今夜的槐树村静得仿佛落入了绝对的死地,没有一点响动。
不过赵匪的心思一点没落在这点不寻常上,或者说察觉到了,也很自然地认为是因为楚欣在。
他死了十年的竹马初恋都变成鬼嫁给他了,还有什么奇怪的事不能接受呢?赵匪接受一切的灵异古怪,就像接受他思念了十年的楚欣一样,满心欢喜,充满期待。
之前还浩浩荡荡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如云雾,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一路走来,连个灯火都没看见。
借着明亮得妖异的月光,赵匪一手抱着灵牌,一手拉着楚欣回了赵家。
家里也没动静。
赵家是个小二层的独栋红砖楼房,老式的直上直下,对齐的两间房,楼梯在中间,上去后就是楼梯左右的两个房间,赵老爷子和赵匪的卧室就在这里。赵匪径直拉着楚欣右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楚欣以前也不知来过多少回了,布置摆设一如从前,让他有种恍如回到十年前的错觉。
在他出事前的几天,他们还在这个房间里偷偷亲吻彼此,青涩又紧张。
“你等一下。”
赵匪放开楚欣的手,将他的牌位也放在房间里唯一的电视柜上,打开衣柜,从里面提出一个大红的塑料袋。
塑料袋哗哗的声音让楚欣回过神来,他好奇地凑过去围观。只见赵匪从口袋里接连掏出了不少东西。
大红的双喜字,印着“百年好合”金色字迹的一箭穿心造型的装饰卡片一个连着一个,并排结成了挂饰。
然后楚欣就看着赵匪忙里忙外,很快就把窗户、门、墙壁甚至衣柜门上,都贴上了大红双喜,床上换了大红被单和床单,床头床尾也挂上了连排的挂饰,还有床柱上绑了红花,挂了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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