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王风流债—— by小鱼砚砚
小鱼砚砚  发于:2023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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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的「鹓雏帝君」风笙是个灾星。
他在九百年前战败,让神界元气大伤,之后,心上人自尽,好友绝交,连徒弟们都因他惨死于散魂咒,名声一落千丈。
他想去找好友托付身后事,然后自戕为徒弟们赔罪,又被各种意外打断。
在散魂之地,心灰意冷的风笙遇到一头小黑鹿,小黑鹿求他不要轻生,风笙大受感动,不摆烂了,专心搞事业,挽回他的名声。
九重天上,到处都能看到鹓雏帝君忙碌的身影……
柳叶渡的一次请乩,他召请出来断绝关系八百年的陸涧。
故人重逢,风笙很惊喜,决心修补破裂的友情,但陸涧不想和他相认。
面对风笙的试探、软禁、装柔弱,陸涧都死死捂住马甲。
行吧,陪你演,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上元灯会,陸涧紧紧扣住风笙的手,眼看关系缓和了,风笙命中的六根缘笺开始发生效力,身边的桃花们互相打架争风吃醋,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又开始疏远。
风笙不解,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厚着脸皮求和好,对方却说:
“帝君,把您的那些风流债先还了吧。”
他明明断了情根,哪来的风流债?而且,他只想搞事业啊!
温柔绝情受(鹓雏)x孤僻痴情攻(麒麟)
主角(受)表面寡王,实际万人迷团宠,因为撩了太多人所以要还情债……

“真是可怜呐,这是第几个了?”
“第六还是七个吧。早知今日,何必收那么多徒弟,真是害人……”
“……”
一大清早叽叽喳喳的,还有完没完?
听这些没长脑子的低等妖仙说话,气得雀仙青筋突突直跳。
什么叫“害人”啊?!
“鹓雏帝君德高望重,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说他的坏话?”
雀仙身为南禺山的守山使,维护主上是她的职责,更何况,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清楚,怎么敢张口就来!
前来看热闹的小妖仙们丝毫不畏惧雀仙,在他们看来,南禺山是个晦气的地方,晦气的地方养出晦气的神仙。
大家都讨厌的东西,就应该被踩在脚底。
“风水轮流转,他的徒弟们都死于非命,迟早也该轮到他自己!”
“万民书都写好了,鹓雏帝君要真是问心无愧,就该接受神界的审判!”
南禺山附近的地仙都听说了,万民书已经送到天帝手上,谁都不能再包庇。
鹓雏帝君要是真的有造反之心,他们这些住在附近的地仙妖仙恐怕也难逃一劫,还不如趁早撇清关系。
雀仙气红了脸,拿着扫把就要赶人。
可风笙对守山使们有训诫,不可对附近的地仙动武,因为怕他们一杀起来就收不住。
“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否则我不客气了!”
地仙们也知道她不敢动手,口中的话越发肆无忌惮。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神族的败类……”
雀仙终于忍不住了,脸上满是杀意,眼看就要破了规矩,南禺山的另一个守山使鹤仙拦住她:“主上的话你都忘了么。”
她当然没忘,南禺山内,不可滥杀。
雀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天就先放过你们。”
赶走了那些地仙,南禺山清净多了。
二人同为守山使,年龄也相仿,但鹤仙就比她沉稳得多。
“你把门规背完了再回去。”
“是……”雀仙知道自己冲动易怒,主上提醒过她好多次,可过一段时间又会这样。
还不是因为这世上让人生气的事太多了呢。
南禺山的飞鸢殿内,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垂首蜷缩在墙角,绯红色的长发散在身侧,因长时间未打理而显得有些毛躁,红发下的一对赤红耳羽萎靡地收拢起来,耳边垂落的发丝下,眼底一片淡乌青色。
鹓雏天生貌美,最是注重自己的容貌,连羽毛都要用天山上最清澈的泉水每日梳洗。
而这个三天没合眼憔悴到无暇顾及自身形象的男子,就是神界的三帝君之一,鹓雏风笙。
山门外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没心情去管。
他的徒弟死了,死在一次最最普通不过的闭关修炼中。
毫无预兆的,随着一声爆炸,清修阁被夷为平地,风笙从灵山赶回来时,看见的只有满目疮痍。
别说尸骨,骨渣都没有。
南禺山属于神界私邸,守卫森严,整座山都布下层层仙符,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偷溜进来。
而清修阁当日除了闭关的徒弟,再没有第二人。
风笙想不通,如果只是普通的闭关,怎么会引起这样强烈的爆炸?
除非……是意外。
风笙不敢去想,他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怎么会是意外呢?徒弟在闭关之前,他亲自打点好了一切,临行之前检查过几回,绝对不会有什么纰漏。
可这明摆着这就是一次意外,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也不知道他命中克徒弟这个说法是哪里来的,总之,他的徒弟,在拜入他门下之后,都死于意外。
风笙原本有七个徒弟。拜入南禺山之后,风笙对他们一视同仁,悉心教导。
南禺山七子,个个身怀绝技,入世后除魔卫道,名震一时。
只是这几年不知为何,这七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死的死,疯的疯,或是无故失踪,音信全无。
他曾去天命阁找过司命君,想知道他的徒弟们是否真的与他命里相克。
司命君否认了这个说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假,但命数这种玄妙之物,变幻无常,若非巧合,那便只有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风笙猜测过,是不是有人来找他们寻仇,才会这样巧合地一个一个意外死亡?毕竟徒弟们入红尘后斩杀妖魔不计其数,被怀恨在心也实属正常。
可调查过后,发现除了老大老二,因剿杀太湖中作乱的水妖被其伴侣报复双双殒命之外,其他的徒弟,都是意外。
老三偶然开了通天之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发了疯一般,从山崖上摔了下去。
老五为调查某地干旱的原因,误入赤水禁地,被旱魃设下结界无法走出去,苏醒后的旱魃愧疚地将尸首送了回来。
老六因师兄们去世变得心神恍惚,炼丹时拿错了药材,服食后毒发身亡。
老七是藤萝成精,修成美人皮囊后立志要去干一番大事业,至今杳无音讯。
如今,最后一个徒弟在闭关时震碎了肉身,死无全尸。
偌大师门,只剩他一个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风笙脑子里乱成一团,随后,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蹒跚地向屋外走去。
屋子外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风笙失去重心地撞在了门框上,屋外的守山使鹤仙立即上前扶住他。
“主上如此伤心,不如与玄幽帝君商议,说不定……”
鹤仙满心的担忧,风笙接连失去七个徒弟,换作谁都会崩溃。她知道风笙曾经有一位好友,现如今在冥界掌管生死之事,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建议很快被风笙否决。
“找他做什么,他又不想见我。”
六界的极幽暗之地,冥界。
汤谷是冥界的入口,长着一片长生树。这些长生树都是半仙之躯,奉玄幽帝君之命守护冥界入口。
犹豫再三,风笙还是踏入了这里,凭他的能力,带走一个魂魄并不难。
阴暗的树藤交织错落,挡住了外来者的去路。
“鹓雏帝君,这里不欢迎你。”长生树浑厚的声音在林中回响。
风笙不理会,径直向前走去,又有无数的树藤围上来,将风笙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烦请让开。”风笙没心思和长生树多费口舌,只手召出一团凤焰,火光散开,长生树们受到凤焰的灼烧,惊惧地收回树藤。
“不能让他进!”最年长的长生树发出命令,形如鬼魅的长生树众,再次齐刷刷地攻向风笙。
风笙并未将这些树灵放在眼里,弹开了袭击而来的树藤。但长生树百折不挠地阻拦他,令他不胜其扰。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与你们无关。”
凤焰不断燃烧,风笙的耐心也不多了,他打定主意要闯冥界,仅半仙之躯的长生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阴阳之门近在咫尺,风笙正要进入,却听见身后长生树的讥笑。
“擅闯冥界,逆改生死,不愧是鹓雏帝君。不过您可能要失望了,那个孩子根本没进入冥界。”
“你说什么?”风笙怔住,人死后,魂魄都会进入冥界的,除非……
“他已经魂飞魄散,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风笙失了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本来以为,就算带不走徒弟的魂魄,也能在转世前见一面,谁知……竟然是神魂俱灭?
为什么?
“我不信。”
“不仅如此,您之前的几位弟子死后都没有进入冥界,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风笙沉默,这种事,他并未细查过。
“都是因为你啊,鹓雏帝君!他们都死于你的散魂咒!”长生树笑得颤抖不已,树叶从晃动的枝头落下,被凤焰一把烧尽。
“你什么意思。”风笙眼中怒意汹涌,长生树是万木之首,知晓世间事,他并没有理由怀疑对方的话。
散魂咒本是风笙所创的一种杀咒,散魂咒下,魂魄皆散,不可逆转。
他的徒弟们竟然是死于他创立的散魂咒?
见风笙脸色糟糕异常,长生树继续煽风点火:“鹓雏帝君,您对神界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这都是报应,是报应啊!”
他对神界做了什么?
风笙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知道长生树话中所指,不过,也轮不到一个低级的半仙树灵来评价他的所作所为 。
他立时召出两朵凤焰,揉成一团火球,将那棵长生树击出十丈远,连根一起被烧了个干净,夹着火光的草木化作灰烬随风飘落,与汤谷的尘土合二为一。
四面的长生树畏于凤焰,不敢再拦。
风笙伫立在阴阳之门前,往事久远,但他记得很清楚。
九百多年前,有一场神界与妖界的战争,因他错信了妖界卧底的信息,导致他全军覆没,十万忠魂葬在沧海之渊,神界也因此受到重创,要不是还有另外两位帝君,神界早就不复存在。
但后来,这两位帝君一个被赶走去了冥界,一个被迫入凡间轮回,而他这个“始作俑者”不但没有受到丝毫惩罚,还安稳地坐在他的位子上。
这种结果,任谁都会觉得愤懑不公。
从那以后,风笙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各种置喙,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在挽回可有可无的名声。
同一件事,骂的人多了自然也有不同的声音,还有不少人觉得他心机深沉算无遗策,比起碌碌无为的天帝,支持他的也是大有人在。
风笙听过很多传闻:他收徒、提点小辈,是为了拉拢势力;没有参与封印海妖神,是因为他们是一伙的;至于赶走另外两位帝君,是为了削弱神界的战力;就连当初那场至关重要的一战,也是故意输的,就是为了造反。
造反……
他跟神界无冤无仇,造反干什么。
那些好事者还把他的心计智谋编排得天上地下无人能敌,这几百年一直在韬光养晦暗中谋划。
风笙默默叹了口气,他连撒谎都撒不全,哪有什么“暗中谋划”。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南禺山那些守山使,随便两个上神就可以灭了他们。
九百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他就写好了谢罪书。
只是前辈们累积下来的基业总要有人传承下去,所以这些年他为神界培养了一些忠心竭力的上神,后面又收了徒弟,等到时机成熟,他便会在南禺山隐居,不再与神界有牵连。
可惜,无辜的徒弟们竟然被当成了他造反的羽翼,不仅全部夭折,还被迫散魂。
他生生忍住了想要报仇的冲动,万事皆有因果,追根究底,惨剧的源头不正是他?
要报仇,他必须自散魂魄,为徒弟们谢罪。

长生树的话,让他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既然徒弟们都死于他的散魂咒,他也用同样的方式为他们赎罪好了。
风笙阖上眼,身上渐渐被一连串仙文笼罩。
神界公认,“散魂咒”只能用在罪大恶极之人身上,是神族的私刑之一。
很少有人知道散魂咒还能对自己用。
风笙念到最后一句时,门外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主上,大事不好啦!”
一个走神,散魂咒被打断,消失了。
“……”
打开门,雀仙鹤仙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鹤仙手中拿着一封加了密术的信,信封上有天帝亲手贴上去的水波云纹。
“主上,九重天来的信。”
“帮我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是。”
得到风笙的允许,鹤仙打开信封,读过一遍后,说道:
“沧海边境的冰川有融化的迹象,怕是封印有些不稳。天帝希望主上去看看,若是让里面的妖物逃出来,对六界不利。”
风笙皱了下眉,这种消息也值得天帝用密信来请他?
沧海之渊的边境,有一座冰山,由神界神兵把守,方圆百里少见人烟。这座冰山是神界几位上神共同所造,为了封印海妖神,也就是引发九百年前那场混战的源头。
海妖神是杀不死的,它拥有无限重生的能力。无论是用神兵利器还是雷电风火,都无法消灭它的肉身,直到风笙发现它在寒冷的温度下行动缓慢,于是提出以冰川镇压。
这一镇就是九百年。
九百年,沧海桑田,有变化是正常的。
神界擅长凝冰降雪的神仙不在少数,只要不断加固就不需担心。
但现在冰川只是稍微融化了一些,天帝就急了,作为神界唯一在位的帝君,他当然得亲自去一趟,也算安抚一下天帝的小心脏。
那就走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顺道检查封印是否真的松动。
若是松动了,就让天帝派人来加固封印。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当年风笙就没参与封印,他的凤焰只会让冰川融化,何必白费功夫。
沧海边境的冰山,突兀地矗立在海面之上,与海面相连之处完全结成冰,寒气逼人。
海妖神就被封印在冰山最底层。
神界守卫们冷漠地让了路,风笙也没多言语,走向冰山。
他绕着山脚下巡查了一圈,并未发现封印有被破的痕迹,甚至还多了几处封印。
等等,多了几处?
风笙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了原本空出来的地方加了新的封印,看来是有人早一步来过了。
有谁来过?
风笙觉得很奇怪,天帝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叫上他信得过的上神大家一起去,怎么还有先有后的,让他白跑一趟。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天帝请他来是查看封印是否松动,而不是加固,但现在有人提前来加固过,又让他来检查,天帝是吃饱了撑的吗。
天帝是他看着长大的,资质虽然平庸但也不是个草包,海妖神封印松动第一时间还知道传密信找他商议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公开,足以证明天帝的智商还算正常。
排除告诉其他人的可能。
真相只有一个。
有人私自来了镇压海妖神的冰川,加了新的封印。
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连守卫都不知道。
风笙研究了一会儿那几个封印,将手掌放上去,仙力充沛,甚至能阻碍风笙的靠近,如果不用力,这股仙力完全可以把他推开。
六界之中,有这样强大力量的人不多。
会是谁?
风笙只是浅浅思考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以前他可能还会探究一下,把人找出来然后问问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他没兴趣猜谁来过,反正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有人来过冰川并且新增了几个封印,海妖神继续被镇压,天帝可以放心,天帝一放心,就没人来烦他了。
他还得赶回去完成散魂。
回到南禺山的风笙有些疲惫,屋子里有一盘新鲜的竹笋。
风笙拿起一根咬了一口,毫无滋味,又放了回去。
然后坐在床上默念散魂咒。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几道封印,围着他转来转去。
谁加上去的……
到底是谁加上去的!?
风笙睁开眼睛,一顿抓狂,想不出答案,他就一直念不了散魂咒。
念不了就算了,那就好好睡一觉,结果整整一晚上,他居然失眠了。
他觉得在散魂前必须找到这个人,问清楚这么做的理由,要不然死不瞑目。
第二日一早,风笙直接去了九重天找天帝盘问,天帝委委屈屈地说他并未告诉其他人,连天后都不知情。然后又拿出一幅舆图,指着冰川的位置,说他也是才知道封印被加固,前一天还不是这样的。
这幅舆图是一件神物,凡是被神界占领或掌控的地方,都可以知道其详尽的情况,天帝就是从舆图上看到冰川有些许融化,才急忙告诉了风笙。
也就是说,封印是当天新加上去的。
但是天帝又否认委派过任何人去过沧海边境,最近各宫主神都好好地在自己的岗位,没有外出记录。
风笙再次去了沧海边境,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其实答案很好猜,只是他一开始不愿去想。
沧海之渊,处于神、妖、冥三界交汇处,都有可能感应到海妖神的存在。
首先,海妖神被镇压的地方是神界的机密,只有当年参与过镇压的神仙才知道,普通神仙根本无法知晓,加上天帝并未告诉除他之外的其他上神,排除神界。
其次,这是妖族倾国之力祭祀复活的海妖神,沧海之渊的守卫防的就是妖族,排除妖界。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了。
风笙站在一道封印面前,尝试用手去撕掉,封印立刻震动起来,上面的仙气化作尖刺,穿破了他的手掌,在一碰到鲜血的同时,尖刺立刻退了回去,化为乌有。
风笙面无表情地握住掌心,掌心顿时鲜血淋漓,滴在冰面上。
封印被破坏,施加者会有所感应,如果有人出现,风笙就知道是谁了,如果不出现……
他更知道是谁。
等到双掌都冻僵了,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看来是不会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当初被赶走的玄幽帝君,陸涧。
陸涧和风笙既是同僚又是战友,从鸿濛时期就认识。
鸿濛时期有几次大血洗,强者才能活下来,风笙和陸涧就是少数从大血洗中活下来的,神界最早的一批主位神。
为神界开疆扩土的战场上,风笙总是冲在最前面,陸涧负责断后,神界能安稳多年,两位帝君功不可没。
风笙涅槃过一次,涅槃之前的事他都不太记得,什么鸿濛时期、大血洗、六界混战,他都没什么印象,这些事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涅槃之后,六界混战也快结束了,一直太平到现在。
风笙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闭上眼回想,他和陸涧老死不相往来,已经八百年了。
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躲这么久?
陸涧以星宿管理人间,创立了“北斗星天”。风笙涅槃回到神界后,天帝让他休息一阵,他闲着无聊就经常去北斗星天看星星,找陸涧聊天,给他带新鲜的竹笋,帮忙处理星宫的各种事务……神界大大小小的宴会,只要风笙参加,绝对会有陸涧。
陸涧脾气不太好,也没什么朋友,都是风笙主动去找他玩,风笙觉得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北斗星天的猎场上。
他们比试射箭,风笙输了最后一箭,抽中了惩罚签,惩罚签上写着“亲吻对方”。
风笙也很冤枉,明明就是误会,又不是故意想亲他。何况风笙也解释得很清楚了,对他没别的意思。
几天后,陸涧就被天帝赶去了冥界,再也没出来过。
就因为这个原因被赶走,陸涧一定恨死他了。
风笙在神界本来就没多少朋友,能说得上话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陸涧一声不吭地和他断绝关系,这让风笙更加觉得活着无趣。
他站在一道封印面前。
“陸涧,我不想活了。”
没有回应。
“散魂之前,我想和你道个别。”
还是没有回应。
是他自作多情了。风笙靠在墙上,强烈的睡意袭来,闭眼之前,好像听见有谁在叹气。
醒过来时,手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痊愈了,一点血迹都没有,站了许久,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冰山。
这次冰山之行提醒他了——如果他散魂,神界必须要找个值得托付的人才行。
天帝平庸,但对神界很关心,天后淡漠,却总在关键时刻出面,他为神界培养的几位上神都可用,能撑得起对神界的管理。
但这只是他在的时候,若他不在呢?
届时神界一个在位的帝君都没有,必定会被妖界再次攻陷,又有谁可以带兵守护式微的神界?
风笙想到了陸涧,可是陸涧那么恨他,怎么肯听他说话。再说陸涧那个怪脾气,神界真遭了难也没人敢去求他。
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邪魔当道,六界大乱,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神界陷落。
风笙决定了,就算是哭着求他,也要找到陸涧和好。

既然想和好,那就得投其所好。
认识陸涧的那段时间,没见过他对什么事物特别喜欢,给陸涧带过一些竹笋,后来陸涧主动找他要过几次。
风笙很高兴自己喜欢的食物得到好友的欣赏,于是每次他去北斗星天,都会给陸涧带新鲜的竹笋。
或许看在竹笋的面子上可以听他说几句?
神界有“九天”、“三宫”,九天是一至九重天,三宫是星宫、月宫、宇宫。
这几处属神界管辖,九重天原本是天帝天后的居所,兼众神聚会场地,极尽奢华。天后不喜铺张浪费,将九重天大改一番,把部分场地腾出来给众神办公。而一至八重天,则是由居住在此的神仙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打理。
一重天的凤燎原,二重天的缥缈境,三重天的烟翠竹海……皆是神界奇景。
风笙去的是三重天,烟翠竹海。
竹烟上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送给了风笙当做涅槃贺礼。
这片竹海,少说有几百万棵竹子,他当初来的时候只种了几十根,想着每年能吃到新鲜的竹笋就够了。后来陸涧非要和他比看谁种得多,今天种三根,明天就种四根,然后种出了一片竹海。
现在回想起来,一件无聊的事,两个人居然也能乐此不疲。
陸涧还很有闲心地在竹海里搭了一间竹屋,说是风笙挖竹笋累了可以在这里休息。可自从陸涧离开后,风笙再也没来过三重天,这里的竹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挖。
风笙看到荒废了八百年的竹屋,居然还在,不由得赞叹这竹屋质量可真好。
一片茂密竹林下。
一锄头挖下去,竟有几个白胖的小童子从土里蹦出来,逃命似的跑掉。
这是吸收了三重天的灵气成了形的竹笋精。
在神界居住的神仙们都知道,吃了这东西,大补。
风笙没有追过去,而是埋头继续挖。
又是一串竹笋精。
可以确定,这里真的没人来过,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竹笋成精。竹笋精见他没有恶意,便好奇地围了过去,还有更大胆的,顺着他的衣袖往上爬,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风笙站起身,拍掉试图爬到他头上的竹笋精,结果脚边也围了一圈,寸步难行。
“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吧,我没空。”风笙无奈地拨开围住他的竹笋精,竹笋精听不懂,扒住他的脚不放手。
风笙顺手拎起一个小竹笋,在它脑袋上咬了一下,竹笋精们瞬间惊慌地四散逃跑。
这些小家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活该被吃。
挑挑拣拣,总算挖到几个品相较好的甜笋。
风笙数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第三天就可以挖到一百个竹笋。
然而第二天就出了意外——竹笋被偷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闹贼?风笙气不过,辛辛苦苦挖了一天,居然被偷了。
他必须抓住这个偷笋贼。
当晚他又挖了满满一筐竹笋,放在竹屋的院子里。刚入夜,他就早早躺在床上。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了一会儿,便听见竹笋壳子互相摩擦的声音。
风笙勾了勾手指,凤焰瞬间从他掌心飞出,直奔院子里的“小偷”。
应声倒地。
听那动静,应该是捆住了。风笙推开门,借着燃烧的凤焰,看清了院子里的“不明物体”。
是一头鹿。
凑近了看,居然还是一头黑色的鹿。
黑色?风笙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又点燃一朵凤焰。
并不是夜色过于昏暗的缘故,而是它实实在在就是长着黑色的皮毛。
黑色的鹿,很少见的品种。
小黑鹿躺在地上,四根蹄子都被凤焰凝成的绳索捆住,怎么动弹都无济于事,水汪汪的眼睛焦急地看着风笙,似乎在向他求助。
风笙瞬间就心软了,收回了凤焰,拍了拍小黑鹿的后颈。小黑鹿扑腾了一下站起来,甩了甩头,确认没有束缚之后,又眼巴巴地盯着风笙手里剥好的甜笋。
“这些就留给你吧,我明天再去挖。”
风笙坐在院子里剥竹笋,剥好一个,小黑鹿就吃掉一个。
一筐竹笋见了底,小黑鹿还在往他手里凑。风笙把竹筐倒过来抖了抖,对它说:“看,没有了。想吃就自己去找,明天就别再来了,我还要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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