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睁大眼睛——
这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他当年在报社遇见的那名青年!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了。
却奇怪的在这北大荒、在离他弟弟当年下放的很近的家里见到了。
不是在西部吗?
不是和未婚夫去了国外吗?
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
奚容见他睁大眼睛突然特别激动的样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对方还上前了一步, 问他的话。
问他怎么在这里。
仿佛他们曾经认识一般的?
可是奚容实在是不认识这个人。
他的朋友屈指可数, 在农村也认识不了几个人,当年在上海也许有很多熟人,但他见过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记得这一号人。
难道是他某个亲戚吗?
奚容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肖坤麻烦的好。
但又想,这人可是上头来访查的人?
难道是来查他们这些知识青年有没有去干活、有没有偷懒的?
奚容连忙说:“今日本来是要出工的,但是我身体不舒服告了假,今天我不拿工分。”
杨克连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他久居上位,说话的时候自带压迫感,特别是见到奚容十分激动,已经上前了两步。
他生得和肖坤一样高大,虽不像肖坤一样日日劳作,但是他练的是有招有式的功夫,这些年一直在精进,身体稳扎稳打的壮实和流畅漂亮,动起来的时候像大型的猎食动物一样,压迫感满满。
气质森冷,不笑的时候很可怕,甚至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奚容,让奚容很不自在。
奚容又退后了两步,男人已经进了屋。
奚容不说话。
杨克这才仔仔细细打量奚容。
和记忆中的模样一模一样,甚至面色更红润了。
他比之前更漂亮更成熟了一些。
但紧接着杨克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的瞳孔紧缩——
因为他看见漂亮青年,脖子上,似乎有粉色的印记。
“这是什么?!”
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非常可怕。
青年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领子高高的,但并没有完全把扣子扣到顶。
杨克伸手轻轻一拉奚容的领子,紧接着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完全显露在他眼底。
那密密麻麻的吻痕像是一把刺眼的刀子,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奚容的反应非常大,他重重的把男人推开,耳朵、脸、眼睛脖子都红了,他那么大的动作,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他看起来像只奋力挣扎的、被剪了爪子的小猫一样,细瘦雪白的手腕都被抓住了。
杨克抓住的他的手腕再仔细看。
无名指上俨然是一枚戒指。
不止是脖子上和锁骨,抓住的手腕的时候稍微看一眼,他连漂亮双手和指尖都是红红的,手腕上也是一枚枚吻痕,可想而知看不见的地方有多疯狂。
答案很肯定。
是他的丈夫。
他们说他有未婚夫的,是去了国外。
可他怎么在这里?
他为什么在这里?
突然有个陌男人来到家里,像只可怕的猎食动物的一样侵犯他的领地,甚至还动手动脚,奚容快要吓死了。
他又恼又怕,“你是谁啊,怎么动手动脚的,肖坤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男人吗?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这个时候杨克突然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来找奚容的。
据说,奚容就住在肖坤家里。
猛然间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猜想悄然萦绕心头。
他的嗓音几乎有些发颤,“奚容?”
奚容拧着眉头盯着他,“你认识我?你是谁?”
这一瞬间巨大的悔恨情绪几乎将他淹没了。
没想到真的是奚容。
怎么会是奚容呢?
那陆君兰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在上海日报工作过?”
奚容皱眉说:“那年我高中毕业,去那边实习过。”
对上了。
完全对上了。
那年他弟弟杨胜也是高中毕业,他记得他当时为了还伞没有出席他弟弟的开学典礼。
他记得那时自己并没有见到报社的青年。
他记得自己并不是问过青年的名字,而是看到过他工位上的名字。
可是实习生,是没有工位的名字的。
也就是说奚容当年在实习,坐的是陆君兰的工位。
错了,全错的,错得离谱。
他这一刻悔恨至极,恨不得时光倒流,那个傍晚不那么自信矜持,多问一句青年的名字。
或是还伞的那日他出席了弟弟的开学典礼,奚容是他弟弟同学,那天他一定也在的。
如果他去了,就能遇见他。
后来,奚容被下放到乡下,他的弟弟杨胜每封信都苦苦哀求让他把人调回去。
可是他坚定的不给。
而他离他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
他们只有一门之隔。
当时他在做什么?
他在诋毁奚容啊!
他当时说了多么恶毒的话。
假设他有一丝听了杨胜的恳求,假设他闭嘴什么也不说。
也许当时就能见着人了。
可偏偏,他说了那么重的话、揣测奚容别有用心,奚容当时听见了。
一言不发躲在门后面。
知青宿舍里的人说,那天之后奚容就搬来了这里,此后都住在这个叫肖坤的男人家里。
他们说肖坤力气大,可以干很多活。
他们说奚容过得很好。
这是好吗?
手上、脖子上、锁骨上,甚至的看不见的、被衣服掩盖的身体,不知道有多少吻痕。
两年了。
奚容在这里住了两年,听村长说他们都没见过奚容。
可是被那男人一直禁锢在这里。
那男人把奚容的活都要干完了,于是就有了理由向奚容索取。
这两年把人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结婚了吗?!
奚容怎么可能结婚?
据他弟弟杨胜说,奚容可不喜欢男人。
杨克再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竟然挂了一张拍得好好的照片。
照片里的奚容和另外一个人男人在一起,穿着西装,戴着红花,就站在这屋子门外拍的一张照片。
像极了结婚照。
用上好的相框表起来,大大的一张放在房子里。
屋子里全部是双人用具。
像极了夫妻。
奚容可是上海顶尖大学的学生,他勤学苦读,知识渊博,他的梦想一定是去报社工作。
而这男人呢?
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听说力气大,性子蛮横、村里的姑娘们都不要的男人。
奚容怎么可能喜欢?
是不是,被逼迫的?
是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依靠了他?
他听说,十里湾可难开垦了。
奚容手那么白嫩漂亮,怎么可能干得了那种粗活?
杨克心绪一激动,抿着唇就去取那幅双人照。
这边的房子普遍不怎么好,杨克又生得高大,稍微一抬手就能把相框拿下来。
奚容见这男人居然开始动这相框了,连忙去抢。
但杨克将相框一拿,奚容抢的时候突然落空了,竟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相框玻璃支离破碎,奚容连忙去拣。
杨克怕有伤到了手连忙去拉他,“都碎了你竟还去捡,就这么珍惜吗?”
奚容眼框湿湿的,被他欺负得快哭了,杨克一来拉他,他就咬着牙重重的把人推开,“都怪你!为什么动我家的东西!你是谁,快滚!”
他发起狠来力气也不大,杨克根本不会被推动分毫,他像只没什么力气的小猫似的,肉垫软乎乎的,但是挣扎得可怜,要是不如了他的愿,他可能要伤害自己。
于是杨克被他一推就退后了几步,直被奚容推在了墙上。
但是细瘦漂亮的手腕子又被抓住了,他怕奚容又去碰那破碎的玻璃,便紧紧抓住他。
“奚容、容容,冷静点听我说,我是来带你走的,我带你离开,你不用在这里了。”
在他眼里,奚容要么是被迫的,要么是走投无路,如果能回去,他早就不用这样。
不用被粗鄙的男人糟蹋。
他的心都在颤抖似的,抓住奚容的手腕、又按住奚容的肩膀,他瞳孔微颤,认真的看着奚容的眼睛,“对不起容容,都怪我,怪我当时没能带你回去,我错了、我当时大错特错。”
不用那么前、也不用在上海的时候、z 报社的时候就知道奚容的名字。
如果他当时只要稍微软一点态度、见到了奚容带他离开了。
奚容怎么可能活成这样?
他一定会在上海干净又体面的活着,会很感激他们杨家,会和他建立深厚的情谊。
而不是在这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被乡野粗鄙的男人作弄。
他说不舒服。
他身上这么多痕迹,都是新的。
昨天夜里一定折腾得很狠吧?
听说那男人力气很大,如牛马一般的。
奚容这么漂亮娇小,美丽至极,那男人一定爱极了,恨不得把他里里外外吃透,说不定奚容哭喊求饶他都不一定会停下。
如此精疲力尽,今天起得很晚,身上很不舒服。
奚容被他桎梏的动弹不得,他又恼又害怕,一下子哭了起来,“你是谁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杨克的心猛然一抽。
这一瞬间那种悔恨无力的感觉又来了。
他又让奚容难受了,他竟然哭了。
这几年日日夜夜都想着把人找到,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如今见到了人情绪激动至极。
又被他身上的痕迹、手上的戒指、墙上的相片刺激到。
引以为傲的控制力此时此刻已经失效。
他的心脏猛然一抽,连忙将奚容抱了起来,让坐在高一点的桌子上,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哄,“容容你别哭、对不起我刚刚行为过激了些,你别哭,我是杨胜的哥哥杨克,我手上有名额,我是来带你回上海的。”
奚容突然顿了一下,而后狠狠的瞪着他,“是你!”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珍珠似的眼泪一滴滴流落,是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漂亮无助,又是带着难以估量的恼意和恨,“您来做什么?我没有故意为了名额巴着你们杨家兄弟、更不稀罕你的施舍,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他骨子里是个清高的读书人,最是惧怕和难受被人说谄媚,一相当这个人是杨胜的哥哥,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那冷冰冰的声音,说他“不是省油的灯”。
杨克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般,他连忙解释,“我当时真是昏了头才那样说,我现在后悔极了,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容容,我名额给你了,我带你回家,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会让那个叫肖坤的男人遭到报应。”
奚容突然反应大极了,“什么叫‘报应’,肖坤为什么要有报应?!”
杨克带着凌然的杀意,“我不会放过他的,他把你弄成了这样。”
奚容说:“我好得很,他照顾我好极了,比那些造谣的骗子好一万倍!”
杨克的手紧了紧,咬着牙终于忍不住说:“好?”
他将奚容的袖子轻轻一撩,只见那密密麻麻如草莓一般粉色的吻痕。
“这是好吗?”他眼眸微暗,看着奚容的眼睛,“他是不是每天都搞你?”
“你身上都是些什么痕迹你不知道吗?”
奚容一下子脸全部红了。
被人突然这么大喇喇的说出他们隐晦的关系,仿佛当着众人被被剥光衣服一般无处遁形。
他知道同性在这里,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他不能被人知道的。
奚容恼羞成怒,连忙挣扎着要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谁知道杨克的力气这么大,一只手就握住了他两根腕子,他又是那么高,奚容的双手已经被一举到头顶了。
一点也挣不脱。
这时,门突然一开,肖坤回来了。
肖坤在门口就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
进门一看,竟然有个野男人在侮辱他的妻子!
“你在干什么 ?”
一瞬间已经红了眼,手里正好拿着弯刀。
他要把人宰了!
第263章 漂亮知青23
干活的地方与家里并不远, 一两公里、两三公里的距离,肖坤每天中午都要回来一趟。
他干活特别努力,就是为了中午在家的时间久一些, 给奚容做做饭、两个人亲密时间久些。
今天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就有些不寻常。
院门是掩住的,但是被推开了。
肖坤知道奚容一般不出院子, 他们院子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也很宽大, 很好散步和玩耍,他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好看的花花草草,很多是从山里挖回来的, 奚容审美很好,他站在屋檐下指挥肖坤怎么种树种花,不到一年就长得壮实, 那花草都是错落有致特别漂亮, 院子里也平整干净, 外边还做了个小凉亭秋千, 两个人都能坐在上面。
奚容写东西写累了就在秋千上晃晃, 很少出去。
因此看到院子的门的时候肖坤眼眸就动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不寻常。
进去的时候发现正屋的大门是开的,肖坤每日回来先生去洗个澡再去见奚容的, 这一次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几乎是飞奔跑了了过去。
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 站在桌子前,根本不见奚容的身影。
他再往前一步, 完全看到了!
他美丽的小妻子、他心爱的容容被那野男人抓住手腕举过头顶, 奚容被迫坐在了桌子上, 那男人用腿顶住他,奚容一点是不能走。
袖子被撩了起来,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开了,露出了那修长天鹅般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再过一分他半边肩膀都要露出来,头发有些凌乱,鼻头、耳朵和脸颊都是红红的,漂亮的眼睛里是水汪汪的眼泪。
他正在哭。
这一刻肖坤的眼睛几乎充血,他像是疯了似的拿起弯刀就朝那男人砍去——
他心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想把这男人弄死,然后紧紧抱着奚容哄。
杨克多年来的格斗技能一直在提升,对于危险的直觉相当的准,那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反应,直接抱着奚容躲开了。
奚容这才看见是肖坤回来了,他见肖坤拿着刀红着眼睛来砍人,连忙大喊:“肖坤,不要!”
杨克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俩一辈子都完了。
奚容的声音就像一道清醒剂,肖坤里面就醒悟了,那把弯刀“嘭”地一身掉在了地上,而后红着眼睛喊道:“容容,你有没有事?”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发颤,一边说一边去把奚容拉过来。
杨克冷冷的盯着他。
这个男人就是肖坤?
他上下打量了这男人一眼,长得相当粗鲁,皮肤黝黑浑身是汗臭味,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一点也不修边幅。
手上的茧子很多,像奚容这样细嫩的皮肤,被这男人轻轻一碰就会有红痕。
就是这个男人昨天夜里把奚容弄成这样的吗?
浑身都是吻痕,不知道是多么的激烈。
这两年多,是不是把奚容搞坏了?
杨克把奚容一捞,不准奚容过去,只将人藏在自己身后,“你就是肖坤?”
“把容容给我!”
他说着就要去抢人,杨克偏偏是不给的,肖坤放下了刀,但是有拳头,冲上去就把人给揍了一拳。
这下杨克完全放开了,他兼顾不暇,想再去拉奚容,但奚容已经朝那男人跑了过去。
跑得快极了,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他是要害他的坏人。
可明明他是来救他的。
跑起来惊慌失措,生怕再被他抓住。
很快就跑到了那男人的身边,一点也不嫌弃那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就已经投入那男人怀中。
单薄漂亮的身体完全信任的展开,雪白的脖颈如同美丽的天鹅,仰头的时候男人正好俯身,男人把他拥入怀中,低声说了句什么,轻轻哄了哄。
而后两个人分开,奚容躲在男人的身后、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瞬间不怕了,抓住肖坤的衣服,狠狠地瞪他。
身强体壮的粗鲁农民体格很好,也很有力气,但是招式杂乱无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杨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他完全可以将肖坤制服,拷起来,用木仓指着他。
杀掉他。
把奚容带走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他又放弃了。
因为现在奚容不愿意跟他。
杨克紧紧握着拳,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说:“容容,跟我回上海吧,这几年你都没回去,你的家人一定很想你。”
是的,听杨胜说,奚容有个母亲和妹妹。
奚容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可能是家里的支柱,他这几年都不在家,家里人一定很想念他。
奚容本来是坚决不想和他走的,一丁点也不想和他沾染任何关系。
可现在他明显怔愣了一下。
他的确很想回去,上个月妹妹和他通了信,说母亲前段时间生病,才出院。
他是家里的男孩子,这么多年在外没有在母亲身前尽孝,实为不孝。
杨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痛处。
肖坤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奚容如果想回去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他甚至求他留下来的理由的没有。
理由有一个,他们是夫妻。
可是这不被法律保护,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肖坤眼皮一跳,这才看见地上破碎的相框——
只见他和奚容的结婚照被打碎了。
那玻璃支离破碎的,看不清他和奚容的面容,这种“碎”在农村人眼里带着不祥的寓意,仿佛老天爷的什么预兆。
肖坤心中一跳连忙去捡相片,破碎的玻璃片尖锐至极,手掌被划了一道,瞬间涌才出了血。
奚容担心道:“别碰了,不要捡了!”
肖坤连忙用布条把伤口包好,再将相片捡起来好好的放在桌子上。
还好,里面的相片没事。
只是玻璃碎了。
这几乎是他和奚容唯一的证明,除了这个再也没有什么。
只要相片没坏,赶明儿再弄个相框就好。
肖坤把相框放好了,转身凶狠的盯着杨克,而后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弄坏的!?冲进我家里弄坏我的东西,还把容容弄哭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眸一旁冰冷,那声音几乎只是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你住哪里,今晚我去杀了你。”
杨克眼眸微动,他狠狠将肖坤的手抓开,一把按住他的腕子,他动得用巧力,瞬间就将肖坤的手劈脱臼了。
肖坤闷闷低喊一声,退开了几步。
杨克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容容,你真的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吗?”他看着奚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如果没有这个政策,你们俩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和这种人有任何关系,他连你的鞋底都够不着,可是现在他却碰了你,清醒点容容,现在你有机会出去不用靠着他、也不用被他挟持,只要你回去就能见到家人也有光明的未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语气又轻了些,带着哄唤和歉意,深深的看着奚容的眼睛,“你讨厌我是无可厚非,我对于我之前的行为深表歉意,什么补偿我都愿意,只是容容,我同时也是这件事的执行官,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应该不相干的人更好,你只是回家而已,容容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
奚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杨克一开门,就看见村长和他几个副手正好赶来。
那村长惊讶的打量了一下肖坤的院子,口里说了几句酸话,还没过来和肖坤说什么,就听见杨克说:“走吧,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明天我再来。”
他临走前低声和奚容说:“容容好好考虑,看清楚你身边这个男人,你这么多年都在这里、在他身边,真的是喜欢他吗?夫妻?村里有人知道吗?他敢让他家人知道吗?你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这样,还是只是……想要占有你而已。”
肖坤在一旁忍无可忍,已经抄起另一只没有骨折的拳头要揍他了,一旁的村长连忙去拉,“哎呦大坤你这是干什么啊!这可是杨先生、咱们县长都要接待他,你这牛脾气怎么回事!”
杨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临走前他又回望了一眼,他看见肖坤有些慌乱的和奚容在说什么,奚容略微仰着头和他说话,露出雪白漂亮的侧脸。
乖得不像话。
方才的一切仿佛他都能掌控,现在离了场,慕然间心情没落起来。
那最后一眼仿佛是梦魇一般在他眼里挥之不去。
这大热天他浑身都是凉的,想着刚刚见到奚容的点点滴滴。
奚容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无论他多么卑贱粗鲁,无论他的形象多么不佳。
刚才他满身汗臭味、那么脏兮兮的样子奚容都毫不嫌弃的和他拥抱、满满的信任。
是这么多年这男人把他骗他昏了头了才这样的,是如同书上写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还是他喜欢他?
日久生情。
更何况两个人同居了两年多,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总会生出点情愫的。
他想,他的确错过了诸多,他的确没抓住之前的机会。
但是如今老天开眼了,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就是这次,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他们回了上海,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他一定会慢慢抹去这个男人的痕迹,一定和奚容重新开始。
从厌恶和憎恨开始也好。
杨克脱力般的松了口气,突然路过知青宿舍,他想起了两年前一门之隔奚容始终没开门。
他想进去看看。
突然,他眼皮一跳,看见窗口捆着的没有拆封的药。
那可真是一动也没被动。
竟然也没有被人拿走。
他想起来了。
那时奚容正生着病。
突然间,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身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机会。
杨克走后, 村长还给他做了思想工作。
大意这是他本来就是得到了劳动奖。村里已经给他盖了章,认可他的成果,也已经上报给了县里, 并不是杨克的关系,是他自己该得的。
但杨克不来他们会让他回上海吗?
村长说外面传出来就这两年也能回去, 他只是提前一些时间,如果他不想回去也可以留下来, 他们会把申请撤销。
奚容没有说话。
他是多么想回去。
那时候都想疯了,只是突然希望渺茫,他早就已经放弃。
现在, 他在村里和肖坤安安稳稳生活,几乎没有想过回去后会怎么样,突然天上掉馅饼似的, 那曾经污蔑过他的男人来找他, 说可以带他回去。
肖坤握住奚容的手都在抖, “容容, 我怎么办?”
他们俩已经结婚了。
对于肖坤来说他们是不可分割的。
刚才那么凶神恶煞的对待那男人, 就是在害怕。
他怕奚容走。
“容容,你会回去吗?”
奚容没有说话,他好像在为难。
肖坤知道他的很想回去的。
他几乎是没有办法留住他。
那灯红酒绿繁华大都市比这个小村落好上千倍万倍。
这熬不到头的北大荒,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是多么辛苦,奚容是江南细雨般水土养育出来的美人,这几年在这儿受了多少苦, 上海还有他的亲人。
肖坤有一瞬间想强制的留着他,把人藏在小兴安岭不准他走, 每天就在屋子里等着他, 他们每天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又知道那样奚容会难受、会不开心, 甚至会厌恶他恨他。
他可一点也不想奚容会厌恶他,只能祈祷奚容不会回去。
奚容迷惘的说:“我不知道。”
但他心里已经肯定了,他一定会回上海,他有多久没见到家人了?现在有机会回家看看,看看信中妹妹提到了才出院不久的母亲,他的妹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前不久告诉他她有了个同校的男朋友,说等他回来就结婚。
可是他要是走了,肖坤该怎么办?
奚容能从日常的点点滴滴可以感受到他的多么爱他。
他那样一根筋的人,仿佛离了他会瞬间失去灵魂。
他自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好,这些年都是肖坤在照顾他,他甚至比在上海还要自由得多,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拿起笔杆子创作,写出来的文章比是上海的时候好得多,他发表的文章价格也越来越高,甚至已经有出版社联系他出书了。
闲暇时还研究过建筑设计,今年春天的时候他的设计稿还得过奖。
如果一辈子在这里也很好,他已经越来越适应、越来越喜欢这里的生活了。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肖坤搂着他亲了又亲,低低的在他耳边述说爱意,说他是多么喜欢他。
“容容我好爱你啊,别丢下我别走好吗,我真的离不开你……”
他力气这么大,对这一片地区如此熟悉,那么多没有开放的山林,如果想要强制留住奚容藏起来几乎是轻而易举。
可是他不敢。
奚容这天晚上特别宽容,任由他亲来亲去,甚至还主动。
他们约定过的,一周最多只能三次,昨天晚上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今日奚容主动拉着肖坤的时候翻身去亲他。
那纤细漂亮的手如白瓷一般轻轻的抚摸着肖坤的脸,他在微亮的光线里得以见到肖坤那双明亮的眼睛。
奚碰了碰他的眉骨和棱角分明的脸。
他只是每天都要干活、晒得黑黑的,但他其实生得十分好看,身材和脸在男人是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