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能一个人坐地铁吗?”余风有些不放心,“头不晕了?”
谢安屿嗯了一声:“吃了包子不晕了。”
也不知道谢安屿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余风笑了一下:“这包子是药么,见效这么快。”
谢安屿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早上晕可能是饿的。”
“你确定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了?”余风再次确认。
谢安屿点点头:“嗯。”
“行,那我先走了。”
“谢谢大哥。”谢安屿表面平静,心里别提多感谢余风了,又帮他摆脱陆洋那帮人,又带他来医院检查,还给他垫付医药费。能遇到这么个好心人,是真的太走运了。
谢安屿出院后立马赶去了乐来家,乐来在院子里给他爷爷洗头,他没听见敲门声,还是他爷爷抬了下手,提醒他外面有人敲门。
乐来打开院门看见谢安屿一愣,顿时满脸笑意,条件反射地用手语比划:“你怎么来了?”
谢安屿看不懂,乐来拉着他进了院子。
乐来爷爷平躺在两张并在一起的条凳上,凳子上垫了棉垫,他侧着脑袋张望:“谁啊?”
谢安屿打了声招呼:“爷爷好。”
“噢……你好你好,你是……哪个啊?”
“我是乐来的朋友。”
“啊?”乐来爷爷似乎很诧异,微微扭过头,“乐乐的朋友啊?”
“啊。”
乐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跑进屋里拿手机。
躺在条凳上的老人家一脑袋的泡沫,没办法起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忙说:“他给我洗头呢,你你你快进屋去坐。”
说话间乐来回来了,拿手机打字对谢安屿说:【我给我爷爷洗头呢,你等我一会】
乐爷爷跟乐来打手语:“你要跟他说什么直接打手语,我给你翻译。”
乐来笑了笑,回应他:“您躺着怎么给我翻译?”
乐爷爷笑了:“那你赶紧给我洗嘛,脑袋都冻秃噜咯。”
乐来赶紧坐下继续给他爷爷洗头。
谢安屿过来就是想看一眼乐来,确认乐来好好地在家就放心了。他本来打算看完乐来就走,忽然又想起来些事要问他,就在院子里找了个小板凳坐着,等他给爷爷洗完头。
乐来怕他爷爷感冒,给他用干毛巾包住了头,老人家还没站稳就两步并作三步走到了谢安屿跟前,一脸高兴:“还是头一回有人来家找乐乐呢,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老人家这么亲昵地叫他,谢安屿有点不习惯:“我叫谢安屿。”
“这名字好听。我家乐乐名字也好听吧,他那个姓念yue,音乐的乐。”
谢安屿笑着点点头:“好听。”
“你等会儿我,我给你去拿点好吃吃。”老人家说话语气跟逗孩子似的。
谢安屿连忙拒绝:“不用了爷爷——”
“用的,你坐着。”说罢老人家顶着一头毛巾往里屋去了,他走路时右腿一瘸一瘸的,行动有些不便,但看上去精神挺好的,眼睛亮亮的。
乐来虽然听不见他爷爷跟谢安屿的对话,但看他爷爷那个兴奋劲儿,大概能猜到老人家跟谢安屿聊了些什么。
他笑了笑,把院里的条凳和水盆放回了原处,收拾妥当便来招呼谢安屿。
他依旧用手机跟谢安屿说话。
【我家平时没什么人来的,尤其是来找我的,我爷爷可能有点激动,吓着你了吧】
谢安屿心道是挺激动的,都喊他“乖乖”了。
他笑着摇摇头。
【我看你脸都僵了】
【你家里就你跟你爷爷在吗?】
这两间小小的平房,还要另外分出厨房和客厅,看起来不太像能住两个以上的人。
【嗯,就我们俩】
【你怎么过来了?我感觉你脸色有点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昨天睡太晚了,我没事。我过来是想问你,陆洋知道你家住这吗?】
【不知道,你别担心,他不至于找到这里来】
【你的身份证给他看过吗?】
乐来摇头。
谢安屿糊涂了,难道乐来来餐馆找工作的时候没有被陆洋看过身份证吗?
乐来问:【他看过你的身份证?】
【嗯,我以为招工的时候都会看一下的,可能因为我不是本地人吧】
身份证上有住址,乐来的身份证没被看到最好。
谢安屿放下心来,打算走了,乐爷爷怀里捧着几个沙琪玛和一小袋老式鸡蛋糕走出来,急了:“哎怎么刚来就走啊!水还没喝呢!”
“不喝了爷爷,我还有事。”
“有事儿啊?那不耽搁你了,来,”他把沙琪玛和那一袋子鸡蛋糕塞进谢安屿怀里,“这些带上,拿回去吃。”
谢安屿看了眼乐来,乐来笑着耸了耸肩,他没再拒绝,手一揽全部收下,说:“谢谢您了。”
“下次再来,今天着急忙慌的,我还没买菜,下次在这吃饭!”
谢安屿笑着嗯了声,老人家脑袋上还裹着毛巾,谢安屿说:“您赶紧进屋把头发吹干吧,别着凉了。”
“知道知道。”乐爷爷摆摆手,“走吧乖乖,别耽误事儿了。”
谢安屿倒是没什么正事,主要是想尽快找个新工作,他不想浪费时间,得空就想去大街上转转。
智能手机用了也才没多久,他不习惯在招聘软件上找工作,更何况软件上正儿八经的工作都轮不着他。他以前在岛上干过的工作,都是像这样一路走一路看,一家一家问着找到的。
他有时候是觉得自己有点落伍,落伍无所谓,但落伍要是给生活带来不便,那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身边的人都在往前走,他总不该一直原地踏步。
余风在拍摄现场等了好半天,设备都架好了,服装组、道具组、打光组各种组也都已经全部到位,就是不见主角到场。
这次要拍的封面模特是个新晋演员,出道不久,人气很高,前阵子主演的一部上星剧爆了,知名度一路飙升,一跃位列顶流。
那部剧余风也看了,悬疑题材,确实不错,这位演员的演技也算可圈可点,又有颜值,火也无不道理。
虽然这小伙儿业务能力尚可,但职业操守实在不敢恭维。
还没火成四大天王那个级别呢,就膨胀成这样了,超了预定拍摄时间快一小时还没出现。
刚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余风就对对方的印象不太好,每次拍摄前他都习惯提前跟模特交流一下拍摄的主题和概念,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先跟模特交代清楚,这样真正拍摄的时候,摄影师和被拍摄者的默契度会大大提高,模特更容易沉浸,拍摄效率也更高。
余风提早整理好了拍摄的策划方案,打算给对方发一份邮件,然后再就这份策划深入交流一下这次的拍摄,结果被对方的经纪人婉拒。对方声称行程繁忙,不便抽出时间来交流,等到了拍摄当日,现场交流就行了。
余风无话可说,策划方案也在电脑里落灰了。
《charm》是知名度很高的时尚杂志,在意大利有分公司,风格定位明确,知名度和口碑都摆在那,有稳固的受众基础,不是那种靠艺人粉丝冲销量的杂志,自然也不用靠流量明星的热度镶金边。
能收到《charm》的封面拍摄邀约,已经是人气和知名度的证明,上《charm》封面的艺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打开了时尚资源的大门,所以大部分受邀的明星行事都挺有分寸的,耍大牌的很少。
蒋啸天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没来啊?”
余风坐在椅子上摆弄相机,低头看了眼手表。
快一小时了,刚才打电话询问时说是快到了,现在半小时过去了还没个影。
余风耐心没那么好,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不守时的,没惯着,后来还是对方先低头给他赔的不是,业内都知道他不好糊弄。
蒋啸天低声问余风:“哥你要喝咖啡么?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镇上有咖啡店。”
“这地方还有咖啡店?”余风看了眼面前的小古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环境很原生态,生活也很原生态。
“有啊,刚刚无聊去那边晃了一圈。”蒋啸天嘿嘿笑了两声,“我去给你买一杯?”
“你是自己想喝吧。”余风看他一眼,“去买吧,不用给我买,我不喝。”
蒋啸天笑嘻嘻的:“我马上就回来。”
众人等得心焦,打量余风是不是也等得心焦。负责这次拍摄的策划人走过来跟余风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跟那边没对接好。”
“他们那边有事?”
“没有没有,说是还在路上。”
“这是他们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余风说,“再等十分钟吧。”
“你的意思是……”
“十分钟没来,就收工。”
“啊?这……”策划人有点为难。
“他晚来一小时,拍摄时间已经缩短了,浪费了在场所有人的时间,耽误拍摄进度。谁也不闲着,大家都有自己的活要干,就给他抽出来这一上午的时间,我下午也还有其他拍摄,难不成一直耗在这儿等他?”
“可是……”策划总监面露难色。
“这个情况我去跟主编反应,你只要跟那边接洽好就行,对方要是十分钟后还没到,就让大家收工。”
此言一出,策划总监心里吃了颗定心,握着手机点头:“行,我明白了。”
十分钟后对方还是没来,蒋啸天买完咖啡回来,发现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在收东西,没看见余风,视线一晃,发现他已经在车里坐着了。
蒋啸天只给余风当了半年助理,没见识过这种情况,他叫住了个眼熟的工作人员,问:“什么情况?怎么收工了啊?”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对方笑着说。
“啊?”
“不拍了呗,余老师发话了,过十分钟人还没到就干自己的活去,蛮好,我正好空出了时间去还品牌方的衣服。”
蒋啸天有些诧异:“真的就不拍了啊?”
“那还能有假,没看都收东西了么。”
“这……模特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我听说咖位不小啊。”
“管他多大咖,他不占理儿,咖再大也没处说去。你刚来公司不久吧?”对方说,“余老师拍过的大咖海了去了,还真没几个人在他面前摆谱的,今天这个又算鸟个咖啊。”
跟那同事聊完,蒋啸天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时候,心情复杂了不少。
这小半年,只要出外景,基本都是余风开车,载着他跑来跑去的。余风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有那么点冷淡,但给他的感觉一直就是挺好说话的,事儿不多,也不为难人。
今天这一出,让蒋啸天对他的老板又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他心想自己哪来这么肥的胆儿天天叫自己老板当个司机。
蒋啸天局促地捧着咖啡,觉得屁股有点麻。
余风启动车子,转头看了眼他手里的咖啡,说:“杯子弄得还挺洋气。”
他的视线往上,发现蒋啸天的脸有点僵,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怎么了你?”
“哥……那什么,要不以后出外景我来开车吧?”
“怎么了?”
“我……我是你助理啊。”蒋啸天转过头,“你放心啊,我车技还不错的,保证开得很稳当。”
“你是我助理,又不是司机。”余风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做好你助理的工作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了,怎么说呢,我觉得余风和谢安屿的感情就像温水和烈酒,温在表面,烈在心里。
以前没写过这种,所以想尝试一下,之前就在wb说过每本都想突破自己的界限,哪怕只有一点点。不仅你们急,我写的时候也很急,一直想着啥时候能写到谈恋爱呢。
答案是,慢慢来吧。
我想陪他们慢慢走,和你们一起。
第21章
谢安屿在附近的街道上转了转, 一无所获,陆洋的饭馆就在这片地界上, 其实再在这附近找工作风险有点大, 指不定哪天就遇上了。
谢安屿像只没头苍蝇,没有方向,也无处落脚。
北城终归不是霜叶渚, 地方那么大,城市那么繁华, 哪可能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谢安屿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就意识到霜叶渚的生存模式不适合沿用到北城来,这么找工作不太现实。
他已经没钱吃饭了,还好乐来的爷爷给他拿了沙琪玛和鸡蛋糕, 他能靠这些填饱肚子。
谢安屿食量大,一小袋鸡蛋糕吃完了也没觉得多顶饱,但他没再多吃, 沙琪玛他想留到晚上再吃。
谢安屿回了趟家, 正好现在有空,他想趁此把欠小舟的“债”给还了,他还欠了人家一部电影没看。
谢安屿给小舟发了消息,问他在不在忙,不忙的话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小舟过了半晌才回, 说自己还在工作,想看的时候会主动联系他的。
闲来无事,谢安屿把出租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后拿出手机上网,逛了一些专门供求业者交流的论坛和帖子。
手机对谢安屿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微信聊天, 他是个断网少年, 网络社交软件知之甚少, 上网冲浪的印象还停留在学校的信息技术课上,那时上网用的还是机房里的台式电脑。
谢安屿搜了关键词,浏览了很多网站和论坛。论坛上什么都有,就是个资源共享的平台,一个帖子一个帖子地翻过去,总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收获挺大,谢安屿无意间摸到了本地的就业招聘网站,还加到了几个招临时工和兼职的微信群,有招工需要的人会在群里发布招聘信息。
这些交流群是本片区的人为了方便信息共享自发而建的,那些兼职的工作地点基本都在附近。
晚上余风在公司的餐厅吃饭,餐厅晚上十二点关门,营业到这么晚主要是给加班的员工提供夜宵的。余风九点来吃饭的时候,餐厅的人流量已经少了很多,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吃到一半有人端着餐盘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余风抬了下头,看了一眼来人,说:“难得见你吃工作餐。”
“太晚了,懒得订餐了。”
坐余风面前的是艾琳,《charm》的主编。
“你下午不是出外景去了吗,还跑回公司吃晚饭?”艾琳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
“离得近,方便。”
“夏煦的事罗晓雨已经跟我说了,他们那边经纪人打电话来道过歉了,时间我们另外安排,他们那边全权配合。怎么说,需要夏煦本人来跟你道歉吗?”
“我有那么大的面子。”余风笑了一声,“你不如让他下次拍摄给全体工作人员一人买一杯奶茶。”
艾琳点了点头:“嗯,我看行。”
两人都是说玩笑话,除了艾琳那句“让夏煦本人来跟余风道歉”,艾琳问:“真不用他亲自来跟你道歉?”
“不用,传出去回头外界该说我们《charm》行事豪横了。”
“咱们《charm》不是一直都走这路子吗?你不也一直都走这路子吗?”
余风闻言笑了笑,说:“年纪大了,现在追求和气生财。”
艾琳哼笑一声:“三十岁都还没到的人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年纪大。”
“他就算道歉,也应该是跟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道歉,真要道歉的话,他道得过来么。”余风说,“这事儿传出去,业内的人心里已经有杆秤了,他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艾琳摇了摇头:“还是红得太快了,什么都来得太容易,不知天高地厚。”
谢安屿身上的药劲儿副作用还没完全消散,一放松浑身的疲惫感就袭了上来,他累得在客厅里睡着了,听见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才吃力地弹开了眼皮。
“你们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能不能不要把你们的观念强加在我头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回去,我就在北城待着了,你们干嘛非要逼我回去?以前你们只是干涉我的工作,现在连找对象的事都要帮我做决定了?”
翟景没好气地打开灯,被躺在沙发上的谢安屿吓了一跳,谢安屿微微睁开眼睛,翟景捂住手机压低声音说:“你吓我一跳。”
“怎么睡这了,回房间睡吧,当心感冒了。”翟景说着往自己房间走去,表情不太难看。
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谢安屿在外面能听到翟景打电话的声音,他情绪有点激动,讲话音量也越来越大。
“我人在北城,你们在老家给我找个相亲的姑娘,你们是怎么想的?非得弄得所有人都不开心吗?你们是真的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也从来不管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回去,相亲的那边该怎么解释你们自己去解释,跟我没关系。”
“行啊,断绝就断绝,你以为我想当你儿子啊!”
隔着房门,谢安屿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他不确定翟景摔的是不是手机。
同住的这段时间,谢安屿偶尔会听到翟景跟他父母打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争吵结束的,这次应该是吵得最凶的一次。
早晨起床后谢安屿才意识到这次情况好像真的有点严重。
翟景一大早就在打电话跟领导请假,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塞进包里,整个人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出什么事了?”谢安屿问。
翟景边收拾东西边说:“我爸心脏病发住院了,我得回家一趟。”
翟景他爸昨天晚上就发病了,他打完电话就把手机关了机,没接到他妈的电话,早上开机才知道这事儿。现在懊恼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他爸没出什么大事。
翟景停下手里的动作,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小谢,我是不是挺自私的?”
谢安屿沉默了会儿,说:“你只是努力在过你想要的生活。”
翟景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谢安屿能够理解翟景,他说的是真心话,却不是自己的心里话,对于从小亲情匮乏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如果不是为了安抚翟景,他大概会说,早点回到你爸妈身边吧,至少你还能拥有他们的呼唤。
谢安屿通过之前加的微信群找到了份兼职,扮人偶发传单,工资日结,跟他对接的是专门派传单的人,派单成功后会拿百分之十的抽成。虽然通过派单员找活干要交额外的钱,但确实更方便些,如果长期合作,派的单也会更多。
之后谢安屿又找了个在网吧看机子的工作。谢安屿时时刻刻盯着群消息,招聘信息一发出来他就立刻联系了对方,因为看机要通宵,没几个人愿意去,竞争的人不多,这份工作他很快就拿下了。
谢安屿现在白天扮人偶,晚上去网吧看机,翟景一个礼拜后才回来,那天谢安屿上午补完觉,下午就去商场发传单了,他回来得早,准备随便吃点晚饭就去网吧。
他到家的时候翟景已经回来了,餐桌上放着几个餐盒,翟景在房间收拾行李。
谢安屿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景哥。”
翟景回过头:“你回来了啊,我点了外卖,在桌上。”
“你这是……”
翟景手里拿着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说:“小谢,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我……打算回家了,回老家,之后就不回来了,所以房子以后也不会继续租了,对不起啊,你才刚住进来没多久。我也是没办法,我爸妈……”
翟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谢安屿说,“你什么时候走?”
翟景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工作已经辞了,明天就走。”
翟景前几天就给公司发了辞职邮件,具体情况也跟直属领导说过了,领导表示理解和体恤,没有让他再在公司留一个月,直接批准了他的申请。
“真的不好意思。”翟景有些歉疚,“回头我把你之前交的房租全部退给你,现在租期还没到,这房子你还可以继续住。”
“没关系,你不用把钱退给我,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现在还在医院静养。”翟景顿了片刻,“小谢,我忽然不知道这一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感觉这一年的坚持就像个笑话……”
谢安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不过我知道我可以对不起自己,但绝对不能对不起他们。”
在北城的最后一晚,翟景没有睡好,早上谢安屿从网吧回来的时候,看到了翟景的黑眼圈和浮肿的眼眶。
翟景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谢安屿在门口跟他告别,他说他以为他会有很多东西要带走,没想到临了也就这么两个箱子。
“两个箱子装了我在北城的五年。”翟景拍着箱子笑了笑,“小谢,咱们有缘再见。”
谢安屿微微笑了下:“再见,景哥。”
房子租期还有小半个月,到期如果没交租金就默认不再续租,翟景走了,谢安屿一个人租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必要,他不打算续租,而且租金他也承担不起。
谢安屿想起了之前买的睡袋,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它这么快又有了用武之地。
租期到期的最后一天,谢安屿花一上午时间做了一份四寸的小蛋糕,他以前在甜品店打过工,好久没做蛋糕有点手生,好在成品卖相不错。
谢安屿一直想感谢之前救了他的那位大哥,欠他的医药费已经赚齐了,他打算把钱连同这蛋糕一起交给那位大哥。
出租房的业主是翟景的朋友,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全部都有,厨房用品一应俱全,如果不是看到了厨房里的烤箱,谢安屿也不会想到要做蛋糕,为了做这个蛋糕他还在网上买了烘焙工具。
前一天中午,谢安屿从书包里翻出之前那大哥给他留的纸条,拨通了纸条上的手机号码。
当时余风正跟蒋啸天在一起吃饭,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喂,哪位?”余风接通了电话。
谢安屿愣了愣,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他愣了两秒没说话。
“哪位?”余风又问了一遍。
谢安屿很少给陌生人打电话,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大哥,我是谢安屿,你还记得我吗?”
余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对面的蒋啸天看了他一眼。
他嗯了一声:“记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的钱我还没还。”谢安屿说,“我现在手头有钱了,你明天有时间跟我见一面吗?我把钱还给你。”
“你直接转账吧。”余风说。
“我只有现金。”
其实谢安屿撒谎了,他银行卡里也有钱,但他得把蛋糕送到余风手里。
余风明天下了班才有空,但是下班时间不确定。他想了想,说:“我明天下班了给你打电话,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谢安屿愣了愣:“……啊?”
“我不确定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万一离得远,你过来一趟会不会太麻烦了。”
余风笑了笑:“谁拿钱还嫌麻烦啊。”
“……嗯,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余风下班挺早,太阳还没落山,谢安屿给的地址是一个广场,广场上好像在举办活动,余风把车开到附近时四周都是人,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余风下意识皱了皱眉,想不通谢安屿怎么会挑这么个地方。
余风给谢安屿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生:“喂,是‘大哥’吗?”
余风愣了下,反应了两秒,回道:“是的。”
“我是小谢的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在哪儿呢?”
“广场喷泉这里。”
“噢噢,行的,你稍微等会儿哈,我让他去找你,你在喷泉具体哪个方向啊?”
“正对面,有雕塑的地方。”
“okok,我知道了。”
余风在喷泉旁边等了一会儿,抬头望了一眼广场中心的人群,那边看起来像是有品牌促销活动。
不多时,余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偶朝这边走过来,是一只浅棕色的卡通小熊。
小熊挺着大肚子,步伐笨重,整只熊看起来憨憨的。
余风视线往下,发现小熊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他眼看着小熊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
正疑惑着,小熊走到余风面前停下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小熊”并不小,套着头套的它甚至比余风还高大。余风盯着它那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跟它对视了几秒,也没说话,不知道对方什么来意。
小熊微微弯腰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抬起两只手,揭下了自己的头套。
余风蓦地一愣,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谢安屿微微喘着气,把头套抱在怀里,脸颊浮红,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了。
四周猝然响起水声的震动,余风身后的喷泉像花一样喷涌、绽放。
第22章
余风没想到人偶里面就是谢安屿, 有点意外,他发了几秒的呆,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谢安屿。
谢安屿额头上的汗顺着发尾滑落, 滑进了眼睛里,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谢安屿两只手抱着头套,手指活动也不方便, 腾不开手拿纸巾。
余风见状直接打开纸巾抽了一张纸,手伸过去擦了一下谢安屿睫毛上的汗, 谢安屿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脸微微往后缩了缩。
“……谢谢。”
余风又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不一会儿纸巾就湿透了。
余风把用过的纸巾包进干净的纸巾里,捏在手里,说:“你这出场方式挺出人意料的。”
“我在这边发传单。”谢安屿小声说。
天气不算热, 谢安屿出了这么多汗应该已经套着人偶服很久了。
“发完了么?”余风问。
谢安屿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不能下班,活动还没结束,他得留在这当吉祥物吸引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