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这样坚持不放小岛走,会不会让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沉默了一会儿,余风松开了谢安屿的书包。
陆洋勾着嘴角笑笑:“早点回家休息吧,路上当心点。”
走到半路的时候,陆洋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刚才那人已经不在了,才揽着谢安屿继续往前走。他问谢安屿:“什么人啊,认识吗?”
“不认识,路人。”
“这么正义的路人。刚才让你躲车上的就是他吧?”陆洋冷笑了一声,“太正义了,正义得让人倒胃口……是不是另有所图啊,你说呢小屿?”
谢安屿冷着脸一声不吭。
陆洋冷声道:“说话。”
其实谢安屿压根没听明白陆洋的言外之意,他不知道陆洋对他的心思,更别说参透陆洋以己度人的小人想法。
“什么?”谢安屿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这句“什么”让陆洋发现谢安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忽然笑了:“你还真是块木头。”
周围几乎看不见人了,路灯也只有零星几盏,他们走进了一条无人居住的小巷,走着走着,谢安屿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怎么能轻信陆洋的话就这么跟他走了?关心则乱,他刚才根本没想过乐来有可能不在陆洋那里。
谢安屿停了下来,对陆洋说:“我想跟我姑姑发个微信,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怕她找我。”
陆洋看着谢安屿的侧脸,猜到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想联系乐来确认他的情况。
到底还是年轻,没经历过事,虽然比起一般小男孩确实不太好骗,但也没那么不好骗。
“发什么微信啊,直接打电话多方便。”陆洋说,“手机拿出来,打吧,我看着你打。”
乐来是聋哑人,听不见声音,没办法打电话,这他们俩都知道。
谢安屿也知道陆洋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站在原地没动。
陆洋把脸凑过去,离他的耳朵很近:“怎么不打?是不是因为对方没办法接电话?”
谢安屿静默不语,他已经确定乐来不在陆洋手上。
“现在才反应过来。”陆洋语气嘲弄,“太晚了。”
话音刚落,谢安屿一把推开陆洋转身就跑,谁知巷子两旁忽然窜出来三个人把他的路挡住了。
“别把他伤着了。”陆洋在谢安屿身后说。
“陆哥,他把你打成那样你还心疼他呢?”有人问了一句。
陆洋笑了笑:“心疼?我一会儿再好好教训他。”
不过肯定不是用打人这种方式。
眼前的人越逼越近,谢安屿见他们手上没有刀具棍棒,二话不说冲上去给了领头的一拳。
几个人压根没想到谢安屿动手这么利落,完全没个准备就挨了一拳,厉声骂道:“我操!妈的你找死啊!”
谢安屿不想跟这群人缠斗,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再逃到有人的地方去。
三个人,两个一人挨了一拳一脚,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摔地上了。陆洋也没想到谢安屿居然有两下子,力气大就算了,出手还这么敏捷利索,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把两个人打趴下了。
不过也是因为那三个人没设防,真要一对三,谢安屿肯定是吃亏的。
卷毛从地上爬起来:“陆哥!这可没办法不伤着了啊!这小兔崽子我非弄死他!”
谢安屿还没来得及对第三个人动手,肩膀猛地被人用双臂箍住了。对方是个大块头,臂力惊人,两条胳膊死死压着他的胸口。谢安屿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抬起胳膊肘冲他肚子上狠狠顶了一下。
对方吃痛得喘了一声,还是没有松手,谢安屿抬眼时,发现陆洋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另外两个人一人钳制住谢安屿一条胳膊,谢安屿被三个人从三个方向钳制着,动弹不得,他冷冷地盯着陆洋。
“水给我。”陆洋吩咐了一声,扣住谢安屿的其中一人递给他一个矿泉水瓶。
陆洋打开瓶盖,掐住谢安屿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巴,谢安屿使不上劲,只能任由他把矿泉水瓶里的东西往嘴里灌了进去。
谢安屿被迫仰着头,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喉腔里流。
陆洋灌了一点就松开了手,谢安屿呛得直咳嗽,顿时感觉晕乎乎的,视线内的景象都在摇晃。
“你也该消停会儿了。”陆洋看着谢安屿逐渐失焦的眼睛,等他缓了一会儿,准备继续灌。
陆洋刚抬起手,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他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差点摔了,手里的矿泉水瓶都掉了。陆洋怒火中烧,扭头看了一眼来人。
余风怒视着陆洋,沉声说:“把人放开。”
“听不懂人话?”余风视线越过陆洋,冷冷地扫了一眼另外三个人,“再不放,我报警了。”
“妈的,怎么又是你啊!”卷毛叫了一声。
“放开!”余风呵斥了一声,呼吸有些急促,三个人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又真担心他会报警,便乖乖把手松开了。
谢安屿没了支撑,脚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余风上前接住了他,抱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余风一直没有离开,跟了谢安屿和陆洋一路,怕走太近被发现他一直都是远远地跟着,半道上还差点跟丢了。因为一路上陆洋和谢安屿都表现得很正常,余风不敢贸然上前,也不敢贸然报警。
后来谢安屿和陆洋进了一条巷子,这里实在很安静,一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余风知道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发现,所以跟得特别远。
也是因为跟得太远了,等他发现谢安屿被人堵住灌药的时候,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给他喝了什么?”余风心跳得厉害。
“一点能让他冷静的东西而已,放心,对身体没什么伤害。”陆洋暂时没有轻举妄动,挑了挑眉问,“你没报警?”
“没有。”
余风确实没报警,报了警万一把对方激怒了,他一个人加上半昏迷状态的谢安屿,不可能应付得了这些人。更何况真报警了,等警察赶过来这群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谢安屿浑身发软,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了,他的呼吸很热,一阵阵地扑进余风的脖子里。
余风看着陆洋说:“我不报警,但是我要带他走。”
“你跟他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带走他?”
“你可以不让我带他走,如果你希望事情闹大的话。”
不报警其实已经是对方为求自保在向自己表态了,各退一步确实对彼此都好,陆洋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他看了眼余风怀里的谢安屿。
今天这事儿,没人看见也就算了,有人看见情况就复杂了。为了尝个鲜,沾上警察确实没必要。
“我这脸上的伤看见了吗?”陆洋指了指谢安屿,“他弄出来的,这总得有个说法吧。还有我这几个兄弟,一个个的脸上都挂了彩,怎么说?”
余风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现金,递给陆洋:“医药费,应该够了。”
陆洋视线往钱上扫了一眼,对方都拿出态度来了,再不依不饶就没意思了,总不能照着昏过去的谢安屿脸上打上两拳。
陆洋冷着脸沉默了会儿,接过余风手里的钱,对身后的几个人说:“走。”
余风手搭在谢安屿的后脑勺上,低声问:“你怎么样了?”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谢安屿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谢安屿浑身软绵绵的,余风抱他使不上劲,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重心和肌肉张力,谢安屿现在相当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余风身上,老这么站着,余风有点吃不消,他抱着谢安屿蹲了下来。
他转了个身,蹲下身把谢安屿背起来,拿出手机给周祎打了电话。
“回家没?”
“没啊,刚准备走,你人呢?”
“我给你发个定位,过来接我一下。稍微快点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来了再说。”
余风挂了电话,耳边传来谢安屿虚弱的声音:“谢谢……”
余风微微侧头,轻声道:“没事了,先睡会吧。”
余风背着谢安屿走出了巷子,在大马路边给周祎发了个定位。
周祎没多久就赶到了,看见他背上背着个人,吓了一跳,立马开了双闪下了车。
“什么情况?”
“搭把手。”余风把谢安屿放了下来。
周祎见状赶紧扶住,跟余风一起把人扶进了车里。
余风坐上副驾驶,说:“去医院。”
“怎么回事啊?”周祎发动车子,导航搜索最近的医院。
“这孩子被人找麻烦,让我撞见了。”
“他怎么晕了?”
“应该是被灌了掺迷药的水。”
周祎一脸震惊:“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没见着是谁干的?”
“见到了。”
“人呢?怎么没报警啊?”
“对方人太多,我一个人应付不了的,报警等警察来了人早跑了。”
谢安屿躺在后座,黑色的鸭舌帽歪在一边,英气的眉眼露了出来,周祎看了后视镜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哪儿不对劲:“我怎么感觉这人在哪儿见过似的……”
“小岛同学。”余风说。
周祎一愣,吃了一惊:“是他啊!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什么情况?你跟他约见面了?”
“路上碰巧遇到的。”
周祎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鬼缘分……他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会被人下迷药?”
“晚点跟你说。”余风现在没什么心情复述刚才发生的事,周祎开车虽然稳,但有点慢,他微微皱眉,催促道,“周祎,你开快点。”
余风把谢安屿带到医院做了血常规检查,好在各项指标都正常,身体无碍。
“睡一觉醒了就好了,不用太担心,他喝的水里估计是掺了□□之类的镇静药物。”医生说,“醒了之后可能会难受几天,头晕啊乏力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好好休息,会慢慢恢复的。”
余风点了点头:“谢谢大夫。”
周祎妆都没卸就跑过来了,穿的衣服也很朋克,风格有点非主流,医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以为是他带谢安屿去了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
“少带孩子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他才多大,得亏你俩在呢,要是他身边没人,腰子给人嘎了都不知道。”
周祎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了,他觉得这医生说话还挺幽默,笑着解释道:“大夫你误会了,我们可没带这孩子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我这是演出服,不是蹦迪战袍——我们就是俩过路人,跟这男生都不认识,路见不平把人送医院来的。”
“噢是这样啊……”医生低头笑了,“误会了,不好意思。”
周祎笑了声:“没事儿。”
余风和周祎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你送我回去吧,我车还停在那边的广场上。”余风说。
周祎点点头:“行,那小岛同学……?放他一人在这儿行么,要不要联系一下他家属?”
“我一会儿再过来一趟,你送我到广场就直接回家吧,挺晚了。”
“行。”
余风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周祎简单说了一下,周祎把着方向盘问他:“你给了他多少啊?”
“不知道,估计有个三四千吧,我给的现金,没数。”
周祎关注的重点跑偏:“你随身带这么多现金啊?”
“前几天有个朋友家小孩办满月酒,给我送了帖子,我没去,送的红包给我退回来了,这两天用了点,还剩了些。”
“还好给的是现金,要是让你扫付款码指不定要讹你个万八千的。不过他们倒是挺好打发的,居然没再让你多给点。”
“那些人本来也不是为了讹钱,被打了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又不想真的闹去派出所。我意思一下,他们见好就收,各退一步。给他们扫码转钱他们未必也会收,有了转账记录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不蠢,不然早让我转账了。”
“便宜那帮畜生了,干了这种缺德事还白拿三千块钱。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我赶过去救人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周祎啧了一声:“算了,就当破财消灾吧,人没事就行。”
第19章
周祎把余风送回广场就直接回家了, 余风开车回了医院,谢安屿还昏睡着, 病房里很安静。
余风从谢安屿的书包里找出了手机, 想翻一下通讯录看看能给谁打个电话,如果他没记错,谢安屿的父母应该都已经过世了, 还有他外婆,但……总归会有其他家属吧?
手机拿在手里, 余风仔细鉴赏了一番——
这就是小岛同学花488买的二手机。
余风本以为这手机再不济总得有个指纹密码,结果只有图形密码,他划拉了好几次都解锁失败。
正当穷途末路,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来电显示“翟景”。
余风接通了电话。
“小谢,你怎么还没回来啊?今天加班?”
余风拿着手机往病房外走, 问:“你是谢安屿的朋友吗?”
翟景愣了愣:“呃……我是他室友, 你是哪位?”
余风直接说:“谢安屿现在在医院。”
“啊?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灌了迷药,现在还没醒。”
“什么?灌迷药!”翟景一惊,“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睡醒了就好了。”
“他在哪个医院啊?”
“四院。”余风说,“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要醒应该也是明天早上了,你现在要过来带他回家吗?”
翟景犯愁了:“哎不行,我没车啊……”
“那你就别跑一趟了, 让他在医院睡一晚。”
翟景有所顾虑,不敢轻信陌生人, 他说:“那个, 兄弟, 咱俩能打个视频电话吗?你别介意,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小谢是不是真的在医院。”
“他的手机我解不了锁。”
“那我直接打给你?或者你打给我也行,你是苹果手机吗?苹果手机可以直接视频通话。”
余风嗯了声:“行。”
“我把号码报给你。”
余风拿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对方的FaceTime,走进病房,把镜头对向谢安屿。
“他真的没事吗?”屏幕那头的翟景问道。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在休息,余风压低了声音说:“没事,就是昏过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我挂电话了?”
“嗯好,谢谢你啊。”
余风把手机放回了书包,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谢安屿睡得很沉,嘴巴有些泛白。
余风走之前去护士台问值班护士借了笔和便签纸,他在便签纸上留了自己的电话,把便签纸压在了谢安屿的书包底下。
谢安屿清醒过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有一瞬间的断片,想不起来昏睡之前发生的事了。他昏昏沉沉地望着天花板,感觉浑身很乏力,头也有点晕。
谢安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渐渐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记忆零零散散的,他越想头越痛,难受得闭上了眼睛。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掀被子,谢安屿转了下头,看到蓝色的隔帘,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谢安屿下意识去找自己的书包,看到书包在床头柜上好好地放着,便松了口气。
他撑着床板慢慢地坐起来,把书包拿了过来,压在书包下的便签纸飘到了地上,谢安屿捡起来看了一眼——
“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大哥”
谢安屿盯着便签纸看了一会儿。
这个字跟郭田阳的字一样好看。
他被落款逗笑了,一笑太阳穴就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把便签纸折起来放进了书包的内袋里,然后检查了一下书包,确定二手机和老年机都在。
他书包里就剩这两个值钱的东西了。
余风一大早就去医院了,翟景比他来得还早,打工人要上班,不早点来医院,待会上班该迟到了。
余风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谢安屿的声音,嗓子哑哑的,跟感冒了一样。
“景哥,你见到昨天送我来医院的人了吗?”
“没有啊,我不是没车吗,昨天晚上就没过来。”
谢安屿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但他疲于解释,也不想翟景太过关注这件事,就直接跟他说自己断片了,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翟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行,那我先走,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风等翟景走了才进病房,他一进来就看到谢安屿在铺床,这架势是打算出院了。
“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谢安屿抬起头,表情有点懵。
余风手里拎了在医院楼底下买的几个包子和几袋豆浆,走过来说:“还没吃早饭吧。”
“大哥。”谢安屿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余风把早饭放在床头柜上,问谢安屿:“什么时候醒的?头晕吗?”
“六点多醒的,不晕。”
“小孩子不能撒谎,知道吗。”余风才不信喝了迷药刚醒没多久的人能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又不是金刚。
谢安屿抓着被角站在原地,沉默数秒,低声说:“……稍微有一点晕。”
“晕就再躺会儿。”
针对“小孩子”这个称呼,谢安屿反驳了一句:“大哥,我已经成年了。”
余风点点头:“我知道,先吃早饭吧。”
“不用了大哥,我不吃,你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吃不下了。买都买了,你不吃不是浪费粮食么。”
谢安屿干巴巴道:“嗯……谢谢大哥。”
谢安屿坐在床边啃包子,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头顶有几撮毛翘着,他昨晚穿着自己的衣服睡了一夜,衣服也很皱。
余风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谢安屿吃个包子都觉得如芒在背,低着头机械地咬着包子皮。
平时他吃包子都是四口一个,今天成了小鸡啄米,吃了半天还没咬到馅儿。
余风从他僵硬的动作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又瞧了一眼他头顶翘起的乱毛。没人说话,气氛就变得很尴尬,余风担心再这样下去谢安屿都要僵成机器人了,就打破了沉默:“昨天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谢安屿抬起头,咬着包子嗯了一声。
“都记得?”
“也不是,你来了之后,后面的事我就想不起来了。”
“那会儿你已经晕了。”余风顿了一下,主动跟谢安屿交代,“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昨天住院要用身份证,我翻了你的包,找手机的时候也翻了。”
也是昨天看到身份证的时候,余风才知道小岛的本名叫谢安屿。
“没关系。”
昏迷了一晚上,谢安屿大脑都变迟钝了,他现在才想起来问余风:“大哥,昨晚后来是什么情况?”
“我让他们放了你,他们就放了。”余风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没有报警,比如破了三四千的财。
“他们……就这么放我了?没有为难你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为难我能落什么好,都被我看见在干违法的事了。”余风说着拿出手机,“昨天你被灌药的时候,我录视频了,拍得有点抖,但是视频里的人能看清。”
昨天余风虽然没报警,但去救谢安屿的时候拿手机拍下了陆洋给谢安屿强制灌药的全过程,也算是留了一手。
“这事儿,你可以报警。”余风说,“昨天情况特殊,我没报警,现在报也来得及。我可以作为证人,拍的视频可以作为证据。”
谢安屿呆呆地看着余风,沉默了片刻说:“谢谢你大哥,不过我不想报警。”
余风问:“什么原因?”
对上余风的目光,谢安屿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包子:“真报警了,估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这种人,没必要主动去招惹他。”
“还有……如果我报警了,你肯定会卷入这件事,我不想你被人找麻烦。”
谢安屿的考虑不无道理,这种情况还构不成刑事案件,处罚肯定也是不痛不痒,万一对方存心报复,那就得不偿失了。
余风嗯了一声:“那就不报了。”
余风见谢安屿一声不吭地盯着手里的包子,提醒了一句:“包子要凉了。”
谢安屿立刻猛啃了几口。
“我看起来会吃人吗,你怎么一直不敢看我。”余风说。
谢安屿顿住了,第一次有人正面指出他这个不喜欢跟生人对视的毛病,他看起来有些局促,梗着脖子一直没说话。
余风算是看出来了,不是他看起来会吃人,是这孩子好像有点认生。
余风转移话题:“昨天那个人就是你老板?”
“嗯……”
“你之前说,你打他是因为他欺负你朋友?”
谢安屿点头。
见谢安屿没有具体说这事儿的意思,余风也没有追问,他就是比较好奇,就算谢安屿的老板想教训他,抓起来打一顿多简单,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给他下药?
等等——
怎么欺负的?
“你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余风问谢安屿。
“男的。”
回想起昨天晚上谢安屿的老板揽着谢安屿肩膀的样子,余风不禁皱眉,看样子谢安屿应该根本没意识到他老板给他下药的真实目的,估计以为对方就是想把他弄晕了教训一顿。
余风提醒谢安屿:“以后别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离他远一点。”
谢安屿嗯了一声:“我不在他那干了。”
谢安屿想了想,忽然问余风:“大哥,他会不会也对其他人用过那种药,我不报警是不是不太好?”
“真报了警,你手上的证据顶多只能证明他对你下过药,警察也只会按你这桩警情走流程办案,派出所总不可能天天去盯着他会不会对其他人下药吧,更何况基层警察也没那么大的权利。”
谢安屿点了点头。
“别多想了,我们都是普通人,在不越过道德底线的前提下,能把自己保护好才是最基本的。”
谢安屿抬头看了余风一眼。
“豆浆是热的,趁热喝。”余风说。
谢安屿慢吞吞地拎起一袋豆浆,问余风:“大哥,你送我来医院花了多少钱?”
“不记得了。”
“你手机上应该有付款记录吧。”
余风没说话。
“我现在手头没钱,可以先给你打个欠条么?”
余风沉默了会儿,看着他点点头:“行。”
“等我有钱了,我马上还你。”
“刚才来的是你室友?”余风忽然问。
“对。”
“你……不是北城人?”
“不是。”
“亲戚在这边?”
“嗯。”
“那你……”
余风想问谢安屿有亲戚在这为什么不住亲戚家,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这些太越界了,就及时打住了。
基于之前网聊的情况,他对谢安屿的身世一直都比较好奇,不然他也不会多管闲事问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了?”谢安屿问余风。
“没什么。”
吃完早饭,谢安屿找护士借了纸和笔,给余风写欠条的时候,除了医药费,他还打算把包子和豆浆的费用加上去。
他问余风早饭一共多少钱,余风忽然笑了一声。
“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余风问。
谢安屿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他嗯了一声:“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余风猜测,谢安屿说的这个“别人”,应该包含所有人,不管是跟他熟的,还是不熟的。
“原则性太强有时候容易矫枉过正,不要总觉得自己不值得那样、不应该这样,也不要给自己列太多条条框框,有时候生活中的很多馈赠可能都是你应得的。”余风对谢安屿说,“事事讲原则没什么问题,但原则不应该是用来压迫自己的武器。”
谢安屿缓缓抬头,跟余风对视了一眼。
“包子好吃吗?”余风问。
谢安屿顿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我请你的,不用给我钱。”
第20章
接下谢安屿打的欠条, 余风忽然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花六千多包了谢安屿一个月的事。他挺纳闷,这才过去没几天, 六千多这么快就花完了?
但这小孩看着也不像是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人。
余风的目光落在谢安屿的身上——衣服挺旧了, 褪色的运动裤,磨损的袖口。还有桌上的书包,背带接口处也脱线了, 看样子是背了很久。
那几千如果真花完了,应该也不是花在他自己身上。
余风的手机响了, 助理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公司,他今天要出个外景,一会儿要去拍摄。
拍摄的设备前一天就准备好了, 都在余风车里,平时出外景都是余风开车,助理估计还在公司等他, 余风说:“你跟服装组的一起去吧, 一会儿我打个电话跟负责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带你一块过去。我现在在医院,回公司不顺路,等会就直接去拍摄现场了。”
“你在医院?”蒋啸天一愣,“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不是我,我来医院看别人的。”
蒋啸天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病了呢。那我就跟服装组一块走了啊?”
余风嗯了声, 把电话挂了,然后又给服装组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蒋啸天刚任余风助理没多久, 比余风小几岁, 年纪轻, 在公司还没混个脸熟,跟公司的一些老员工说不上话。
谢安屿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余风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开口道:“你怎么回去?”
谢安屿转过身来说:“我坐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