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岛屿—— by几京
几京  发于:2023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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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够了吧,都够他买个新的了。”
“你打发叫花子呢!”奶茶女生骂了一句, 低头一看才发现余风手里拿的好像是个老年机,她愣了愣, 都不知道该怎么口吐芬芳了。
“1000。”余风说。
网吧老板眼睛一瞪:“你怎么不去抢?我脑门上是写了‘傻逼’两个字吗?”
“你也知道啊。”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余风就是故意那么一说, 没想到对方自己找着坑, 还精准地往里面跳,他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给钱吧。”余风说,“顺便把谢安屿的工资结了。”
余风说完走过去问谢安屿要智能手机,然后亮出谢安屿的微信收款码,网吧老板当着一帮围观群众的面不情不愿地扫了钱。
余风把摔成两半的老年机放回谢安屿的书包里,打开最外面那层袋子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本笔记本,封面很旧,已经褪色了。笔记本里好像夹了一张照片,侧边露出了照片的一角,那一角都是红色的枫叶。
余风拉上拉链,弯腰拎起书包和手提袋,走到谢安屿面前递给他一个包:“你也拿一个,我腾个手。”
谢安屿赶忙接过比较重的手提袋。
余风拎着书包走过去问那个奶茶女生:“你有带水吗?”
“啊?”奶茶女生先是愣了愣,之后很快领会了余风的意思,她笑着嗯了一声,“带了,等着,等我三秒!”
奶茶女生几乎是飞奔着跑回来的,手里拿了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余风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瓶,打开瓶盖朝网吧老板脸上一泼,他一扬手瓶子里的水全泼出去了,浇了对方一脸。
“喝那么多也该醒醒了。”余风说着把空瓶子扔进了服务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众人“哇”的一声,看热闹看得越发来劲了。
余风拿出手机问奶茶女生:“水多少钱,我扫给你。”
“还扫什么钱啊。”奶茶女生对余风抱拳,“谢谢你免费让我看表演,太过瘾了哥。”
“不客气。”余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余风走过去拍拍谢安屿的脑袋:“走了。”
网吧老板被那半瓶子水泼懵了,眨着眼睛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余风和谢安屿已经没影了。
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走过来火上浇油:“要帮你报警吗老板?”
傻子都听的出来这是故意埋汰呢,网吧老板冲他吼了一声:“滚!”
一上车,谢安屿就立刻翻开书包查看他的老年机,机身已经摔成两半了,屏幕也裂了几道痕。
余风扭头看了一眼。
老年机确实抗造一点,都摔成两半了,零件倒是一个没丢,摔得很完整。
不过都能把耐摔的老年机摔成这样了,可见那傻逼老板使了多大的劲。
余风抬眸看向谢安屿,谢安屿的眉毛快拧成麻花了。
谢安屿难受了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手机已经被摔坏的事实,他把手机放回书包,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
“大哥,”谢安屿看了眼窗外,“我们去哪?”
“刚才还余哥呢,这会又大哥了。我这等级转眼就降了?”
谢安屿低头揉了揉鼻子,没吭声。
“每次见你你都在教训人,武力值还挺高的。”余风说。
余风忽然觉得挺逗的。
谢安屿这个人,说他社恐吧,他又挺能打架,说他能打架吧,他又有点爱哭。
谢安屿情绪有点丧,说话声音都是压着的:“我以前不打架。”
“专挑坏人打,那不叫打架,那叫保护正当权益。”余风很轻地叹了口气,“你遇到的老板怎么都是这种欠扁的货色。”
连余风都觉得,谢安屿真的有点太不顺了,这么懂事一小孩,怎么总遭到这种非人的对待。
“也有很多好的。”谢安屿说。
比如渔船老板,比如教他做手工的文师傅,他们都是霜叶渚的岛民,都是很心善的人。
余风再一次感受到,谢安屿的生活可能布满晦暗,但他的灵魂是屹立在阳光底下的,他真正看到的永远是向阳的那一面。
谢安屿又说:“坏人哪儿都有,不过我觉得还是好人多。”
余风嗯了声:“你说的对。”
谢安屿转头看向余风,光看着他,不说话。
余风侧过头扫了他一眼:“看着我干什么。”
“谢谢余哥。”谢安屿说。
余风把着方向盘嗯了一声:“等级又回来了。”
谢安屿终于笑了一声。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余风打开窗户想抽烟,考虑到谢安屿在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你抽吧。”谢安屿说。
“不抽了。”余风看着窗外,问谢安屿,“你不是会做蛋糕吗,怎么不找个甜品店打工,你蛋糕做得挺好的。”
谢安屿转过头来问他:“上次那个蛋糕味道怎么样?”
绿灯亮了,余风踩下油门,说:“很好吃。”
今天总算有点值得人高兴的事了,谢安屿仿佛是得到了甲方认可的乙方,心情终于有点明朗。
“所以呢,”余风看他一眼,“你没想过找个甜品店的工作?”
“我不想干那个。”谢安屿说。
余风有点纳闷:“做甜品不比在网吧看机好吗,起码能保证你有个正常的作息时间。”
关于甜品店,谢安屿有些糟糕的回忆。
他在甜品店打过工,那应该是霜叶渚生意最好的甜品店了。岛上的大部分甜品店都比较落后,做蛋糕用的都是植物奶油,造型也是古早的裱花老蛋糕的造型。
跟这些没有竞争力的甜品店比起来,他待过的那个甜品店,在霜叶渚已经算挺时髦的了。
至少甜品的造型和味道都跟得上大城市的脚步。
甜品店老板娘是霜叶渚人,以前在岛外的大城市开甜品店,做了几年生意后又回到了岛上,在霜叶渚重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刚开业的甜品店一开始无人问津,谢安屿就是那个时候在店里打的工,当时他还没成年,霜叶渚是个小地方,一般小店招员工没那么讲究,只要你长得不像个未成年,薪资谈得拢的话,一般都能把人留下。
甜品店开了才半年的时间生意就好起来了,因为忙不过来,老板娘就把她表妹找过来了。她表妹当时正待业,比谢安屿大个三四岁,一开始表现得还挺正常,后来渐渐地就喜欢在跟谢安屿独处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
有时是拍一下脖子,有时是捏一下耳朵。
谢安屿很反感跟外人肢体接触,起初只是不动声色地躲,后来那女生越加肆无忌惮,有次靠过来差点亲到谢安屿的脸,谢安屿吓得把人一推,刚抹好奶油的蛋糕也掀翻在地,掉到了对方的脚上。
再后来谢安屿就彻底不跟那个女生说话了,没过多长时间,老板娘私下找他,问他跟她妹妹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谢安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以为对方就是把那天他把蛋糕不小心弄到她身上的事告诉了老板娘,没料到对方的口径完全颠倒黑白。
谢安屿当时掐头去尾地说明了一下当天的情况,老板娘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就没再问什么。
后来还是那个女生的妈妈找上门,谢安屿才知道之前她跟老板娘说的并不是他俩有矛盾这么简单,而是说谢安屿骚扰她。
老板娘不相信谢安屿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所以才问他是不是跟她妹妹闹了什么矛盾。
整件事老板娘都是站在谢安屿一边的,但女生的母亲对她的控诉深信不疑,她是老板娘的姨妈,直接来店里找老板娘理论,要她开了谢安屿。
这事儿老板娘自然是没答应,她告诉她姨妈,小谢这人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他是我招进店里的人,你说开就开啊?
谢安屿否认自己骚扰对方,又有老板娘为谢安屿的为人做担保,那个女生最终没能把脏水泼到谢安屿身上,但是谢安屿没过多久还是主动辞职了。
其实这件事即便没有女生的妈妈插一脚,谢安屿也迟早会辞职的,他忍受不了每天跟那样的人朝夕相处。
这些不好的回忆像根刺一样扎在谢安屿心里,虽然还不至于说是阴影,但每每一想到就很膈应。
不过这倒也不是谢安屿不去甜品店找工作的根本原因,现阶段的目标仅仅只是赚钱还债,做什么工作都一样,过了这阶段,他还有其他想做的事。
谢安屿不太想提那些往事,便没过多解释,只道:“我有其他事想做。”
“余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家。”
谢安屿扭过头来看他。
“我知道你没地方住。”余风说,“你可以先住我家,不白给你住,我收房租。”
余风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把谢安屿拒绝的话堵回去,事实证明他已经有点摸透谢安屿的行事作风了,谢安屿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的提议。
“我一个人住,房子还算宽敞,把次卧租给你,还可以赚点外快。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要找地方住,为什么不把这钱给我赚,我帮你这么多次了。”
谢安屿不禁失笑:“哥,你理由也稍微找好点的。”
“这理由还不好吗。”
谢安屿沉默数秒,问:“余哥,理由到底是什么?”
谢安屿的至亲都过世了,余风知道,但谢安屿不知道他知道。
谢安屿现在基本是个无家可归的状态,不然不至于有没有地方住他都答不出口。如果非要给个理由,那无非就是同情谢安屿的遭遇。
但这个理由说出来其实站不住脚。
毕竟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
而且余风知道自己对谢安屿伸手也不单单是因为同情。
他想了想,觉得理由应该是谢安屿这个人,余风总觉得能从他身上看见点什么。
月亮,乐队舞台,喷泉边的落日……很多很多。
余风很长时间没说话,谢安屿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就当我是为了我自己吧。”余风说。
谢安屿没再追问,因为余风的表情很认真。
“我以为你会说是因为可怜我。”谢安屿说。
“你觉得你自己可怜吗?”余风反问。
谢安屿摇头。
“你自己都不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觉得。”余风说。
谢安屿一定一直都知道,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他永远是朝前看的。
谢安屿安静了会,忽然提起了自己的身世:“我爸妈已经过世了。”
余风没说话。
“他们走的那一天,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孩子真可怜……那之后我也经常会听到这句话。”
余风接下他的话道:“你有健康的身体,有独立的人格,有成熟的价值观,有追求生活的勇气,你怎么会可怜呢。”
谢安屿微微一怔,片刻后说:“嗯,我才不可怜。”
余风全然道出了谢安屿的心声,谢安屿有点感慨,心道有文化的大人就是会表达。他就是这么想的,但他说不出这么有格调的话。
谢安屿想了想,好像下定了决心,他转头问余风:“余哥,你确定我住你家不会打扰到你吗?”
“不确定我就不会跟你提这个。”
谢安屿没再犹犹豫豫的:“房租是多少?”
余风随便想了个金额:“300。”
谢安屿好一会儿没出声。
余风转头看了他一眼:“破坏市场秩序了?”
谢安屿蓦地笑了一声。
余风有时候说话挺风趣的。
“那就500吧,我那次卧不大,不值那么高的价。”
房租就这么谈拢了,谢安屿比余风想象中得干脆很多,他是有点较真,但不别扭。较真跟别扭还是有区别的,别扭过劲了容易招人烦,谢安屿不会这样,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准则,为人认真,行事利落。
作者有话说:
风已着陆

第25章
余风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坐电梯进了小区,他按了一下指纹密码, 告诉谢安屿:“门锁密码是060523。”
谢安屿站在余风身后, 闻言抬头看了看他,心道你这就把门锁密码告诉我了?
“记下了吗?”余风转头问他。
谢安屿点点头。
“我有时候要出差,不一定每天都在家住。”余风说着打开门, 直接领着谢安屿到次卧去。
余风打开次卧的灯,这房间比谢安屿想象的大多了, 床旁边一排衣柜,前面放了张桌子,窗户那儿还能躺人。
小岛同学还不知道这种窗户叫飘窗。
余风走过去把谢安屿的书包放在桌上。
谢安屿有点喜欢那个飘窗, 他忍不住问余风:“余哥,窗户旁边那块地儿我平时可以坐么?”
余风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躺那练瑜伽都行,就怕你两米的大长腿搁不下。”
谢安屿发现余风这人很爱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贫嘴的时候都一脸酷样儿。
“谢安屿。”余风往飘窗上一坐, 微微仰头看着他。
谢安屿回视余风。
“跟任何人打交道都要留个心眼,其实按理来讲,你今天不应该这样毫无防备地跟我回家,万一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相信你。”谢安屿不假思索道。
余风注视他片刻,道:“不过也是, 我要不是好人的话,高低得挨你一顿揍,你武力值高, 该怵的应该是我。”
谢安屿低下脑袋笑了一声。
“我能问问吗,你没租房子的这段时间都住哪儿?”余风看着谢安屿。
“网吧。”
“那里有地儿住?”
谢安屿老老实实地说:“我睡杂物间。”
余风一愣, 眉心微蹙:“网吧老板让你睡那的?他自己怎么不去睡。”
“不是, 是我自己跟他提的, 网吧本来没地方让我睡觉。”
“那里面有能睡的地方?”
“我有睡袋。”
余风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洗漱呢?”
谢安屿有点不好意思回答,他已经好几天没正经洗过澡了,洗脸洗头什么的在网吧洗手间能够解决,但洗澡就比较困难了,好在天气还不是很热。
谢安屿问余风:“……我身上是不是有味儿了?”
余风愣了愣,浅笑道:“没有。”
“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看不大出来。”余风侧靠在飘窗边上。
他发现谢安屿虽然日子过得落魄,但给人感觉一直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连头发都很蓬松。
“你那手机给我吧。”余风说。
“嗯?”
“摔坏了的那个老年机,我找人修修看。”
谢安屿眼睛忽然就有神了:“还能修好吗?”
“不知道,修修看吧。”余风对上谢安屿的目光。
万一修不好,这小孩是不是又要偷偷哭鼻子了。
谢安屿把老年机拿出来给他:“修不好也没关系,麻烦你了哥。”
余风接过手机,站起来说:“早点洗澡睡觉吧,浴室出门左拐。”
余风的房间就在谢安屿房间的对面,谢安屿等他洗完澡才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浴室里的东西都是单人份的,可以确定这房子确实只有余风一个人住。
谢安屿随便冲了冲,洗完澡当即就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挂在阳台上。
第二天谢安屿起得特别早,天刚蒙蒙亮就去阳台收衣服,主要是为了收裤衩,毕竟裤衩挂在人家阳台挺不好看的,万一被主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
谢安屿已经起得够早了,但他没想到余风竟然也起得这么早,自个儿收裤衩的时候还正好被他看见了。
谢安屿的手抓着半湿不干的裤衩,听到身后的动静条件反射地回了下头,直直地对上余风的目光。
谢安屿在原地僵了两秒,倏地扯下内裤整个儿团在手里,姿态很是僵硬。
余风看出他的尴尬,觉得有点好笑,他边往厨房那边走边问:“晾一晚上就干了啊。”
谢安屿含糊地嗯了一声。
“晾就晾了,还怕我看啊。”余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和一袋吐司面包,他指指阳台的衣架,“没干再晾会儿,湿裤衩穿着当心闹肚子。”
谢安屿迟疑一会儿,又把裤衩挂上去了。
“昨天洗澡的时候洗的衣服吗?”余风问谢安屿。
谢安屿点点头,走进厨房。
余风关上冰箱门,说:“以后衣服直接放浴室的衣篓里,扔洗衣机洗就行。”
谢安屿穿的衣服虽然有点旧,但都挺干净的,身上也一直有股子肥皂的香味。
余风把牛奶和面包放到桌上:“冰箱里只有这些,你凑合一下吧。”说着他走到料理台前打开了咖啡机。
余风的咖啡机看起来很高级,整个厨房似乎只有这台咖啡机有经常使用的痕迹。
谢安屿看着他一顿操作,没多久就端来了一杯咖啡。
“你喝牛奶还是咖啡?”余风端着咖啡杯问谢安屿,“要喝咖啡我再做一杯。”
谢安屿摇摇头:“谢谢哥,我不喝那个。”
上次在星巴克喝的美式都快把他苦吐了,余风端的这一杯颜色更浓,还什么都没加,虽然闻起来很香,但喝进去绝对苦出天际,他还是不挑战了。
谢安屿见余风光喝咖啡,问了句:“余哥,冰箱里有鸡蛋吗?”
“有。”
“我用一下你的锅。”
“嗯。”
谢安屿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敲进碗里混合着一点牛奶搅了搅,然后用面包片蘸上调的蛋液放在平底锅里煎了一下。煎完面包后他又煎了两个荷包蛋,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你吃点这个垫垫吧。”谢安屿把餐盘推到余风面前,“我把面包稍微煎了一下,应该更有味儿了。”
余风看了眼面前的简易早餐。
这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真实写照吗?
前后不过五分钟的功夫,谢安屿的手脚太利索了。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有的连袜子都不会自己洗。
余风会做饭,只是平时一个人住懒得自己折腾。独居的人有两个极端,要么过得很精致,要么过得很糙,余风属于后者。
煎面包和荷包蛋谢安屿弄了两份,余风跟谢安屿道了谢,把自己的那份吃了。谢安屿吃东西很快,吃完就去洗碗,余风正纳闷他起这么早要干嘛,他就准备出门了,弯着腰在玄关穿鞋。
他穿的一双黑色运动鞋,鞋跟磨损的痕迹很重。
“余哥,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谢安屿走前问余风。
“过几天再说吧。”
“好,那你抽空拟一份合同。我出门了。”
余风嗯了一声:“小区出去往右边走是地铁站。”
谢安屿愣了愣,点点头:“嗯。”
余风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跟谢安屿说地铁位置的时候他会像没反应过来似的。
谢安屿没走远,他就在小区外围晨跑。
身姿挺拔,步伐稳健。
余风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的跑步姿态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他拍过很多模特,职业病的关系,这会儿有点下意识地去观察谢安屿的身段和身形,谢安屿的身材比例很好,瘦而不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劲儿,一种蓬勃的力量感。
余风起早去找了他在数码城开手机店的朋友,把谢安屿的手机交给了对方。
“你这……跟我开玩笑呢?”
“我吃饱了闲的大老远跑这来跟你开玩笑,你这有人能修么?”
盛涛接过手机看了看:“……修肯定有人能修,不是,你修这玩意儿干嘛?有这修的钱都能买部新的了。”
“能修就行,什么时候修好给我打个电话。”余风想了想,又问,“修完了里面的数据还在吗?”
盛涛乐了:“这玩意儿里面还能有数据呢……”他摇摇头“说不准,得看怎么修。”
“尽量保留吧。”余风说。
谢安屿一看就是那种平时情绪比较稳定的人,手机被砸的时候人都快暴走了,这手机明显对他很重要。
一部老年机能让他这么紧张……
——这部手机应该是他外婆生前在用的,这是余风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
盛涛晃着手机跟余风开玩笑说:“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能修好随你叫价,你先把它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再说吧。”
“这到底谁的手机啊?你别跟我说是你的。”
“一朋友的。”
“啥朋友啊还用老年机呢,忘年交啊?”
“一小朋友。”余风准备走人,“我先走了,你修好了打我电话。”
“成。哎什么时候跟周祎一块儿聚聚啊?”
“你问他,聚餐这事儿他最起劲。”
“找他的话那我们肯定得组个大的局,到时候别喊了你你又不乐意来。”
“看情况再说吧。”余风摆了摆手,“走了。”
余风是摄影师,工作弹性比较大,清闲的时候很清闲,忙的时候一连加好几天班是常有的事。他今天下班就挺晚的,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谢安屿。
差不多到九点的时候谢安屿还没回来,余风有点奇怪,网吧的工作不是已经辞了吗?
他给谢安屿打了电话,打了两次都没人接。
大概到十点的时候,谢安屿回了通电话。
“喂,余哥?你给我打电话了?”谢安屿说话有点喘,“我刚刚手机没放手边,没接到。”
余风没想过问谢安屿的私生活,谢安屿接了电话就好了,起码可以确认他没出什么事。
“挺晚了,别太晚回家。”余风说着补充了一句,“太晚了没地铁。”
“嗯,我马上就回来了。”
余风的睡眠质量不太好,容易失眠,睡眠也很浅,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容易醒。他经常做梦,几乎每夜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谢安屿回来之前余风短暂地睡了一会儿,没过半小时就醒了,今天情况还算比较好,至少入眠的时间不算太长。
余风去厨房倒水喝,看了眼墙上的钟,指针是夜光的,黑暗中看得很清楚,时针现在正指向11。谢安屿的“马上”可信度不高,这都过去一小时了。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嘀嘀嘀”的声音,有人在外面摁门锁密码。余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幽幽地看向门口。
门外的廊灯漏出一点光来,微微照亮了玄关,谢安屿从门外走进来,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弯腰换鞋,起身的时候抬手把鸭舌帽摘掉了。
余风站在原地僵了一秒,汗毛差点竖起来了。
因为谢安屿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瘆人,他脸上化了很浓的妆,像是刚从万圣节主题派对上赶过来的。
谢安屿一抬眼才发现厨房还站着个人,吓得整个人一顿,他跟余风对视一眼,立马抬手掩住自己的脸。谢安屿低着头又把鸭舌帽戴上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余风。
“我以为你睡了……”
“我起来喝水。”余风说,“你这是……去鬼屋当NPC了?”
谢安屿有点惊讶,下意识想回头,回到半路又转回去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别背对着我了,面壁思过啊。”
“我还没卸妆,怕吓着你。”
“是挺吓人的。”余风转身洗了洗杯子,“头毛都竖起来了。”
他洗完杯子谢安屿还没把身子转过来。
“你转过来吧,我已经被吓过劲儿了,没感觉了。”
谢安屿慢慢地转过身来,脑袋低着。
“现在不扮人偶了,跑去鬼屋扮鬼了?”余风走过来问。
“人偶也扮。”
余风走到谢安屿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妆容,嘴巴裂到耳后,眼角血呼啦查的,画得还挺逼真的。
“有吓到人么?”余风问他。
谢安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他点点头,忽然笑了笑:“看他们一惊一乍的挺有意思的,就是对耳朵不太友好。”
他到现在还有点耳鸣,被吓到的人叫起来那是真狠,有些男的叫得比女生还惊天地泣鬼神。
谢安屿顶着这么一张鬼脸笑起来有一丝诡异的带感,如果手边有相机,余风大概会对着他这张脸按下快门。
“我去洗个脸。”谢安屿说。
余风嗯了声。
谢安屿平时从来不用洗面奶,他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扑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再抬脸看向镜子的时候吓了一跳。
脸上的化妆品沾了水脱得面目全非,但妆是一点没洗掉,被他搓得乌漆嘛黑一团。
谢安屿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朝外面喊:“余哥,你洗面奶借我用用。”
余风在外边应了声:“用吧。”
谢安屿低头找了一圈,不太确定哪个是洗面奶,余风的洗漱用品上面都是外文。他正想打开盖子看看哪个是洗面奶哪个是牙膏,余风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黑色的那个是洗面奶——”余风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一愣,差点笑了,“怎么把脸洗成这德行了。”
“水洗不掉。”
“底妆都是粉底,还有油彩,用水当然洗不掉。”余风给他抽了一张纸巾,“把脸擦干,先用卸妆油。”
“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颜料……”
“颜料没那么贴肤的。”
谢安屿把脸上的水擦干,余风往柜子里扫了一圈,挑了一瓶卸妆油出来。
“伸手。”
谢安屿乖乖把手伸出去,余风往他手心挤了好几泵卸妆油。
“两手搓开,然后搓脸上。”
谢安屿按步骤照做,正搓着,他忽然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乐什么?”余风含着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像小狗听指令。”
“你真能埋汰自己,有说自己像狗的么。”
“我喜欢小狗。”
余风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谢安屿搓得特别用力,简直不把自己的脸当脸,余风眼见着他把自个的脸都搓红了,提醒了句:“别搓那么使劲儿,当猪皮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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