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开口:“或许是他和某个人打了个无聊的赌,想看看普通人怎么生活。又或许只是心血来潮。”
没等桑谷一真继续发问,我先发制人:“我的确没有对花形同学做什么,做出选择和行动的人都是他,如果你对此感兴趣,大可以亲自去问为什么他要做这些。我还有别的事情,恕不能继续奉陪。另外,之后我会去问问若木同学,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认定普通人为可疑人员,并且使用法术的行为是否合规。想必桑谷同学不会心虚,也不会特意阻拦吧。”
“你想去哪?这件事还没说清楚。”桑谷一真挡住我的去路。
“不,我已经说了,和我无关。”我扫了眼他不满的表情,有些疑惑,“如果你真的不信,大可以向那位制裁者检举我,相信会有人给你答复,也能证明我的清白。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你想说什么?”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没有刨根问底的权利。”
桑谷一真陡然僵住,眼睛死死盯着我,抿着唇不说话了。
我才懒得管有没有戳中他脆弱的心灵,径直越过他往外。
这回他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走出十几米时,忽然说:“你想把那件事归为诅咒是不可能的。真正的诅咒比你想象中还要充满恶意。比如,在你左手边篮球馆里的那个人身上的,才是真正的诅咒。”
出于好奇,我依言抬头看向左边。
明净的篮球馆里,热血澎湃的少年们追逐着橙黄的皮球,鞋底在光滑的地板擦出咯吱的噪音,目光专注、神采奕奕,尽情挥洒青春的汗水。
像极了某些竞技体育动漫里勾画的特写场景。
如果排除掉某个稍微有点眼熟的家伙的话。
偏棕短发、褐色眼睛、高个子加清爽帅哥脸,还有那身篮球衣和一看见我就绽出的傻乎乎的笑……
“哇,小林!”那家伙在中场休息的间隙注意到我,一眨眼就跑到窗边冲我挥手,“我就知道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仔细打量他,微微歪头,用认真地语气提问:“你……是谁来着?”
作者有话说:
感觉读者们应该也不记得这是谁了,嗯。
隔壁那本叫《天使降临在身边》,emmm想不出来更有意思的名字,打出来还有点羞耻。
【人比自己想象得要擅长逃避。——小林日记第4页】
“是我啊我啊!你怎么能忘记我?!”长了张帅哥脸蛋的人眉头皱成一团,抓住窗沿的铁栏摇晃,“不要开玩笑了!”
结实的窗框都被那股蛮力晃出“哐哐”的响声,吸引了附近几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为了不破坏学校物品导致不得不赔偿的事故发生,我拽着他到体育馆后方继续交谈。
“啊,是那个吗?”再次思考后,我一锤左手,作恍然大悟状,“‘猜猜我是谁’诈骗?我好像接到过你的电话,这么说来会觉得你的声音熟悉就有理由了。”
“才不是骗子啦!”他大声反驳,“是跟你一起长大的竹马,你的表哥!你忘记了?”
“欸?原来我还有个表哥啊。”我点点头,“你好表哥,初次见面,请多多……”
“都说了不是初次见面!不久前我们才见过的。”表哥满脸愤慨地比划,“我们一起洗澡了还互相擦背,躺在床上回忆小时候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啊!小林你怎么打我。”
“这是踹你,不是打你。”
我收回脚,也收敛了夸张的表情,懒得再演戏,“我可不记得有发生过这么无聊的事情。把现实和幻想混为一谈,你需要看看脑子了。”
“什么嘛,明明是故意装不认识我的小林不好。”天谷表哥嘟囔着,好歹没敢把话直接说出口。
“所以,你怎么在这?”这家伙的学校离我有相当一段距离,来回并不方便。之前说过的集训结束,没理由还停留在这里。
提起这茬,天谷航一努嘴,示意那边的体育馆:“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你的学校要开体育祭,所以猜大概有专门的篮球场馆,正好我们队伍刚刚结束区域赛,有一段自由训练的时间。我想着来这里的话,说不定能见见你,顺便参加下相关的篮球比赛,这样也不耽误训练,然后……”
“然后就直接过来了,结果过于沉迷篮球比赛,完全忘记要和我说一声?”我补充完他吞吞吐吐不敢说的部分。
表哥没敢辩解,摸着头傻笑:“你猜到了啊……”
果然不能指望运动漫角色遇上运动后想起其他事,就像这个脑子都被篮球塞满了的家伙一样。
我倒不是在乎他来了却没有通知我,相比之下,另一件事更值得重视。
“你最近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听见忽然转移的话题,他愣了一下才回答:“奇怪的地方?参加区大赛的场馆应该不算,除此之外我一直在集训,前段时间都是在很偏僻的一座山那边过着艰苦的日子。嗯……想不出来。什么叫奇怪的地方?”
“和普通地方不同,比较阴暗、可怖、诡异,看了就会让人有种‘这里会发生什么’的惊悚感的地方。简而言之,看上去像是灵异片拍摄地点的那类场所。”
我眯起眼注视遍布他全身,缠得密密麻麻,散发出不详气息的黑色锁链,以及他身后绵延到虚空的长长链条,尽可能轻描淡写。
毫无疑问,桑谷口中的诅咒,就是指这个东西。至少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个笨蛋身上可没有这么有压迫感的物件。
“啊?”他像是被这个描述惊到,瞪大了眼,“灵异片?我们是去参加集训,又不是去拍电影,怎么会有那种地方。虽然地点是座荒芜的山没错,但山上的物资意外地很丰富哦,那种地方……等等?”
天谷航回忆起什么,迟疑地眨眼:“好像确实有一个类似你说的地方。”
“什么地方?”我悄悄伸手,扯了扯他身后的链条。
如意料中的,没有扯动,更不可能扒下来。
“就是一个破旧的神社。我们进行试胆大会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藏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里,不深入进去很难找到的地方。”
天谷航说起这点还有几分不明显的自豪,“那神社大概是旧时代的产物,科学时代来临后被人遗忘没人管理就没落了。我们找到的时候,鸟居只剩下一半,供奉神明的神龛也破败得不行,木头都烂得坑坑洼洼,周围到处是蜘蛛网和残破的木头碎片。看上去除了我们,很多年都没人来了。”
多年没人来的地方也敢当做试胆的游戏,这是什么作死鬼故事的主角吗?
“你们该不会做了什么对神社不敬的事情?”为了节省时间,我没有就试胆大会的问题展开,径直问了最关键的部分。
从这段描述看,可能沾染诅咒的方法也没有几个。从常见的故事套路来说,主角自己去招惹的可能最大。
“怎么会!”
表哥摇头,“好歹是神社,就算破败了,以前也是供奉过神明的。我们才不会去做可能遭天谴的事。加上那里黑灯瞎火的,不知道为什么手电筒都没办法照亮全部,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万一有人没看好路摔伤了会影响比赛的。所以大家商量过后决定换个地方当做试胆大会的会场,放弃神社。”
“那……你们真的回去了?”难道和神社无关?
“是啊。”他点头,“我们时间很紧,不想耽误。”
“那……”
“说起来,回去的时候我们运气很好,正巧碰上一个老婆婆在卖护身符。”天谷航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什么,“那个老婆婆说这是很灵验的护身符,拥有神明加持的力量,能帮助我们实现所有想实现的愿望。”
老婆婆卖的护身符?
听上去像是游戏里会触发剧情的NPC一样。
还没整理好思绪,我看向他拿出来的东西。
摊开的手上,一个花纹朴素的黑色护身符安静躺着。看上去和普通的护身符没什么区别,顶多比一般的要大一些。
嗯,前提是,忽略它上面和锁链光芒交相辉映的诡异红光。
表哥还在感叹自己的好运:“据说卖得可好了,以前大家都抢着买。我们看见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几个,再迟些就买不到了。”
像是应和这话,那护身符上的光芒愈盛,锁链也缠得更紧。
眼看着他就快变成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猎物了。
“……”我忍住不知从何开始的吐槽欲,有些想叹气,“舅舅他们没有教过你,路边的东西不要买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信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这套?这里可没有百分百会帮你的某只机器猫,也没有所谓万能的许愿杯。”
“哎?这是不该买的东西?但这护身符的确很灵验啊,我们上次的比赛真的赢了。”他困惑地挠头,“就连阿树想要交个女朋友的愿望也实现了……那可是表白被拒绝了32次的阿树哎。”
“你在玩什么樱木X道的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之,这个护身符不适合你。”我向他伸手,强硬道,“我帮你处理掉。”这东西不像是扔掉就能轻易结束的关系。
天谷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递到他面前的手,恍然大悟:“果然,你也想要一个!”
他快速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款白色护身符,放到我手上后贼兮兮笑起来:“放心,我当然没有忘记你那一份!嘿嘿,虽然为了藏这个差点和阿树打起来,但我也希望小林的愿望能实现。”
布料的粗糙感传递到手上,尚且带一丝温度的护身符上闪着同样让人不适的光。
送出这份礼物的人,眼睛却亮晶晶地看过来,像是只期待地望向主人的大狗,傻乎乎的。
“愿望实现的话,小林就会高兴了吧?”
高兴什么啊。
……真是个笨蛋。
我抿了抿唇,缓缓收拢手掌,握住了沾染不详与祝福的护身符。
然后趁他不备,快速抢走了黑色的护身符,塞到了口袋里。
“哎?”天谷航呆住了。
“不巧的是。”我对他笑起来,控制嘴角在最为嚣张的弧度停留,“我啊,是个很贪心的人,如果有能实现愿望的机会,我完全不想让给别人。”
藏在口袋里的手快速地在黑色护身符上画下个繁复的图案。
图案完成的同时,紧紧缠绕天谷航的大片锁链发出剧烈的响动,回荡交叠,震得耳朵发疼。
“明白了吗?”
面对提问,天谷航皱着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震颤的锁链已然脱离,悬浮在半空,下一秒找准了目标,直直飞来。
三两下就将新的猎物——我,完完全全缠绕,并发出渗人的红色。
啊……稍微比想象中重一点。
我止住微抖的手,轻声说出用作结尾的话:“下次,可别再想着我的事了。我们不是那么熟的关系,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也不要来找我。今天就到这里,我得回家了。”
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出沉沉的曲音,像是被什么束缚,沾染了因果的不适逐渐弥漫。
调整好呼吸,稳稳迈出一步。
要转身离开的刹那,被人捉住了手。
“小林。”篮球笨蛋第一次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冷淡地甩开。
天谷航没再碰我,站在原地,脸上有些不安:“我也说不清。但是刚刚忽然觉得,有什么本来负担着的东西被拿走了,就在你抢走护身符不久。尽管这听上去很奇怪,但我想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哈?现在是科学的时代,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一直在这,做了什么你会看不见?”我用他说过的话堵回去,“该不会是篮球打到脑子,昏头了?”
“可是……”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等等。小林,我还想问最后一件事。”他再度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想问什么?”
“我才想起来,以前从某个寺庙里听说过一句话——愿望皆有代价,这是真的吗?”天谷航握住我的手,挤出个难看的笑,“如果是的话,我……该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两件事了。”我拨开他的手,嘲笑他,“这个时代还会相信这种故事,你有想过自己多大了吗?要是真有那种事,你现在早该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了。”
笃定的态度加上不屑的举动,天谷航脸上的怀疑总算消退了些,沉默了一会,才摸摸后脑勺,露出惯常的傻笑:“说的也是,可能那场比赛的结果是因为大家的实力都充分发挥出来了。”
我没接话,无视他继续往外走。
“小林!”没走几步,那家伙又喊了住我。
“你……”没等我发火,他快速把话吐了出来。
“你不会有事,对吗?”
天谷航遥遥望过来,因墙壁的阴影看不清神色。
于是我挺直脊背,应了一声:“当然。”
作者有话说:
emmm
稍微有点怀疑这样下去这本不知道要写多少字,其实原定25万字完结的,现在……我也不知道。
第57章
【真正想做的事情,连一分一秒的等待都不愿。所有为此说做不到的话,只是为了掩盖不想做的真心。——小林日记第1x页】
“你带了很稀奇的东西回来呢。”
躺在沙发上的妖百无聊赖地甩了甩蓬松的尾巴,黑溜溜的眼珠盯过来。
“这种程度的东西能让自称妖皇的家伙这么惊讶?”我换了鞋子,放下背包,打开冰箱,并不意外地发现原本冷藏的六个焦糖布丁只剩下了一个。
“诅咒本身当然没什么好奇怪。”元芜轻轻跃上冰箱,用那张毛绒绒的脸神奇地做出了看好戏的表情,“但这个诅咒是你从别人身上二次转接来的这点,就很罕见了。”
我拿出布丁:“如果你还想成为人类的话,劝你一句,做跟踪狂是没有前途的。不仅很快会被讨厌,还会进入一个有着铁栅栏的地方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哦。”
“嘁,你以为我是谁,还需要跟踪你才能知道这诅咒的来历?看一眼就知道了。”
它不屑地咂嘴,“你这诅咒源头来自堕神,充满恶意与不甘的能量,原本看上去应该是黑色锁链。但它现在却呈现出不自然的透明水红,很明显诅咒的方向被改变了。能变成这种颜色,你是从有血缘关系的人那里拿来的?”
堕神,顾名思义,堕落的神明。常诞生于被遗忘被毁灭的神社寺庙之类,活着的执念扭曲了存在形态,化为不甘且充满怨恨的鬼怪,会伪装成普通人对路过的人类复仇。
用游戏形式表达就是,没人记得自己所以黑化成随机BOSS了,会对无意出现的倒霉蛋们施加诅咒。
“哇哦,居然能看出这么多啊,真厉害。”我拿着唯一一个布丁,准备回房间。
一条白色尾巴忽然出现,“啪”地缠上了那个布丁:“……你棒读的语气还可以再假一点吗?这些布丁不是说好了作为我救下你的报酬?”
“前提是你真的救下我。最后是我自己回来的吧。”
“那只是因为你发出信息的时间太短了!那个世界的神明太没用了,你都能轻易搞定的事情居然还那么大费周章,啧。”
“哦?”
我眯起眼,在布丁和被打扰之间犹豫了一秒,选择了放手。
反正也不是特别想吃。
布丁被卷走,路也被让出来。
但那家伙依然喋喋不休。
“小林,你应该知道转移过一次的诅咒效果不但不会减弱,还会比原本强上不止一倍的事?”
“所以?”
“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暂时无法解决这个诅咒。只能压制它的力量。想要彻底瓦解大概需要杀死那位堕神。想必你也明白,堕神不好杀,尤其你只是个凡人,很难找到祂。除非……某个强大的存在愿意帮你一把,比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妖族之类。”
自夸毫不脸红的妖慢吞吞拖长声音:“我可不是会轻易出手的人,但是看在你是我的契约者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一次忙。”
“这还真是荣幸。那么代价呢?”我挑了挑眉,“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口气听上去不像是几块蛋糕几个甜点能够解决的程度。
难不成是想要包下一整家店?
“……”
妖皇很明显地怔住了,坐在原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思考它是不是年纪大开始痴呆的时候,终于提出了要求,“现在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等我想到的时候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如果是很难的事情,恕我拒绝。”我拉了拉背包,“虽然只能压制下去,但只要压制得够久,那么也就无所谓了,不是吗?”
“你这家伙!”它浑身的毛炸起来,气呼呼地喊了句,“难得我,嘁,我这就去杀了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堕神,你等着钱包大出血吧!”
说罢,仿佛橡皮擦抹去的画面,一跃而起,凭空消失,只余下长长尾巴留下的白色残影。
不知有意无意,布丁被丢下了。
我看了眼布丁,转身继续往房间走。
已经给别人的东西,没有必要再拿回来。
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一只妖的信用。比起寄托期望于他人,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去做更安全。
而且了解这个诅咒到底诅咒了哪方面后,我不认为能对我产生多大的影响。
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摆好材料,画好符咒后,我平静地闭上眼,内心毫无波澜。
尽管是第一次尝试,但我并不担心阵法的成败。
成功就能压制住诅咒的效果,失败了……无非是保持原样罢了。
阵法点亮,睡意来袭前,表哥的声音在脑海回荡:“你会没事吧?”
——当然。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诅咒亲人的咒术怎么会对我起作用。
毕竟,这里已经没有能作为诅咒对象的存在了。
——————
出乎意料的是,咒术结束之后,我并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人叫醒了。
或者说,吵醒更为合适。
“小、小……”
不仔细听会以为好像在喊我,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根本是在叫与我无关的名字。
“小熊先生、小熊先生,回应我吧!”
听上去很是稚嫩,年纪不大的男孩声音,不停地呼唤着。
这非常奇怪。
首先,我家附近没有这样年纪的孩子。这片区域住户家里的小孩要么已经上初中,要么是成年人。我也不记得有传言说哪一户新搬来的家庭有年幼的孩子。
这方面情报最为灵通的买菜大妈都没有提起,基本可以断定没有。
其次,即使是无意路过的孩子在附近玩耍发出的声音,也显得太大了些。大得像是几乎贴着我说这些话。
如果真是发出这么大噪音的孩子,也不用我生气,其他住户早该发出抗议了。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孩子的声音不停。
最后……为什么我会想要回应他的呼唤?
我没有要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是他口中呼唤的人,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身体,忍不住想要张口回答?
只是稍微一思索,某种不祥的预感就侵袭而来,然而原本该到达的悚然却迟迟不到,像是身体完全脱离意识的反应,自顾自冷静着,心跳都没有跳出来彰显存在感。
或者换句话,我似乎没有感觉到心脏。
呼吸的节奏、心跳的动静、耳膜的鼓动、眼球的转动……有关活着的一切感知,好像都消失了。
那股讨厌的预感愈加强烈。
毫无疑问,现在绝不是什么醒来的好时机,或许会看见相当可怕的东西。
但如果维持现状拒绝醒来,就会失去得到新线索的机会。无论如何,只有等完全了解事情的全貌,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应对。
权衡利弊后,我还是慢慢睁开了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的界限非常短暂,出现在眼前的确实是一张稚嫩的脸蛋。
蓬松的像是一团毛绒球的银白头发,像是猫一样圆润、尾部翘起的黑眼睛,可爱的眉眼里透出被精细养育出的天真与期盼。
七八岁的男孩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在十厘米不到的距离里。
嗯,这么一来,声音为什么显得那么吵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个鬼啊!
就算抛下远远超过合理社交范围的距离不谈,另一件更值得在意的事情也不断提醒我事态异常。
——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大?
这可不是什么鸽子在墙上被拍出来近大远小的问题,也不是吃了奇怪蘑菇产生的幻觉,而是在这样的距离里我亲眼所见的事实。
由此提问,忽然有人看起来特别大,大到超乎原本该有的大小,是怎么回事?
答案一,这个人是巨人族,天生如此。
所以周围的家具、墙壁、甚至旁边摆放的饼干都看上去大得不可思议。
从这点进一步考虑,说不定是像某个好奇心旺盛的冒险家一样,无意中闯入了大人国的世界,遇上了不可思议的发展。
我记得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参与那样的冒险,也没有到处乱跑,只是老老实实在家里而已。
如果说是再次穿越,可能性也不大。先不说短时间内连续穿越到底多么倒霉,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我随身携带了能一定程度降低穿越可能性的道具。
虽然是从阿吾那里得到的,但魔法界应该不至于如那瓶魔药一样全是假冒伪劣产品。
墙上的日历也足以让人辨认出字体还是原世界,甚至日期都和我醒来前是同一天。
答案一排除。
答案二,是梦。
我想我还不至于分不清真实与幻想,虽然梦里总会发生不合逻辑的事,但梦里不会出现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个孩子的细节真实到完全不能当做梦去判断。
答案三,是我变小了。
这个迟迟才从心里跳出来的答案,完全不需要多余的逻辑思考。
只需要抬头去看那孩子的瞳孔深处,映出的倒影就能给出回答。
两个半圆的耳朵支在头顶,棕色的圆脸如身体一般毛绒绒,豆豆似的黑眼珠直愣愣的,配上圆圆的鼻头和和善可爱的微笑,完全是一副受孩子欢迎的模样。
甚至脖子上还戴着个颇有几分优雅意味的蝴蝶结。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位小熊先生。
送给小侄女大概会很高兴。啊不,应该是,大部分孩子都会喜欢这可爱的玩具熊的。甚至大人也会喜欢的。看得我都想买一个来送人了。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我的话。
“小熊先生……”面前的孩子没有察觉到我的苏醒,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似乎坚信可以成功。
撇去别的不说,身为大人,偶尔还是要满足一下小孩子的愿望的。
我缓慢抬起这充满棉花柔弱无力的身躯,对上这孩子惊喜的目光,语气低沉: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什么小熊先生。硬要称呼我的话,你可以叫我‘系统’。”
作者有话说:
“系统?呵。”
质疑我的并非是眼前的孩子,而是另一道声音,经过棉花挤压后传到耳朵里,略带点不屑却无法摆脱可爱的尾调。
我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一只粉色长耳朵的……猪布偶?
来者不善。
就是不知道是同病相怜的倒霉蛋二号,还是主动附灵到玩偶身上的某些个存在呢?
“这位猪先生是不相信吗?”我试图表现出符合形象的彬彬有礼,微微鞠躬。
“你才是猪!”粉色猪布偶勃然大怒,“看不出来我是只兔子吗?哪有猪会有这么长的耳朵!”
“哎?可是哥哥买给我的时候也说是猪布偶啊……”
没等我说些什么,一直听着我们交流的男孩先一步发出疑惑,“哥哥不可能骗我,难道是召唤仪式错了?所以才召唤出了兔子先生,而不是该来的猪先生。这样的话,该怎么办?还要重新再来一次吗?”
“等等,不是的,我记错了。”猪布偶先生慌乱地摆手,“我其实是猪来着,你没召唤错,只是我记错了。”
好像很怕重新召唤的样子,是有什么内情吗?
“这样啊。”那孩子很轻易相信了他的话,恍然大悟,“那就没问题了。那位熊先生说自己叫做‘系统’,那猪先生你叫做什么?”
“……阿茂。”
“我知道了,阿茂先生。”白发小孩笑着点头,转头看我,“说起来,‘系统’这个名字很少见呢,我还没有学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具有类人化思维的AI的名字,我们一族都被这么称呼。”我低头做了个绅士礼,“我们的使命是为人类服务。请问这位小先生,您将我从遥远彼方召唤而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所谓的召唤术,一般是使用者有自己完成不了的心愿需要寄希望于别人才会使用。被召唤出来不完成愿望基本无法主动回去,强行要回去也会付出相应代价。
反正都是要实现愿望,与其被逼着实现,不如主动表示要帮忙,还能把帮忙的尺度捏在自己手里。即使之后不能完美达成愿望,也能利用“帮助者”的身份脱离必须完美达成的情况。
但凡有点正常道德,就不会强求一个帮助者必须完成心愿。当然,前提是要让他认定我是主动来帮助他的。
另外,对小孩子来说,听不懂的词就能显得很厉害,比如AI、类人思维什么的。
果然,这孩子露出惊喜的表情:“哇,我还没说,系统先生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忙,好厉害!不愧是别的世界来的。”
“这不算什么。”我作出谦虚的姿态。
“阿茂先生你也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吗?”他扭脸想要确认自己召唤来的另一位具有什么样的特点,“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