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by茶叶二两 CP
茶叶二两  发于:202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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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
陈琛明显脾气上头,听见裴醉的话,也只是勉强停住了拳头,并没有从那人身上下来的打算。
“起来。”裴醉沉声道。
那青年朝陈琛嗤笑一声,险些把陈琛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燎了起来。
裴醉左手拔刀,寒光一闪,刀锋直逼那人脖颈,一寸寸逼近,寒意沁肌。
“对,你就是刚才那个拿刀的。”那青年眼皮肿得厉害,努力睁大眼睛,又眯起眼睛,见实在看不清,便也放弃了,直接喊道,“你这套刀法不错!老子要跟你切磋。”
陈琛一声冷哼惊天动地,抬手朝那人脑袋上砸了一胳膊肘:“痴心妄想!”
“牛...”
“牛什么牛!”陈琛又踹一脚,攥着他的土黄色碎褂子,咬牙切齿道,“赶紧招供,老子给你一个痛快的死!”
“痴心妄想!”那人学得有模有样,哈哈大笑,“我的身份,你猜啊?”
李昀淡淡道:“好啊。”
三人齐齐看向李昀。
那青年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李昀细瘦的身型,咂咂嘴。
老子不跟弱鸡一般见识。
“你是地匪,清纶教众。”李昀踏着干草木柴,慢慢上前,垂眸凝视着那满脸血污的人,“对吗?”

第20章 清纶
“殿下,你是说,这玩意儿就是清纶教的人?”陈琛狐疑地盯着那肿成了猪头的青年,揉了揉下巴,“就是天天打算搞造反的那些人?”
那青年本在盯着李昀看,却在听到‘造反’二字时,牙磨得咔咔有声,喘着粗气,吼道:“什么造反!你们这帮狗官,借着我们的名字天天不干好事,还把罪名推到我们头上!!”
裴醉轻笑着咳嗽。
“喂,你笑什么。”那青年跟被激怒的饿狼一般,磨牙吮血,“要不是那些当官的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我们怎么会跟过街老鼠一样?”
裴醉收刀入鞘,用冰冷的剑鞘抬起那红眼青年的下颌:“地匪落寇,还这般理直气壮。”
李昀站在裴醉身侧,温声道:“清纶教十几年前被清剿过一次,剩下的死得死、逃得逃。如今看来,倒还硕果犹存。”
裴醉赞同道:“身手确实不错,可堪一用。”
“只是不知能不能收了匪性。”李昀有些担忧,打量着陈琛,又转向裴醉,“会不会...”
“有匪性也未必不好,至少,不会像老弱残军一般,只知跑腿,不知拔刀。”裴醉挑眉,“这性子么,磨一磨就好了。”
那青年见那两人自顾自地聊着,视他于无物,梗着脖子道:“你们在说什么?老子怎么听不懂!”
陈琛跟在两人身后长进了许多,捏着那人的下巴,冷冷问道:“清纶教现在还有多少人,盘踞在何处?”
青年满脸诧异:“老子怎么会出卖朋友?你是个傻子吗?”
裴醉拍拍陈琛的肩:“跟我出来。”
三人出了柴房,裴醉抬手,召了远处的地初和玄初过来。
“好好招呼这位...”裴醉转头,“他叫什么?”
陈琛咬牙切齿道:“扶宽。”
“嗯,你们好好聊聊。”裴醉叮嘱着。
地初笑得和蔼又猥琐,手里捏两个梅花镖,朝裴醉挤眉弄眼道:“小主子,我能不能,好好调教调教?”
玄初抬手打他一巴掌:“别丢佘山三十三匪的人。”
裴醉笑道:“随意,别弄死了就好。”
地初扣着玄初的手腕,笑眯眯道:“好嘞,小主子,属下绝对~会让这孩子乖乖懂事的。”
玄初朝裴醉略略颔首,低声道:“主子,你回去休息。”
陈琛揉着下巴,听见里面嚎叫声震天响,凄厉地像是被拽掉尾巴的猫、又像是被拔掉爪子的老虎,陈琛习惯一刀见血、一剑封喉,听得这般惨叫,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家伙。
果然术业有专攻。
陈琛抖掉二两鸡皮疙瘩,身子爽快不少,轻呼了一口气,朝李昀拱手恭敬道:“殿下是怎么知道这狗崽子是清纶教众的?”
李昀瞥一眼裴醉,似乎想起昨日那人跳马时的惊心动魄,不由得手心攒了一汪冷汗。
他攥了攥手掌,才说:“望台临近江海,本就少良驹,善骑者便更加少见。但清纶教众多年盘踞,在江南一带游走,善乘骑也不奇怪。”
“朝廷曾想招安,可清纶教当时不愿入朝。”裴醉双手交叠,撑在刀上,玄色刀鞘映着夕阳日照,“当时的巡抚以火烧山寨,逼匪弃寨,最后,他们从山的另一侧破火而出,骑着寨中土马,以铁索连舟,逃到了海上,后来便不知踪影了。”
陈琛不知此等详细内情,听得入迷,连耳边的惨叫声也恍然不觉了。
“这么说,这匪徒倒还有两把刀子。”
“今日营中被申行收买的叛徒已经处理干净了吧?”裴醉话锋一转,朝陈琛问道。
“是。”陈琛拱手道,“这驻军人本来就不多,申总督想把手伸进军营里,也没什么人能让他使唤的。”
“好,剩下的,本王便帮不了你了。能不能把兵带出来,全看你这将如何行止了,陈指挥使。”裴醉笑道。
“是!”陈琛热血一沸,扬声笑道,“绝不辜负将军期望!”
裴醉看着陈琛提剑踩着夕阳走远,笑了笑,撤了刀,倚靠着柴房灰砖外墙席地而坐。
他抬眼看着李昀,朝他张开了手臂,眉眼含笑:“为兄知道,你嫌地面脏。来,坐我怀里。”
李昀退了半步,硬声道:“不必了,我不累。”
“胡说八道。”裴醉扯了一把李昀的手臂,文弱书生险些丢了手中捏着的折扇,身子转了半圈,跌坐在裴醉的腿上,细腰被那人一揽,整个人便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中,“中午也不知是谁,脱力昏了过去。”
“你...”
李昀已经生不起气来,坐在那人左腿上,半边身子靠在那支起的右腿上,脸色忽红忽白。
“你说,申行究竟想要什么?”裴醉捏着李昀腰间的玉佩,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里已经有权、有钱,又捏着承启漕运的命脉,他还想要什么?”
“他想要子昭的自由。”李昀低低道。
“听闻申行对子昭毫无亲情,多年放他一人在承启,也不曾过问。甚至还利用他来联姻,以稳固地位。没想到,竟还有一颗慈父之心。”裴醉眯起眼眸,冷笑一声,“倒是世人眼孔狭小,以讹传讹了。”
“所以,他想要你我的命,也不足为奇。”李昀叹道,“等你我回了承启,必要以子昭为饵,来挟制他的一举一动。”
“你会吗?”裴醉坐直了身子,在他耳边低低笑着,“你不会的。”
“你呢?”李昀转头,鼻尖虚虚擦过那人温热嘴唇,一股酥麻之意从冰凉鼻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李昀头脑轰地一下炸开,眼前发白,手死死攥着裴醉的衣摆,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裴醉一怔。
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像是被蝴蝶翅膀颤巍巍地扫了一下,有些麻。
“你,你会吗?”李昀不想沉溺在这般旖旎的气氛里,于是颤着声音,继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裴醉回神,后背靠在柴房砖墙上,望着天边将坠的落日,垂了眼帘。
“慈不掌兵,仁不摄政。从我掌帅印那一刻,已经抛了仁慈,更别提,现在我是大庆的摄政王。我与子昭亦是多年至交,可若有一日兵戈相对,我,恐怕不会手软。”
李昀心中的双丝网被这冰冷的话砸得千疮百孔。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悲哀。
“你,真的不恨父皇吗?”
裴醉将手臂枕在脑后,眯着眼,去看那挣扎在远方海面上的斜阳。
“元晦啊,我只能往前走。”他轻轻笑着,“不言悔,不回头。”
李昀静默半晌,与他一同望着天边落日沉入海底,将最后的余晖洒向天际。
秋风乍起,前几日还闷热的夜竟然带上了一丝凉意,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李昀轻轻握着脚踝,无意识地揉了揉。
“怎么,凉?”
裴醉拽下肩头的披风,扬臂一展,将李昀裹了进去。
披风上的干爽味道一个劲儿地往李昀鼻子里钻,而他后背贴着那人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像是被埋进了那人的被窝里一般。
李昀忍着想要去抱他的冲动,小口呼吸。
他自己都没想到,年少旖思,越十年,仍不休。
柴房门缓缓而开,玄初先出门,用怀中的酒冲了冲手,见两人窝在角落里,一怔,单膝跪在裴醉面前,低声道:“主子怎么没回去?”
“反正回去也无事,干脆在这里等了。”裴醉挑眉,“问出来了?”
“没能全盘问出来。”玄初声音发硬,显然是有些不愉,“这小子骨头倒是硬。”
“无妨,有多少说多少。”裴醉扶着李昀起身,将披风顺手给他系上。
“是。”玄初撑着柴房的门,将两人引了进去。
地初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往扶宽身上扎针,每扎一针,都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脑袋:“娃儿啊,舒不舒服?”
扶宽目光已经呆滞。
“行了,够了。”裴醉无奈扶额。
玄初硬着声音道:“清纶教本是逃到了海上,后来又回了陆地上,在离望台不远的承友县里隐姓埋名。”
裴醉蹲在扶宽面前,问道:“我曾听焦捕头提起,前一月有采花贼在望台城中肆意作案,祸害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后来,在承友县的华易村外发现了被打成肉泥的采花贼尸首。”
扶宽眼皮一跳。
“看来,不只华易村一村。”裴醉清淡含笑的声音落在扶宽的耳边,“若你不想说,我便带人屠了村,总会有人肯张口的,你说呢?”
扶宽肿得发胀的双眼一点点变得血红。
“我...我以为...你是好人...”扶宽身体发颤,死死盯着裴醉腰间的雁翎刀。
“既然以为我是好人,又为什么要来刺杀我?”裴醉挑眉。
“我...没想杀你。”扶宽大着舌头,断断续续道,“前几天...张家小子出去卖马...被望台狗官抓起来...连着黑市马棚...一起抄了...”
“所以,你是为了救他,才收了申行的银子,带人埋伏在这里刺杀我?”
“我...没想杀你...谁让你...刀法带劲...我想跟你多打两回合...”
“地初,把他的针拔了。”裴醉失笑。
“好的小主子~”地初笑眯眯地抬手,猛地从扶宽的后颈处拔出两根牛毛细针。
扶宽脖颈向前一折,像是被解除束缚一般,立刻从地上跳起,一掌拍在裴醉的肩上。
“小主子!”
地初惊呼还没落,裴醉抬手硬接了这一掌,右手撑地侧身跃起,左手手腕一抖,长刀出鞘,电光火石间,刀锋抵着扶宽的脖颈,只需半寸,便能割断那青年的喉管。
两人相对而立。
裴醉低低咳嗽两声,抬手擦去唇边血迹。
“绝境中还想着反击,倒是不错。”
扶宽梗着脖子,双目紧闭,视死如归道:“清纶教早就在十几年前就放弃造反了,现在村子里的人,就是喂喂驴养养马,没事锤两个过路的强盗和采花贼什么的,你们这群狗官,要杀就杀,我们宁可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谁说我要杀你?”裴醉收刀入鞘,抵着唇咳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昀站在裴醉身前,看着扶宽的双眼,冷声道:“你们没有户籍,我想,里长应当也收了你们的贿赂,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除了去黑市交易外,根本不能如其他百姓一般正常生活。”
“那,那又如何?”扶宽梗着脖子,眼神却瞟着止不住咳嗽的裴醉。
“既然如此,若让你们从军,可愿意?”
“啊?”扶宽将视线落在李昀的身上,没反应过来,又呆怔地问了一遍,“还,还有这种好事?”
李昀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刀鞘猛地砸向地面的声音。
他一惊,转身看见裴醉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按着心口,弯腰吐了一口血,垂着头,额前碎发垂眼,脊背发颤,撑着刀鞘的左手也发抖。
“忘归?!”
李昀飞快地蹲下,左手扶着裴醉的侧脸,轻轻用力向上一抬,便将那人惨白的脸色尽收眼底。
他抬手擦去裴醉唇边的血迹,低声焦急道:“毒发了?”
裴醉眉心紧蹙,身体猛地一颤,撑着刀的手一松,便向前倒进了李昀的怀里。
李昀支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蓦地被扑倒在地,身体压在干柴上,那人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在李昀耳侧喘着,灼热气息夹着血腥味道,硬生生把李昀的脸色蒸得又青又红。
扶宽惊呆了。
“我,我没用力打他啊。”
昨天那个和他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的人,今日怎么轻轻一掌就倒下了?!
这不是讹人吗?!

李昀目色发冷。
今日已经亲眼目睹了裴醉的两次毒发,他心中又恨又疼,却无处发泄,只得用力攥着手掌,指尖将掌心印出了四个深深的月牙血痕。
玄初抱着剑,站在床边,不言不语。
李昀替裴醉擦去鬓边滚落的冷汗,然后搁下手中的巾帕,放下卷起的袖口,缓缓起身,抬手将玄初请到一旁的黄梨木圆凳上。
玄初硬声说了句‘不敢’,站在李昀的对面,仍是死死攥着手中的剑。
“他身上的毒,何时发作?”
“动武,动怒,血气旺盛时。”玄初冷淡道。
“如何解?”
“无解。”玄初挤出两个字。
李昀又听了一遍,只觉得剜心。
“...那他吃的药,是什么?”
“不知道。”玄初硬声道。
李昀还待再问,床上昏迷的人却已经悠悠醒转,苍白着脸,朝李昀道:“...过来。”
“你醒了。”李昀坐到裴醉身边,紧紧攥着他的右手,只觉得再怎么用力都不为过。
裴醉抬起左手,轻轻拍着李昀极用力而指节青白的手掌,轻轻笑了:“你太用力了,元晦。”
李昀手不由得一松,裴醉右手攀上李昀的手掌,将他手心轻轻翻了过来,看清了那人掌心的狼狈。
“你看。”裴醉嗓音喑哑,“昨日勒的血痕还没有好,今日自己怎么又抠成这样?”
“裴忘归。”李昀声音发颤,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吼,“你闭嘴!”
“梁王殿下...失态至此。”裴醉笑着咳嗽,抬手擦去唇边血迹,“有辱斯文。”
李昀气得掉了一滴眼泪,掩饰地擦掉,却留下了藏不住的绯红眼尾。
“好了,这次是真的没什么事了。”裴醉用力拉了一把李昀的手臂,将他抱进自己的身侧,疲惫地闭上了眼,“为兄要睡个三天三夜。”
“我...”
“你也睡。”裴醉翻身,抬手将他揽进了怀里,轻轻抚着李昀的背,“别哭了,小云片儿。”
玄初瞥了两人一眼,狠狠捏着手中的剑,放轻脚步挑帘出帐。
这个坑孩子的狗皇帝。
怎么死得那么痛快,真便宜他了。
应该捅上个几百剑再让他死才对。
李昀被按在裴醉的胸前,听见那人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绷得紧紧的脊背一松,疲惫如潮水一般将他吞噬了进去。
耳边是那人悠长的呼吸声,如同春日长风,慢慢悠悠地拂过。
“兄长。”
“嗯?”那人声音很轻。
“...没事。”李昀缓缓闭上了眼,抬手揽上裴醉的腰,轻声道,“好梦。”
这三日里,扶宽主动带着陈琛前往承友县清纶教众的居所。
待陈琛招抚时,村中人正拿着犁耙钉耙,把过路偷鸡的贼打得抱头鼠窜,完全是不顾念鸡飞蛋打,也要冲上去出一口气的急性子。
扶宽顶着一张还没痊愈的青肿小脸,脚步轻快地进了村,径直去了张守的木屋子外,高声喊道:“张爷爷,我回来啦!”
张守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差点就哭了。
“阿宽啊,你没事吧?”
扶宽欲盖弥彰地挡了脸,敷衍两句:“咳,摔的。那什么,狗蛋儿没事吧?”
“嗯,没事,狗蛋儿被放回来了。”张守长吁短叹,“你这孩子,你哪能为了狗蛋儿去冒这个险?万一出点事,你让爷爷怎么活啊。”
扶宽把张守扶进屋子里,蹲在床前,替张守脱了草鞋,又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上床:“爷爷,我今日有事想跟你商量。”
张守拦阻不及,只能眼看着扶宽替自己脱了鞋,一边抹眼泪一边感慨:“爷爷答应,什么都答应。”
“真的?”扶宽眉目一挑,站在房门口,中气十足地朝着陈琛喊,“牛犊子,村长要见你!”
陈琛额角绷着青筋,两步迈进了家徒四壁的木屋里。
张守脸色立刻变了,盯着陈琛的官靴与官服,眼中压着狠戾与仇恨,仿佛不再是暮年的老者,眼睛里被点燃了经年的仇恨。
扶宽跟陈琛勾肩搭背,笑得眉眼飞扬:“爷爷,他说可以给村子里的人上兵籍,这样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黑市了。”
陈琛甩开他的手,朝着老者点点头,笑道:“是啊,村长意下如何?”
张守没看他,只是盯着扶宽,半晌,沧桑道:“阿宽,你,真要去当兵?”
“去啊。”扶宽爽朗笑道,“为什么不去?能杀尽水匪,也不算白活一场。”
张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张守拄着拐杖,极慢地从木屋中走了出去。
村中人听陈琛有许他们军籍的意思,十分激动,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毕竟骨子里便带着锐不可当的匪气,怎会甘于山草野寇,了此残生。
扶宽从陈琛身上搜刮了二钱银子,嫌弃地咂咂嘴:“就这么点?”
陈琛抬腿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扶宽捂着屁股便跑到草棚下喂马的张狗蛋面前,笑着朝他丢了二钱银子过去:“狗蛋儿啊,好好养马,以后离黑市远一点,等哥哥们回来送银子给你们花。”
张狗蛋吸着鼻涕,把银子往嘴里咬了咬,眼睛一亮:“好啊,小宽子哥哥。”
“小宽子,哈哈哈哈!”陈琛笑得弯了腰。
扶宽冷哼一声:“总比牛犊子好听多了,你说是吧。”
陈琛拔出腰间的铁剑,扶宽不甘示弱地亮出腰刀,两人就拼在了一起,打得火花四溅,鸡飞狗跳。
村民围了一圈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起哄着。
两人激战二十个回合,没分出胜负。
陈琛向后蹁跹跃了半步,横剑怒喝道:“停手!”
扶宽配合地收了刀。
陈琛手中森然寒意的铁剑忽得指向围观的村民,冷声道:“既然你们入了军籍,那么便是要遵我军令。把你们身上的匪气都给我收一收,以后若有不听军令,擅自行动者。”
陈琛抬手,猛地劈了一旁的一株大树。
那有海碗粗的大树颤了颤,竟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在众人面前,大地震颤,脚下发麻。
“...如同此树。”
陈琛傲然收了剑,冷冷看着村民,那些玩世不恭都被他收了起来,整个人如霜刃出鞘,锐不可当。
“都听懂了吗?!”他吼道。
村民骨子里便好战,对高手有着骨子里的敬佩,见此壮举,心中激荡,不由得喊得震天响:“是!!”
“很好!”
陈琛收剑回鞘,手臂发颤。
扶宽低低地‘切’了一声,踢了一块小石头,正好撞在陈琛的脚腕上。
“快感谢老子,提前帮你锯树。”
“谢你干什么?”陈琛哼了一句,“你这是赎罪。”
“牛犊子你够了,谁知道你们家将军这么弱不禁风。”扶宽咬牙切齿道,“明明前两天还很能打,怎么我一掌下去他就晕?你们是不是联手来算计我啊?”
“你他娘的说谁弱不禁风?”陈琛最听不得有人说他们家将军的坏话,抬嘴便骂,“你搞清楚,你现在就是一介小兵,本将是指挥使,正三品,你在本将面前说殿下的坏话,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军规?”
扶宽瞥他一眼,没理他,自己又抬脚踢了块小石头。
“...牛犊子。”
村里的妇孺与老人把村中的年轻人簇拥到了村门口,陈琛怀里已经被塞了无数的鸡鸭鱼肉,还有散碎瓜果,能给的都给了。
当年清纶教剩下的人,早已弃了身上的大逆不道,除了骨子里的血性,跟普通的乡民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已经垂垂老矣,躲藏了十余年,只觉得是报应。
可他们的孩子本身没有错,也不懂父辈与朝廷的恩怨,只是单纯的长大,却也要一辈子活在‘清纶教’的阴影下。
上天垂怜,孩子们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活在这个世间。
父辈抛却身上的反骨,只剩一片慈爱与担忧。
张守站在最后,透过层层人群,手中拄着木拐杖,望着混迹在青年中的扶宽,眼睛有些热。
扶宽挤了进去,看见张守要哭不哭的表情,有些招架不住。
他指着手忙脚乱收礼物的陈琛,扯了话题:“爷爷,那个人不错的,会善待咱们清纶教的兄弟,不会暗中使绊子的。”
“...爷爷不管他怎么样。”张守慈爱又担忧地看着扶宽,“爷爷只担心你啊,阿宽。”
“爷爷放心,我天生武艺超群,谁能欺负我?”扶宽扬唇一笑,意气风发。
“爷爷给你的那本书册,要藏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张守拽着扶宽的耳朵,手劲儿极大,不像平日那副垂垂老矣一步三喘的模样,“听见了没?”
“疼疼...”扶宽龇牙咧嘴,往后跳了半步,嘟嘟囔囔地,“知道了知道了。”
“嗯。”张守拍拍他的肩,花白胡子也跟着颤,“扶宽啊,去吧,爷爷在这等你回家。”
扶宽笑着跑远,然后抬手吹了个响哨,张狗蛋偷摸地从篱笆里翻了出来,小脸脏兮兮地,小眼睛锃亮,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二钱银子。
陈琛把手里的鸡鸭鱼肉都放在了不远处的幡旗下,朝着张狗蛋笑道:“留在这里了,你们自己来拿回去。”
扶宽‘啧’了一声:“牛犊子,还有点良心。”
“你说什么?”陈琛又朝他踹一脚。
扶宽一溜烟跑进兵卒里面,像泥鳅钻进湿土,哪儿还能找得到。
陈琛虽看着莽撞,可行事有章法,心中有韬略。
此行辗转几地,共招募了两千五百人,数目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若要兵卒令行禁止,必要将帅赏罚分明。
他回到军营后,第一个便拿扶宽开刀。
军棍二十,一点没容情,打得血肉模糊。
后来,又将军饷一点不少的发了下去,这威信便也树了起来。
当然,关于抱着梁王李昀哭着筹军饷一事,大概陈指挥使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提起了。
谈征与李昀站在驻军营地前,望着飒飒而展的战旗下,忽得多了两千多虎狼兵卒,站在面黄肌瘦的驻军中,如鹤立鸡群。他们虽各行其是,毫无章法,但倒也给腐朽的军营灌了些新鲜血液进去。
“将他们编入兵籍中,便是军户子弟。此举既安了谈知府的心,也可充实驻军实力,算是一举两得。”
谈征看着扭打成一团的清纶教少年人,哪敢安心,听着李昀这话,只苦笑摇头。
“摄政王殿下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谈征叹息,“梧南毗邻甘信,是我大庆东南沿海门户,全靠着十二万甘信水师在沿海巡防,可哪能防得住。月前,便有小股水匪几百人,顺着蕴河,取道梧南,在望台边缘村庄抢掠。”
“竟无人能挡?”李昀皱了皱眉。
谈征眉心紧锁,无奈地点头。
“梧南的三万步兵...”李昀话还未说完,便顿住,无声叹了口气。
梧南还没有望台富庶。
望台如此,何况梧南。
“大庆百年前的虎狼之师,现在尽皆老弱残幼,不堪一击。”谈征声音沧桑,仿佛透过那瘦弱的兵卒,看到了满目疮痍的河山。
“还未感谢谈知府日前从秋税中拨出的军费。”李昀不打算再感春伤秋,转了话头,淡笑道。
“望台虽比不得江南富庶,但有申总督的漕运中转镇着望台,也不至于衰落而挪不出税银。”谈征表情复杂,“望台承了申总督的膏泽,下官,也就对总督的敛财行径视作不见,心中甚是有愧。”
李昀手中折扇轻摇,轻声道:“谈知府多年周旋于百姓与文林王之间,辛苦了。”
“不敢。”谈征也回一礼,“殿下心系百姓,是大庆之幸。”
李昀拢了折扇,抬手朝他虚虚一敬。
“二位,是在拜天地?”
一道慵懒的嗓音抛了过来。
李昀猛地抬头,看见那人微挑的眼眸,心头一颤,上前两步便抓住了裴醉的手腕,攥得很紧。
“好点了吗?”
“梁王殿下。”裴醉拍着李昀绷得很紧的手背,眼眸微弯,笑意莞然,“趁着为兄睡觉,与谁家郎君私定终身了啊?”
李昀指尖一抖,抬眼望着裴醉含笑的清澈凤眸,不敢置信道:“你,此等胡话,你...”
“嗯,元晦看上去也精神多了,又记得守礼了。”裴醉笑道。
李昀把眼底惊慌一点点藏了起来,闭着眼睛,额角青筋又跳了跳。
“裴、忘、归。”
裴醉唇角微扬,转身朝着谈征走去。
“谈知府,辛苦了。”
“不敢。”
“这两千五百人,数量虽不多,但若能好好训练,未必不能成一支精锐。”裴醉将视线投向挥汗如雨的陈琛,“陈指挥使在甘信水师历练过,兵法韬略都通,只是不通于人情世故,还望谈知府能多多提点他一番。”
“下官一介...”
“谈知府不必过谦。”裴醉打断了谈征的话,“我与梁王不日便要启程回承启,恐怕也再无力顾及望台的事。到时,只能仰仗谈知府在文林王和陈指挥使之间调和与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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