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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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徒结结巴巴地说:
“那又是、又是为了什么啊!”
沈莳跳下踩脚的凳子,在小学徒的肩膀上拍了拍。
“双桅锁的问题,我们再慢慢查。”
他笑道:
“不过,我认为凶手绝对不是吊死鬼。”
他顿了顿:
“至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吊死鬼’。”
原本沈莳以为在破解了插销锁的诡计以后,双桅锁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然而事实证明,他在这些技巧性的解谜问题上的天赋远远不及发小吴景澜,当他瞅着那枚坏掉的双桅锁时,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思路全无,愣是又陷入了先前那种毫无头绪的茫然之中。
要是以前玩密室逃脱或者是玩剧本杀,这会儿沈莳就该撒娇耍赖,缠着吴景澜让他直接告诉自己答案了。
然而现在吴景澜分明一副憋得内伤的样子,就是一个问不得,一个说不得,硬是要在这儿继续耗着。
“阿澜,你说这锁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莳挨在吴景澜旁边,试图从他家吴哥那儿获得一些解谜的灵感,“为什么就愣是瞧不出破绽呢?”
吴景澜:“……”
他只能想尽方法,给沈莳一些符合他身份的提示,“有件事,我觉得挺有趣的。”
沈莳睁大双眼,目光闪闪地盯着吴景澜,仿佛一只等着主人投喂的猫咪:“什么地方有趣了?”
“双桅锁如此精细,但那插销锁却如此简陋。”
吴景澜笑了笑,回答:
“而凶手竟然同时将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门锁用在这里,不是很有趣吗?”
既然沈莳在机关类的诡计上缺乏一些灵感,吴景澜决定改从他擅长的性格分析方面提醒他。
果然,沈莳目光一闪,心头掠过一个模糊的想法。
双桅锁作为唐门的精密杰作,在不清楚它的内部结构的情况下,沈莳根本无从推测如何才能从门外将它反锁。而且沈莳觉得,即便让他看了设计图,以他一个纯种文科生,对理工一窍不通的天生短板,短时间内也很难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凶手呢?
现在沈莳几乎能百分百肯定,杀死唐小妹唐稚宁的凶手就在他接触过的唐门诸人之中,或者更直白的说,就是唐雄、唐伯真、唐仲安、唐叔扬或是唐季庭中的一人。
凶手既然被设定为唐门出身,那么系统就算是用硬塞的,也会让他从故事一开始就拥有与身份匹配的知识,倒腾那么一个两个机关类的诡计自然应当不在话下。
然而就如吴景澜所言,凶手在木插销锁上使用的诡计却极其粗糙,不仅老套,而且使用以后无法完美地毁尸灭迹,只要有人把木栓子拆下来一看就会穿帮。
这简直跟目前看来似乎无懈可击的双桅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澜,你说的对……”
沈莳眯着眼,目光在双桅锁和插销锁上反复梭巡,“再说了,这也没道理啊……”
他右手食指轻轻地叩击着自己左手的手背,“既然他能完美地锁上双桅锁,那干嘛还要去锁插销锁?”
毕竟虽然双重密室听起来很牛逼,但凶手在插销锁上留下了那么显眼的证据,反而会变成凶案的重要疑点,实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除非……”
沈莳喃喃嘟囔,忽然一把抓住吴景澜的手臂,大声说道:
“除非他非得这么做不可,对吧!!?”
吴景澜含笑点头。
他知道沈莳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在那一瞬间,沈莳只觉似有一股清风吹散了头脑中的那片迷雾。
“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刚因解开诡计而浮现在脸上的笑容翛然一敛,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可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旁的小学徒看沈莳和吴景澜仿佛打哑谜一样你来我往了几句,沈少侠就说自己“明白了”,简直满头问号,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么。
“请问,沈少侠……”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莳朝他摆了摆手。
“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找到证据。”
沈莳想了想,吩咐小学徒:
“你现在就去帮我拿几个小球来。”
他将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圈,“大约要这么大的,能滚得动的。”

沈莳和吴景澜离开机关阁,准备返回他们住的清心小院。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实在忙乱, 还是杀千刀的剧本又给他安排了强制狗血桥段,从傍晚时开始, 沈莳就隐隐觉得胸口发闷, 似乎是他那该死的夙疾又要作怪了。
吴景澜一直关注着沈莳的情况,看他脸色苍白,频繁地用手往胸口上按,知道他肯定又觉得难受了, 连忙伺候自家主人服了随身携带的药丸,又催促沈莳快回去休息。
两人出了后花园, 沿游廊往清心院走,在经过中庭时,刚好碰上了下山游玩回来的唐二唐仲安。
唐仲安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沈莳, 表情显得有些吃惊。
“沈少侠。”
唐二作了个揖, 又细细打量沈莳, “你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啊!”
沈莳正靠药丸压制着胸中郁气, 勉强维持一副云淡风轻的绝世高手模样,浅浅一笑,道:“让二公子见笑了,大约是今日太累了一些吧。”
唐二闻言, 先是一愣, 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呦, 今日是沈小姐下葬之日,是我失礼了。”
沈莳:“……”
他早看出来了, 唐二唐仲安在这个剧本杀里的人设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不干正事,连庶妹刚刚横死没几日都能毫不在意地下山到镇上饮宴,就更别提会关心从人物关系来说跟他没半点儿纠葛的沈玉的葬礼了。
好在唐二还知道应该亡羊补牢,当着沈莳的面吩咐小厮往落英院送一份丰厚的丧仪,又承诺改天必定到沈玉坟前上香,最后対沈莳说道:“小弟的雅正院就在前面,沈少侠若不嫌弃,请到我院中稍事休息吧!”
若是按照沈莳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是恨不能马上回自己的房间躺平,再让吴景澜替自己推拿穴位、打坐运功的。
然而在剧本杀里,沈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与其他玩家单独交流的机会,尤其是在他也确实有情报需要找唐二打听的情况下。
于是沈莳点了头,与唐二一同回了他所住的雅正院。
沈莳是唐门请来的客人,平日里没多少到处乱逛的机会,至今为止只进过唐雄的书房还有唐大唐伯真的院子。
与唐伯真的住处相比,唐二唐仲安的雅正院的装潢风格明显要奢华得多。
沈莳被请到了书房外的花厅。
“来,沈少侠,试试这今春新采的碧螺春。”
唐二唐仲安対沈莳很是客气,连招待他的茶水都是贵得要命的碧螺春。
沈莳端起小厮奉上的茶盏,熟练地用杯盖撇去茶叶,浅浅啜了一口茶水,赞了一句“好茶”。
看沈莳対那碧螺春很是满意的样子,唐二便兴致勃勃地侃起茶来。
“这碧螺春不仅茶叶要求极高,炒制的手法也极其讲究,炒出的干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的方式上品!沈少侠,你看这茶叶色泽银绿,以滚水冲泡后似云层翻滚,香气清新而雅致,茶汤翠绿似早春嫩叶之色,入口香而不涩,回甘无穷,真真乃是色香味俱全啊!”
沈莳一边点头一边心说唐二不愧是纨绔人设,吃喝玩乐面面俱到,不像个江湖人,倒像个贵公子。
——不过……
沈莳注意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于是试图将话题引向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如此看来,二公子対饮茶很有研究咯?”
“尚可尚可。”
唐二果然上钩,“怎么?沈少侠也対茶道有兴趣?”
沈莳点了点头,与唐二聊起了茶。
沈莳一个学编剧的,対中国传统文化有所涉猎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他记忆力很好,看过一遍的《茶经》还记得大半,再加上系统“前情”的加持,沈莳一点都不怯场,跟唐二你来我往,聊得甚是投契,就差直接引为知己了。
“这么说来,二公子似乎対碧螺春的茶汤颜色评价更高?”
终于,一番铺垫之后,沈莳很自然地提出了他真正想聊的话题:
“我倒是觉得,冻顶乌龙的茶汤绿中带金,色泽似蜜,更要典雅一些。”
“不不不,此言差矣!”
唐二连连摇头,“茶汤颜色需翠,愈是碧翠欲滴愈是宜人,尤以色绿、香郁、味淳者为佳!比如这西湖龙井……”
他又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沈莳一边附和,一边分心思考自己心中的疑问。
现在他想要从唐二这里得到的情报已然了解了一半,是时候打听另一半了。
“说到品茶,叔扬其实比我更在行。”
就在沈莳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唐二唐仲安竟然主动开口了。
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沈莳心中暗喜之余,又不免怀疑这是不是扮演“唐二”的玩家收到了什么系统任务提示。
不管如何,既然唐二主动说到唐三,沈莳连忙把话题接了下来。
“如此看来,二公子与三公子的喜好还真像啊。”
沈莳笑道:
“我听说你们二位是双胞胎,想必不止喜好,连长相也该是一般无二吧?”
唐二唐仲安点了点头,“那当然,叔扬没受伤之前,我俩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说是旁人,有时候连母亲都分不清我俩谁是谁呢。”
“哦?”
沈莳笑道:“那令堂是如何区分你们兄弟二人的?”
“母亲会给我们准备不同颜色的衣服。”
唐二回答:“经常是我穿红的,叔扬穿绿的,如此一来,只需要看一看衣服的颜色,就能分清谁是谁了。”
沈莳道,“这倒是一个很便利的办法。”
他忽然笑容一敛,状似无意地说:
“其实不止二公子和三公子,我发现你们四兄弟的身高、体格和身形都很相似,若是不看正脸,背影简直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
“真不愧是亲兄弟,対吧?”
果然,沈莳话音刚落,唐二唐仲安的笑容就翛然一僵。
虽然他很快调整情绪,将脸上的惊愕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表情变化仍然落到了沈莳眼中。
亥时半,即晚上十点。
沈莳和吴景澜离开唐二的雅正院。
唐门仍没放弃対吊死鬼的搜查,每日值夜的弟子门人比先前多了起码一倍有余。
一路行来,沈莳已远远地见到了两支巡逻队打着灯笼沿墙根走过。
因唐二过分热情,一直拉着沈莳叨叨个没完,沈莳在唐二的院里耽搁了将近两个小时。
虽然如愿得到了不少情报,但沈莳胸闷气短的不适愈发明显,现在一心只想要回到住处,好好运功调养一番。
然而系统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就在毫无预兆的时刻,锐器的破风声袭来,目标竟是沈莳身旁的吴景澜。
两人都是功夫高手,又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在听到异响的瞬间,已身形疾转,朝旁边一颗树后闪去。
“当!”
一枚短箭直直射中吴景澜原本所站的地方,在青石砖上跳了跳——正是□□用的箭矢!
沈莳和吴景澜猛然抬头,便见一个戴着吊死鬼面具的黑衣人立在墙头,手持□□,箭尖朝向二人,正打算射出第二箭。
——卧槽!
沈莳心中骇然。
这鬼面黑衣人竟然像是在他身上装了GPS一样,随时能准确锁定他的位置,瞅准他们落单时才出手,而且这次的攻击目标还不是他而是吴景澜!
来不及多想,沈莳拔出长剑,使出一个凌风步,飞身跃上墙头,挥剑朝鬼面黑衣人刺去。
鬼面黑衣人调转□□,向沈莳射出一箭。
沈莳剑锋一荡,振开箭矢,同时剑势不减,直刺鬼面黑衣人的面门。
这一招要是中了,挑飞対手面具,估计这剧本杀就得提前结束了。
然而鬼面黑衣人的功夫半点不比沈莳弱,他眼见两人距离已不足他射出第三箭,居然直接将那价值连城的精致□□卸下,在即将被刺中的前半秒侧身一闪,掌风一切,拍在了沈莳剑上。
又是第一次交手时那熟悉的深邃掌力。
沈莳的剑尖不可避免地被逼歪了半寸,只擦过夜行衣的兜帽,切开了一缕布料,却没能伤到対手。
掌来剑往,两人在狭窄的墙头一连対了几十招,一时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莳心中暗暗着急。
无良剧本是存心不让他好过,本就夙疾复发胸口堵得难受,还非要安排他今晚和鬼面黑衣人交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不知该如何收场。
好在那鬼面黑衣人并不恋战。
他眼见偷袭不成,深知援兵很快就会赶到,接连虚晃几招,用掌风将沈莳逼退之后,便瞅着空子往旁边一蹿,跳下院墙,一头扎入了茂盛的树林中。
原本以沈莳的轻功,硬要追的话,是铁定不会被対方轻易甩脱的。
不过沈莳対自己的身体情况心里有数,当然不能追也不敢追。
他跃下高墙,向赶来的巡逻队交待了鬼面黑衣人的去向。
巡逻队闻言,纷纷拔出刀剑,高举火把,朝树林追去。
等众人都离开以后,沈莳忽然往吴景澜怀里一倒,“噗”一下喷出一口淤血。
他终于疼得站不住了。

沈莳是被吴景澜一路抱回清心院的。
与上一次发病时的情况相同, 沈莳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逾千斤,堵得他连呼吸都感到煎熬, 口中浓浓的血腥味儿熏得他几欲呕吐,可呕出来的只有一口接一口的殷红鲜血。
迷迷糊糊中, 他感到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 服药喝水,输送内力。
待药效发散之后,沈莳稍稍缓过一口气来,连忙盘腿打坐, 运转心法,在吴景澜的协助下展开自救……
如此又是几日过去了。
9月23日, 沈莳来到《诡影唐花》的第十八天。
因这一回的病症发作得很厉害,沈莳被折磨得够呛,又担心那冒充吊死鬼的鬼面黑衣人会趁他病要他命, 伤到他自己或是吴景澜, 于是只得乖乖宅在清心院里养病, 三天以来什么都没有干。
巳时, 即早上九点。
“时云,今日你觉得如何了?”
“沈时云”的嫂嫂劳意晗坐在小叔子的对面,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语气中甚是担心。
可能是女儿的死实在让她受了太大的打击, 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自从沈莳再次发病,劳意晗便担心不已, 每日总要来看一看才肯放心。
沈莳对劳意晗是很敬重的,当然不会违逆嫂嫂的好意。
虽然每天都是“你感觉如何了”和“今日已好多了”的重复对话, 沈莳依然耐心地应付着劳意晗的关心,向对方细细交代自己的病情。
“那便好,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听沈莳说他情况好多了,劳意晗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了。
“对了,时云。”
劳意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缎荷包,递给沈莳,“这个你收着,是我昨日特地在山下镇子里买来的。”
沈莳接过荷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泥娃娃。
只是这娃娃与沈莳先前看过的劳意晗和唐大唐伯真的人偶都不同,它的身体、四肢都捏得很精细,身上穿的对襟袄子甚至做出了衣服的皱褶,还用金笔细细描画了一圈花边。
然而如此细致的做工,偏偏留白了面孔——那泥偶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白的脸,乍看起来颇为诡异。
“这是?”
沈莳不知道劳意晗的意思,只好问道。
“这是替身娃娃,能替你消灾挡劫的。”
劳意晗回答:
“本来按照我们那儿的习俗,娃娃都是要从庙里‘拴’回来的,不过现在咱们住在唐门里,没有这样的条件……”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在太平镇上有津沽来的商户,店里也有卖娃娃的,我就替你买了一个,还请庙里的大师给开了光……”
劳意晗看向沈莳,目光中满满溢出慈爱与温柔,轻声叹息:
“你带着,好歹算个慰藉,我也能稍稍安心些了。”
沈莳连连点头,郑重地收下了娃娃,将它连荷包一起挂到了自己的腰上。
9月24日,沈莳来到《诡影唐花》的第十九天。
今日沈莳醒得很早。
东面的地平线才蒙蒙现出了一丝鱼肚白,沈莳就睁开了眼睛。
“主人。”
沈莳一动,睡在他旁边的吴景澜就察觉到了。
他先开被子的一角坐起身,替沈莳撩开盖在脸上的一绺发丝,低声问道:“您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莳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今天一睁开眼就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情况比先前好多了,一直压在胸中的那股郁气尽数消散,他又是精神抖擞武功盖世的剑侠一枚了。
然而就在沈莳琢磨着今天应该干点儿什么的时候,有人急冲冲来敲了他们的院门。
“沈少侠!沈少侠!不好了沈少侠!”
敲门的人心急如焚,一边敲一边嚷:
“又出事了!”
沈莳和吴景澜对视一眼,迅速打点好身上的行头,几步穿过小院,打开了院门。
门外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唐门弟子,跑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气喘吁吁,一看到沈莳便惊慌失措地大喊:“又、又出事了!沈少侠,请快跟我来吧!”
沈莳对这个小厮的脸还有模糊的印象,大约在唐门家主唐雄身边见过那么一两次。
“别慌!”
沈莳跟在少年身后,追问:“又出了什么事?”
“是刁小姐!”
小厮两条腿倒腾得飞快,领着沈莳和吴景澜往唐家大宅旁的树林跑去,边跑边答:“就是那位,峨、峨眉来的刁小姐,她、她死、死了!”
沈莳:“!!”
虽然早就有了困难级副本不会只死两个人的心理准备,但如此突然地听到第三个死者的死讯,沈莳还是吃了一惊。
“刁小姐死了?!”
沈莳脱口就是一个凶案三连: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死的?”
小厮被沈莳怼了个哑口无言,张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了这三个问题。
原来是今天清晨卯时半,有巡逻队打前山唐家大宅后面的树林前路过时,偶尔发现了山道旁有一块翠绿色的衣物碎片,看织工和刺绣八成是属于女子的,上面还沾了血迹,很是显眼。
在连续死了沈玉和唐稚宁两个年轻姑娘之后,唐门上下本就神经紧绷,弟子们一看这衣服碎片便知大事不好,连忙摸进林中看个究竟。
很快他们就在树林身处找到了峨眉刁小姐刁湘竹的遗体。
和前两人一样,刁小姐也是被吊死的。
她的尸体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全身被利刃划了几十道口子,身体已经发硬,死得不能再死了。
吓坏了的巡逻队连忙将刁小姐身死的噩耗禀报了唐雄,才有了小厮受命到清心院通知沈莳的一幕。
辰时,即早上七点。
沈莳和吴景澜赶到刁小姐刁湘竹的命案现场。
现场已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烧伤后一直深居简出的唐三唐叔扬之外,唐门家主唐雄、唐大唐伯真、唐二唐仲安和唐四唐季庭都到了。
刁小姐的遗体已经被人从树枝上放了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一张竹席上。
她一身翠绿衣裙被利刃划得七零八落,露出内里雪白的肌肤和横七竖八的狰狞伤痕,不止四肢和躯体上满是刀伤,连一张俏丽脸庞也被割得几乎看不出原状,血迹凌乱地涂抹在白与绿的色块中间,仿佛一条被剥了皮的青蛇。
沈莳还注意到,吊死刁湘竹的那根树枝旁边,挂了另一具小小的尸体。
那是一只穿着桃粉色锦衣的小猴子——正是刁湘竹的爱宠“小圣”。
一根翠绿色的发带绕过猕猴的脖子,在它的后颈处打了一个死结,绳结深深勒进了小猴子的毛发皮肉里,简直像要将这只可怜的小动物的脑袋绞下来一般。
沈莳摸了摸猴子悬空的后脚,发现那爪子已经又冷又硬了。
即便他没有多少法医知识,也知道小猴子显然已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吊死鬼,我与你势不两立!”
看到未婚妻惨死的尸体,唐四唐季庭双眼通红,要不是被两名执事左右拦住,他就要扑到刁小姐身上了。
“为什么!?”
他嘶声吼道:“湘竹她为什么会到树林里来!?”
虽然唐四的演技很浮夸,不过这正巧也是沈莳十分好奇的问题。
刁湘竹是唐门的贵客,一直住在后山的别院里。
她一个未嫁人的大姑娘,没理由大半夜的不睡觉,连个侍女都不带,只带了只猴子便独自一人跑到前山的树林子里来。
“……这……”
这时,站在旁边的管家颤巍巍地开口了:
“刚、刚才,我们将刁小姐放下来的时候,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张染血的信笺。
唐雄用活动自如的左手劈手将信纸抢了过来,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随即勃然大怒,将信纸揉成一团,朝唐四唐季庭脚边扔了过去,“孽障!看你做的好事!”
唐四被唐雄吼得一蒙,楞楞地捡起信纸,展开一看。
“不!我不是!我没有!这、这不是我写的!”
唐四唐季庭脸色骤变,大声叫了起来:
“这是嫁祸!有人在陷害我!!”
他一边大喊,一边左右四顾,试图找出一个两个支持他的人。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沈莳很自然地从唐四手里拿过了那封被揉皱的信,唐大和唐二也凑了过来。
只见信上写着:
【今夜戌时,弦月盈空;幽昙绽蕊,暗香送情。佳期如梦,不我以归?与卿执手,共诉衷肠。】
落款只有一个字:【季】。
唐大喃喃道:“这……看起来确实似是四弟的字迹啊……”
唐伯真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唐四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炸毛大喊:“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给湘竹留这般轻浮的邀约!?”
沈莳转向唐大,问:“这‘幽昙’指的是什么?”
唐大回答:
“后院东北角有座凉亭,亭旁栽了一株很大的昙花,算来这几日也该到花期了……”
他朝唐四看了一眼,“看来,四弟是约了刁小姐‘花前月下’啊。”

第185章 5.诡影唐花-32 碧霞院中的血案
唐四决不承认那信是他写的, 当场就和唐大争执了起来。
唐二乐见庶弟吃瘪,逮着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在一旁给长兄助攻, 插刀插得不亦乐乎。
这时,有个执事领着两个唐门弟子上前, 禀告唐雄, 说是昨晚在飞虹桥值夜的守卫带来了。
唐雄阴沉着脸问了他们昨晚值班时有没有见到刁小姐刁湘竹。
两个守卫虽早知出了事,但近距离看到刁湘竹那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时,还是情不自禁挪开了视线。
守卫告诉唐雄,昨夜戌时, 也就是晚上七点左右,他们看到刁小姐带着她的猴子从后山那头通过飞虹桥, 往前山的方向去了,并没有任何仆役或是侍女跟随。
此后一直到天亮换班为止,二人都没见刁湘竹回来。
领头的守卫当然尽忠职守地询问了刁小姐过桥要去哪里, 刁湘竹只说自己与四少爷有约, 便径自过桥去了。
刁小姐是唐门的贵客, 平日里又是趾高气扬惯了的, 对谁都是这么个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守卫们不敢多问,只得放了行。
“你们昨日看到刁小姐的时候,她穿的是这一身衣裙吗?”
沈莳在旁补了一个问题。
“是、是的。”
守卫被迫又往尸体的方向瞅了一眼,看姑娘衣衫不整、血迹斑斑的模样, 不禁打了个冷颤, 胡乱点了一下头。
其实沈莳知道,除非特意仔细观察过, 不然人们对旁人的服饰打扮通常只有衣服式样和颜色两种印象而已。
恰巧刁湘竹又是个喜欢穿绿衣的,只要颜色不变, 那么即便少女实际上换过衣裙,这两个守卫也绝对不可能分辨得出来。
“看来,刁小姐确实是受四弟之约,才会在入夜后来前山的嘛!”
有了守卫的证词,唐大诘问时底气更足了,直把唐四噎得直翻白眼,偏偏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有力的解释,只能放大音量,让自己显得更委屈一些。
唐二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句句夹枪带棒,分明就是不打算放过唐四的架势。
沈莳没管这种压根儿吵不出结果的唇枪舌战。
他带着吴景澜,以刁湘竹被吊死的那棵歪脖子树为圆心,开始搜寻四周的痕迹。
“吊死鬼”标志性的索命血蝠纹被画在了歪脖子树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大约是受限于载体大小的限制,这只蝙蝠画得比先前那两只小了一半不止,不过头身翅膀双足俱全,颈部的绳套也清晰可见,确实是血蝠纹无误。
“阿澜,你看!”
很快地,沈莳注意到了草叶根茎上的痕迹,“这是血迹没错吧?”
“是。”
吴景澜蹲下,用指尖在那暗红褐色的痕迹上捻了捻,搓下一些细细的粉末,“这是血迹没错。”
他判断道:
“而且看起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沈莳“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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