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关灯
护眼

这样的血滴运动特征是很难以别的方式准确模仿的。
更何况,铁索上也沾上了血污。
当然, 鉴于铁索形状特殊,血滴很难保持完整。但沈莳以步幅测量过, 铁索上各处血痕的间隔皆与陆地上的血滴间隔相同,感觉就像是一个受了伤但武功高强的刺客跳上铁索,几乎不用减速地跑过去一般。
铁索的长度目测足有百米, 沈莳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除了亲自走上一遭之外,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在铁索上印下如此具有辨识度的血迹。
若是换到现在, 有遥控飞机之类的高科技产品那还好办, 可这是古代武侠背景下的剧本杀啊!系统总不可能赖皮到设定出什么跨越时代的科技产品来为难他这个侦探吧?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沈莳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唐老爷。”
沈莳转向唐雄,“敢问你们唐门有能自行通过狭窄铁索,并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下一处痕迹的器具吗?”
唐雄摇头表示他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为了消除沈莳的疑虑, 唐雄还喊来掌管机关阁的几个老师傅, 让他们当场接受沈莳的质询。
几个老师傅纷纷表示唐门虽然以机关傀儡闻名,但这样的器具他们先前还真没做过, 连类似的设计也从未有过。
沈莳是匆忙间想出这个疑问的,唐雄又是当场就把几个师傅叫来质询的, 没有机会跟师傅们事先通气,因此沈莳认为,众人的回答应当是可靠的。
在唐雄屏退几名师傅之后,沈莳摸了摸下巴,说道:
“若血迹真是凶手留下的,那他身上应当受了伤……”
他目光扫过众人,“既然如此,何不请欧阳大夫替我们逐一检查一番,看是否有可疑的伤痕呢?”
“!!”
唐四唐季庭“蹭”一下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们脱光了让人查体吗!?”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沈莳微微一笑,“当然,我也会一同接受检查的。”
“哈哈哈,我倒是无所谓!”
唐二唐仲安在一旁笑了起来,“反正平常我犯病时欧阳大夫也常常替我施针。”
说着,他瞥了气急败坏的庶弟一眼,“反倒是四弟你,反应如此激烈,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疑虑呢?”
“你——”
唐四这回是真语塞了。
他红着脖颈憋了许久,才终于憋出一句,“随便你们!”
9月24日,午时,即中午十一点。
刚刚离开不久的欧阳神医又被请了回来。
他听说要自己给唐家父子和沈莳“验伤”的时候,显得十分诧异,并隐约猜到了这其中的深意。
但欧阳神医是个聪明人,深谙明哲保身的铁律,只干活不多问,默默地完成了这个乍听起来甚至算得上“冒犯”的任务。
“唐老爷,让我推您进屋吧。”
唐雄是第一个受检的。
沈莳主动要求帮他推轮椅。
“唐雄”只深深地看了这个剧本侦探一眼,随后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莳推着唐雄进了里屋,并故意多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唐门家主隐藏在他长袍下的两条腿。
唐雄的双腿明显要比正常男性的双腿纤细得多,裤管空落落的,裤腿下方露出的脚踝细得跟枯树枝一样——这确确实实是一个长时间不能行走的病人的腿。
沈莳:“……”
他对唐雄“假瘫痪”的怀疑完全落空了。
两刻钟后,欧阳神医告知沈莳等人,他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发现可疑的伤口。
“各位身上都干净得很。”
欧阳神医说道:“莫说是会一路流血的创口了,连处小擦伤都没有。”
语毕,他便告辞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
既然已与众人撕破了脸,唐四唐季庭也不再维持表面上的谦恭,凶狠地剜了沈莳一眼,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莳只抿了抿嘴唇,似乎很浅地笑了一下。
注意到沈莳的表情,唐大唐伯真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表叔……你认为,四弟他……?”
沈莳只是神秘一笑,一个字也没有说。
看唐四走了,因毁容而严重社恐的唐三唐叔扬也立刻就打算闪人了。
“三公子,请稍等!”
沈莳却忽然叫住他。
唐三回头。
沈莳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发簪,递给唐三唐叔扬,“这是前些日子你借我的簪子,至今才物归原主,实在抱歉。”
唐三低头看了那发簪一眼,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收入了自己袖中,又朝沈莳抱了抱拳,转身便走了。
申时,即下午三点。
沈莳带着吴景澜前往后山,到嫂嫂劳意晗住的落英院去。
落英院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冷清,安静空寂得仿佛没有住人一般。
在沈莳的“前情”里,他这个嫂嫂早前还是很愿意与唐门的女眷交往的,时常与夫人们约一局骨牌,又或者喝茶聊天,游园观花什么的。
但自从独生女沈玉死后,劳意晗就深居简出,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小小的落英院里,偶尔实在闷得慌了,最多也就只在碧霞院旁边的小花园里透透气,坐上半个时辰便又回去了。
“听说刁小姐那小侍女是中毒死的?”
劳意晗接过丫鬟递给她的茶杯,问道:“这可真是……太残忍了。”
给沈莳和劳意晗送茶的丫鬟便是沈玉的贴身侍女。
那小姑娘闻言,瑟缩了一下,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水光。
沈莳注意到女孩儿的表情,倒也理解她为什么会显得如此害怕。
要不是沈玉遇害的时候,她刚好跑到后花园凑热闹看珍禽异兽去了,恐怕下场便已跟刁湘竹的侍女一般,竹席一裹,成为乱葬岗里的一缕孤魂了。
沈莳喝了一口茶,问:“嫂嫂,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这丫头告诉我的。”
她朝小丫鬟抬了抬下巴,“她说这消息现在整个别院都传遍了。”
沈莳看向丫鬟,小姑娘连忙点头如捣蒜。
确实,就如劳意晗所言,刁湘竹那贴身侍女的死因已经查明了。
唐门药园的药师们从刁小姐的闺房里搜出了一只香炉,炉里有烧完的熏香,并在余烬里找到了一种名叫“登仙”的毒药。
这种毒药是唐门的秘方,成品呈乳白色,自带一种清冽优雅的淡香,混在香料里点燃,会挥发出有毒的烟雾,吸入到一定程度便能致命。
确认了毒药是“登仙”以后,药师们连忙返回药园,查验了存放贵重药物的库房,发现“登仙”的药粉果然少了两匙——显然是有人不知何时悄悄偷盗了去。
在沈莳玩过的古代背景剧本杀里,奇奇怪怪的毒药是标配,尤其这里还是唐门,不出现那么一种两种独门毒药才叫反常。
反正“登仙”的效果很好理解,沈莳觉得,直接把它解释成氰化氢气体中毒就行了。
“是啊。”
沈莳回答,“确实是吸入毒烟而死的。”
“……”
劳意晗闻言,深深地蹙起眉,“真残忍啊,吊死鬼竟连一个小丫头都……”
“嫂嫂。”
沈莳却在这时打断了劳意晗,“您觉得凶手确实是‘吊死鬼’吗?”
劳意晗一愣,“什么意思?”
“嫂嫂,您当年可是被吊死鬼袭击过的,应该很清楚他的手段……”
沈莳看向劳意晗,“您觉得,现在的凶手,手段当真与‘吊死鬼’相同吗?”
劳意晗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立刻就明白了沈莳的意思。
她脸色“唰”一下苍白如纸,“可……大家都说是‘吊死鬼’所为……”
劳意晗的嘴唇嗫嚅着,“还有那‘索命血蝠’的标志……确、确实和当年一样啊……”
“可嫂嫂您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沈莳看向劳意晗那虽然略有了些年纪,但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庞,一字一顿道:
“破绽太多了。”
劳意晗抿紧嘴唇,很轻地点了点头。
“可、可又是谁呢?”
她声音微微颤抖,似在强忍内心的激烈情绪,“是谁杀了我的玉儿?为什么要杀了玉儿?”
沈莳摇了摇头。
太多的疑点没有答案,他现在确实还没法回答。
“不过我认为,凶手就在唐门里。”
沈莳说道:
“而且,从那人能不引人怀疑地弄到‘登仙’这点来看,凶手在唐门的身份定然不低。”
“……是吗。”
劳意晗咬住嘴唇,用一种很难辨别情绪的声音低声呢喃:
“原来凶手……就藏在唐门里吗?”

沈莳洗漱完毕,坐到榻上, 让吴景澜帮他擦干湿漉漉的长发。
自大早赶去查看刁小姐刁湘竹的尸体至今,沈莳已忙碌了一整天, 若是换成剧本杀的脚本, 沈莳觉得玩家光是要记那密密麻麻的时间线就要掀桌了。
他下意识往吴景澜身上靠了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主人,您累了吗?”
吴景澜注意到沈莳的表情,双手移到他的太阳穴上, 用恰当的力道揉按着穴位,柔声说道:“既然如此, 今夜就早些歇息吧?”
“唔,累倒不是很累。”
沈莳像一只被撸毛撸到舒服处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 抬起下巴, “就是, 线索太多, 谜团也太多了,理不出头绪……我觉得有些心烦。”
沈莳本来就是个聪明且靠谱的人,自进入剧本杀以后,沈莳被迫以侦探的身份成为其他玩家的依靠, 自然愈发可靠, 这般有些孩子气的示弱,也只会在他家吴哥面前出现了。
“哦?”
吴景澜以人工智能“小兰”的身份跟在他身边那么久, 对方的改变他自然看在眼里,此时看到他撒娇似的抱怨, 心中只觉又酸又软,手下按揉的力道愈发轻柔了,“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吗?”
沈莳笑答:“陪我聊聊案情就行了。”
“好。”
吴景澜点了点头:“您想从哪里说起?”
“唔……”
沈莳想了想,“就从我最弄不懂的地方开始好了。”
他顿了顿:“那铁索上的血迹。”
吴景澜今早陪沈莳上去看过铁索上的血迹,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吴景澜擅长一些设计精巧的诡计,比如先前那机关阁的双桅间密室,几乎是在看到门锁的同时就猜到了那“双重密室”的真相。
但铁索上的血迹却不一样。
他和沈莳一样设想过是不是唐门中有什么特殊的器械,能在铁索上自由行走,并每隔一段距离蹭上一点血迹。
但此猜测被机关阁的老师傅们否定了,而且现场也没有留下能支持这个假设的痕迹。
吴景澜无奈地一摊手,“关于这个,我也毫无头绪。”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我认为,刁小姐的死亡现场留下的血迹实在过于刻意了,很可能是凶手布的迷阵。”
“嗯。”
沈莳用力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着,翻身从塌上坐了起来,光着脚两步蹦到茶几前,又自己拖来两把太师椅,自己坐一把,让吴景澜坐另一把。
“来,让我们看看。”
沈莳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唰唰”两笔在桌子上画出了唐门两座山峰的简图。
“刁小姐昨晚酉时(晚上七点)经过飞虹桥,从后山到前山;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喝了掺了迷药的汤,全部睡了过去。”
他说道,“刁小姐的死亡地点是在前山铁索附近的树林里,她的贴身侍女则死在了后山的碧霞院……”
沈莳又用茶水在两峰之间划了条直线,当做“铁索”。
“若照血迹显示的运动轨迹推测,那凶手应该是在前山杀死了刁小姐之后,走铁索去到后山,潜入碧霞院,再杀死她的侍女的。”
说道这里,他一顿,“但这就很奇怪了……”
吴景澜:“哦?”
“那小侍女可是被熏香里的‘登仙’毒死的,而且院子里的水井还被人下了迷药。”
沈莳说道:
“按照这个时间,凶手应该在酉时(晚上七点)前就潜入碧霞院了,对吧?”
吴景澜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或许凶手利用铁索,在两峰间往返了两回?”
“你是说他先在后山碧霞院下药,再回到前山杀死刁小姐,再走铁索回到后山,将已经毒发身亡的小丫头的尸体处理成被‘吊死鬼’袭击的样子吗?”
沈莳抿了抿嘴,“这想法……似乎很合理。”
说着,他抬起眼,看向吴景澜,“但这么一来,‘凶手’的人选就与双桅间的双重密室相矛盾了。”
吴景澜知道沈莳怀疑的“真凶”是谁。
但就如沈莳所言,如果凶手是“那个人”的话,那便无法解释铁索的疑问了。
再说了,若凶手确实是“那个人”,那么他连续杀死四个人的动机也很值得商榷。
“还有一个问题……”
沈莳盯着桌上的简图,低声嘟哝:“凶手杀人倒也罢了,为什么连一只猴子都不放过?”
那猴子是刁湘竹的爱宠,几乎去哪儿都带着,显然她遇袭时,那猴子定然也在她身边。
可就沈莳从《狂○星球》里学到的知识而言,猴子并没有护主的习性,看主人中了吹箭倒下,第一个反应当然应该是逃走,难道还会扑上去跟凶手拼命不成?
就算小圣被驯养得很好,见主人身死也没有逃跑,结果被凶手逮到顺手灭了,但就如欧阳神医所言,那么一个小玩意儿,随随便便就搞死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把它的尸体悬在刁小姐旁边呢?
当然,沈莳也假设过另外一个可能性。
小圣毕竟是聪明的灵长类动物,侦探题材的小说或是影视作品里,靠鹦鹉靠狗甚至靠马靠猪破的经典案子起码能凑够两三桌麻将。
或许凶手是小圣熟悉的人,那人担心留着猴子,日后接近它时,猴子会显露敌意,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一并除掉。
可这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凶手要将小圣的尸体以那么浮夸的方式吊在刁小姐身边。
或许这只是凶手的恶趣味,但沈莳那被【调查员的直觉】提升了一倍的第六感在提醒他,小猴子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净是一些琢磨不透的谜团,沈莳越想越沮丧。
吴景澜很想帮他,但他自己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关窍。
两人坐在桌边,一时间相顾无言。
“不过,今天也不算毫无收获啦。”
沈莳笑了笑,也不用吴景澜伺候,自己起身,将杯里凉透的茶水泼到窗外,“起码,现在我已经能肯定,四少爷唐季庭的确对我们撒了谎。”
“哦?”
吴景澜接过沈莳手里的空杯子,替他重新泡了一杯热茶,“您是指他撒的谎中的哪一个?”
“哈哈哈!”
沈莳笑了起来。
他从今日换下的外裳衣袖里摸出欧阳神医给他的小纸条,递给吴景澜看。
【刁,在室;婢,孕三月。】
“十五号唐老爷的寿宴以后,唐小姐唐稚宁被杀。”
沈莳笑道:“发现唐小姐的尸体以后,唐四迟迟没有现身,后来他解释说自己在刁小姐的碧霞院与刁小姐春宵一度,为了保全女方名声才不敢出现。”
他点了点吴景澜手上的纸条,“既然借口是假的,那么,那晚我碰到的鬼面黑衣人,定然是唐四无疑了。”
“可这侍女有孕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景澜蹙起眉:“难道四少爷对未婚妻的侍女出手了?”
沈莳摇了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其实在欧阳神医给刁小姐验尸以前,沈莳悄悄向他提了个在古人看来无比冒犯的要求,那就是检查死者是否在室。
当时他确实只是单纯为了检验唐四那个留宿碧霞院的借口是不是谎言而已,没想到欧阳神医竟然买一送一,给他提供了“小侍女怀孕”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刁湘竹自来唐门以后一直住在后山别院,而别院又是唐门女眷的住处,能正大光明入内的男性并不多,侍女可以接触到的异性就更少了。
而且沈莳先前在系统提示下撞到过刁小姐霸凌侍女的现场。
——当时刁湘竹说了什么来着?
沈莳闭眼,飞快地回忆了一下。
【要死了你这臭丫头!真不知羞!】
【让你随便跟男人说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那可是你未来姑爷的竞争对手!你竟然还倒贴上去!?】
若刁小姐口中的“竞争对手”与侍女腹中胎儿的爹是同一个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唐四唐季庭是奸夫的嫌疑了。
——小侍女的死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关系呢?
——孩子他爹又究竟是谁呢?
沈莳心想:
不愧是“困难”级别的剧本杀,谜团简直跟连环套一样,一环套一环,越解越多啊。
既然暂时没有头绪,那索性不再纠结。
沈莳又把话题转到了另一处。
“哦对了。”
沈莳说道:
“唐三少爷‘那件事’,我刚才也顺便验证过了。”
吴景澜眼神一闪,“你是说那支发簪?”
事情是沈莳派他到镇上去办的,吴景澜当然知道沈莳要做什么“实验”。
“没错。这样一来,起码又解开了一个谜团。”
沈莳笑道:
“我又要麻烦你帮我再做一件事了。”
吴景澜:“请主人吩咐。”
“这样……”
他轻轻拉住吴景澜的衣袖,像说悄悄话一样凑到对方耳边,低声嘟哝了几句。
“明白了。”
吴景澜听完以后,微一颔首,“请主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9月25日, 沈莳来到《诡影唐花》的第二十天。
这日大早,吴景澜就下山办沈莳交代的事情去了。
这些日子习惯了吴景澜的陪伴,只剩一个人的时候, 沈莳竟然感觉有些寂寞。
清心院是一个只有三个狭小房间的小院子,院门一关只能用“逼仄”来形容。
沈莳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十分无聊, 忍不住琢磨要不要出门找找线索,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些懈怠,左右犹豫间一耽搁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时间已临近中午。
实在没法子, 他只能把被自己撂在系统里不闻不问许久了的AI小兰给放了出来。
“小兰。”
沈莳叫了人工智能的名字。
【主人。】
话音落下,小兰的身影随即自虚空显现。
沈莳:“……”
対着许久未见的人工智能, 沈莳心情有些复杂。
小兰的脸和身体都是他自己捏的,除了眼睛虹膜的颜色之外,与吴景澜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是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 穿的也是一身休闲西装的话, 沈莳简直要觉得他家吴哥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咳……”
沈莳心想, 幸好在副本里时,人工智能的样子只有宿主本人才能见到,不然要让吴景澜看到自己捏出了个他的替身,不知得有多尴尬。
他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対小兰说道:
“我有些饿了, 能麻烦你到厨房去给我弄点吃的吗?”
独处的时候差遣人工智能干活不算OOC,只要不被外人瞧见,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凭空漂浮也不要紧。
小兰温柔地笑着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沈莳:“……”
他单手托腮, 注视着小兰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対劲。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吴景澜束发箭袖的侍卫打扮,再看到现代装束的小兰时,沈莳竟毫无理由的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陌生感。
他莫名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心理学案例。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有个很喜欢的娃娃,经常抱在怀里,每晚跟它一起入睡。
某一日,女孩到幼儿园的时候,家人不小心弄坏了娃娃,怕女儿伤心,连忙出门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回家,趁女儿不知情时偷偷换掉了坏掉的娃娃。
然而女儿回家以后,刚刚将新的娃娃抱起,就哇哇大哭,大喊“这不是我的莎莎”,坚持要父母将原本那个娃娃还给她。
后来有一些心理学的学者研究过小女孩是如何发现娃娃被换掉的。
他们大多都认为旧的那个娃娃身上有某些不起眼的特征,小女孩能准确地辨认出这些特征的差异。
但也有少部分的学者认为,女孩儿年纪太小,无法准确地辨认出洋娃娃的细节差异。
她区别两个娃娃的方法是视触嗅听的综合结果,概括起来便是一种“感觉”,甚至很大程度上包含了“直觉”的成分。
当时沈莳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有趣的案例,看过便了事了。但现在忽然联想起来,不知何故,他觉得自己在看小兰的感觉,就像小女孩在看那个被人偷偷调换了的娃娃。
——卧槽!
沈莳抬手,在自己脑门敲了一下,“我在瞎想什么……”
——本来小兰就是我自己捏成这个样子的啊!
——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八成只是因为自己现在身处古代副本,现代装尤其显得突兀而已!
他努力这么说服自己。
两刻钟后,小兰端着一只大盘子回来了。
盘子里放了三碟点心,一碗粥和一些配粥的小菜。
“中午吃点好消化的,饭后您还能歇息一下。”
小兰将餐食一一放到桌上,対沈莳笑道:“这都是您爱吃的。”
沈莳低头打量小兰端来的食物。
一碗肉粥,肉沫剁得碎碎的,米粒熬得软烂,还撒了一些葱花提鲜。
六只灌汤小包子,两根蜜炸蛋散,两块甜米糕,配菜则是雪里蕻炒鸡蛋和切碎的酸笋,确实都是沈莳喜欢而且经常吃的东西。
沈莳:“……”
他定定地看了半晌,才端起粥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酉时半,即傍晚六点。
吴景澜还没回来,沈莳就听到有人在敲清风院的院门。
“二爷!二爷!”
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如此叫道。
一听称呼,沈莳就知道来的肯定是劳意晗院里的丫鬟。
他挥挥手让小兰隐去身影,然后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沈玉的贴身侍女,自小姐死后就留在了劳意晗身边,替劳夫人干点儿斟茶倒水、跑腿打杂的活儿。
沈莳问:“什么事?”
“回二爷的话。”
丫鬟笑盈盈地回答:“夫人下午时亲手包了糖饼,让我来请二爷您过去尝尝呢。”
沈莳点了点头。
根据系统提供的“前置剧情”,劳意晗是个秀外慧中的贤惠女子,嫁给沈凌云后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各色点心更是一绝。
既然是嫂嫂有请,沈莳自然是要去的。
他让丫鬟在院中稍等,自己回屋换了一身衣服便出门了。
戌时,即晚上七点。
沈莳与唐大唐伯真一道前往劳意晗住的落英院。
二人是在后山别院的正门处碰到的。
沈莳一问才知道,原来唐大也是收到了劳意晗的邀请,到她院中吃糖饼的。
“说起来,姨母这糖饼还是为我做的呢。”
唐大一边走边対沈莳笑道:“好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未进学呢,有一次姨母来唐门看望我,就给我做过一次糖饼,那滋味,真是……我能记一辈子。”
他轻轻咂了一下舌,又叹了一口气,“上月我提起想吃她做的糖饼,姨母就答应有空给我做一次,没料想……”
沈莳怜悯地看了唐大一眼。
想来唐大唐伯真提出想吃糖饼时,还跟未婚妻沈玉你侬我侬,姨母也快要变成丈母娘了。
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事。
沈玉死了,劳意晗自然也没心情做点心了,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这么说来,我能吃到糖饼,还是托了伯真你的福。”
沈莳尽量不去戳他的伤疤,轻轻巧巧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落英院前。
小院的院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
沈莳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院门,大跨步迈过门槛,走进院中。
院里黑灯瞎火,没有一点儿烛光。
沈莳与唐大対视一眼,直奔主屋而去。
主屋的门也没有锁。
屋内是一个女人俯趴在地的尸体。
不过只看背影,沈莳便知道那定然不是他的嫂嫂劳意晗。
死者身材略胖,头发花白——正是劳意晗的陪嫁嬷嬷。
即便沈莳没有多少法医学知识,光看嬷嬷的死状就能判断,她是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失血而亡的。
“嬷嬷!!”
唐大唐伯真发出一声惊叫,本能地扑过去,想将嬷嬷的尸体翻过来看対方的脸,被沈莳一把薅住胳膊拽了回来。
“去通知巡逻队!”
沈莳朝门外吓到脚软的小侍女叫道:“请他们去找夫人!”
“対、対!先去找劳夫人!”
唐大显然被这个变故惊得不轻,说话都直打磕巴。
他想了想,又扭头対自己带来的小厮喊:
“还有,去找我父亲,告诉他,落英院这里又、又出事了!”
戌时二刻,即晚上七点半。
就在沈莳和唐大唐伯真焦急地寻找劳意晗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令人惊诧万分的消息。
“走水了!!”
远处传来了复数的惊呼声,“小佛堂走水了!!”
沈莳浑身一个激灵。
不管是线下还是线上,虚拟还是真实,他可以拿他玩过的每一局剧本杀发誓,在这种节骨眼上突发的意外,通常与案情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且绝壁不会是什么好事。
小佛堂是别院后花园西南角的一栋独立的一层小楼,里面供奉着一尊白玉如来,平日里给唐门的女眷烧香礼佛之用。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