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关灯
护眼

“我一直把这人偶带在身上。”
唐大从沈莳手中取回泥人偶,小心翼翼地放回荷包里,重新挂到腰间,“提醒自己我的性命是母亲拼死保住的。”
他略一停顿,又补充道:
“还有,‘吊死鬼’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诡影唐花》是沈莳经历的第五个世界了。
沈莳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真实剧本杀里的杀戮和血腥,但事实是,每次他近距离目睹被害人的死亡时,心情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
简而言之,他被沈玉的葬礼搞emo了。
“啊!!!”
沈莳回到做自己房中,十分不讲究地直接往吴景澜的塌上一倒,摊成个大字型,大声喊道:“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啊!”
吴景澜替沈莳脱掉靴子,让他躺得舒服一点儿,“主人,您想不通什么呢?”
“总之,我什么都想不通!”
沈莳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脑中一团乱码,“我想不通是谁杀了玉儿和唐小姐的,也想不通那人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装成是‘吊死鬼’所为!”
他软趴趴地翻了个身,毫不客气地将脑袋枕到吴景澜的大腿上,“从玉儿的死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天了,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吴景澜实在太了解沈莳了,知道他为何心情不佳,也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
于是吴景澜替沈莳松了发髻,双手十指插入他的乌发中,温柔但有力地替他按摩起头部的穴位。
“别着急。”
吴景澜柔声道:“我陪您慢慢地想。”
沈莳闭上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想到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吴景澜本尊,又得了对方的承诺,沈莳顿时觉得心情放松多了。
他问吴景澜,“那你觉得我应该从哪里开始琢磨?”
“既然暂时还不清楚凶手为何要杀死两位小姐……”
吴景澜用拇指揉着他的睛明穴,“那不妨想想凶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沈莳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吴景澜那对幽黑深邃的眼眸,“你是要我破解机关阁的密室,对吧?”
吴景澜点了点头。
沈玉是死在自己房间里的,凶手只要瞅准机会,要下手杀人并不困难。
但唐小妹唐稚宁的死亡现场,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双重密室”——她的尸体被两重门锁封闭在一个无法出入的房间里,严密到不能更加严密。
这几日沈莳忙着与鬼面黑衣人纠缠,还没时间仔细研究机关阁的密室问题,现在经吴景澜提醒,才惊觉那机关阁的密室或许才是这个剧本杀的核心谜题,是他绝对不能忽视的最关键的部分。
“既然是要解开密室之谜,就不能只呆在房间里瞎琢磨!”
沈莳一骨碌翻身坐起,蹬上靴子,拉住吴景澜的袖子就要往外跑,“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到机关阁的‘双桅间’看看!”

“只是上锁的几个房间是门内重地,就不方便让沈少侠您进去了。”
语毕, 管事还叫来一个年轻弟子,说是机关阁的学徒, 让他负责给沈莳带路。
小学徒本想直接把沈莳带去一楼的双桅间, 但沈莳却说要先在阁中四处看看,那孩子只得照办,领着沈莳和吴景澜在机关阁里逛了一圈。
机关阁一共四层楼,造型像一座方方正正的碉堡, 内部空间也分割成平整端正的大小房间。
一层到三层大部分房间的门都是大敞着的。
沈莳向小学徒求证过,对方告诉他, 这些房间的用途就类似于现代的工作室或是车间,是给机关师傅们设计、制作、护理和维修各类机器傀儡用的,平常都不上锁, 只是若有某个房间最近在做什么重要的东西, 机关师傅们出入就得经过护卫的一番搜检。
而当沈莳和吴景澜上到第四层的时候, 过道的环境就出现了变化。
“沈少侠, 在这里请不要随意触碰任何东西。”
小学徒谨慎地提醒道:
“这一层楼存放着门内不少重要物品,也设置了许多防盗机关,若不慎触发陷阱就麻烦了。”
沈莳深深地看了小学徒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对天真少年人的怜悯。
要不是这是个剧本杀世界, 他真想摸摸这小孩的头, 跟他说,你这提醒就相当于告诉别人“唐门的秘密都藏在这里了, 快来偷一偷吧”。
不过沈莳的身份是剧本杀里的侦探,只对破案感兴趣, 既不想当怪盗也不想当神偷,自然也不打算没事找事去踩唐门的雷区。
他和吴景澜跟在小学徒身后,只在走廊上转了一圈。
大约是为了采光的需要,四楼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一米见方,用金属铁条封住以防有人从此处出入,尺寸和结构和双桅间的那扇窗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
沈莳站在窗前,很感兴趣地仔细观察起来。
“这些栏杆真的无法拆装吗?”
沈莳转头去问那小学徒。
“我学艺不精……”
学徒尴尬地挠了挠脸,“不过我想……大约是不能够的。”
沈莳虽然应了声“哦”,但还是凑上前,一根一根地检查那些栏杆,甚至很不讲究地将脑袋伸过去比划了一下,似乎想要确定栅栏的间距是不是当真无法出入。
学徒:“……”
在小学徒原本的认知里,沈时云年纪轻轻就练就一身绝世武艺,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秀优雅,是谪仙般令人敬仰的存在。
然而此时这位天仙公子正将他那颗俊秀的大好头颅往栏杆的缝隙里挤,边挤还边左右转着脸,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脑袋穿过去的角度。
这一瞬间,小学徒跨时空体会到了一把何为“偶像塌房”的崩溃感。
“啊呀!”
就在学徒不忍卒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的时候,他听到沈莳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学徒吓的一激灵,“沈少侠,怎、怎么了?”
沈莳没有回答,而是半蹲半跪在地上,勾着脑袋仔细地查看窗户的边缘。
“阿澜,你来看看。”
他朝吴景澜招了招手,“这里,好像有个奇怪的手印。”
吴景澜闻言,快步走到沈莳身边,照他的指点去看那可疑的痕迹。
果然,在窗户右下缘的不显眼处,朦朦胧胧留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那似乎是有人不经意间在落了浮尘的窗框处扶了扶所留下的。
在古代背景的剧本杀世界里当然不可能查指纹,“手印”仿佛是个毫无用处的线索。
然而沈莳发现的这枚手印的形状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吴景澜只看了一眼,就晓得它是属于谁的。
因为那印子的无名指和尾指部分是连在一起的——原本应当是指缝的部位仿佛长了个鸭掌一般的蹼,变形的肉膜也将自己的存在痕迹印在了灰尘上。
“这是唐三少爷的手。”
吴景澜一秒断言。
是的,唐三唐叔扬曾经遭遇过火灾,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因瘢痕黏连在了一起,才会留下如此特殊的手印。
“哎呦,是三少爷啊。”
小学徒听沈莳说是唐三的手印,反而松了一口气。
“三少爷这段时日确实偶尔会到机关阁来。”
他笑道:“我见过他两三次了。”
虽然唐三唐叔扬武功尽废,但好歹也是唐雄的嫡子,当然有资格去学唐门的机关傀儡术,是以小学徒一点都不觉得三少爷出入机关阁,继而在这扇窗台上不小心留了个手印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莳自然不会费心和他解释自己的想法,只是笑了笑,轻巧略过了这个话题。
酉时半,即下午六点。
沈莳第二次来到机关阁一楼的双桅间。
因沈莳曾叮嘱过唐雄要让双桅间维持凶案当日的情景,是以里面的痕迹至今未曾清理,到处都能看到令人胆寒的血迹。
“小心脚下,别踩到了。”
虽然血迹放了三天早就干透了,但沈莳还是特地提醒小学徒,让他当心不要踩上去。
小学徒一个学机关术的,武艺很是稀松,更不习惯见血。经沈莳提醒,他惊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蹭到墙边,贴着墙根走路。
“你看,当时唐小姐便吊在这里。”
沈莳径直进入双桅间,将正中那根高高的屋梁指给吴景澜看。
他蹙起了眉,“但这也太奇怪了,总觉得很不合理……”
吴景澜实在太熟悉沈莳的这个表情了。
每次他陷入谜团中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会是这副迷茫而困惑的样子。
这些时日,吴景澜披着AI皮在沈莳身边当“小兰”的时候,不知多少次看过他这个模样了。
于是吴景澜试图不着痕迹地引导他家侦探打开被卡住的思路:
“主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唐小姐的遗体上不止一种伤口,对吧?”
沈莳点头。
根据欧阳神医的验尸结果,唐小妹被吊起来的时候大约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身上并没有太多挣扎留下的伤痕。
而且除了脖子上的索沟与死后被切割的刀伤之外,唐小妹唐稚宁身上还有两处十分可疑的伤痕。
第一处在她的右侧腰处,大约是被匕首一类的短刃刺中后留下的。那刺伤不太深,绝对不致命,但出血量要明显大于死后再切割的那些创口,欧阳神医认为是在姑娘还活着的时候被刺出来的。
另外一处伤口在女孩儿的后背上,是吹箭一类的细且尖锐的小凶器留下的。
因伤口附近的皮肉微微发黑,神医认为箭头上八成是淬了毒或是沾了麻药的,唐小妹中了那一箭以后,应该会很快便失去行动能力,任由凶手摆布了。
“我记得伯真曾经提出过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沈莳一边向吴景澜说明唐小妹唐稚宁的尸检结果,一边带她去看双桅间地板上的斑驳血迹。
“唐小姐右侧腰上的伤口是在她还活着时被刺的,而且她的右手手心里沾满鲜血……还有这里,血迹一路从门口延续到离门最远的墙角,再加上门锁上沾的血……”
沈莳一指已经被破坏的双桅锁和木制插销锁,“所以,或许是凶手在外面用利器刺中唐小姐的右侧腰部,唐小姐捂住伤口逃进双桅间,然后自己锁上了这两道门锁?”
人在受到袭击时,第一个反应必定是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唐小妹唐稚宁是唐家人,且在机关傀儡术上很有天赋,经常到机关阁中学习。沈莳认为,她必然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如此一来,危急关头,唐稚宁很可能想到只能从内侧锁门的双桅间,于是急匆匆逃进这里,用沾满了鲜血的手锁上两道锁头,再躲到离门最远的角落处,便很合情合理了。
吴景澜照着沈莳的思路想了想,“主人,您认为这双重密室是唐小姐自己制造出来的?”
沈莳一点头,“只是有这个可能性罢了。”
吴景澜又问:“那凶手又是怎么在锁了门的情况下进入双桅间的呢?”
“当、当然是因为他是吊死鬼!”
旁听的小学徒实在没忍住插了嘴:
“我听说吊死鬼练的《阎罗索命大法》能倒错经脉,让身体变得异常柔软,全身各大关节都可以随便拆卸安装,就、就跟没骨头一样!”
他越说越兴奋,不由提高了音量,朝装了铁栅栏的窗户一指,“如若凶手是吊死鬼,想必一定能从这扇窗户的栅栏处轻松通过,进入密室杀害我们家小姐,对吧!”
沈莳:“……”
他没有立刻表示肯定或是否定,只朝小学徒微微一笑,反问道:
“是谁告诉你练了《阎罗索命大法》就能任意穿过这扇窗户的?”
“这……”
小学徒摸了摸鼻子,讪讪答道:
“这消息早在门中传遍了,大家都这么说啊……”
“哦?”
沈莳闻言,饶有兴趣地一挑眉,“所以现在大家都认为凶手是能穿越栅栏的吊死鬼了吗?”

“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似乎是被沈莳的言外之音狠狠吓了一跳, 那小学徒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惶惑,连说话都愈发磕巴了起来。
沈莳没有继续吓唬他,而是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密室现场, “阿澜,你怎么看?”
吴景澜却难得地没有同意沈莳的想法, “我觉得, ‘门是唐小姐锁上的’这个推论,似乎有些不合理。”
沈莳一挑眉:“哦?哪里不合理?”
“首先,这个血迹看起来就不太对劲儿。”
吴景澜朝沈莳笑了笑,又转向那不知所措的小学徒, 对他说道:
“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些白纸和一小罐油来吗?”
白纸和机油都是机关阁里再常见不过的物品。小学徒动作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就折返回来, 将东西交给了吴景澜。
“口说无凭,我们来做个实验好了。”
吴景澜将几张白纸铺到地上,然后用手指沾了沾机油, 悬在白纸上。
沈莳:“……”
他眼着这吴景澜指尖的油滴缓缓垂落, 在重力的作用下, 落在了白纸上。
沈莳在许多刑侦类的影视作品中见过类似的实验。
每次某个现场发生了凶杀案, 法医就会用各种方法模拟凶案现场留下的血痕,从而还原出死者和凶手的行动轨迹。
沈莳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但通常都只是看个结论,并没有仔细地琢磨分析的过程。
毕竟当时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倒霉催到被拉进这种现实剧本杀的世界里, 这些冷门知识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不过现在看来, 吴景澜对这方面是很有一点儿了解的。
“其实如果有新鲜的鸡血或者鸭血会更好,不过现在用油也能凑合。”
吴景澜说着, 熟练地将机油从不同的高度滴落到铺在地上的白宣纸上,然后让沈莳来看。
“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沈莳:“……”
他蹲下来, 仔细地研究地上的油滴印子。
这些油印基本上都呈现一种规则的正圆形,只是落地后液滴的大小并不一样,从较高处落下的印子较小,边缘星芒状的喷溅更明显,而从较低处落下的血痕则刚好相反。
沈莳:“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观察白纸上留下的油滴印,沈莳很容易便发现了双桅间里血迹的猫腻。
他以为的“唐小妹逃跑时留下的血迹”,都是从某个高度,一滴一滴悬空且垂直滴到地板上的,而且血滴滴落的高度至少差不多在沈莳胸口的高度。
要知道唐小妹唐稚宁身高差不多也就一米六的样子。
若血液真是从姑娘受伤的腰腹处滴落的,那么液滴下坠的起始高度根本不可能与沈莳的胸口平齐。
“所以这些血迹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
沈莳抱臂蹙眉,“理由当然是为了误导我们,对吧?”
“没错。”
吴景澜一点头,“还有,您想想唐小姐的侍女是怎么死的。”
沈莳盯着吴景澜,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啊”地发出一声惊呼:“我怎么这么笨!”
在唐小妹唐稚宁遇害当晚,她的侍女也死了。
那可怜的女孩儿当时就死在机关阁附近的一蓬蒿草中,身中两支淬了剧毒的吹箭,据欧阳神医所言,可算是见血封喉,当场毙命了。
凶手的目标是唐稚宁,那侍女只是妨碍他的麻烦,随手便用毒箭杀了。
但既然侍女是中吹箭死的,那么说明凶手从一开始就使用了远程攻击的武器,根本不应该随后又特地靠近唐小妹,掏出短兵器来,在近距离扎上唐稚宁一刀。
“原来如此……”
沈莳喃喃低语:
“难怪唐小姐身上有三种凶器留下的痕迹……”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凶手杀人时带的家伙有点儿太多了。
毕竟唐稚宁是个不通武艺的弱女子,但凡有些身手的人,只要趁其不备,轻轻松松就能将她杀死,大可不必又捅刀子又用吹箭的如此折腾。
所以事实上,真正制服唐小妹的凶器,是淬了毒或是麻药的吹箭。
凶手在唐稚宁的鱼羹里下了药,瞅准她到茅房解手,身边仅有一个小侍女的机会,用吹箭在一定的距离外放倒了两人。
然后凶手就地杀掉侍女,将唐稚宁带到了机关阁中。
当时机关阁的守卫已被凶手全数毒杀,所以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接下来,凶手用刀刺伤唐稚宁的右侧腹,并将血滴在地板上,伪装了一个她自己逃进机关阁后锁上门的现场。
最后,凶手将唐稚宁活活吊死在房梁上,再用利器将她的尸体划了个七零八落,并画上“索命血蝠”的标记,将这口杀人的黑锅扣到“吊死鬼”这个失踪多年的魔教余孽头上。
“凶手之所以要把机关阁布置成密室,也是为了让‘吊死鬼杀人’的传闻变得更可靠……”
为了不想让旁边的小学徒听去太多信息,沈莳几乎整个人贴到吴景澜的身上,用耳语般的音量低声嘟哝:
“毕竟只有修习过《阎罗索命大法》的人才能穿过那么狭窄的栅栏,对吧?”
吴景澜点点头,“您说得对。”
沈莳撇头看了看吴景澜,心说分明是你引导得好才对。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
沈莳吩咐小学徒帮他们收拾好满地的宣纸,自己则拉着吴景澜来到了双桅间的门锁前。
“这密室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侦探小说里最常见也最经典的诡计形式有三种——密室、不在场证明和不可能犯罪。
沈莳虽不算骨灰推理小说爱好者,但看过的经典作品也有几十上百本了,自问对“密室”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粗浅研究的。
现在既然吴景澜已经用血迹的破绽证明了那两道门锁不是受害人唐稚宁锁的,那么上锁的就该是凶手了。
——可凶手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沈莳站在门板前,单手抵住下巴,蹙眉盯着那已经被剪坏了的“双桅锁”,只觉千头万绪,偏偏理不出一个突破点来。
系统总不至于赖皮到搞出“因为是唐门特制的机关,所以门锁其实可以从外部上锁”这种侮辱玩家智商的设定。
沈莳以一个资深推理爱好者的立场下了如此判断。
所以这个密室的成因,一定有一个很大众化的合理解释,而且不需要太过专业的机械知识,只要细心调查就能发现破绽。
如此琢磨着,沈莳便开始上手摆弄那坏掉的双桅锁。
“阿澜,你看。”
沈莳转动沾了血迹的把手,让吴景澜看那一粗一细两根“桅杆”。
“这锁还完好的时候,这两根杆子会插入到门板上的轨道里,门也就锁上了。”
吴景澜点点头。
他面上十分平静,其实内心很是纠结。
实际上,吴景澜在看到这个门锁时,就对密室的“成因”有了一个很具体的猜测。
这倒不是因为吴景澜比沈莳聪明,只是他恰巧是个优秀的程序员,一直对密码、解谜、拼图、机关这些玩意儿有一种直觉式的灵感和天赋而已。
但他现在是个NPC,不能代替侦探破案。
想要给沈莳什么提示,还得绞尽脑汁想出个别的辙儿来。
吴景澜一边思考,一边蹲下来,眯着眼睛朝门板处看。
“原来能透过两条轨道看穿门板嘛。”
他抬起头,像是在很平常地陈述自己的感想一般说道。
与吴景澜了解沈莳一样,沈莳也对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发小再清楚不过了。
几乎就在与吴景澜目光相触的瞬间,沈莳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对方一定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密室的秘密一定就在这两条锁道上!
沈莳心想。
他拼命地回忆着他在发现唐小妹唐稚宁的尸体时,这道“双桅锁”到底是处在什么状态下的。
“双桅间”的门板比普通的要厚实得多,两根“桅杆”脱落了以后,在门板上留下了一粗一细两条正圆形的狭长“隧道”。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装在现代装在门上的“猫眼”被拆掉后留下的孔洞,只不过一个只有黄豆大,另一个则更小,差不多只有绿豆的尺寸,明显要比猫眼小得多了。
沈莳下意识地想到了密室机关里出镜率高居榜首且能甩下第二位一百八十个身位的“鱼线”,随即忍不住便开始琢磨:难道是用鱼线穿过这两个孔洞,再如此如此那般那般进行一番他不明白原理但或许可行的操作,从外侧把双桅间的门锁上的?
——不对!
沈莳摇了摇头,在心中否定了自己刚才那番猜测。
若真是什么复杂的机械操作原理,就算聪明机智如他家吴哥,也不可能一眼就看破陷阱真相的。
能让吴景澜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出答案的,一定是远比他脑补的要简单得多的、几乎不需要太多技巧的操作。
更重要的是,沈莳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在唐小妹唐稚宁的凶案现场第一次看到这个门锁时,两条锁道都被“桅杆”严密地封闭了起来,应该不存在可以走鱼线的空间才对。
——所以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吴景澜:“……”
他看着沈莳直接坐到了门板前, 眉头深蹙,目光锁在坏掉的双桅锁上,像是在思考某个难解的题目一般, 专注而又苦恼。
——真可爱。
吴景澜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要不是OOC的后果很严重,他真想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一揉沈莳的头发。
怎么才能在不违反系统限制而且不崩人设的情况下给他提示呢?
吴景澜再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有两个门锁, 主人您又何必只盯着下面这一把呢?”
他思来想去, 决定曲线救国,从另一个方面提醒沈莳。
沈莳的目光从坏掉的双桅锁上移开,转到吴景澜脸上,困惑地眨了眨眼。
吴景澜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莳其实没能立刻理解对方的提示, 不过这不妨碍他开始调查高处的插销锁。
插销锁安得有点高,差不多与沈莳的头顶齐平。锁的时候只要将手抬高就能碰到, 但若是要仔细调查,可就得搬东西来垫脚了。
于是小学徒又一路小跑,替他们搬来了一张踏脚用的小板凳。
沈莳:“……唔, 有点奇怪啊。”
他凑到近前, 细细打量那插销锁。
在下面仰视时还不太能觉出来, 只有在靠得够近时, 沈莳才感觉这把插销锁确实十分简陋。
与精致的双桅锁形成鲜明的对比,插销所拢共就三个部件——锁叶、锁套和中间的木栓子。
现在木栓子从中一分为二——那是唐大唐伯真暴力破门时用金丝锯锯断的,左半嵌在锁套里,右半卡在锁叶里, 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要掉不掉??
沈莳眯了眯眼睛。
他算是想明白刚才一眼看到这把插销锁时, 为什么会对它产生“简陋”这么一个观感了。
因为那木栓子明显比锁套要细上一整圈,卡在锁叶里时松松垮垮的, 不免给人一种很不牢靠的感觉。
若是放在平时,看到这么一把锁倒也没什么, 必要场合下还能赞一句“纯天然手工制作真真古色古香”,可在一个剧本杀的世界里,一个密室圈套里,就相当于贴上了“我很可疑”大红标签,提醒侦探一定要仔细调查了。
沈莳自然不会跟它客气,上手就将卡在锁叶里的半根木栓给拔了出来。
“哈!”
他拿在手里只看了几秒,便笑了,“还真是,一个简单粗暴得不行的小机关啊!”
说着,沈莳将那半截栓子递给了吴景澜。
吴景澜接过木栓一看,也轻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什么!什么!?”
旁观了许久的小学徒实在好奇得不行,这会儿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了,忍不住凑过脸来,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机关。
吴景澜干脆将那木栓递给了学徒。
小学徒一接过栓子,指腹便摸到了一种滑溜溜的奇怪触感。
他定睛一看,便发现木栓表面竟然刷上了一层透明无色的油脂,那质地,那感觉,小学徒有九分把握,定然是他们机关阁里给傀儡表面抛光时会用到的保养油。
“!!”
惊讶之下,小学徒又转动木栓,很快发现了更多的猫腻。
就像给木珠穿孔一样,在这半截木栓的正中间,被锥子一类的尖细锐物钻出了一条隧道,能让细线或是铁丝一类的细长物品毫无阻碍地穿过。
“难、难道——”
学徒失声叫了起来,下意识看向窗户处:“难道是从这缝里穿线,再从外面拉动……”
他身为唐门弟子,好歹也学了两三年的机关傀儡术,这点基础得不行的小伎俩还是很容易就能看穿的。
沈莳点了点头。
正如学徒所言,凶手将木栓子整个钻通了,再固定上一根细线或是铁丝,然后从门缝走线也好,从窗户拉绳也罢,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从门外拉动引线,将栓子慢慢往前拉,最后嵌入锁叶里。
木栓之所以比锁套本身小了一整圈,还在栓子表面刷上润滑的保养油,为的当然是让栓子在拖拽中滑行得更顺畅罢了。
这个诡计简单、平凡且毫无创意,在万千密室机关里简直只能用粗糙简陋不入流来形容,唯一的优点就是操作性强,基本上不用担心实操时出意外状况。
“这、这么说,这门是有人从外面锁上的?”
小学徒亲眼目睹了“证据”,在对案情有了冲击性的理解的同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的谜思之中,说话都有些混乱了。
“可是,双桅锁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用求助似的可怜眼神看向沈莳,“还有,难道真的不是吊死鬼,而是有人、有人杀了小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