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连忙应是:“王妃放心,小的必当?让大伙儿全力配合。”
他初时还觉得王妃中那?些?没听?说过的作物是在过家家酒,现在却是不?得不?服。
王妃说能种两季水稻,那?便?能种。
农庄的佃农们也不?像外面的人那?么担心顾虑。
他们亲眼看着?陈四几家人中了王妃带来的土豆收成那?么好,赚了不?少银子,闻着?几家传来的肉香味眼睛都?红了,现在都?摩拳擦掌地等着?种新稻种。
管事都?不?必都?说什么,只要管好众人,分配好任务便?好。
管事告退之后?,云清命人把消息带给陈乐生,让他找人来种。
由于土豆需要的种子极多,现在收成的土豆也只够几百亩地用,而且土豆是不?少人亲眼看到的高收成,陈乐生都?没张贴告示,便?找齐了愿意种植土豆的人家。
临近三月,封宁城渐渐热闹起?来。
街上随处可见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都?是来参加王妃于三月初二举行的考试的。
城中的外地人多了起?来,客栈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一间下房的价格都?翻到了两百文一晚,却仍是住得满满当?当?。
只是许多农家的孩子却是承担不?起?这样的价格的。
宁州百姓的穷是普遍的,虽说山匪已除,百姓们却是没办法一夜之间富起?来的。
云清考虑到不?少书生可能都?像林瑾一样,家中贫穷,来一趟府城考试的钱说不?定都?拿不?出来。
他不?想因此埋没人才?,便?直接让人赁了城中的宅子,以极低的价格租给考生,环境算不?上多好,却也比客栈的大通铺要好了许多。
各县令通知消息时将此项也告知了县里的秀才?,许多人当?即便?喜极而泣,面朝封宁的方向跪地叩拜。
正?因如此,这次来到封宁应考的秀才?非常之多,封宁城中的摊贩都?乐开了花。
酒楼里,书生们都?在互相?打听?消息。
“柳兄,你一直在封宁城,消息最是灵通,你知道这次的考卷都?考些?什么吗?”
此问?一出,不?管正?在喝酒吃菜的还是小声谈笑?的,都?瞬间转过了头,看向被提问?的柳元。
他们之前苦读,准备的都?是应对科举的经史子集,作诗策论,此次突然被通知可以前往封宁应考,所有人都?没有提前准备的机会。
他们的目标本是科举,可科举路这么长这么难,考中举人的都?是寥寥,更别?说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县令发布的告示中说明此次考试考中便?能被授官,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柳元摇了摇头:“我只知此次依然是王妃出卷,王妃不?爱考经史子集,也不?考作诗,多是一些?时政相?关的贴近民?生的考题。”
另一名公子开口道:“正?是,我听?说算学也是王妃爱考的题目,而且题目难度很大,临时抱佛脚怕是来不?及了。”
也正?因如此,就算他们家中有人参加过前几次王妃举行的小考,却也无法作为参考。
王妃的这种出题模式,当?真是把所有人都?放在了同一起?点。
众人皆叹气,觉得心里没底。
时间便?在一众考生的焦虑之中滑向了三月初二。
贡院门前,天还没亮便?站满了应考的考生。
云清是此次考试的主考官,许多考生都?听?闻了不?少云清的事迹,对他极为崇拜,再加上其中的部?分考生本就是因为云清提供的宅子才?能参加此次考试,对他非常感激。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一睹云清的风姿。
街角的马车上,贺池腰杆挺得笔直,云清靠在他的肩窝睡得正?香。
自从云清把延国之事告诉他后?,虽然延国的消息还没传来,他却已经在按照云清的消息来做准备了。
这些?时日贺池整天都?在宁州大营,他将操练将士的方向做了调整,又布置暗中招兵的事,忙得和云清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贺池微微侧头看着?云清的睡颜,他睫毛洒下的阴影盖不?住眼下的青黑,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些?时日不?光贺池在忙,云清也忙得脚不?沾地。
宁州的官员不?得力,许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饶是他智计过人,很多事做起?来甚至都?算得上轻松,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压下来,却还是让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算起?来两人已经忙得几日没能好好说话,贺池今日特意早起?来送他,便?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云清见贺池已经收拾齐整,便?知道让他回去睡觉也是徒劳。
贺池平日里基本不?会违逆云清的意思?,却在这种事上犟得出奇。
云清无奈地笑?了笑?,将他让进马车。
时辰尚早,街上十分安静,马车里也一片静谧。
贺池本是想和云清说会儿话,但是此时看着?有些?困倦的云清,却只想静静地陪着?他,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云清起?床时特意用冷水洗脸醒神,刚出来时还觉得很精神。
这会儿在马车里被暖炉暖融融地一烘,再加上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时的轻微摇晃,他只觉得之前用凉水强行褪下的困意像是蓄势猛地反扑过来,让他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王府到贡院并不?算远,云清不?想睡过去,可他这几天实在缺觉,上涌的困意十分不?讲道理,迅速地将他淹没。
云清靠到贺池肩上,只来得及嘱咐一句“到了贡院叫我”便?睡了过去,他困极了,说出的话像是嘟囔,不?靠近根本听?不?清。
贺池伸手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只觉得他这样困得人事不?清的模样十分可爱,却又让人心疼。
他伸手将云清揽进怀里,给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云清始终呼吸轻缓,睡得很沉。
云清的手脚总是冰凉,贺池早在京郊春猎时便?知道,他一只手揽着?云清,一只手握着?云清的双手帮他捂着?。
两人的亲密肉眼可见。
坐在马车门边的阿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本以为王爷是好人,才?会对少爷好,给少爷过生辰,他再迟钝眼前的一幕也明白了,原来王爷是因为喜欢少爷才?这样……
他有些?纠结地拧着?眉,可是少爷喜欢王爷吗?
他要怎么提醒少爷王爷趁他睡着?占便?宜的事啊?
凌晨街上无人,马车很快便?畅通无阻地到了贡院。
马车停下后?,云清依然睡得很熟,贺池却没有叫他的打算。
主考官并不?用这么早到,云清太?有责任心,这样太?累了。
“铛——”
贡院敲响铜锣,示意考生们开始点名进场。
贺池已经提前伸手捂住了云清的耳朵,云清却还是被锣声吵醒,他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贺池的下颌线才?清醒过来。
许是睡得沉,他不?过补了这么一会儿的觉,便?觉得精神极了。
贺池的手依然捂着?他的耳朵,那?半边脸颊都?被捂得烫了起?来。
云清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贺池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双手也被妥帖地暖热。
他坐直身,不?等贺池说话便?凑上前亲了一下贺池的嘴角。
“多谢王爷。”
贺池抿了抿唇,揽着?他的腰低头吻了回去,却不?是像云清那?样浅尝辄止的吻。
好几天没能好好亲近,他亲得又狠又凶,像是想把这些?天的份都?补回来似的。
云清心跳得很快,贺池的怀抱又热又紧,力气比他大得太?多,一只手便?能将他紧紧梏住。
见贺池没有久久停下的意思?,云清挣脱不?开,不?得不?用力捏了一下贺池的手指。
贺池有些?不?情不?愿地退出来,盯着?云清被亲得艳红的唇,眼神像一头没被喂饱的小狼。
云清心里一跳,自从那?天被贺池知道了他吃醋开始,贺池之前面对他时的小心翼翼便?褪去了许多,偶尔会露出像现在这样让人心颤的攻击性来。
可只要他喊停,却又会很听?话地停下,让人不?自觉地心软。
云清顾不?上去管自己的耳根是不?是已经红透,他匆匆移开目光,起?身打算下车。
若是贺池再不?管不?顾地继续,就真要耽误事了。
却刚起?身就被贺池抓了回去。
云清后?背一麻,正?要开口制止贺池:“不?……”便?见贺池拿起?了一旁的披风,妥帖地帮他穿好。
贺池的神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去吧,冷了就点火盆,别?冻着?。”
云清松了口气,也笑?着?伸手帮他理了理被自己蹭乱的衣领:“知道了,王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贺池点了点头,云清起?身,便?见阿舒背对着?他们双手捂着?眼睛坐在马车门前,把他下车的路堵得死死的。
云清伸手敲了一下阿舒的脑袋瓜:“做什么呢?”
阿舒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连忙打开车门先下去了。
云清转头看着?贺池,笑?着?挥了挥手,这才?下车离开。
考生们有些?骚动,
贺池目送云清进了贡院之后?,才?让车夫赶车将他送回王府,然后?便?骑马去了宁州大营。
这场考试只考了两日,却考得许多参加过举人考试的考生都?两眼发懵。
考完之后?,许多人都?面面相?觑,连答案都?不?知道怎么对。
张至一把拉住匆匆走过的文鸿羽:“文兄,算学题你可做出来了?”
文鸿羽苦笑?道:“只做出了前五题,不?知对错。”
文鸿羽是他们县里的案首,学问?最好,连他都?只做出前五题,张至突然觉得自己只做出三道题也还好,毕竟只做出一两道题甚至没做的考生甚至更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后?面差的再多,只要在他前面的人数够了,他便?也没希望了。
张至叹道:“我只答了三道,此次怕是要落榜了。”
十日后?放榜,他甚至都?不?想再等了,虽然王妃提供的宅院便?宜,可每日吃饭也是一笔花销。
而且他若是住到最后?等来个落榜的结果,难免觉得自己愧对王妃。
文鸿羽却安慰他道:“前面还有时政题,只是算学决定不?了最后?的结果,张兄不?要这么快放弃,我觉得你前面答得很好,未必没有希望。”
张至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若没得到结果便?离开了,不?知要挂念到何时去。
城中四处都?是哀嚎的考生,对答案的考生,自觉的没希望的便?早早离开了,城中也变得冷清了些?许。
云清和诸位大人却完全顾不?上这些?,此次来的考生多,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被一堆考卷淹没了。
云清依然采取官吏们初筛,他来做最终抉择的方式,饶是如此,他一个人对好几位大人,依然有些?忙不?过来。
等八日后?考卷批完,几人无不?累得头晕眼花。
次日,云清难得一觉睡到了中午。
终于睡了一个饱觉,云清浑身都?睡得发软,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
云清正?打算起?床时,阿舒听?见动静过来帮他挽起?帐幔,一边禀报道:“少爷,孙管事回来了,已经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了,现在要召见吗?”
云清猛地站起?身,动作变得很快:“即刻召见,让他来书房。”
云清迅速洗漱完,顾不?上用早膳便?去了书房。
孙管事去年十月出发,现在便?回来,想来是已经有了收获。
孙管事满身尘土,却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喜意,他见到云清便?立即拜了下去:“小的见过王妃,小的不?负王妃所托,在岩州找到了棉花!”
华国古代最开始是没有棉花的,普通百姓穿的衣物由葛布或者麻布制成,有钱人和达官贵族便?穿昂贵的丝绸。
至于御寒,有钱人有兽皮,平民?百姓却只能用楮树的树皮来做纸衣御寒。
云清知道大瑜还没有棉花之后?,便?把寻找棉花放进了计划中。
棉花传入古代的华国有两条路径,一是从南亚次大陆经由海路传到沿海的南方,另一条则是从中亚陆路传到北方边境。
既然土豆和玉米都?已经通过海路传入了大瑜,云清想着?,那?棉花说不?定也早就传进来了。
解决了粮种的问?题,云清便?把孙管事派去专心找棉花了。
北方路途太?远,云清便?让他先去南方,若没有收获再考虑去北方。
云清已经做好了要拉长战线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孙管事打开摆在他身侧的箱子,一箱未经处理的棉花出现在云清眼前。
孙管事介绍道:“这是刚采摘下来的棉花,经过轧棉、纺纱等处理,便?能织成棉布。”
他又打开旁边的另一个箱子,饶是他已经接触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却仍然难免激动:“王妃,这便?是棉布,小的从未见过这么又软又舒适的布,比麻布和葛布好太?多了!”
他把棉布拿起?来,下面竟是一床被子,孙管事脸上的神情更为激动:“王妃,还有这棉花制成的被子,小的试过了,特别?暖和。”
云清弯下身细看,孙管事看着?云清始终温和的笑?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
云清看过之后?直起?身笑?道:“孙管事可有买到棉花种子?”
孙管事连忙点头:“买了买了,种子买到了不?少,只是他们那?里是个封闭的小地方,很多人家用的棉布都?是自给自足,买到的棉花棉布的数量不?多。”
云清舒出一口气,笑?着?朗声道:“孙管事此行有功,重重有赏!”
于途县,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赶车的是一个面貌平常的年轻人,车厢内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听?声音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车轮扬起?路上的灰尘,一路向着?封宁城的方向驶去。
三月十四?, 贡院西墙外?挤满了书生。
今日放榜,众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张至来得早, 拉着文鸿羽挤到了最前面。
“来了来了!官爷来了!”有看热闹的人兴奋地喊道。
书生们全都转过头?, 紧紧盯着拿着红纸的衙役。
两名衙役来到院墙前, 敲响铜锣:“放榜咯——”
所有人都不?错眼地盯着他们张贴榜单的动作。
张至离得近,他知道以自己的成绩就算能考上?排名也不?会好,一开?始便往最后一排看去。
衙役刚贴好榜单撤开?身?子,众人便都十分激动地凑上?前。
人群里很快便传来各种各样?的喊声。
张至看到倒数第二个便找到了自己,他又瞪大了眼睛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才猛地握住文鸿羽的胳膊, 兴奋地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文鸿羽刚找到自己的名字,便被他拽得身?子都晃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张至满脸狂喜混合着糊了一脸的泪水,心下也有些感?概。
他和张至做过两年同窗,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此时也是?真心为?他高兴:“恭喜张兄, 苦尽甘来。”
张至抹了一把脸, 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着急地转头?去看榜单:“文兄你中了吗?”
文鸿羽笑着道:“中了。”
张至兴奋地道:“那以后咱们便是?同僚了。”
文鸿羽也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他们从同一个地方来,可?以相?互扶持,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同于两人这边的喜庆,大多数人看过榜单之后都是?哭丧着脸的。
这次选的人比寻常科举还要少, 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个名额, 能考上?的人也能说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不?过因为?这次考试的内容实在不?同,结果和众人预测的也有不?小的差距。
有被看好的案首落榜, 一些籍籍无名的秀才反而上?了榜。
城中开?了赌局的庄家栽了好几个,直到放榜之后的好几天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三月十六,考中的秀才统一到府衙报道。
见到云清后,当中至少半数的人脸上?都是?感?激掺杂着敬服的神?情,余下的不?至于如此,看着云清的神?情却也是?崇敬的。
考中的名单出来后,参与阅卷的官员都觉得惊讶,其?中竟然有不?少都是?住在云清资助的院子里的。
云清设的院子虽然不?设入住的条件,只要是?考生都可?以去。
但是?由于院子的环境一般,家中殷实一些的都会为?了更好的休息环境选择去住客栈,只有真的家境不?好的才会住进院子。
这也代表着,竟然是?家境不?太好的考生更契合他们筛选的要求。
大人们也开?始思考,只知道做锦绣文章,不?知道百姓疾苦,真的能做好官吗?
眼下看着众人看云清的眼神?,他们也不?得不?佩服云清。
这些人刚入官场,便已对?他如此尊敬信服。
云清笑了笑,对?众人说了些勉励的话,然后便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部?门。
有了这批人,府衙办事的官吏终于充足起来。
只是?府衙本来便缺上?层的官吏,孙奇胜这个暂代通判还让贺池打发去了榴玉县做县令,现?在的人力便更是?吃紧。
压在云清身?上?的事多得他连图纸都没时间画。
“……图纸全都传下去了,县里已经开?始组织木匠制作,四?月应当就能先做出一批,木匠们有了经验,后面的做起来便快些。”
云清点了点头?:“棉花的事安排好了吗?”
陈乐生应道:“封宁周边的已经安排好了,王成带着种子去了南边,现?在已经到了柳张县,传回来的消息总体是?顺利的。”
这段时间春耕,陈乐生和几个农事官忙得脚打后脑勺,陈乐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整个人都很有干劲。
他跟着云清办了两个月的事也历练出来了,做事回话都很利落。
张至站在他身?后,目光里满是?激动,原来这就是?王妃身?边得用的臣子,他也要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云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冷不?丁话锋一转,问了一个问题:“陈大人,你觉得我们要增加粮食产量,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陈乐生懵了一下,在他看来,今年开?春做的这一系列事情,不?管是?新的稻种或是?土豆,还有龙骨水车和筒车这些汲水灌溉工具,都已经能把粮食产量提升到一个他不?敢想的数字。
他现?在只要想到今年的收成就会激动得忍不?住发颤,根本没去想过还能做什么增加产量。
他慌了一瞬,抬头?对?上?了云清沉静的眼神?,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到底是?通过记录土豆生长情况的手册就能被云清选中的人,观察得十分仔细,这么一想便想到了他之前曾经思考过的一处不?同。
他之前观察土豆生长,并没有只盯着其?中片地看,田庄里每户种土豆的佃农他都看过。
最后土豆的亩产出来,同样?的土豆种子,差不?多肥力的土壤,四?户人家却种出了不?同的产量,排除别的干扰,剩下的便只有人的关系了。
陈乐生斟酌着道:“臣之前在农庄时便发现?了,陈四?一家施肥的方法都与别人家不?同,最后土豆收成出来,他家的亩产也比别人家高,臣觉得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改进现?在普遍的施肥方法,应当能够提高产量。”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上?报给云清,一则是?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有些犹豫;二则是?因为?这些时日事情太多了,这件事在新稻种和水车面前便被衬托成了小事,他也忘在了脑后。
云清眼里多了些赞赏之色:“不?错。”
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纸递给陈乐生:“不?同的作物需要的肥料也不?同,用这上?面的堆肥方法,制出的肥料让水稻的产量显著提高,你安排下去。”
陈乐生接过纸,看到上?面有不?认识的东西也没多问,云清写得很清楚,去哪里找怎么制成都有,他应下后,便带着张至离开?了王府。
陈乐生边走边琢磨云清给的堆肥方法,一边想着幸好这次分了个人到他手下,不?然还真是?忙不?过来。
他想了想,叫过跟在后面的张至,细细吩咐起来。
两人出门时,正好碰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陈乐生满心都是?肥料,张至则是?忙着听陈乐生的吩咐,都没在意这辆和王府格格不?入的马车。
两人走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身?姿修长,即使穿着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住他的风姿。
可?仔细看去,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里却满是?沧桑。
暮春的天气,他还穿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旁边一直跟着他的男子低声道:“大人,进去吧。”
白忱溪点了点头?,提步上?了台阶。
他随着带路下人一路穿过花园。
正值阳春三月,花园里已经开?得姹紫嫣红,好不?热闹,一眼便能看出定是?主人特意让人精心打理搭配的。
江南人人都知,白公子爱美人,爱美景,爱美酒。
若是?从前,这样?的景象便能让他一壶酒一支笔,畅快地作一天的诗。
可?现?在……白忱溪目不?斜视地穿过花丛,神?情毫无波澜。
进了梦溪堂,刚转过垂花门,等在正厅的云清便迎了出来。
一直绷着脸的白忱溪看到云清终于露出个笑容来,他唤了声“阿清”,紧接着便要俯身?行礼。
云清连忙上?前两步托住他的手臂:“师兄和我还讲这些虚礼吗?”
云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记忆里的白忱溪当年在江南也是?意气疏狂的少年郎,十七岁中状元,一身?才气,不?知让多少读书人汗颜。
没想到多年不?见,竟然已经物是?人非成了这般模样?。
白忱溪捂着嘴咳了两声,云清回过神?,拉着他进了房间。
阿舒在房间里加了炭盆,上?了热茶,便带着人退下了。
白忱溪捧着热茶,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看了云清一会儿,眼里带着笑意和叹息,语气里也多了些云清记忆里的熟悉:“阿清长这么大了。”
云清看着白忱溪手上?仍没养好的皲裂和细小伤口,沉默了半晌:“是?我拖累了师兄。”
白忱溪一愣,反应过来后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晏王对?愈州势在必得,不?管那个位置上?是?谁,都必须得是?他的人。”
“晏王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我不?愿投入他的阵营,没想到……”
没想到晏王直接设计陷害把他拉下马,而他所效忠的朝廷最终也没能还他清白。
云清抬头?看着白忱溪,白忱溪笑容里漫上?了苦意:“阿清,我不?怕和你说,这…实在让人失望得紧。”
短短七年便靠实打实的政绩调任一州知州,大瑜最年轻的知州,甲冠天下的状元郎,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失望?
这个王朝不?去善待这些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怎能走得长远?
云清看着白忱溪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云清道:“师兄先别想这些了,养好病再谈其?他。”
白忱溪看着他,缓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神?色郑重?地起身?向他行了个礼:“阿清,不?论如何,多谢你冒险救我出来。”
云清连忙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白忱溪不?待他开?口便继续说道:“当时你被赐婚给王爷,时间仓促,我们知道时木已成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入了狼窝……”
白忱溪面有愧色,没能护住这个小师弟,他一直耿耿于怀。
云清打断道:“师兄别这么说,那样?的情况,谁能左右呢?”
皇帝亲自下的赐婚圣旨,莫说他只是?个小小的知州,便是?贺池自己,也是?反抗不?能的。
白忱溪叹了口气,摸了摸云清的头?发:“还是?这么懂事。”
他看着云清,半晌才低声道:“我看了阿清写的信,可?经此一遭,我已无意再入官场,怕是?要让阿清失望了。”
晚间,贺池回到王府时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仍然先去了一趟梦溪堂。
云清正坐在书桌前发呆,连贺池进来都没发现?。
桌上?的图纸还没画完,他很少在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发呆,贺池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走上?前去。
他已经得到了白忱溪到封宁的消息,见到云清的状态,便知事情并不?顺利。
他看着云清桌上?的图,出声道:“王妃这是?画的什么?”
云清回过神?,把笔放回去,应了贺池的问题:“是?纺车。”
见贺池面露疑惑,他解释道:“便是?用来纺棉纱的工具。”
云清知道贺池想问什么,先一步说起了情况:“师兄还病着,我让府医帮他看过,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郁结于心,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能痊愈,长久下去恐怕会伤了根本。”
贺池道:“他可?是?不?愿再入朝?”
云清点了点头?。
贺池道:“他被设计陷害,父皇也不?辨忠奸,他心灰意冷也正常。”
云清眼里隐忍着愤怒,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却什么也不?能做,起码在目前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他也觉得难过,师兄经世之才,现?在却积郁成疾,消沉避世。
贺池知道云清不?会去劝白忱溪,他现?在对?白忱溪有恩,两人之间还有同门情谊,这样?做只会让白忱溪为?难。
贺池抚了抚他的眉心:“王妃把这件事交给本王吧。”
云清抬头?看他,鼻腔里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贺池道:“不?管他最后愿不?愿意留在封宁,以他现?在的情况,都最好先把心结解开?,王妃放心,不?会让师兄为?难的。”
云清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多谢王爷。”
贺池摸了摸他的眼睛,却被云清伸手抓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