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别墅太大,等余鹤走到三楼时,傅云峥已经彻底打扫完战场,不仅将抽完的烟头毁尸灭迹,还锁好了露台玻璃门回到卧室。
甚至换好睡衣,靠坐在床头准备午休。
完全是一副很养生、很注意身体的模样。
余鹤左右看了看:“烟藏哪儿了?”
傅云峥作出很惊讶的样子:“什么烟?”
余鹤眯起眼睛:“还装,刚才还在楼上挑衅我,现在不敢承认了?”
傅云峥曲着腿坐在床上,一本书放在膝头,表情和语气都很淡然,煞有其事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鹤抓过傅云峥的右手闻了闻。
先是一阵洗手液的香味,确实没什么破绽,然而余鹤嗅觉灵敏,纵使洗手液的味道足够香,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傅云峥中食二指之间那缕淡淡的烟草味儿。
余鹤握紧傅云峥的手指,冷笑一声:“你装的跟可真像,要不是我了解你,还真以为你有个双胞胎兄弟也藏在别墅里。”
傅云峥指尖微微一动,信口胡诌:“对,刚才那个就是我双胞胎弟弟。”
余鹤抬手扣住傅云峥的下巴:“傅总还有双胞胎弟弟啊。”
傅云峥顺着余鹤的力气抬起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余鹤低下头:“呼吸间都是烟味,还敢胡说骗人,喝中药的时候抽烟不好,下回别抽了。”
傅云峥抿了下唇。
傅云峥的唇色还是很淡,没什么血色,只有接吻过后会被吮出一抹短暂的嫣红。
一抹非常、非常迷人的嫣红。
“捉贼拿脏,我要好好检查检查,免得冤枉了你。”余鹤垂首吻在傅云峥唇上:“张嘴。”
傅云峥顺从启唇,余鹤如愿尝到了傅云峥口中的烟草苦味。
更多的是漱口水的薄荷清甜。
傅云峥做的很干净,洗手漱口换衣服,能做的都做了,可惜余鹤的嗅觉太灵敏,这一局他注定要落败,要输在余鹤手中。
余鹤翻身伏在傅云峥身上,单臂撑在床上,微微俯身:“我家傅老板教导我,撒谎的小孩要受到惩罚。”
傅云峥仰起头:“你成日张嘴就来,我什么罚过你?”
余鹤解开领扣,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你现在罚。”
“怎么罚?”
“你想怎么罚?”
傅云峥翻了个身:“我不想罚你,我想睡午觉。”
余鹤也躺回床上,他没换睡衣,脱了衣服只穿了条内裤就钻进被窝里:“我搂你睡。”
少年人火力壮,余鹤身上热乎乎的,少了一层衣服贴在一起,热意很快传到傅云峥后背上,就像贴了个小暖炉。
暖烘烘的热乎气烘着,傅云峥困意很快涌了上来。
“你也睡。”傅云峥交待道:“别趁我睡着了折腾我,刮胡子剪指甲的。”
余鹤失笑道:“遵命,傅老板。”
傅云峥呼吸渐渐放缓,声音也轻:“光溜溜的像条活鱼,你一动我就该醒了。”
余鹤在傅云峥耳朵上轻轻一吻:“睡吧,我不动。”
傅云峥很快睡着了,余鹤如同他向傅云峥保证的那样,整整两个小时一动不动。
傅云峥醒来时,正是冬日里阳光最好的三点,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白纱帘洒进来,满室温暖。
和余鹤贴在一起的后背出了汗,黏糊糊的,额角也全是汗。
傅云峥推了余鹤一把:“热,一边去。”
“过河拆桥。”余鹤收回搂在傅云峥的手臂,抬起来揉了揉。
傅云峥背对着余鹤,没看到余鹤揉手臂。
他全身燥热,抬起腿一脚踢开被子。
“哎呦,傅老板这腿恢复的可真快。”余鹤拽出被角搭在傅云峥肚子上:“昨晚才能动,今天就会踹被了,盖上点,这一身汗当心着凉。”
傅云峥身上热,又刚醒,有股从梦里带出来的起床气:“要你管。”
余鹤觉得很惊奇,和傅云峥同床共枕了两年,还是头一回瞧见傅云峥有起床气。
双腿恢复后,傅云峥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仿佛整个人都鲜活轻松起来。
傅云峥单手压在腰腹间的被角上,知道满身是汗最忌着凉,可还是忍不住解开睡衣纽扣:“小鹤,我好渴。”
余鹤应了一声,起身去保温壶里倒水。
傅云峥翻了个身:“我想喝冰可乐。”
余鹤倒水的手一抖:“睡暖了出汗是在排体内堆积的寒气,阳气浮于体表,五脏六腑是寒凉的,热是表象,寒才是内里。”
见傅云峥依旧很坚持,余鹤只能继续劝道:“这时候喝冷饮不好。”
傅云峥把手垂在床下,劲瘦的手臂轻轻晃荡着,透露出一股不常见的慵懒:“你想喝冰可乐的时候我都让你喝了。”
和傅云峥对视片刻,余鹤很快败下阵来。
余鹤认命地套上卫衣:“好,大老板,我去给您拿可乐。”
第83章
下楼取可乐时, 傅茹兰正坐在楼下看电视,见到余鹤打了个招呼:“云峥中午睡着了吗?”
余鹤拿玻璃杯盛冰,在冰块碰撞的哗啦啦的声响中回答:“刚醒。”
傅茹兰有点诧异:“几点睡下的?”
“一点多。”
傅茹兰站起身, 走到餐厅,倚在厨房门口看余鹤洗柠檬:“云峥现在睡眠这么好?”
余鹤搓柠檬的手微微一顿:“他以前......睡眠也不好吗?”
傅茹兰生了一双上挑的凤眼,很妩媚, 眼角一丝皱纹也没有:“刚病下那阵,整夜整夜睡不着,都是靠医生打了安定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你没见那时候他......瘦的脱相, ”讲着讲着,傅茹兰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我都怕他死了。”
余鹤心里一紧:“现在傅先生睡的很好,一般晚上九点十点就睡下了。”
傅茹兰看向余鹤:“你来他身边后,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余鹤切开柠檬:“是吗?我觉得他一直挺年轻的。”
傅茹兰摇摇头,低头默默垂泪。
傅云峥的腿终于好了,之前压在心里担忧与后怕都涌上了傅茹兰的心头, 作为傅云峥的亲姐姐,傅茹兰比谁都清楚, 刚刚残疾的那阵傅云峥分明是存了死志的,只是傅家的担子太重, 这偌大的家业没人能接手, 傅云峥知道要是他倒下, 这个家就散了。
若非是有这份责任压在心头, 傅云峥真不见得能挺过去。
她弟弟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轮椅上足足坐了三年!傅茹兰极为揪心,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真不敢想象唯一的弟弟要是也去了她可该怎么活。
现在都好了, 傅云峥双腿的行动力已经康复,只要按时复健,总能慢慢恢复行走。
余鹤倒了两杯可乐,其中一杯往傅茹兰那边推了推,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哭泣的傅茹兰,干巴巴地说:“那个,大小姐,你喝可乐,我先上去了。”
傅茹兰没说话。
余鹤赶紧端着可乐溜了。
回到楼上,余鹤长舒一口气,把可乐端给傅云峥:“小口小口......”
‘含温了再喝’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傅云峥就已经将这杯可乐喝了大半。
傅云峥放下玻璃杯,面无表情地看向余鹤:“什么小口?”
余鹤:“……没事,喝吧,挺好。”
喝过冰可乐,总算解了身体里的燥热,傅云峥解开睡衣:“我去冲个澡,你把床单换了。”
余鹤点点头:“好的,傅老板。”
傅云峥洗过澡出来,床上用品已经换了新的,还有一套干净的睡衣摆在床尾。
换下的衣物也都放进了脏衣篓。
余鹤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正在往按摩刷上喷酒精消毒,见到傅云峥出来,指了指床:“不用穿衣服,先把今天的推拿做了。”
这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不知道多少个下午,余鹤都是这样坐在床边给傅云峥推拿按摩。
时光流转,傅云峥倏忽间想起余鹤第一次给他做艾灸,点了满屋子烟。余鹤不仅把他腿烫红一块儿,还拿着玉石按摩罐一本正经给他‘暖宫’,把他原本恢复尚可的膀胱按的差点尿不出尿。
都是余鹤干的好事。
可他如今双腿康复,余鹤同样功不可没。
他的小鹤用两年的时间飞速成长起来,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第三次手术失败后,傅云峥心灰意冷,再没期待过双腿有一天真能恢复,但余鹤始终很坚持,坚信他可以好。
傅云峥不愿意让外人来按摩,余鹤就自己学,那只水牛角经络刷在傅云峥双腿上揉刮过几万次。
皇天不负苦心人。
这一次又一次看似没什么作用的按摩,积聚着微薄力量,终于在第三个冬日开出绚烂的花朵。
余鹤坐在午后的艳阳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酒精喷在按摩刷上,灿烂的阳光下,水雾折出一道只有傅云峥能够看到的虹影。
这道彩虹和余鹤的影子一同留映在傅云峥心间。
璀璨夺目,永不褪色。
傅茹兰在傅宅住了一周。
也许是和张臻的联盟起到了作用,傅茹兰并没有刻意为难余鹤。
从最开始的找事变成无视默许,到后来发现余鹤对傅云峥的事情最清楚,傅茹兰又不免想同余鹤多交谈几句,好多了解些傅云峥的近况,可余鹤见了她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只要得着机会就跑。
傅茹兰端着咖啡杯,看着余鹤的背影秀眉微皱。
傅云峥将一切看在眼里,状若无意:“你想问什么就问我,总找着他聊什么,吓得孩子点心都忘了拿。”
傅茹兰气冲冲地瞪了傅云峥一眼:“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用得着拐着弯找他攀谈。”她把余鹤落下的点心端过来,捻起一块儿泄愤般抿了一口,浓郁的可可香在舌尖化开,甜品带来的愉悦感令傅茹兰心情也好了些许,她用手帕掩了掩唇:“还头一回遇见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傅云峥淡淡道:“你要和他说话就好好说,别摆屈尊降贵的姿态,余鹤也不吃这套。你瞧,他就很爱和表婶聊天。”
隔着玻璃门,余鹤和姚月筠有说有笑,姚月筠被余鹤哄得弯起眼,满面笑意,抬起手臂温柔地抚了抚余鹤的头发。
温柔两个字和傅茹兰天生无缘,毕竟向来都是旁人围着傅茹兰主动和她攀谈,从不需要她故作温婉。
偏偏余鹤是个例外,傅茹兰一辈子没受过的挫折全应在余鹤身上,几次三番碰了满鼻子灰。
可她实在没办法,余鹤对傅云峥的事情了如指掌,开出给傅云峥调养身体的方子连沈涵都挑不出毛病。
傅云峥今日双腿能够康复,余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傅茹兰不由转变了对余鹤的态度。就像她丈夫张臻说的那样,她做姐姐的一年能和弟弟见上几面,都是余鹤日日夜夜陪在傅云峥身边,她要打定主意和余鹤过不去,就是让弟弟为难,反倒把弟弟推远了。
傅茹兰在余鹤那边碰了壁,转头又来做傅云峥的工作,傅茹兰挽了挽耳边碎发,委婉道:“云峥啊,余鹤这孩子长得漂亮,确实很讨人喜欢,人家年纪轻轻陪着你,咱们家自然不能亏待了他。别的不说,就在钱上面,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没少给他,这是应该的。”
傅云峥略显谊异,抬眼看向傅茹兰:“这话是姐夫教你说的?”
傅茹兰微微一顿,端起瓷杯搅动咖啡掩饰尴尬:“余鹤年纪太小。大学还设毕业,将来进入社会是人生重大转折点,他没过过苦日子,现在手上又不缺钱,这往后要是见了花花世界,翅膀也硬了,谁能保证他就甘心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傅云峥就知道他姐不可能忽然开悟,无奈道:“姐,你先前说他配不上我,这会儿又担心他跑了,正话反话全让你说了。”
傅茹兰语重心长:“小男孩不定性,你又认了真,姐是怕你将来伤心。”
傅云峥懒得掰扯余鹤到底定没定性,他和余鹤之间的事情,从来不需向任何人解释。
傅云峥无意识地按了下指节,很知道什么话最能让他姐无言以对,只是这过于儿女情长的话说出来难免显得很没出息。
然而转念一想,他的出息也不用在姐姐面前维持。
傅云峥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一般地说:“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给他送走,让我现在就伤心?”
傅茹兰心口一紧,气的搡了傅云峥一把:“你说这话不是锥我心吗,你知道我没这意思。”
别说傅云峥今年三十多岁,就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在姐姐面前也是小弟,总有让姐姐操不完的心。
傅茹兰万万没想到一向沉稳端重不近女色的弟弟,居然跌进了一个漂亮男孩的温柔乡,跌的一点骨气志气都没有了,吃准自己舍不得叫他伤心,故意说些叫她心软的话。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傅茹兰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失神道:“随根像种,你比咱爸好不到哪儿去。”
傅云峥镇定自若,接下这句算不上好的评价:“或许吧。”
临近过年,傅茹兰定了腊月二八这天回京市的机票,中午一起喝过腊八粥,下午来接傅茹兰的车就到了门口。
傅茹兰披着件橘色羊绒大衣,站在别墅门前回望。
别墅建造的巍峨宏伟,远远望去就像一座高大的古堡。
从前傅云峥没有伴侣时,傅茹兰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像回自已家,可这次她真真切切了解过弟弟心意,总觉得这家从此就不再是她的了。
从小长大的老宅自父亲去世后一直由大伯一家住着,傅云峥知道傅茹兰咽不下这口气,便着手建了这座更大更宏伟的庄园,让傅茹兰无论何时回娘家都不会觉得委屈。
可再亲近的姐弟也终究还是要各自成家。
现在,这座庄园有了新的主人。
傅茹兰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拢起件上的围巾,朝余鹤招了招手。
余鹤走过去,叫了声:“大小姐。”
傅菇兰伸手轻挽被风吹乱的刘海,嘱托道:“好好照顾云峥。”
余鹤应承下来:“好。”
“我和云峥的父母去的早,家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长辈了。”傅茹兰从铂金包里拿出个好大个方盒,打开里面是只镶了翡翠的龙凤镯:“这你拿去。”
余鹤回头看了傅云峥一眼,见傅云峥微微颔首才接过方盒:“谢谢大小姐。”
这话一出口,余鹤就听见傅云峥轻笑了一声。
余鹤不知道傅云峥笑什么,和傅茹兰说话他本来就紧张,偏偏傅云峥还搞他心态!
“还叫什么大小姐,”傅茹兰也嗔余鹤:“你收了我的镯子就是云峥的人,以后随着云峥叫我姐,虽然男孩子戴不上这个,只是礼不可废,我们云苏这边传统就是用手镯订亲。”
余鹤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订亲?”
傅茹兰和蔼到诡异的眼神注视着余鹤:“今年过完年你就二十二岁了, 现在订亲正好。”
余鹤:“!!!!!”
怎么就跳跃到订亲的事情上了?
他错过了什么?就没人提前和他商量一下,直接就订亲了?
傅云峥还没跟他求婚呢。
不对不对,应该是他向傅云峥求婚。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不是谁跟谁求婚的事,是他根本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儿啊,他才大一, 就算跳级也得有三四年才能大学毕业,现在就谈婚论嫁委实早了点吧。
傅茹兰前两天还对他爱答不理,怎么今天就来逼婚了,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鹤内心无比凌乱, 扭头看傅云峥用眼神求助,希望傅云峥能救救他。
傅云峥出言替余鹤解围:“姐,小鹤还年轻,结婚的事不着急。”
傅茹兰瞪了傅云峥一眼:“小鹤不急你也不急吗,过了年虚岁都三十五了,眼看着往四十上奔, 你现在不结婚,等五十岁再结吗?”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人在数字上四舍五入都能入的如此夸张, 就像妈妈每次早上七点叫人起床时,都会说已经九点了一样, 明明傅云峥三十四岁生日还没过, 到了傅茹兰嘴里就奔四十了。
傅云峥游刃有余, 并未在意, 把已经呆在原地的余鹤叫回来,握着余鹤冰凉的手安慰。
傅云峥跟傅茹兰说:“你别管了。”
傅茹兰真不知自己弟弟怎么想的, 都认准了还不赶紧定下来,还在等什么?
余鹤这孩子生的花容月貌, 今年才二十二岁,这样的好相貌再过二十年也帅的很,别说二十年,现在的余鹤要金钱有金钱、要人脉有人脉,搭着傅家这股东风用不了十年就能功成名就。
等余鹤摇身一变成为新贵才俊,不想再和傅云峥继续这段关系,谁能有什么办法?
人活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遂愿二字,既然拆是拆不散,那傅茹兰总要另辟蹊径。
余鹤要是能老老实实陪傅云峥一辈子,那她弟弟也算如愿以偿。
余鹤长得就不很专情,一双桃花眼藏了碎星似的,看什么都勾魂摄魄,必须得趁余鹤没能独当一面前先把他娶进傅家。
傅茹兰用眼神催促傅云峥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嘴上却故作开明地说:“哎,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是管不了了。”
余鹤整个人都炸毛了,完全无法在意傅茹兰在说什么,在廊下风里站了一会儿,连傅茹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浑浑噩噩和傅云峥牵着手回了卧室,听见傅云峥问他睡不睡午觉。
余鹤回答:“睡。”
傅云峥伸手在余鹤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余鹤猛地回过神:“你姐什么意思啊?”
傅云峥被余鹤过长的反射弧逗笑了,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半个小时前的事儿了,余少爷还琢磨呢?”
余鹤看着书桌上金光灿灿的大金镯子,呆呆地问:“结婚那天,我得戴着这个吗?”
傅云峥低头失笑:“不用,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了个这么大的金镯子。”
那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金镯子。
拿在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沉,应该是实心的,估么这得有半斤重,用料极其扎实,金丝撺刻出二龙戏珠纹样,龙须飞扬,中间的东珠又圆又亮,两颗赤红宝石嵌作龙目,龙尾处还有一块儿帝王绿翡翠。
余鹤能想到的、世间最珠光宝气的颜色都能在这个镯子上找到。
余鹤被这过分奢丽阔气的镯子晃得眼晕:“我实在欣赏不了,有点......”
傅云峥没有为难余鹤,主动把金镯收回盒子里,盖上盖子,替余鹤把不好说出口的评价说出口:“有点丑。”
余鹤故作轻松,想和傅云峥谈一谈他们到底要不要结婚的事情,心底却又不免有些逃避情绪,因为他发现他既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也不想得到否定的答案。
和傅云峥结婚这件事应该是水到渠成,而不是忽然被塞过来一个金镯子,就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虽然傅茹兰态度的转变是件好事,但余鹤还是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
余鹤并不是一个很在乎细节的人,有没有镯子、是否按照云苏的习俗、办不办婚礼、甚至告不告诉别人都无所谓。
只要是和傅云峥在一起、只要他们想,就可以在一个平平凡凡的日子决定下来,顺便去民政局就可以把证领了。
他甚至不在乎傅云峥是否会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之类的东西,做是应该的,毕竟傅云峥那么有钱,不做余鹤也无所谓,因为假如真的有一天他们要离婚,那意味着余鹤连傅云峥都要失去了,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
余鹤没有继续和傅云峥讨论这件事,因为傅云峥的行事风格是以结果为导向,余鹤很不希望傅云峥就势提出结婚,这会让余鹤很不高兴,但傅云峥如果不想和余鹤结婚,余鹤会更不高兴!
余鹤很讨厌这种进退维谷的场面,索性一概不提。
不过就算余鹤不提,他的不高兴也写在了脸上。
傅云峥双手捧起余鹤的脸:“怎么还生气了?”
余鹤翻身躺在床上,不想谈论这件事,就说:“没有。”
傅云峥很耐心:“小鹤,你的眼睛会说话。”
余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到温热的唇落在眼皮上,很软很暖,非常舒服。
“小鹤,我姐是个急性子,向来说风就是雨,我知道她这样有些唐突。”傅云峥的吻又落在余鹤脸上:“我不是为她开脱,云苏确实有长辈会送镯子以示认可的习俗,只是我父母早逝,你又是男孩,所以便没走这个流程,她准备镯子也在我意料之外,但即便是收了也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不必有负担,若实在不喜欢,我就给她退回去。”
听着傅云峥的解释,余鹤仰起头,问:“镯子是送给儿媳妇的吧?”
傅云峥反应过来余鹤为什么不高兴:“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说,让她不要把你当成女孩子。”
余鹤手指微微一蜷:“刻意去说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你姐也是好意,说了她恐怕会不高兴。”
傅云峥说:“不会。”
“不会什么?”余鹤伸手摸着傅云峥下巴上淡淡的胡茬,茶里茶气:“她好不容易不找我麻烦,咱们还是别招她了,你把镯子退回去惹得她生气,她没法冲你撒火,受折磨的还是你姐夫张臻。”
傅云峥心狠如铁,完全不顾他姐夫的感受:“那是他的事,我只管你开不开心。”
余鹤笑了起来:“我倒不是介意她把我当成女孩子,只是觉得很仓促,之前都没想过结婚的事,忽然一下子......很奇怪。”
傅云峥轻笑一声,摸了摸余鹤的头发:“我知道。”
余鹤还什么都没说呢,傅云峥怎么就知道了,他自己都没厘清到底自己别扭在哪儿。
按理说傅云峥父母都不在了,傅茹兰长姐如母,就是他们的长辈,他和傅云峥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长辈提起婚事也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余鹤就是很不舒服。
余鹤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然而傅云峥却说知道。
“你知道什么?”余鹤怀疑傅云峥又在没道理的哄他,很霸道地拿自己也没答案的问题去考傅云峥。
可惜他考不住傅云峥。
傅云峥说:“你不喜欢别人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一件事,非得我家余少爷想做才能做,如果是别人来安排你做,那你就是本来愿意也成了不愿意,对不对?”
余鹤恍然大悟,哑口无言。
傅云峥掐着余鹤的下巴,端详着余鹤过于韶丽的脸,评价道:“满身逆鳞的顺毛鹤,我等着你来向我求婚。”
余鹤凝视着傅云峥,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竟然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特许你也可以向我求婚。”余鹤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心甘情愿接受你的安排。”
傅云峥微微颔首,眼含笑意:“荣幸之至。”
余鹤嘴上说接受傅云峥的安排,但还是不忘提很多条件:“求婚时最好不要有很多人,会很尴尬。”
傅云峥:“好的。”
余鹤继续说:“也不要下跪,求求你了,我受不了这个,想想都头皮发麻。”
傅云峥说:“放心,我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单膝跪地了。”
余鹤在心里简单规划了傅云峥的复健计划,根据余鹤的测算,大概三到六个月以后傅云峥就能恢复正常行走,虽然恢复行走是必然结果,可这个过程势必很艰难。
在余鹤心中,在未来的半年内陪伴傅云峥复健是当务之急,求婚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以往后排。
他并不认为他和傅云峥之间需要用一纸契约来约束彼此。
余鹤再次强调:“能站起来也不要跪,我不觉得单膝跪地的动作哪儿浪漫,应该是从外国传过来的,咱们华国不兴这个。”
“从前在西方,人们常以为决斗的方式争夺心爱的女人,胜者杀死对方后,会驻起长剑,单腿跪地向爱人宣誓胜利。”傅云峥博览群书,恰好看到过相关由来:“言外之意就是‘我赢了,你归我了’。”
余鹤很不喜欢这种把人物化为战利品的故事:“果然一点也不浪漫,反而血腥粗蛮。”
傅云峥很赞同余鹤的观点:“确实如此,聪明人在决斗前就该想办法捕获爱人的芳心,蠢货才会去解决情敌。”
余鹤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隐隐约约暗藏着胜利者的炫耀,不由侧头看了傅云峥一眼。
傅云峥无辜回视。
余鹤诧异道:“你在得意什么?”
傅云峥狐狸般眼眸中有着伪装完美的恬淡无害:“我没得意啊。”
余鹤撑起手臂, 垂首凝视枕边的傅云峥:“老狐狸,得到本少爷芳心,你心里得意极了吧。”
傅云峥眼中的恬淡散去, 化为一种得逞似的惬怀:“当然,能得余少爷垂爱,我理应喜不自胜。”
余鹤低下头, 和傅云峥鼻尖相抵:“我刚才太武断了。”
傅云峥微微挑眉:“怎么?”
余鹤声音很沉,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十二岁的余鹤失去了他宛若瑶筝的少年音,逐渐沉淀为更厚重华丽的音色, 在耳边低语时能够轻易撩拨心弦。
余鹤低声说:“如果有人胆敢跟我抢你,我也很想宰了那该死的家伙。”
傅云峥调侃道:“哦,别人做是血腥粗蛮,我们余少爷做就顺理成章,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余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仗着傅云峥的纵容,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双标行为认下来:“对, 我是双标狗,你有办法吗?”
“穷横穷横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傅云峥指尖触在余鹤凌厉的剑眉之上:“偏偏又生的这样好看......”
余鹤挑眉:“好看有什么用?”
傅云峥手指在余鹤眉宇间画眉似的划过, 低语道:“好看能迷人心魄, 有时候我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 可一想到你,正确就不再是最优先的选项了, 这样够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