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 by作者:黄昏时见你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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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风寒 霁月听清楚了舒明远的话,他眼睛中划过一丝犹疑,但很快便坚定道:“我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舒大人是又来挑拨离间了。” “陛下难道就没有疑惑,当年我怎么能如此顺利与呼兰图吉一同做局,包围了文秉霖和张巨海,又引庄王进入圈套的?难道当年真的凭我一己之力便能做的如此环环相扣的地步?” “……” 一直以来,霁月对从保皇党的老人张维宁到如今的新起之秀崔长平的态度很是微妙,他一方面要用保皇党一派坐稳皇帝这个位置,一方面又要提防着保皇党中人成为下一个“虞川舒氏”。 但若是说保皇党也是当年霁明遭袭事件的支持者之一,霁月却是有些不相信的,在北党彻底失去依靠,舒氏一家独大的那些年里,保皇党吃到的苦头霁月是亲眼见过的,他实在不知道保皇党为什么要这样做,自找苦吃。 “陛下不愿意相信,但……想必又不会完全不相信吧?”舒明远看出了霁月的沉思,淡然开口道,“当年陛下在北征之前拟定了一封退位诏书不是么?” 霁月一惊,那封尾盖章的退位诏书,他早就让夏全给烧掉了,除了他和夏全以外再也无人知晓,舒明远如何会知道? “陛下不用怀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皇宫这么大,那封诏书即便藏的再隐蔽,也有机会被他人发现。”舒明远猜出了霁月的心思,“好心”解释道。 “那又如何?一封没有盖上印玺的废弃诏书罢了,还能折腾出什么波澜来?” “今日陛下已经稳坐皇位,当然生不出什么波澜来了。而当年不一样,保皇党之所以是保皇党,就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庄王成为皇帝,那封诏书让他们明白,若是庄王大捷,就留不住您了,所以当年他们才会默许我这样做罢了。” 霁月心中一梗,虽然他知道舒明远这番话没安好心,就如同在宣政殿上戳破他与兰亭的事情一样,舒明远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些事情来搅乱朝局,好在他死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得安宁。 霁月不想着了舒明远的圈套,但舒明远的话确确实实很有说服力,霁月也曾多次想过,为何当年他们步步打压虞川舒氏的朋党让舒明远苦不堪言,可却在北征这件事情上出了岔子。 原来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他,包括他那些忠心耿耿为他卖命的大臣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舒大人想要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朕觉得大可不必了,你说的倒也有些合理性,但你忘记了最矛盾的一点,张维宁和崔长平他们,即使再想除掉庄王,也断不至于冒这么大危险,引狼入室。”霁月压下心中猜疑,镇定道。 “是啊,因为当年他们只是默许我铲除庄王而已,至于剩下的……他们却是不想,可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掌控的范围,他们不是也没有办法么?说起来当年血洗北党时,我就不应该放过张维宁和崔长平这两个人,崔长平时张维宁的学生,师徒俩一个比一个精明,在这点上,是我失算了。” 一茬接着一茬事情出来,惹得霁月已然心烦意乱,他不想再听舒明远这样挑拨下去,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陛下,臣还有一言。” 舒明远看着霁月不那么好看的脸色,知道自己说的话霁月是听进了心里,他趁自己现在还活着,又加了一把柴火:“张维宁和崔长平他们,应该很忌惮陛下同兰定安的关系吧?我若是陛下,就是时候将兰亭放走,最好不要留在南安城,以免对自己不利,也对西川兰氏不利。” 兰亭仿佛是霁月心中一块儿他人不能触碰的禁地一般,舒明远这短短几句话。要比方才那番话对霁月的杀伤力更大一些。 “朕与他如何,干你什么事?” “当帝王的圣人,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太在乎的人,先帝在乎谢贵妃,所以一事无成,庄王在乎我那糊涂女儿,最后才有此下场,若是陛下一意护着兰定安,他日会不会技你父兄的后尘呢?哈哈哈哈哈哈。” 舒明远发疯似的笑了起来,霁月忍无可忍,大步推门走了出去。 “送去刑场吧。”霁月沉声道。 舒明远被侍卫们拖了出来,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他刺耳的笑声依旧回响在霁月的耳朵里。 霁月心烦意乱,刚刚知晓这些肮脏事情的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令他作呕的皇宫中待着,一刻都不想看见那些谋害人性命,却冠冕堂皇自诩为忠臣纯臣的大臣们。 霁月吩咐夏全安排了辆马车,一路去了埋葬着庄王霁明的地方。 霁明当年是被草草下葬的,再加上这几年舒明远专权,堂堂一代亲王,守墓的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 四年下来,庄亲王墓的地面建筑依旧没有修缮起来,只有简单的墓碑和坟茔。 霁月屏退众人,独自在墓碑前坐了下来。 他不止一次为四年前那件事情忏悔,而时至今日,当霁月知晓当年那件事情拥立他稳坐皇位的保皇党在其中也有推波助澜的成分时,霁月的心更加复杂。 “大哥,朕来看看你。” 霁月拿过提前准备好的酒坛,打开其中一坛的盖子,拎着猛灌了一口。 “四年了,都没来看过你,你别怪朕,实在是舒明远那家伙看的太紧了。” “谢贵太妃的事情……朕也很遗憾,大概她也知道,你去了,淑文走了,她在皇宫里没有了寄托,也活不下去了。不过淑文在狄戎那边还好,察兰术那家伙好像挺喜欢的,此次北征顺利,便可把她迎回大梁。” “华康也蛮好的,她现在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做事什么都要比以前稳妥,她说等到南北统一后,她就去你们相遇的澜溪镇,在那儿生活一辈子。” “……” 霁月对着霁明的墓碑念叨了半天,回应他的只有飒飒风声,更加显得霁月形单影只,无比孤寂。 “可明明朕斗败了虞川舒氏,将皇权一点点收了回来,但还是身不由己,朕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时每刻那群人都紧紧盯着朕,想再利用朕成全他们的权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霁月想起昨日和兰亭那场争吵,最后他负气时说出的类似恩断义绝的话,泪水忍不住在眼眶打转起来。 “明明,明明不应这样的啊……”霁月任凭泪水在脸颊两旁流着,“朕以为,只要收回皇权,做一位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朕会幸福的,可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朕而去,难不成,这皇位之上,真的只有孤家寡人?” 霁月伸手扶着墓碑,又将额头贴在石碑上:“你告诉朕,该怎么做啊,朕该怎么对待那些杀害你的凶手,又该怎么对待兰定安,难道就只能这样放手了吗?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霁月在霁明的坟茔前待了整整两个时辰,等到他出来时,已经夕阳西下。 马车缓慢往皇宫方向驶去。 在路过上市时,霁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对兰亭的看法有所转变,也就是那一次,他下定决心,不再浑浑噩噩,而是努力做一名好皇帝。 “停下。”霁月心间突然一动,朝车外喊去。 “陛下?”夏全透过霁月推开的车窗缝隙,凑过去问道。 “先不回宫,去兰府。” 霁月到达兰府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这并不是一个造访的好时辰,但他依旧让侍卫去叩响了兰府的大门。 今日在庄王坟茔前,他饮了许多酒,以至于现在他无所顾忌起来。 什么狗屁保皇党,要是敢挡了他的路,他就将他们处理个干净。 兰府的大门很快开了一条缝,霁月此行虽带有禁军侍卫,但到底也没大张旗鼓,只见侍卫长匆匆亮了一眼腰牌,门内的管事赶紧将大门打开。 “有贵人前来,小的们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无妨。”霁月挥手让管事的一应人起身,他边走边问道,“你家公子眼下就寝了没有?” 管事的弯着腰跟在霁月身后走着,他稍稍抬头瞧了眼身前这个身形高大的青年。 作为名门望族的管事,他们的消息渠道也有很多,譬如眼下,他就对当今圣上和自家公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有所耳闻。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保皇党虽然逼迫霁月远离兰亭,却也不希望将这种事情爆出来,然而那日在宣政殿上,舒明远拼死的算计,也确实奏了效。 管事自是不信自家公子这样的人物会有这种断袖癖好,但今日瞧着已入了夜,工种的这位圣人却不声不响跑了过来,再想起自家公子这些年一直没有婚娶等,管事瞬间觉得,这谣言怕是有七八分可信。 “公子……恕小的不知,昨日公子回来后便染了风寒,今日一整天时睡时醒,小人也不知道公子这会儿是又睡下了,还是清醒着。” 霁月停下脚步,瞬间转过身看着管事道:“定安染了风寒?” “是……是的,想来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劳累,一猛清闲下来,反而染了病。” “夏全,差人去宫中把太医请过来。”霁月吩咐道。 “贵人莫麻烦了,昨日老爷便遣人去请来了郎中,眼下郎中就在府里住着,一切都妥当的。” “还是宫中太医再来瞧瞧更稳妥些。”霁月下定结论道。 他吩咐完夏全,不再停留,直接按照他之前来兰府的记忆,一路走进了兰亭的院落。 许是一行人走进院落动静闹的大了些,守在兰亭寝房的小厮开门探出来了个头。 “陛……陛下怎么来了!” 看清楚来人,那小厮惊呼道。 “说话声小些,你家大人还好么?”霁月皱眉道。 “回陛下,大人白日烧的高了些,这会儿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刚用完一碗小米粥呢。” “朕进去看看。” 说罢,霁月示意剩余的人在院内等着,他自己进了房内。 寝房之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想来是兰亭今日没少喝那药汤子。 小厮将霁月领进内间后,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在霁月眼前,兰亭正半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霁月看到兰亭这副模样,心里又心疼又生气。 他心疼兰定安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又生气自己为何昨日就不知道控制些脾气,七他兰定安为什么不愿意退让一步,不要如此决绝。 “兰定安。”霁月开口道,“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兰亭是昨日离开皇宫回府才烧起来的。 其实早在回京的路上,他就稍感不适,但为了不影响归期,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直到昨日进宫见了霁月,两人不欢而散,兰亭心中强忍着悲伤,又不注重防寒保暖,这才在当夜就高热下来。 此刻,兰亭闭目倚在床上,还在思索着关于自己和霁月的事情,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丝毫不知道霁月就在他的面前。 直到霁月开口说话,兰亭才一瞬间睁开了眼,定定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原本以为昨日霁月定是失望透顶了,对他说出了那番话,以后二人便就这样形同陌路。 不曾想,只是短短一天的时光,这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兰亭心中之感,旁人是决计无法体会到的,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他害怕这是自己因为烧迷糊出现的幻觉,害怕霁月不是因为自己病了来探望自己,而是旁的什么事情。 “短短一日就给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你惯常的那些云淡风轻之态去哪里了?” 霁月嘴上这么不客气地说着,行动上却截然不同,他走上前去,在床沿处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兰亭的额头,又与自己额头上的温度做着对比。 “果然还在烧着,你家那管事还同我讲你已经无事了,原来你们兰府上上下下都是这副做派,生怕我多知道了些什么。”霁月又道。 “陛下这么晚来此是做何事?”在等霁月啰啰嗦嗦说了许久后,兰亭方才出声说道。 “怎么?无事朕便不能来了吗?还是说昨日你要同我恩断义绝,今日我作为皇帝,连你们兰府的门都进不得?” 兰亭苦笑着,苍白的面容更为他添加了一丝凄凉之意。 “陛下知道我不是个这意思。” “是啊,所以朕才大晚上跑到你这里来。”霁月直直的看着兰亭的眼底道,“昨日有些话,是我气过头,说的过分了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说那些话惹我生气也不辩驳,是想让我活的问心无愧,可定安你知道吗?无论如何,即使就是你现在对我说,你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骗我的,我也做不到斩断所有,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霁月在感情上是个细腻的人,兰亭早就明白这点,他也没有想过凭自己那么几句哈,就能让霁月彻底死心,甚至从此憎恨上了他。 他的陛下一直都是一个正直又善良的人,兰亭比谁都明白。 若不是感染了风寒再加上急火攻心,这病来势汹汹,早在昨夜,兰亭就应该连夜离开南安城,远赴渡口加入北征大军。 这样一来,便是霁月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好办法即刻将他召回来。 “陛下的心思臣都明白,只是……” “没有只是。”霁月打断了兰亭的话语,“如你所说,朝堂之上定是不会有人支持朕这所谓的荒唐行为,但朕也不需要他们接受,因为张维宁和崔长平等人,并不适合一直处于权力中心。” “陛下是想再将他们……?” “嗯。”霁月点头道,“大梁若要稳固,皇权必定要彻底掌握在朕的手中,如今舒氏不过是刚倒台,他们一个两个便迫不及待扮演起虞川舒氏的角色来,朕已经受制于人二十余年,因此绝对不允许今后还有谁人想要操纵朕。” “可陛下如今还要依靠他们的势力。” “朕明白,所以朕会暂避其锋芒,他们想要朕纳妃与朝堂形成平衡,朕便如他们所愿,反正后宫之中空置着的宫殿多了去了,安置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待等到北征大捷,朕便要谋划着将都城迁回北都去了。” 兰亭不由得眼前一亮。 一直以来,朝堂各方的人都有一个默契,北征统一南北,大家是一致支持的,但统一之后,南安城依旧作为大梁的皇都,也是各方所默认的。 而霁月一旦在收复大梁所有失地以后要迁都回北方,这无异于是打破了现有的势力平衡。 保皇党内部虽然有许多权贵出身于北方,但这些年来他们在南方的势力越发深厚,若是要再让他们迁回北都,这些人怕是不会愿意。 “陛下是想趁迁都之举,架空如今权势正盛的保皇党?” 霁月回以一个“还是定安懂我”的眼神:“不错,他们在扳倒虞川舒氏这件事上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但是我不可能任由他们永远牵制着我的,况且那些寒门士族也需要一个契机,将来就像殿阁学士那样,不必给过高的品级,能为朕办事便好。” 兰亭看着霁月一副胸有成竹,说一不二的帝王之气,心中感慨万千, “陛下真是……长大了呢。”兰亭柔声说道。 只见方才还一脸严肃模样的霁月霎时红了脸。 “也……也就还好吧,我若我天天费尽心思的想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他们那群人会将我算计个彻底。”霁月挠头道,“所以定安,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们不求他们能理解,亦或者是承认什么,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是待他日这些危及你我的人淡出这权力圈子时,我们能相守一辈子便好。” 兰亭还想说服自己,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看着霁月如此诚恳又明亮的眼睛,他在内心之中所设下的防线已然崩塌,他多想霁月设想的一切能成真,他也想能再陪上霁月一段时间。 “我信陛下的。”兰亭说道。 霁月听见兰亭并没有再拒绝自己,整个人肉眼可见开心了起来,他忍不住抱住了兰亭,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定安你……”霁月错愕道。 “咳咳。”兰亭捂着嘴咳嗽着,“臣染病在身,莫要给陛下传染上了。” “哈哈,我才不信那套,再说我是天子,有真龙血脉,说不定你被我抱了病好的更快呢。” “……” 打从那日和兰亭说明白起,霁月又恢复如常,一头扎进了与朝臣们的周旋之中。 “朕这些日子细细考虑了一下诸卿此前提起的那件选秀纳妃的事情,思来想去,朕觉得诸卿说的有道理,宫务司今日起便开始挑选秀女一事,不过毕竟前线士兵还在为国奋战,也不宜太过放肆,秀女入宫后暂且不赐位分封号,待等到收复北都以后,再行册封。” “陛下英明。” “另外,着御史台监察御史兰亭,以及内侍官夏全二人前往渡口,与北征部队一同北进作战。” 霁月仿佛若无其事般说道。 站在下首的张维宁和崔长平对视了一眼,仿佛在无声的确认,这位年轻的皇帝突然宣此旨意是何目的。 “陛下,监察御史兰亭乃是文臣,内侍官夏全是为内宫宦官,他二人奉命去北征,是否有不妥之处?”张维宁率先开口道。 霁月这些日子被这个老头子烦的透透的,但他面儿上仍维持着和颜悦色的样子。 “那日诸卿说的话朕思索了多日,朕明白诸卿为了朕好,所以朕也不想拂了诸卿的面子,先将兰亭调去远些的地方,过些时日朝堂上那些子虚乌有的便也就无人再提起了。只是西川兰氏在对付虞川舒氏这件事情上功劳颇高,朕也不能不明不白只将他一人调去,夏全乃是朕最为信任的内侍官,且饱读诗书,与兰亭同行也不至于让旁人觉得朕这时在放逐有功之人。” “这……” 张维宁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崔长平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霁月很快拟好了旨意,夏全见这旨意竟然也有自己的份儿,很是吃惊。 “陛下,这……” 霁月看着夏全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朕还当你这么多年下来遇见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了呢,怎么给你道旨意引得你这副样子。” “奴才实在是没想到,您会将奴才派去北方。”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奴才愿意。”夏全赶忙跪下磕头谢恩道,“奴才自幼时离开北地以后,便再也没回去过,若是奴才能亲自手刃哪怕是一个敌人,此生也是无憾了。” “还没到你可以此生无憾的时候。”霁月调侃道,“若收复北都,南北统一,这功劳还能少的了你的?” “陛下这就说笑了,奴才是宫内的内侍,日后自然还是要回宫伺候陛下的。” “你倒是得回宫,但伺候的事儿,内侍那么多,他们来便是,你要再整日只伺候朕,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陛下……?”夏全有些摸不透霁月的心思。 “以后内侍司选拔出来一部分饱读诗书,知治国之策的人,为朕处理国事时所用。” “这……” 夏全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身为一名卑贱宦官却有机会参与国事处理。 这让夏全看向霁月的眼神更加崇拜。 “不过在此之前,朕也要托付给你一件事情。” “陛下请讲,奴才万死不辞。” “定安,朕就拜托给你了,这里有封朕的亲笔信,你们两人通行时,找个没有旁人的地方给他,再跟他讲,待到离北都还有一百里距离时,朕会御驾亲征,与他共同收复失去的皇都。”
兰亭和夏全于半月后启程前往北地。 此时文秉霖已经率领大军攻下了渡口城以北最难攻的莽原城,霁月收到前线发来的捷报时,笑到合不拢嘴。 “好啊,好啊,攻下了这莽原城,一路北上直抵北都便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朝廷各司部务必要确保前线将士们的后方补给,如今北地天寒地冻的,再做出一批冬日穿的袄子护膝等送到前线去,别让前线的将士们在这上面吃太多苦头。” 虽说只是一次大捷,但攻下莽原城意义重大,霁月还是在皇宫内设了一场宫宴,邀请了朝廷文臣与一干前线将领的家眷们共庆这次大捷。 霁月因着高兴,多饮了几杯酒,若是换做平常,夏全早就已经在其身旁略作提醒,但眼下夏全已经以监军内官的身份和兰亭一道北上,在霁月身边伺候的小内侍自是不敢像夏全一样劝他什么。 待到宫宴结束,已然是深夜,霁月被两名内侍搀扶着回了寝宫,只是草草将外袍脱下,便倒头躺在了床上。 寝殿内的灯火极暗,霁月昏昏沉沉的,在心中盘算着还有多长时间能够抵达北都附近,让他能够亲率禁军北上,与兰亭一同收复北都。 霁月就这么想着,酒劲儿上来的晕眩感越来越明显起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吐出浑浊的酒气,打算就此睡去。 突然之间,一双手触摸上了他的衣襟,霁月以为是寝宫中的那名男子内侍看他睡着了大着胆子帮他脱衣服。 “别忙活了,朕今夜就这样凑合着睡,你们不用伺候了,都退下吧。”霁月开口道。 但他这吩咐似是不起作用,只感觉到那双手仍在他衣襟处游移着。 霁月皱着眉,攥住了一只手,但那手的触感,霁月只一触摸,便知道那不是一双男子的手。 莫非是华康那丫头跑来他寝宫捣乱? 霁月思索了一瞬,睁开了双眼。 在他面前,一位妙龄少女正半伏半趴在床边,一只手还被他攥着。 霁月登时吓得清醒过来。 他“腾”地坐起身来,将那女子的手甩开,大叫内侍进殿。 “怎么回事!这是何人?竟会出现在朕的寝宫里?要你们守门是做什么的?!”霁月怒斥道。 几个内侍们也是吓破了胆,要知道有人私自藏进皇帝寝殿可不是闹着玩的,追究起来,他们所有人都有逃不脱的罪过。 其中一名内侍大着胆子看了眼跪在地上抽泣的女子,回霁月道:“这是张大人家的小孙女张莛姚,此次进宫选秀的秀女。” “张大人?哪位张大人?” “就是张维宁大人。” “好啊,堂堂宰执家的孙女,刚一入宫便学会这种事情了,是张维宁他教的,还是你们张家谁授意的?!” 霁月的厉声呵斥,让张家这位孙女吓得花容失色,她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着道:“不,陛下,祖父不曾教过臣女这些,家族之中也没有人授意臣女这样做,一切皆是因为臣女太过仰慕陛下天子,忍不住铸下此错。” “太过仰慕朕?呵,你倒是会说。”霁月弯腰用手抬起女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朕管不喜人用这种下贱的手段对付朕,你那祖父要连这些都没同你讲过的话,也是他的失职。” “陛下,您饶了臣女吧,臣女再也不敢了!”张莛姚哭着说道。 “不敢了?朕怕饶了你,你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会的,陛下,臣女发誓不会的!” 霁月松开张莛姚的下巴,后者重重摔在了地上。 “秀女张莛姚,目无宫规,敢擅自闯入天子寝殿欲行不轨,着人压入内刑司严加审问,再另行发配。” “陛下,陛下,臣女再也不敢了,臣女不要去内刑司啊陛下。” “再者,今夜在寝殿值守的宫人与侍卫,自行去领二十杖,罚俸半年,若是他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奴才谢陛下恩典。” “好了,快将这下贱东西带下去,朕要休息了。” “喏。” 第二日下了朝会,霁月像往常一样前往上书房同大臣们议事。 待众臣行完礼,霁月刚要开口,张维宁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张卿这是作何?”霁月猜出来张维宁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却仍旧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吩咐内侍将跪着的张维宁扶了起来。 “陛下,臣向陛下请罪,听闻昨夜臣的孙女在宫中犯上,老臣自知是臣家中管教不严之过,今日特意来请陛下降罪责罚。” 看着张维宁诚恳的模样,霁月挑了挑眉毛:“哦?张卿得到消息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这事昨晚大半夜发生的,今天一早传进了张老大人的耳朵里。” “臣……”张维宁知道当今圣上最忌惮臣子窥探内宫太多事情,他赶忙道,“此等大事,老臣如何不知?莫说是老臣,眼下朝中上下怕是人人知晓,老臣这孙女,真是让臣丢尽了面子啊!” “张卿放心,朕一向赏罚分明,你这孙女不知礼数做出来的好事情,朕自然不会降罪在你这个做祖父的人身上。只是这内宫中的人嘴都管不严,朕还得替他们给你道个歉,要不是他们,张卿也不用在同僚面前丢脸。” “陛下折煞臣了,还请陛下治臣管教不严之罪。” “那就象征性罚三个月的俸禄罢。”霁月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悠悠道,“至于张卿的孙女,朕让她在内刑司受些教训,便将她放出宫还给张卿。” “臣,谢陛下恩典。” ”嗯,接着说北征的事情吧。”霁月转变话题道,“眼下狄戎大军节节败退,据大梁在狄戎内部的线报,察兰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朕打算趁此机会御驾亲征,亲自收复北都,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今日关于北征相关事宜的讨论极为漫长,当张维宁等人从上书房出来时,已经接近了宫门下钥的时间。 张维宁示意崔长平与自己同行,待到二人钻进了张府前院的书房中,张维宁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今日陛下是何意,你可看出来了?”张维宁问向崔长平。 “依学生看,陛下是在敲打老师,让老师明白,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老师注意些分寸。” “那御驾亲征这事情呢?” “陛下大概是想亲手收回北都吧。” “呵,你还是年轻呐。”张维宁捋着花白的胡子,笑起来像是只狡猾的狐狸,“陛下哪里是想亲手收回北都,他只是想去见那个被他冷落多日的兰定安罢了。” “老师,这……”崔长平至今也不愿意完全相信,当今圣上喜好男风。 “你我都是男人,自然也明白男人那些心思,若是陛下真的与兰亭没关系,也不喜男风,凭着莛姚的长相,不至于让他发怒至此。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惯能忍得住,只怕召集各家适龄女子进宫选秀,只是为了稳住我们这些人罢了。” “那可如何是好?陛下若是长久痴迷于那兰定安,数十年后,天下岂不又要大乱?” “是啊,所以你我一定不能再让这好不容易归正的天下乱了起来。”张维宁神色犀利,“当年我们知晓陛下拟了退位诏书后,默认舒明远将庄王暗害,今日便轮到我们站在台前来,务必将那兰定安彻底铲除。” 开春过后,北征前线又发来了捷报,文秉霖已经率将士们越过了北都以南的最后一道防线,距离大梁曾经的皇都,狄戎如今的都城雍都只有不过三百里的距离。 文秉霖等人停留下来调整状态,而霁月不顾朝臣们的反对,毅然决然率军离开南安城,日夜兼程,挥师北上。 紧赶慢赶行了约七日,霁月终于率领先头部队抵达了文秉霖所驻扎的齐城。 而文秉霖以及兰亭,夏全等人早已在齐城城门口迎接他的到来。 霁月的眼神几乎粘在了兰亭身上,数月未见,兰亭的身形似是瘦了些,皮肤也较以前晒的黑了些。 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没有丝毫改变。 霁月翻身下马,接受了众人的拜礼,又亲自上前将文秉霖扶了起来。 “文将军不必多礼,此次北征能够如此顺利,全倚仗着将军身经百战的经验。” “陛下谬赞了,前些日子攻打齐城时,臣也遭遇了好些难题,幸亏有定安和夏内侍两位,帮着臣解决了不少问题,这才能如此迅速地攻下这个重中之重的要地。”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霁月在他们的带领下进入了内城的守官府邸。 安排院落的大抵是夏全,他很巧妙的将霁月和兰亭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 霁月回以夏全一个“欣赏”般的眼神,又马不停蹄的随着文秉霖前往城中各处慰问百姓和底层士兵,直到夜色已深,他方才回到了卧房。 按照文秉霖的计划,在霁月抵达齐城三日后,大军便要开拔一马平川踏过剩下的三百里,直指北都。 霁月虽连日赶路,身体和精神上已然疲惫不堪,但他心里还念着隔壁的兰亭,匆匆洗过澡后,他便偷摸着跑去了隔壁院。 霁月事先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不料劳累了一整天的兰亭正在泡澡,看见霁月就这样大剌剌地进来,惹得兰亭瞬间拿起放在衣架上的衣服,胡乱穿了起来。 “……” 霁月脸颊变得通红,要知道他二人虽在一起数年,抛开聚少离多不说,那条线他们谁都没有越过。 “陛下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兰亭系着衣服带子说道。 “咳,我以为你知道的。” “……” 兰亭确实是知道,但他没想到霁月能正巧撞上他洗澡的时候。 两人具是有些尴尬,最终还是霁月先装作若无其事走进内间卧房倒了杯凉水喝下去,以压下了他心中的燥热。 兰亭跟着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 半晌过后,霁月才在脑瓜懵懵的情况下听见了兰亭的那句话。 “陛下……您想吗?”兰亭说道。 作者有话说: 兰亭:想吗? 霁月:想,当然想,一直都在想! (懂得都懂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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