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Alpha与生俱来的发情期,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打一针就好、不必太在意的生理期而已。
直到面对裴昱宁,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发情期,可以这么难熬。
*
晚间,裴昱宁已经睡下,傅如深踱步来到书房,开始整理那两箱子沉甸甸的书。
他又一次拿起了那本《从两性到六性——人类的进化》。
这本书显然被主人翻看过很多次,傅如深只是草草一翻,几乎在每一页都能看到清隽字迹:全是裴昱宁做的批注。
这是一本有关人类进化的科普类书籍,叙述了数百年前,人类尚且只有男、女两种性别之分。但随着时间演化,人类进入高龄社会,社会矛盾重重,面临着严重的人口危机,两性结合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繁衍的需要。在某个时期,人口数量曾降到史无前例的冰点,甚至有人断言,人类社会终将溃散,而人类会在百年内走向灭绝。
然而,这个预言并没有实现。人类之所以能够在地球上脱颖而出,最终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正是因为人类拥有其它生物无可比拟的进化方向。
在这一次危机前,人类再次走向了一条全新的进化之路:在男、女两性的基础上,分化出了第二性别。
其中,Beta男、女性与数百年前的普通男、女性几乎没有区别;而Alpha、Omega则截然不同。他们拥有崭新的性腺器官——位于后颈的腺体,并能释放相应的信息完成“求偶”;以及更适合生育的,一套全新的生殖系统。
三种全新的第二性别让人类的结合与繁衍不再受限于传统两性,而变得异常多样。从此,妈妈不再是女性的专称,传统意义上的同性恋者也不必忧心自己没有后代。人类的繁衍再一次生机勃勃起来。
傅如深复又翻到扉页,指尖滑过那一行清隽小字,最终停在“这是倒退”四个字上。
信息素,被广泛认为是这场进化中,最为关键而精妙的一环。AO之间的信息素吸引大大提高了亲密关系的缔结效率,而信息度匹配度的高低,也能在第一时间预示这段关系是将无坚不摧,还是不堪一击。人们不必再像过去一般,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与时间来确认对象,进而维系、磨合一段亲密关系;取而代之的,人人都有了更快速、更便捷、更有效的方式,来确定自己未来的、能够相伴一生的伴侣。
这是人类漫长历史上,最为人称道、广受褒赞的一场进化。
而裴昱宁却认为,这是倒退。
傅如深合上书本,将它放回书架上。他两手撑着书架模板,脑中闪过裴昱宁惯常的沉静面孔,轻轻摇了摇头,旋即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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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要不要对本文的世界观做一个完整阐述……和比较常见的abo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区别
第8章 8
接下来的两天,除去必要事宜需要去警局以外,傅如深都留在家里,尽可能地照看裴昱宁的日常起居。
也许是常年与母亲分隔两地,裴昱宁的自理能力远比傅如深想象的要好得多。
平日里,裴昱宁便窝在阳台的藤编躺椅上,手里捧着本书,全神贯注地阅读。他看书时有做批注的习惯,眼下即便只有一只手可用,在他认为需要批注的地方,也依旧倔强地停下来,用右手手腕压住书页,握着笔,一笔一划、缓慢认真地书写。
傅如深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视线不错,落在裴昱宁不甚灵巧、却依旧灵活的右手上,嘴唇贴近杯沿,浅浅啜了一口咖啡。
到了第三天,裴昱宁该换药了。傅如深驱车带他去了医院。
裴昱宁在诊室里换药,傅如深左右无事,想了一想,决定去另一头的生殖科转一圈,和徐阳打个招呼。
由于事先没有预约,他这趟来得不巧,徐阳的诊室里外都排满了人。徐阳沉浸在工作中,并没有注意到他。傅如深并识趣地收回腿来,想要回到急救中心。
他转过身来,一个不慎,胳膊碰到了身旁的人。他立即说“抱歉”,对方抬起头来,语气清淡地说:“没关系”。
那是个长相精致的“Omega”,五官出色得几乎和夏衍有得一拼。他冲傅如深礼貌一笑,将手里的报告合上,向着和傅如深相同的方向,往前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竟然都是往急救中心去。傅如深看着这个Omega熟门熟路地和前台的护士打招呼,接着步伐调转,往办公室区走去。他刚迈出没两步,便有另一个脚步人急促地走过来,伸臂搂住了他的腰。
另一个人些许熟悉,傅如深认出来,那是两次都在和裴昱宁搭档跑外场的Alpha医生。
他叫……应泊涵?
傅如深的听力甚佳,再加上那两个人并未刻意压低音量。他听到应泊涵问:“怎么不等我一起去?”
Omega冲应泊涵笑了笑:“复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由于先前的碰撞,傅如深道歉时,不得已往下投去视线。不过是随意一瞥,便看到了Omega手里的报告。
方才没在意,此刻却陡然心中一凛。
——他不是Omega,他是Beta。
应泊涵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我想陪你一起去啊。”
Beta似乎脸红了,伸手推了推他:“你干嘛啊,别这样。”
两个人一面交谈,一面往前走。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应泊涵伸手推开,两人齐齐进去,便再看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裴昱宁的声音,傅如深这才回神,转过身来。
“没什么。好了?”
“嗯。”裴昱宁点了点头。
“那回去吧。”
傅如深伸手想要去扶他,裴昱宁却退了一步,说:“我好很多了,没关系。”
傅如深没再勉强,两人齐肩并齐地向外走去。
裴昱宁话不多,此刻也很安静。傅如深借着余光打量他,没由来的,想起先前撞见的Alpha与Beta。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可应泊涵在看到他的瞬间,依旧露出了难以自抑的喜欢。
“裴医生。”傅如深忽然开口。
“嗯?”
“你谈过恋爱吗?”
“嗯?”裴昱宁又发出了一个疑问音节,像是没想到傅如深会这么问。随后他摇了摇头,“没有。”
“是吗。”傅如深对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意外,“上次去看你答辩,才知道你在学校名气这么大。我以为很多人追你。”
“是有过。”裴昱宁诚实地说,“但他们的追求,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因为觉得我很‘难搞’,想要‘征服’我。”
傅如深短促地笑了一声:“‘征服’是Alpha的天性。“
裴昱宁没有对这句话表示认同,他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那个被我迫使发情的Omega吗?”
裴昱宁“嗯”了一声:“记得。”
“他追了我很久,大概有一年吧。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一个Omega也会有这么持久的耐心。”
“‘耐心’作为一种性格品质,应当和性别没有关系。”
傅如深又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
傅如深略微沉默,似乎在认真思考问题的答案。
“我对他没感觉、没什么时间谈恋爱,”最终他这样说,“等等等等,我可以找出来一堆这样的理由,每一个也都说给他听了。可是在他看来,每一个都不是那么有说服力。毕竟AO之间想要建立吸引,是非常容易的事。”
他们已经来到车前,傅如深拉开车门,嘱咐“小心”,直到裴昱宁安然落座,才绕到另一头,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他倾身过去,动作轻缓地给裴昱宁系安全带。他半垂着头,敏锐地察觉到,裴昱宁在看自己的腺体。
“你应该发现了,我的腺体有问题。”
“咔嗒”一声,安全带锁扣落下。傅如深直起身来,以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看着裴昱宁,“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看到裴昱宁惯常的沉静眼神泛起涟漪,微微闪动了一下。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刚刚想明白的。”
傅如深说着,将视线投回前方,开始往外打方向盘:“我有喜欢的人。而且可能,很喜欢他。如果要谈恋爱,那我希望对象是他。”
*
是夜,裴昱宁被突如其来的Alpha气息“呛”醒了。
他躺在松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Alpha浓烈的信息素,半梦半醒地眨了眨眼。
哦,他忘了,傅如深最近处在发情期。
傅如深对信息素的控制几乎可以称之为严苛,除去初见时傅如深的信息素暴走,和发情时不可避免的外溢,裴昱宁从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即便是在发情期,裴昱宁也只是在那天上午靠近他时,才嗅到那么一丁点。
现在隔着这么远他都能闻到,傅如深的发情热恐怕不简单。
裴昱宁撑着胳膊坐起来,很快恢复清醒,穿好拖鞋向外走去。
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主卧门缝下泄露出的一点点灯光,从内依稀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裴昱宁走到主卧门前,正要敲门,便闻水声乍停,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傅如深裸着上身,黑发湿哒哒地滴着水。肩颈处同样有未擦去的水痕,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正要往外走。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门外看到裴昱宁,脚步猛地停住了。
“你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傅如深便反应过来。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眉头皱得紧紧的,“你闻到了我的信息素?”
裴昱宁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缓慢下移,最终落在傅如深腿间。
他偏了偏脑袋。
除了傅如深的语气依旧冷静,此外一切都与上次面对夏衍时截然不同。那个部位微微隆起,隔着浴巾也遮不住,颇有些蓄势待发的味道。
那是发情期下的生理反应,足以证明主人拥有健全的性功能。
裴昱宁并非没有见过能控制自己本能的Alpha,应泊涵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眼前的这个却分明和应泊涵不一样:应泊涵能控制的是本能带来的欲望,而非生理反应。傅如深能迫使Omega发情,自己却连勃起都欠奉,如果他不是勃起障碍,那只能说明:他能控制的,是自己的生理反应。
这是前所未有的案例,从成因到结果,无数个为什么,裴昱宁观察了这么久,查阅了无数篇论文和大量资料,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傅如深伸过手去,轻轻扣住裴昱宁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往上掰,让他直面自己。
“……别盯着那儿看。”
声音喑哑,听上去有点无可奈何。裴昱宁回过神来,“噢”了一声,表情依旧坦荡而大方。他直面傅如深晦暗不明的眼睛:“不好意思。”
他这才开始回答问题:“你没意识到你的信息素在外溢吗?”
“很浓?”
“很浓。”
傅如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了一声“对不起”,松开了手,取了一旁的长风衣裹在身上,绕开裴昱宁往客厅中央走:“我先补抑制剂,今晚我出去住。”
他本意是避开裴昱宁,而裴昱宁却并不领情。他若有所思,隔了半米距离跟在傅如深身后,说:“我建议你暂时不要注射抑制剂。”
傅如深停住了脚步,裴昱宁险些撞上他。他偏了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裴昱宁:“我是个Alpha,还是个正在发情的Alpha,你是不是应该离我远一点?”
裴昱宁不为所动:“我是医生。”
因着站位,傅如深的腺体完整地暴露在了裴昱宁的视线里。即便有夜色遮掩,那里也肿得老高,显出非一般的异常。
“你闻得到我的信息素吗?”裴昱宁突然问。
傅如深顿时一愣。接着,他像是有点恼怒似的,说:“你释放了信息素?你……”
“我没有。”裴昱宁打断了他。
一些信息很快被串联起来。傅如深的反应足以支撑裴昱宁得出结论:“你的腺体工作异常了,你感知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同样也感知不到我的。如果这时候再依赖药物——尤其是静脉注射药物,来强行抑制发情,会对腺体造成更重的负担。”
裴昱宁说着,语气一顿,“可能会比感知不到信息素更严重。你要不要给师……徐医生打个电话?”
傅如深转过身来,双手抱臂,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昱宁。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想徐医生应该在休息。”
裴昱宁想起今天徐阳不值夜班,不由也沉默下来。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某张漂亮的脸在裴昱宁脑中一闪而过。
“找个Omega做爱吗?”傅如深又问。
这确实是眼下情况的最优解,裴昱宁原本毫不犹豫要说是,却又突然想起下午在车上时傅如深的那番话。故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忽然明白傅如深在踌躇什么:他有喜欢的人,而他们似乎并未处在恋爱关系。
除去做爱,能处理眼下情况的次优解,是给傅如深做发情的舒缓处理。可问题是,Alpha的发情舒缓与Omega并不相同。
Omega在发情时,生理需求本质是渴望信息素的注入与融合,而Omega专用的舒缓贴和舒缓剂中都含有大量的人工信息素,能通过注射完成注入、融合的过程,从而有效地舒缓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