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仿若拨云见雾。
难怪他的腺体对他的信息素反应如此剧烈,难怪他沉眠已久的腺体会在感知到大量Omega信息素的瞬间陡然觉醒。不,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从一开始就埋下伏笔。傅如深终于恍然明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自己面对裴昱宁时就时常能体会的强烈失控感究竟从何而来。
“够了。”傅如深哑声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裴昱宁的睫毛颤动起来,似乎接下来的话对他而言也同样难以启齿,“我们可能需要重新界定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是总说,看到我就想亲我、想抱我么?我们之间,很有可能只是基因控制下的——”
“裴昱宁,”傅如深听不下去,打断他,“你说过你喜欢我。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裴昱宁喉头滚动一下,而后说,“我不知道。”
“那你相信我喜欢你吗?”
裴昱宁闭一下眼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傅如深缓慢重复他的话,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裴昱宁。他个子太高,以至于仅仅只是这样站在裴昱宁面前,便能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来。
“虽然你一直都不肯承认,但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试一试'。至于试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是石头也总会有捂热的那一天。可我没想到,你的心会这么硬。是不是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上面刻满了你的名字,你也会觉得只是基因操控下的假象?”
傅如深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以“匹配度太高”这样的理由被判死刑。
“——你根本就不相信爱情,又何必找我来当试验品?”
他最后看了裴昱宁一眼,语气疲惫至极:“孩子你不想要,那就不要吧。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我不该答应你。”
他转身走了,背影毫不留恋以至于显得冰冷决绝。门咔哒一声关上,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裴昱宁坐在沙发上,听着傅如深摔门离开,像是承受什么巨大痛苦一般,缓缓、缓缓蜷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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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杠耶,裴裴,你也??了吗?
噢,不是你,是我??了??
大家都注意防护噢,多喝热水
啊我忘了讲了,我的恶趣味就是靠虐受身来虐攻心,受不了这一套的小伙伴可以先跑为敬哈哈哈
*医学部分全部都是我胡诌的
第49章 43(上)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裴昱宁足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傅如深。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饶是迟钝人如裴昱宁,也隐隐有所察觉,傅如深或许是在刻意避开他。
倒是那个叫林栩的警察联系过他一次,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语气:“嫂……噢裴医生,你好你好,我是林栩,还记得不?傅队他出差去了,紧急任务,不让带私人电话,你别担心哈。那个,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你。”裴昱宁不自觉握紧了手机,“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可不好说,看进展顺不顺利吧。哎你说他也奇怪,先前为着吴洋那个案子连轴转得快去掉半条命,他不趁着这会儿好好休息,还跑去接这种重案干啥?”林栩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无声拍了自己一巴掌,“嘿嘿话多了话多了,那嫂子你多注意身体哈,最近换季,注意保暖,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嗯。”裴昱宁再次向他道谢,“谢谢你。”
他依言挂了电话。他的孕早期症状多少有些严重,干不得重活,忙一会儿就觉得疲惫,且腹部下坠感明显,时不时感到胀痛了。这会儿他又觉得有点头晕,闭上眼倚着墙缓了一会,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小裴?”
裴昱宁睁开眼睛,看到田恬满脸担忧站在他面前。
“你没事吧?你最近状态都很不好,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裴昱宁站直身体,“只是有点累。”
“真的?”
“真的。对了,小恬姐,帮我约下下周的人流手术吧。”
“噢,好啊。”田恬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下之后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看向裴昱宁,“什么?人流?”
“嗯,人流。”裴昱宁牵牵嘴角笑一下,看上去有点勉强,“我怀孕了。”
“啊……”田恬到底也是Omega,加之是女性,心思柔软细腻许多,不多会就琢磨过味儿来,“意外怀孕啊?那傅……你男朋友知道吗?”
“知道,我和他说了。”
“噢……好吧。那我帮你约下周三吧。他那天有空过来的吧?”
“他……不一定有空吧。”裴昱宁说完,声音低了几分,“他不会想来的。”
“什么啊?”田恬没听清后半句,闻言不满地嘟囔,“这怎么能没空?工作能有你重要?要不是因为他你犯得着这样吗?他爽完提上裤子走了,留你自己一个人上手术台遭罪?凭什么啊!”田恬越说越气,“这什么人啊,小裴,这种Alpha不能要,你赶紧和他分了吧!”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真的是意外。他在出差赶不回来……没关系的,不是有你们在吗?做完手术休息几天就好了。”
“哎小裴,”田恬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变了诶。这你都能忍?就这么喜欢他?”
“我……”裴昱宁闻言一怔,而后用一种怔忪的语气说,“我不知道,可能吧。”
可裴昱宁到底没能等到下周三。
这天下午他感到小腹异常阵痛,没敢再出外场,和周落换了班,自己蜷在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休息。
可这没有任何缓解作用,反而让他痛得更厉害了。
孕早期会有这么强烈的腹痛吗?
裴昱宁挣扎着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而后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下体流出来。
温热、粘稠,刺眼得醒目。
——血。
他一瞬间愣在原地,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这是先兆流产的症状。
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有什么东西在不可控地迅速流逝。
是生命吗?
可它尚且不足三周,还来不及发育成胚胎,从医学角度来讲,它只是一团无序的细胞,连生命都算不上。原来哪怕早就决定要把它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在真的要失去他时还是会产生本能的不舍吗?
他的腹痛变得更厉害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无力,他腿一软滑倒在地上。失血还在继续,很快洇湿了一小块地面。
不、不对……先兆流产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腹痛,更不会有大到接近休克的出血量……
另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裴昱宁眼前发黑,过量失血已让他的意识所剩无几。他的手在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在他的意识彻底消失殆尽之前,他终于拨通了徐阳的电话:
“师兄,准备手术室……异位妊娠,我在办公室……”
啪嗒一声,手机滑落在地。血流滴答滴答,很快洇湿了它。
*
裴昱宁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如果当时不是田恬正好和徐阳在一起,徐阳肯定听不懂裴昱宁那番没头没脑的求救。异位妊娠是最危险的妊娠类型之一,如果时机把控不当,孕者极有可能因大失血而当场死亡。裴昱宁算幸运的,徐阳他们赶到得及时,又是徐阳亲自操刀为他手术,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平安救回一条命。
此时他刚过麻醉,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睁眼就看到徐阳黑成锅底的脸。
徐阳憋了一肚子气,先是被他大出血吓个半死,做手术时发现裴昱宁生殖腔闭得死紧,接而想到裴昱宁之前没头没脑跑来要做什么匹配度测试,一下子心里门清什么都明白了。裴昱宁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才会要做测试;而异位妊娠早期的明显症状就是腹痛,这家伙肯定之前就疼过不少次,偏要拖到大出血才知道求救,徐阳真想揪着他的耳朵怒吼:你一个生殖学博士,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现在看到裴昱宁白着一张脸,虚弱不堪躺在病床上,他又狠不下心骂他了。最终他只能叹一口气,说:“醒了?醒了就好好休息吧,没事了。我给傅警官打电话没打通,你有他别的联系方式么?你这样,总得有个人照顾。”
裴昱宁想起上午林栩的话。一切都仿佛在冥冥中阴差阳错地注定了,他哑着嗓子缓声说:“他在出差……没带私人电话……”
“……”
徐阳一口气没上来,觉得自己要被这俩人给气死。“你俩可真行。”他这下是真忍不住了,勉强控制着语气,还是忍不住指指点点,“裴昱宁,异位妊娠,异位妊娠!大出血抢救不及时会出人命的!你自己有谱没有?”
“发现怀孕不会来做个产检?做个B超能耽误你救几个人,啊?为什么会异位妊娠你心里没点数?你的生殖腔一直在闭合状态,受精卵怎么可能正常着床!”
“还有你家那个,”徐阳暴躁地走来走去,“这时候出差?出个屁啊,老婆差点没了他还出差?”
裴昱宁听着徐阳语无伦次地发飙,眼角热辣辣的,有泪水流下来。“我错了师兄,”他嗓音难掩哽咽,“谢谢你,不会有下次了。”
徐阳转头看到他的眼泪,瞬间就没辙了。他和裴昱宁认识这么多年,眼看着他从十几岁的少年人长到现在。说难听点,裴昱宁平日里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见他哭更是破天荒头一遭。徐阳立即哑了火,唉声叹气道:“哎哎别哭,师兄不是想凶你。好了好了,我走,你好好休息好不好?晚点让小恬来看你,啊。”
病房门咔哒一声掩上了。
裴昱宁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手上扎着吊针输液,用来缓解麻醉过后的伤口疼痛。腹腔以下他的感觉几乎麻木,可他就是能很清醒地认识到:
有什么东西,他彻底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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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位妊娠就是宫外孕。
下一章分手??
第50章 43(下)
傅如深在3天后姗姗来迟。
吴洋的案子了了,他被抽调去隔壁组帮忙,追着一个贩卖新式致幻剂的药贩子跨了好几个市,那家伙尽往山沟犄角旮旯里躲,好在他野外经历较其他人都更丰富,奔波了好几天,总算把人拷住。
他风尘仆仆回到馥院,进门就敏锐发现屋里又一次好几天没人回来住过。要不是太清楚裴昱宁脾性,他几乎要以为他也在和自己怄气,他不回来,那他也不回来。他在心里叹口气,给裴昱宁打了电话。
电话里的裴昱宁声音听起来低哑而虚弱:“我在住院。”
傅如深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心也逐渐下沉。短短四个字,再次宣告了他的“死刑”仍旧有效。
“我来看你。”
病床上的裴昱宁也虚弱得不成样子。傅如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没有生机的样子,短短几天他好像瘦了一大圈,脸色白得像纸,整个人看上去破碎而无助。傅如深无法否认,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依旧无可自抑地心痛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静静伫立在门口,沉默注视裴昱宁盯着窗户发呆。日光熹微,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衬得一双眼睛愈发黑曜,像坠入尘世的精灵,不沾任何烟火喧嚣。只可惜那眼睛漂亮却无神,仿若夜幕暗淡无光,从前的专注与纯粹皆被打碎,只剩恍然一梦。傅如深在这一刻突然有一个荒谬而贴切的念头涌上心间:他在渎神。
裴昱宁需要爱情么?不见得。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与坚持,那些崇高的追求已经足以构建他理所应当的、顺遂如意的一生。他本就站在象牙塔顶供人景仰,何苦非要将他拉下?追逐爱情对他来说,或许不过是将他推进深渊。
裴昱宁听到房门响动,扭回头来看向门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傅如深觉得他眼里好像有了点光。他手上还扎着针,看见傅如深翻身要动,被傅如深几步走过来制止了:“别动。”
他碰到他的手——冰得吓人。
D市已经开始入秋,气温较之盛夏确实低了不少。傅如深把窗户关严,再走回到床边坐下,给他掖高被子,捉了裴昱宁没扎针也冰冰凉的另一只手在手心里捂着,轻声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昱宁轻轻摇头。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做手术?”
裴昱宁眼睫颤动起来,眼中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他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说出:“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傅如深用掌心轻缓搓热他的手,喃喃说,“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傅如深事事亲为,料理起裴昱宁术后的各项起居。无论警局再怎么走不开,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做好带来医院,裴昱宁手上不方便,他就一勺勺喂到裴昱宁嘴里。夜里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就在陪床椅上靠一夜,守着裴昱宁直到他醒来。可到底是刑警,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是以每次他往返医院都是行色匆匆,有一天清晨他要走,碰到来给裴昱宁换药的田恬,也只能简短说声“你好,劳烦你帮忙”。而田恬进了病房,看看床上醒来不久的裴昱宁,又看看已经远去的Alpha背影,叹口气说:“他这样,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关心你还是不关心你了。”
裴昱宁闻言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