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Alpha骨子里是强势的，也天生便惯于发号施令。傅如深用的是祈使句，却难得的，没让裴昱宁感到不自在。他抬起头来，径自撞进傅如深的眼里。
　　傅如深的眼型偏长，面无表情时眼尾微微上挑，显得凛风般凌厉，加上是个Alpha。就更显得压迫十足。此刻他眼角眉梢弧度柔和，专注温柔地往下看，便显出十分的深情。
　　裴昱宁静静看他，一时有点晃神。
　　相较其他Omega，裴昱宁的身量要更修长，身高也更高。遮住五官放在人群里，乍一看去，往往会以为他是个Beta。
　　他的身形条件要得益于姜宣。姜宣幼时体质不好，父母便送她去学舞，希望以此能有所改善。这一跳便是十几年，但由于身材过于娇小，姜宣没能真正踏进舞蹈圈，而是做了舞蹈老师。她在怀孕后就辞了职，等裴昱宁长大一些，便开始教裴昱宁跳舞。
　　裴昱宁的早慧在那时就有所披露，即便是个小不点，依然学什么都很快。姜宣自己吃了身高的亏，便一直督促裴昱宁喝牛奶、补充钙质，裴昱宁爱喝奶的习惯也是自那时留下的。
　　但裴昱宁毕竟是个男孩子，再加上姜宣身体受限，过了几年，姜宣回到首都，他的舞蹈生涯便断了。但他的身体却记住了更多，他长得很高、身材也柔韧而健康。后来想要做急救医生，日常工作对体力有一定要求，他也会定期地去做一些锻炼。
　　但即便如此，在身为Alpha的傅如深面前，裴昱宁依然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到傅如深的眼睛。
　　这就是Alpha与生俱来的优势。
　　如果以朴素的择偶观来看，傅如深应该是个非常优良的对象。他个子很高，保持着多年锻炼下的好身材，即便在Alpha里也很出挑；五官也生得很好，和夏衍那样漂亮艳丽得像人偶的Omega站在一起，同样丝毫不逊色，显得非常登对。
　　忽略受损的腺体不提，很显然，傅如深是个完美符合世俗定义的、明显受到造物主偏爱的，站在金字塔尖的Alpha。
　　而险些迷失在对方专注温柔眼神里的裴昱宁，却几乎要察觉不到，这个眼神来自Alpha。
　　傅如深眼见裴昱宁明明看着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走神，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裴昱宁回过神来：“早上那个……”
　　“解决了。”傅如深说，“虽然你不会在意，但我还是要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哦。”裴昱宁点了下头。
　　傅如深正给他拉开车门，见状很无奈地看他一眼：“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
　　“？”
　　裴昱宁从他身侧穿过，钻进车里坐好，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抬眼看向傅如深：“在意什么？”
　　“……”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傅如深依然多少感到泄气。裴昱宁不避讳和他有身体接触，甚至能接受他的吻，但他在裴昱宁眼里，却依旧好像和一块木头似的没什么区别。
　　傅如深来到主驾驶上坐好，边发动汽车边小声嘀咕：“……多在意我一点啊。”
　　“……”
　　裴昱宁听到了。但裴昱宁假装没听到，他偏过头，若无其事地看向车外。
　　*
　　两人来到目的地时，陈副正陪着姜宣在会客室里，同开发商派来的代表商谈相关事宜。
　　裴昱宁并不擅长这种谈判场合，姜宣也同样，也正因此，她这趟回D市才由陈副来陪同。姜陈两家是世交，陈副比姜宣年长约十岁，他们在同一个院里长大，关系好得如同亲生兄妹。
　　甚至连裴昱宁的父亲、姜宣的丈夫，也是由陈副介绍，给两人牵的线。这或许本该是一桩好姻缘，如果它没有戛然而止的话。
　　会客室中，商谈仍在继续。
　　陈副唱黑脸，姜宣就负责唱白脸。她附和着一旁的陈副，对对面的人说：“吴经理，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也接受延期，但就像我哥刚刚说的，这个期限远远超过了上次给我们的承诺……”
　　在她对面的，总共有3个人。2个身着正装的Beta男性，和身处中央、斜斜歪坐在老板椅上的Alpha男性。
　　Alpha看上去很年轻，至多不超过30岁。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气息，即便穿着西装也遮掩不了多少。他的表情也同样很轻佻，或者说成是轻蔑更合适。
　　他嚼着口香糖，姿态漫不经心，看不出有多少认真地听姜宣表达诉求。等姜宣说完了，他也只是挑一挑眉，没有作答。
　　他身旁的Beta则上前一步，向姜宣展示手中的文件：“姜女士，我们所有条款都是严格按照政策要求进行制定的，如果您有异议……”
　　Alpha将口中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注意到门口的来人，眉心忽的一动。
　　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东西，本来听得就不算认真，这下更是显出十分的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姜宣的手机震动一下。她看了一眼眼前的Alpha，偏头看向门口的裴昱宁、以及在她这个角度，看上去隐隐绰绰的傅如深。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进来，在外面等。
　　裴昱宁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他对姜宣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傅如深便也停下来，见会客室斜前方有客椅，便伸臂揽了揽裴昱宁的肩，示意去那儿坐着等。
　　两个人几乎并排着，从门口走过。路过门口时，傅如深抬起头来，冲室内的姜宣和陈副点头问了个好。由于门板和角度下的视线遮挡，他没能看到坐在另一侧的人。
　　但那一侧的人却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Alpha直起身来，两手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回过头来的姜宣，终于开了尊口。
　　“姜女士，你儿子？”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痞里痞气，有股不知从何来的居高临下感。
　　姜宣没有否认，但这个声音让她本能地有些不适，皱了下眉：“怎么了？”
　　Alpha的表情显得更加玩味：“和他男朋友？”
　　姜宣不明所以，拧了眉：“这和我们谈的事情没关系吧，吴经理。”
　　Alpha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耸了耸肩。“who knows。”他说，语气说不上多么让人愉快，“我已经充分了解了你的需求。你说得对，是我们违约在先。小杨，按姜女士说的改合同。”
　　这情况急转直下，先前死活不肯松口，现在却突然开口答应，姜宣顿时一怔。她下意识偏头，看向身边的陈副。陈副比她镇定一些，但眼中有着与她相同的疑惑。
　　Alpha依旧似笑非笑的，他打量着对面两人的表情，又吹了一个泡泡。
　　“噗”的一声，泡泡破了。
　　“不用惊讶。”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却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老朋友，心情很好，就当给姜女士这个人情了。”
　　*
　　这场商谈结束比预想的快，裴昱宁原本以为他们还要胶着一段时间，但坐下来没一会儿，便看到姜宣和陈副结伴从会客室里出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正装打扮的beta，像是秘书或者助理，表情一丝不苟，对姜陈说了一些礼貌的客套话，便转身进了室内，顺手带上了门。
　　“宁宁——”
　　姜宣看到儿子便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她几步走过去，看到裴昱宁已经拆了护具，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仍然缠着绷带的胳膊，问：“医生怎么说？”
　　“恢复得很好。你们呢，谈得怎么样？”
　　姜宣说“解决了”，又简短做了一番解释，末了吐槽道：“那个吴经理真是莫名其妙，先是高高在上的，死活不肯松口，后来又突然答应了，好像我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哎呀，你不知道他讲话那个语气多难听，一听就不像好人……”
　　姜宣说着说着，又话锋一转，一手原本牵着裴昱宁，另一只手则伸出去拉住了傅如深，笑道：“还是小傅这样的好。”
　　她又想起来什么，冲陈副使了个眼色。
　　陈副心领神会，冲傅如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傅如深上前一步，便听陈副在他耳边低声说：“开发商那边空降了个太子兵，姓吴，你认识？”
　　“吴？”
　　傅如深不明就里，正要说“不认识”，却突然福至心灵，脱口道：“吴洋？”
　　当初夏衍的骚扰案，由于傅如深是目击者，且直接干预使得犯罪中止，因此一队没有参与调查，而是交由二队负责。他对吴洋没有太多了解，只依稀记得家境殷实，似乎是当地某位企业家的儿子。事发后，更是一掷千金，请了相当有名的律师团队来为他辩护，这才免去起诉，只落了行政处罚。如果受害人不是Omega，没有人委的强烈干预，他的行径甚至不会被记录在案。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对一个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的Alpha来说，都堪称难以忍受的屈辱。这样一想，他在人身限令解除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上夏衍，似乎也并不奇怪。
　　“一桩旧案的当事人，他试图对受害者实施暴力侵害，正巧被我撞见，我阻止了他。”出于对当事人的隐私保护，傅如深简短做了解释，“怎么了？”
　　陈副偏过头，看了身后房门紧闭的会客室一眼。他略微思忖，说：“他刚刚看到你了。照你这么说，你和他有过节。”
　　傅如深想起夏衍，顿时一阵头疼。
　　“算是吧。”傅如深说，“他刚刚刁难你们了？”
　　姜宣插口道：“原本算是刁难，看到你反而松口了。”她的眉头蹙起，看向陈副，又道，“他什么意思啊？”
　　陈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拍拍傅如深的肩，“那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大概率会冲着你去，最近注意点。”
　　傅如深点点头：“是。”
　　陈副交代完，看向另一旁听了全程的裴昱宁和姜宣，说：“昱宁那边也是。”
　　裴昱宁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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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上班第十天
　　太忙了 更新会不稳定orz


第15章 15
　　开发商的效率很高，隔天便发来了修改后的合同。姜宣和陈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拉上裴昱宁和傅如深一同核对，确认无误后便签了字，再回传给对方。
　　这样一来，姜宣这趟D市之行便没什么要事了。她舍不得裴昱宁，又在D市逗留了两天，直到身居首都的家庭医生给她来电，提醒她该去定期复查时，才依依不舍地订了回程的机票。
　　经过多年调理，姜宣的身体已比从前健朗不少，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冒不起清洗标记的险。由于缺乏伴侣的信息素，她的身体激素始终处在一个较为紊乱的水平，发情期也会更难熬。为此，姜家斥了巨资，请了顶尖的医疗团队，耗费大量时间，才研制出一款以姜宣亡夫信息素为基底的、专为姜宣特供的人工信息素，需要定期注射，并监测身体体征，以便及时调整及优化药剂。
　　裴昱宁拆了护具，原本打算回医院跟自己的实验进度，见妈妈这幅模样，便给应泊涵去了电，请他再帮自己跟进两天。得到对方的同意后，他便收起回医院的心思，心无旁骛地专心陪姜宣。
　　姜宣生他时很年轻，加上保养得当，四十过半的年纪，看上去也像是三十出头。除去丧夫，她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心境也跟少女一样澄澈豁达。裴昱宁自打开始读博，便鲜少有这样悠长的假期同姜宣待在一起。进了急救中心后，他习惯了争分夺秒地和时间赛跑，这样从前线上下来，陪着家人闲闲散散地消磨时光，有点久违，倒也不算差。
　　临行前一晚，姜宣没有在晚饭后便回住处，而是多留了一阵，歪在正靠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看文献的裴昱宁肩上。
　　傅如深今晚要值夜班，偌大的客厅里安静如斯，如果不是肩上有重量，裴昱宁几乎要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
　　“宁宁？”突然，姜宣喊他。
　　“嗯？”裴昱宁应道。
　　“你怪不怪妈妈？”
　　裴昱宁不明所以，视线还黏在平板上，闻言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那么小，妈妈就丢下你一个人，让你自己生活。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你是不是很辛苦？”
　　“不会。”裴昱宁答道，“我那时候不小了，外公外婆要我们一起回首都，是我自己要留在D市，不是你丢下我。”
　　也只有裴昱宁，才会把一个时年只有8岁的孩子说成是“不小了“。姜宣不置可否，说了一声“是吗？”。她的视线下滑，最终落在裴昱宁手中的平板上。
　　那是一篇外文文献，左下角一行小字，是它的标题：AO人群摘除腺体后，身体机能变化的研究进展。
　　她眼中不自觉地泛起涟漪，声音放得很轻，“你非要转去学医，一直不肯谈恋爱，是不是也是因为，觉得妈妈过得不好，不想重蹈我的覆辙？“
　　裴昱宁登时一愣，视线从平板上收回，顺手关了屏幕。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姜宣：“妈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宣仰起脸来，仔仔细细端详儿子的面孔。除了讶异以外，他的眼中难以窥测到其他情绪，像是真的为姜宣的这个结论而感到惊讶且困惑。姜宣心中一松，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换了个松快的语气问：“那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呀？”
　　“很忙啊。”裴昱宁说着，握住了姜宣的手，“而且妈妈，不是每个人都有恋爱这个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