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口袋里连震动了好几下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斜瞥了两眼,而后眼睛异常明显地亮了起来。
Joe竟然真的打开了金库的大门,并且在用非常浮夸震惊的语言告诉他,这个金库里放存放了非常多的遗失的艺术品和古董,他怀疑过去因为战乱全都消失找不到的宝物都被藏进了这间屋子里。
Joe说随便拍卖一件,就够他们用到老死了。
Joe说完后,提醒他速归。
袁也抿了下唇,还是压不下这种喜悦,他嘴角翘起,笑容止不住。
他转身搂已经冷静下来的井向泽,嗓音里裹了甜腻的蜂蜜:“宝贝儿,你真棒。”
他伸手捧住井向泽的脸颊,亲吻掉他脸上的泪水,热情地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真是个好好孩子。”
井向泽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自从离开井宅后,他在外的表情缺少了很多攻击性——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击性,稍微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就能够一拳头抡倒他。
没有龟壳很可怕,他又变成了一只随时会被人踩死的小动物。
他被牙科医生按在椅子上,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井向泽沉默地看向袁也,急切地缩回壳里,他哑着嗓子询问:“什么时候回去?”
袁也揉了揉他的脸颊,凑近他,笑眯眯地说:“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好不好?”
袁也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别哭了,家里有你自己的牙医是不是?”
井向泽端详了会儿袁也的表情,他抿了下唇:“那个该死的小偷打开金库钥匙大门了?”
袁也笑出一排漂亮的牙齿,他站起身,再把井向泽也抱起来,开心地用鼻尖与他鼻尖相蹭:“真聪明。”
井向泽伸手揽住袁也的肩膀——他因为害怕牙医而在哭泣,面前这个满嘴甜言蜜语的骗子在为即将得到的一笔财产而开心到控住不住表情。
井向泽不关心金库里是什么东西,但从袁也的表情来看,可能里面真的藏了很多金子,他从自己鼻腔里咕哝哼出了些音节。
袁也把他放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非常儿童频道地鼓励道:“要不要再去试一下,里面那个是个温柔的女牙医,你说停的时候,她肯定会停下的,刚刚是不是已经试过了?”
“……”井向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要陪着我。”
袁也笑:“好。”
井向泽又道:“握着我的手,不可以松开。”
袁也又凑过去亲吻他,似笑非笑真诚又虚假地:“当然,你现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
——因为提供了一个可能价值连城的金库钥匙。井向泽心里补充完了后半句话,他扯了下嘴角,最后古怪地笑出了一声。
“老师心情现在心情真好,用钱就能买到。”他抿了下唇,“早知道用钱就能买到老师的好心情,我会在把你关进房间之前,用钱先铺满房间。”
袁也伸手梳了梳井向泽的头发,他眯着眼睛笑:“嗯,我这个用金钱就能买到快乐的人,现在要带个怎么都快乐不起来的小少爷看牙去。”
说得不太对,甜言蜜语即使知道算不上多真心,但听到的一瞬间还是会至少开心一瞬。
第46章 Week3-4
因为袁也心情好的时候,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体贴又关切地询问井向泽是真的要回家了吗、是立刻要走吗、真的不在周边再待一段时间吗、听说隔壁晚上会有烟花秀。
井向泽又在外待了两个晚上。
就是他看着没什么精神,到哪儿都怏怏的。
开车回家的路上,井向泽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中途醒了两次他又睡过去。
到井宅后,袁也叫醒他,他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打开车门走下去。
袁也坐在车里好笑地想着,这个人还真的一改出门在外的萎靡气息,刚站到自家门口,身上就散发出了一身凶气。
袁也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了两下,坐在车里掏手机联系袁曲,他想知道金库钥匙已经拿到了,那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来的人到底有没有离开?
长期处于半失联状态的袁曲,没有回复任何讯息。
袁也无聊去翻社交软件,Joe因为身有重金,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是愉快,IG里常能看见他左拥右抱的笑出牙花的照片。
袁也心情仍旧很好,眉眼带笑地给照片点赞。
这种开心持续到,井宅的大门打开,保镖神情严肃,步伐匆匆走近井向泽。
袁也透过车窗斜瞥了一眼,就见井向泽面色大变,他抬手用力扯了下保镖的衣领,又用力甩下,步子凶狠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袁也支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跟着井向泽走过去,竟然看见袁曲被五花大绑着丢在到了门口。
井向泽走过去,脚踩到老头的胸口上,躬下身,隔了会儿他甚至直接蹲到了老头身旁,伸手用力扯住袁曲的头发。
袁也嘶了一声,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轻轻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看着就觉得挺疼的。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打开车窗,小半个身子搭在窗边,嘘了一声车旁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保镖:“嘿、哥们,发生什么事了?”
保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隐瞒:“这个护工去地下室把人放跑了。”
“……”袁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把谁?”
保镖声音仍旧冷漠:“井遂。”
井向泽的声音刺破虚空般,凶恶传来:“人呢?”
从袁也的角度,能看见他蹲在地上的背影,五根手指头抓着袁曲的头发,几乎把对方上半身从地上扯起来。
袁也用舌头磨自己的牙齿,他舌尖扫过自己一排上牙,大脑里一会儿是“啧啧啧啧啧”一会儿是“哦——”一会儿又变成“ops”。
乱七八糟又无法形容的拟声词走完了一圈。
井向泽抓着袁曲的头开始往厚重的大门上撞了起来。
袁也听见袁曲费劲地咳嗽了两声,听见他故意朝坐在车里的他喊道:“你还要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等老子死了你来收尸吗?”
袁也心想,我又打不过这么多人,谁让你发神经跑去放跑这个屋子主人血海深仇的仇人。
袁也听见咚咚的闷声,袁曲痛苦的呻吟和井向泽越显疯魔的咆哮声全都交汇在了一起。
袁也打开车门,一边往井向泽方向走,一边暗忖自己该说什么?
——给我两分薄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拜托,他又有个什么薄面?无关紧要、井向泽自己也算不上多在乎的事大概是有几分面子的。小井有多恨大井,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袁也会更清楚了。
袁曲打着这主意,为了来救大井?算了这么久,结果把他算成保命牌?
袁也撇嘴——老头也有算错的时候?他跑来救什么大井,难不成大井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井向泽咆哮道:“人呢?!他腿断了根本不可能跑远!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袁曲的眼睛都被血水糊上,他艰难地伸手擦了下自己的眼睛:“小井,我们可以聊一聊。”他抬手遥遥一指袁也,打起商量来,“这是我徒弟,不如我把他跟大井换好不好?我觉得他对于你,可能比大井对你更重要一些,你觉得呢?”
井向泽的手掐上袁曲的脖子,目眦尽裂:“把他给我找出来,不然我先把你杀了再把你徒弟杀了,让你们在地狱继续做师徒。”
他凶神恶煞,嗓子里装着拉风箱。
袁也微微眯了下眼睛。
袁曲眉头微微皱了皱,袁也又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直到井向泽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抬起腿作势就要往袁曲的脑袋上狠踹。
这一脚下去袁曲真的可能会歇菜了,袁也抬手挡了下,井向泽一个踉跄,跌撞了两步后,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是身侧保镖扶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袁也。
“你护着他?”他难以置信,声音都在发抖。
“他把那个杂种放走了!”井向泽推开伸手的保镖,扑倒袁也身前,伸手揪住袁也的衣领,黑黢黢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袁也,一字一句地告诉袁也,“他把、井遂、那个、杂种、放走了,老师。”
袁也抿了下唇,觉得烦躁,不太想要承认,但还是告诉了井向泽:“他也是我老师。”
袁曲在地上挪了会儿,他低咳了两声,并不紧张,嗓子里还带着零星笑意:“小井,我们应该做下血缘关系测试,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在你小时候告诉过你,你有一个大伯的事情。”
井向泽仍旧揪着袁也的衣领,他气喘如牛,等着袁也一眨不眨地等了好一会儿,他扔开袁也的衣领,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对大伯这个事情并不在意。
而袁也更是不会相信袁曲随意编造出的身份——大伯这个身份其实不错,父母离世之后小井一直很盼望各种关系的羁绊,或许真的会因为别人跟他的这种血缘关系而放弃一些凶狠的执念。
井向泽站起身,他用手背在自己双目上揉搓了片刻,放下手后走进大门,声音冷然:“那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第47章 Week4--1
屋子里摆放的家具算不上新,不少看起来过去放摆件的架子此刻变得空落落的。
袁也嘴上叼了根不知道哪儿来的粉红色的吸管,手枕在脑后躺在屋内沙发上。
沙发后一面硕大的白墙上,过去应该挂着一副巨大的画,画被拿走后,墙面颜色落差明显。
袁也咬了下塑料吸管,声音含糊地问旁边脑袋被包扎起来的袁曲:“你说实话,大井是不是你的儿子?不然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过来救他?”
袁曲还没回话,袁也挪了下脑袋,哼出一声:“你最好现在脑子里有怎么让我们俩从这个地方逃出去的办法。”
袁曲把大井放走这事,很显然触到了小井的雷区,他在事发后把袁也和袁曲两个人直接了关起来,到目前为止人再没有出现过。
袁曲笑看了袁也一眼,竟然还出言讽刺:“谁能想到你竟然这么没用。”袁曲伸出手指比了个小拇指,“毫无人格魅力,才会让我们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被丢弃的毫不犹豫。”
袁也嗤笑了一声,他把嘴里叼着的吸管拿出来 ,给袁曲比了个中指:“当时就应该让你被小井一脚踢死,那我现在应该和Joe两个人坐在金库数宝贝。”
袁曲看起来不大舒服,他伸手捏了下鼻梁,缓了会儿才慢腾腾地开口问:“你要走?小井看起来这么可怜,我以为你会留下来陪他。”
袁也躺沙发上用粉色吸管叠星星,闻言冷嗤:“他这么可怜,你还把他的仇人放走?”
袁也手上动作不停,瞥了一眼袁曲:“为什么放走大井?他跟你什么关系?”
袁曲侧眼跟袁也视线对上,他笑了一声,毫不走心地随意道:“我路过,他可怜求我救他,我一时心软。”
袁也噗嗤笑出了一声,摇头:“不大像是大井会做出来的事情。”
在袁也的印象中,大井是没什么人类感情的,生死好像都没太大所谓。
袁曲故意夸张地叹了声:“冤冤相报何时了。”
袁也把手中叠起来的吸管星星举到眼前看了眼:“大井今年三十五六吗,要说是你二十岁到处播种留下的风流债也合理,不过他不是井家的私生子吗?”
袁也想到这里眯了下眼睛,他用两根手指压了压自己叠出来的星星,看向袁曲:“难不成他的私生子身份也是你偷梁换柱给弄的?”
袁也把自己手上叠好的星星弹弹珠似地弹向袁曲:“那你真的该被小井一脚踢死算了。”
星星弹到了袁曲脚边,袁曲弯腰捡起来,他放在指腹揉搓了两圈,他笑道:“怎么了?心疼小井?”
袁也脚架在沙发另一侧扶手上,他从鼻腔里哼出了两声,不置可否。
袁曲把星星又扔回来:“那怎么办?你去对他表达忏悔,告诉他你准备杀师证道。”
袁也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聊、烦躁,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到底有没有办法逃出去?别告诉我你真的是随机过来放掉大井,来给我找麻烦的。”
“他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走吗?”袁曲嗓音里带着笑,好像现在这糟糕情况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他前几天才说要把我一起杀了,大哥,你当时是耳朵聋了?”袁也翻白眼,“本来我都说好了,我待上一个月就离开,有空再来看他。是你把我和他达成的和平的协议打破了,按照约定时间,现在本来应该到了我随意可以离开的时间。”
可他现在却被关在了另外一件屋子里,事情又变得跟他刚来那周一样了。
袁曲还悠哉说:“是我高估了你的魅力。”
袁也觉得袁曲真的该被打死。
袁也躺在沙发上,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出神,天花板上老旧浮夸的水晶灯垂下来,灯具造型的繁复让这间宅子现在看起来更显寂寥。
袁曲在安静了一会儿,语气随意地告诉袁也,他这段时间井宅,发现井宅到处备放了很多汽油,而那些平时给小井充当打手的保镖,一直在往外搬井家的东西。
袁曲伸手指了下袁也伸手:“你身后本来应该挂着一副画。”
袁也挪了下脑袋,嘲笑道:“怎么了?还真当是把你家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