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向泽扯了下系很紧的围巾,大拇指摩擦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衣领,又扯着衣领把大拇指塞到牙下啃咬了一会儿,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可以。
袁也看了他一眼。
井向泽舔了下嘴唇,沉声提醒:“我得带上保镖。”
袁也洗漱完毕后正好经过他,见他这副模样没有来觉得好笑,他也不客气,抓了下井向泽戴着的帽子,侧过头亲了亲井向泽的嘴唇。
井向泽惊讶地抬眼看他,莫名受惊般僵硬了一瞬。
“床都上了,接个吻这么紧张干什么?”
井向泽微咬了下嘴唇,浮在半空中似的不真实感。
他嗓子微微发痒,要说些什么,他犹豫又迟疑地咕哝出了一声:“那不带了?”
袁也噗嗤一声乐出来——抛开别的不讲,这人可真好玩。
袁也伸手抬他下巴,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他帮井向泽擦嘴巴,帮他整理的围巾:“随便,不带的话,我可能会突然觉得很烦,把你丢到路边,你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
井向泽上一秒还漂在空中,下一秒神经一紧,他气喘吁吁,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袁也。
袁也弯起眼睛一笑:“骗你的。”
袁也带井向泽去买了个手机,手机卡插进去后,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输了进去,还给井向泽下了社交软件。
他点开ins给井向泽注册了个账号,对着他脸拍了张照片做头像,随后用他的账号关注了自己。
他和井向泽两个人坐车里,他脑袋偏向井向泽方向,指指点点地告诉对方这是自己的社交账号,以后可以通过这个来关心自己的动态。
袁也是社交软件的资深用户,非常热衷于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就连手机刚拿回来的当天,他都在社交软件上放了一张井向泽家玻璃厨房的照片。
关注他的人有一千多,有不少人在评论里询问他人到哪儿去了,还有人约他圣诞节见面的,其中Joe顶着一个糟糕的头像给他发了个痛苦的表情。
袁也大概给井向泽说了下手机的使用方法,把东西扔给他,让他自己熟悉使用,自己踩了油门发动了车子。
井向泽系着安全带,低头看手机屏幕,乱七八糟的页面看得他眼睛不舒服。
他不习惯用现在的手机,弄不明白手机为什么要拥有除了沟通联系之外的那么多功能,他随意戳了两下手机屏幕,本来准备把手机扔到别的地方去,看着就烦。
想到刚刚袁也说的什么软件可以看动态,他眯着眼睛找了会儿,点进去。
他看见自己的头像愣了下,皱眉:“怎么删掉?”
“什么?”
井向泽看了一眼袁也,没有打扰他开车,他拧着眉头去找翻袁也的照片。
最近的一张照片,是昨天晚上发的,他对着透明玻璃拍了张咖啡的照片,玻璃外面的场景看着有些眼熟。
——他毕竟昨天在那个地方站了超过了三个小时,从身体到血液都僵成冰块。
他很害怕的,本来出门就非常害怕。他看着袁也离开的背影,也不确定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回来,他觉得冷、害怕、掉进了深渊。
可是他的脚迈不动一步,他本来应该追过去,或者跟着来给他递东西的保镖离开这种可怕的坏境。
但他动不了,能够站到天荒地老。
井向泽眯眼睛,他抿唇,看了下照片发布的时间,再点开照片仔细看。
他紧了下腮帮,声音阴沉下来:“你昨天把我丢下离开后,去对面喝了杯咖啡,站在那里看我笑话,甚至还拍了一张照片?”
“……”袁也咳了声,感叹,“这么快就已经能够弄懂这些软件了吗?”
袁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铂金戒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井向泽收回视线,继续翻袁也的发布的照片。
袁也昨天一天就发了七八张照片,很热衷分享生活和行程。
井向泽刚看见的时候觉得生气,翻着翻着又觉得挺有意思,他一言不发地在翻看着袁也社交软件上的照片,看到袁也跟人合照,在照片里笑得惬意。
看见有人搂着他脖子的照片,看见他在穿着滑雪服站在雪里,抱着冲浪板站在沙滩上,蹲在地上摘一种小果子、下一张照片就是被酸得脸皱起的模样。
井向泽的大脑沉静下来,脑子在这个时候阴暗地闪过——在他痛苦地过着暗无天日日子里的时候,旁边这个人满世界到处玩,跟别人拥抱亲吻,没有一点儿愧疚和沉郁。
井向泽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怒和委屈,他抿唇,手指用力地按在屏幕上:“老师这些年过得可真好。”
袁也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他移开视线,随意道:“我有一年登荒山,攀岩峡谷时因为地形不熟不慎掉下去,手臂骨折,人昏迷过去,手机接收不到讯号,我在下面被困了五天都没有一个人经过,为了活下来最后我用单手攀上来的。”
事实上并没有困五天,当天傍晚他就从昏迷中醒过来,立刻开始积极自救起来。
井向泽低头看手机。
袁也说:“也没有很好,跟死亡擦肩而过很多次,还活着存粹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井向泽又问:“这些人都是谁?”
“朋友、情人、陌生人。”
井向泽关掉手机,手机在膝盖上放了会儿,觉得看得碍眼,烦人,他把手机扔到了面前台子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我们去哪儿?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去?”
“我查的攻略,说这是到白草市附近必须打卡的地方。”
井向泽不知道袁也在说些什么,他从鼻腔里呼出一个气音,觉得一股莫名烦躁。
车子一路开了两小时,井向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垂着头坐在副驾驶,不说话也不懂,雕塑一样。
等袁也车速慢下来,再次询问井向泽要不要喝水或者上厕所,井向泽突兀一问:“老师,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袁也把车停下休息:“师生关系?”
井向泽皱起眉头,不太赞同这个答案地看向他。
袁也伸了个懒腰,在脑中寻找可以解释他俩关系的名词:“炮友?”
井向泽真诚疑问:“是什么意思?”
“互相解决生理问题的两个人?”
井向泽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袁也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打开车门下车去伸展肌肉、拍照发社交软件,跟互关好友在评论区聊起来,聊完再刷新后见到新关注的井向泽发了张照片。
是他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的照片,就是拍照技术有些拙劣,没怎么对上焦。
内容非常朴实地询问【当炮友是不是比当情人要好?】
袁也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眉骨,觉得有些荒诞的好笑起来,他大拇指戳了下手机屏幕,点了个红心。
第45章 Week3-3
袁也车子跟着导航,开到的是个度假山庄——他也不懂,一个地区周边必打卡的地方为什么是个度假山庄?
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但袁也还是停好了车,带着井向泽办理了入住。
因为他开的车夸张,工作人员很是殷勤,一会儿告诉他山庄东边可以泡温泉、西边有钓鱼区,如果他愿意在山庄跨年的话,还会有非常精彩的跨年活动。
等到袁也和井向泽两人进入套房后,殷勤万分的工作人员才依依不舍地跟他分开。
关上门后,一直默不作声跟在旁边的井向泽开口:“他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样?”
井向泽蹙起眉头,神情烦躁:“吵人。”
他离开井家已经十个多小时了,他精神紧绷,现在哪怕一阵风吹过他的脸,他也觉得风里带着刀刃。
袁也本来懒洋洋地往沙发上走,闻言转身勾住井向泽的脖子,亲昵地用鼻尖与井向泽触了触:“因为我看起来很有钱。”袁也问,“你当初跟着你父母出门的时候,应该很常见这种事才对吧。”
袁也亲昵地说完后,松手就走,倒进沙发里,开始摸手机。
井向泽的手指在虚空中迟疑地点了两下,他不大记得了,十三岁之前的记忆都像是裹上了黑雾。他一度记不清自己父母的长相。
当天夜里睡觉时,井向泽好像做梦了,他跟着梦境中面容模糊的双亲参加一个宴会,有人谄媚与双亲对话,夸赞身后一言不发站着的他:“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未来必是栋梁。”
井向泽打了个寒噤,他莫名觉得如置冰窖般寒冷。
他手脚僵硬,牙齿在口腔内咯吱作响。
——他过去也是个正常人,本来也该拥有正常的人生,多么可怕。
井向泽陷入梦魇,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狠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房间内安静,床头亮着一个非常小的睡眠灯,他起身,摸到床头的水杯沉默地喂了自己一大口的凉水。
他的眼睛如同猫科动物一样,在黑暗中巡视,直到袁也床头放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井向泽视线滑过去,放下水杯,侧过身去拿袁也的手机。
胳膊越过袁也的脑袋,就被一只手抓了下去,袁也嗓音里还带着些没睡醒的含糊:“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偷看我手机?”
“刚刚有消息过来。”井向泽坦然。
袁也去拿手机,凌晨四点还没到,Joe刚发过来了一条落地的消息。
“Joe刚落地。”袁也把手机盖回床头柜上。
井向泽静坐在床上:“他什么时候可以到金库?什么时候可以测试他从我家偷走的是金库钥匙?什么时候知道金库里到底是不是塞满了他这辈子也用不完的金子?”
袁也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大暴躁,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两眼:“我想他可能需要先倒个时差。”
井向泽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袁也,僵硬着嗓子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不好玩吗?”袁也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披上外套 ,往窗帘方向看了两眼,兴致勃勃地起床,再把井向泽从床上提了下来:“算了,我们去泡温泉吧,他们说这里天然温泉二十四小时开着的,我从来没有在凌晨泡过温泉。”
井向泽没有动,相比较恨不得缩在龟壳里再也不要挪动一寸的他,袁也像是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
他要到处飘、到处跑、停下来的那一刻就该是生命终止的那刻。
井向泽的情绪在离家久后越显糟糕,他拒绝离开房间,袁也凑过来亲吻他,再告诉他:“我们去温泉池附近做一次,我还没有试过。”
井向泽呼吸加重,他的脖子都开始缓慢涨红,半晌回不出一句话。
但袁也并不是那么没有素质的人,他非常舒服地在温泉池里躺着,根本没有想做任何事情。
他把井向泽抱到自己身前,两个人像是两条海豚或是奇怪的水面漂浮物一样在水里飘了一会儿。
袁也被暖洋洋的水泡得舒服喟叹:“怎么总是急着回家,你应该多出来走走。”
井向泽束手束脚地在水里泡着,心脏和身体都被泡的软趴趴的,他湿漉漉的头发都梳到了脑袋后,仰头就是仍旧发黑的天空:“我可以在家里,让人也弄这样一个温泉池。”他开始建设起了未来,“家里有个废弃的水池,我也可以让人在里面养很多鱼。”
袁也笑,笑声通过温热的水震荡开来。
上岸之后,袁也伸手抓了下井向泽的下巴,关心他的牙齿:“牙齿怎么样了?我今天路过这儿的时候,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一家牙科诊所,不如顺便把牙齿治疗做了吧。”
井向泽略微放松的神情立刻紧了起来:“不。”
袁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话。凌晨出来泡了半个小时温泉的两个人又回了房间,纷纷倒回床上补起眠来。
这次井向泽没有做任何梦,他好像还在水里飘,有一双手把他托了起来,防止他沉下去。
虽然这双手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把他拉去了口腔诊所,一下又把他扔到地下去。
袁也在他警惕地盯着的医生的时候警告他保持冷静:“不要把自己弄得像是未满十岁的小孩,正常医生都会在治疗的时候给你打麻药。”
他被放到治疗椅上,头顶的亮灯晃得他眼睛发酸,他的手脚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袁也站在旁边看他,看他张大嘴巴,看他鼻头变红,看见他眼睛一闭,一股泪水莫名簌簌滚了出来。
“……”牙医惊呆了,她诧异地看向袁也,略有些尴尬,“你弟弟他,是不是很怕牙医啊?”
——再害怕,一个成年男人也不会被吓哭吧?!
袁也过去和自己任何一个约会对象出门时,为了满足对方,总会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按需介绍自己为对方的男朋友、追求者等身份。
按往常,如果有人把他和他的约会对象认成亲朋好友,他总会纠正对方——比如按照井向泽的喜好,自己此刻说是他男朋友,想必他会很开心一些。
但袁也相信自己此刻纠正牙医的话,下一秒牙医会立刻报警——因为这小子现在这副样子智商看起来没有超过十岁。
看牙失败的两个人坐在牙科诊所门口的长椅上,井向泽在诊所时候本来还是无声在哭,出来后坐了会儿,他伸手捂脸,背脊偶尔抽动。
袁也摸摸他的后背:“那这样一辈子都不看牙齿了吗?以后肯定会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