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体育课,我以为这会是我唯一的强项,哪知道人家的体育课上的是曲棍球,而我的篮球技术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我并不会因此感到失落,因为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是我可以悄悄溜出去的时候,我会拽着顾柏川买上两个热狗,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在树下吃热狗,然后偷亲他。
有的时候会被他躲开,有的时候不会,这个时候顾柏川就会万分嫌弃地跑去水池边上,一边洗脸,一边骂我:“黎海生,满嘴都是油你就往我脸上糊,脏死了!”
我总是乐不可支。
周末的时候,我用有道词典翻译了一句:“能不能带我们去海边?”又练习了几遍,这才去找玛雅开口。
那会她正在对着一口铁锅熬煮意大利面酱,放了很多番茄那种,是小阿曼达最喜欢的口味。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日程,笑着跟我说:“可以。”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Lee,你就该多开口,有什么需要说出来就好呀。”
我被她戳到英语的痛脚,涨红了脸,然后腼腆地点了点头。
玛雅他们一家是我梦寐以求的家庭,一个开明又温和的母亲,一个健谈懂事的哥哥,还有一个可爱调皮的妹妹……有时候我站在他们旁边看久了,就会产生一种我也是其中一份子的错觉。
这很神奇,明明只和他们待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
纪从云她们得知了我们的周末计划,立刻表示也要跟她们的寄宿家庭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一起去。
我没回复她,心中是觉得有些不情愿的:这不情愿并不是毫无道理,我承认,我对顾柏川的占有欲日渐增加了,但是他还没有亲口跟我承诺过任何东西,所以,我总怀疑他还会哪天跟个姑娘跑了,毕竟那是一条光明而坦荡的路。
如果这个姑娘有人选,或许会是纪从云。
我耿耿于怀。
但是出于理智,我知道纪从云本来和我们两个就是朋友,如果她是男孩,那么我们三个应当会成为那种“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好兄弟……所以我不应该拒绝她。
我甚至卑鄙地祈祷,她们所在寄宿家庭的那对夫妇绝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非常可惜,她们家的家长也同意了。
所以,这场本来由我和顾柏川以及玛雅一家的游玩,变成了两家人的共同游玩。
明媚的日光照耀在海滩上,虽然天气没有多热,但海滩上还有许多赤、裸着上身晒太阳的当地人——我觉得他们体格非凡,竟然会在冬天晒日光浴。
相反,我们这些中国来的孩子都还披着外套。
海风很凉,夹杂盐的咸味,我能从里面分辨出许多:贝壳、鱼类、海浪、石头……顾柏川常说我鼻子灵得像狗,我没法反驳。
我能从气味中“看”到许多具象的画面,关于这点,我跟他们解释不通,毕竟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没办法在闻到肥皂水的时候就看到那七彩气泡里顾柏川的人影,更没办法在海风的气味中看到陈敏同志的脸庞。
我闭上眼睛,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沙粒在海浪的冲刷下,在我脚趾间流动,一呼一吸,仿佛活物。
我来到海边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我的名字——“黎海生”,寓意就是诞生于大海,但我在此之前对大海的印象都不怎么好,因为有它的存在,陈敏同志才会错失我许多童年时光,一直到不久前的中考,她也在海上。
我并不想抱怨,因为我知道“聚少离多”这是生活的常态,只是不免觉得失落,为此甚至迁怒于无知无觉的大海。
第45章 97-98
布里安和套着游泳圈的小阿曼达热情邀请我们下海。
“嘿,快来吧,习惯了就没有多冷。”布里安冲着我们招手,他已经脱了上衣,只留一条泳裤踩进水里,身侧牵着阿曼达,小姑娘穿了一件粉色的裙式泳衣,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布里安看到我们举棋不定,又接着补充道:“就算不游泳也可以踩水,毕竟已经来到海边了,不来试试很吃亏的。”
他们几个经不住布里安声声劝说,一个一个都脱掉外套,只留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纪从云“咦”了一声,问我:“你不下水吗?”
“不去。”我故作淡定。
“不用叫他,他是个旱鸭子。”顾柏川直接揭穿了我的糗事……我确实是个旱鸭子,小时候陈敏拖着我去游泳,刚开始要我学漂浮在水上,我怎么也学不会,这倒是个稀奇事,毕竟我在陆地运动上的运动细胞一向不差,谁知道到了水里就僵硬得只能躺尸。
纪从云笑嘻嘻开玩笑:“那可惜了,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你引以为傲的腹肌呢。”
我坐在沙滩上,翘着脚,悠闲地喝着鲜榨橙汁。
我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一片浅海上,盯着顾柏川裸、露的上半身和露在海平面上的一点大腿根。曾经我不明白韩奈从那些外国画报里看女明星写真的意义,对于我来说,我能看透有些照片所蕴含的挑逗意味,但并不会为此感到兴奋,所以这些“限制级”杂志在我眼里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
但男人的身体在我眼里就有不一样的“趣味”,明明他有的我也有,但在注意不到的地方如此窥觑他,确实会让我感到一种隐蔽的快、感。
当我看见小阿曼达往他身上泼水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也跳进海里,伸手代替她做这件事——我离得太远了,没办法看到水珠从他的发梢滑落至锁骨,又顺着锁骨滑落于坚实的胸口,再往下,随着海浪的起伏,黑色的泳裤边若隐若现。
不用我真的向前,光是这样想象,青春期不可控的躁动就已经让我生理上有了变化,所以当冯盼盼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是瞬间从沙滩上蹦起来。
我下意识拽过顾柏川脱在沙滩上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开口道:“你怎么上来了?”
冯盼盼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剧烈,也是一脸被吓一跳的表情:“我,我觉得底下有点冷,所以就上来了。”
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将外套往身上压了压,盖住小腹。
海边的风确实很大,尤其是上岸之后,身上沾了水珠再被这么一吹……冯盼盼一直在抱着胳膊发抖,她坐在我旁边,我能看到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作为一个男生,或许我现在应该给她一件外套。
最自然的方式当然是直接将我腿上顾柏川的外套给她,但是,我心里头不乐意,所以我只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并且附带了一句“你穿着吧,我不冷”。
我冷。
毕竟在岸上吹着海风,我又是静止坐在地上没动弹,脑子里那点旖旎的想法早就消退下去,只剩一些难耐。
冯盼盼倒是没有意识到我的不耐烦,她脸上正挂着笑意,目光望向大海:“让你一个人在岸上坐着,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她向我搭话。
我应了句“没关系”之后,又听见冯盼盼跟我说起之前篮球赛的事情,开头她吐槽了两句篮球社团在各种事宜上的不正规,总有社员不给任何理由就缺席;后面她的话题就转移到我身上,她问我去校外参加联赛的事。
说起篮球,我总是会比平时话更多一些,所以跟冯盼盼聊起这些让海风都不再那么难以忍耐。
“黎海生!”
当我抬起头看向顾柏川才发现距离刚才冯盼盼上岸已经过去了很久——她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
顾柏川从海里走出来,我再听不见冯盼盼跟我说的话,目光一直落在他笔直两条长腿上,顾柏川的皮肤很白,腿上的毛发也只是细细一层——这跟我在篮球队里看到许多的颇具“雄性特征”的男生都不太一样,不过,我这并不是在说顾柏川的身型像女孩。
他身上肌肉很结实,线条流畅,但是也明显能看出是男生的肌肉轮廓,我猜这是因为他会在周末被顾严带着去游泳馆锻炼的缘故。而且,最重要一点是他的个子很高,比我还要高上两厘米,所以那一双腿露在外面的时候,总是毫无意外抓住我的全部注意力。
可能我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像个流氓,但是,我之所以会盯着他的腿看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得克制自己不去看他泳裤那块少得可怜的布料。
“你拿着我的外套做什么呢?”他来到我的身前,我坐着,他站着,这个角度让我甚至不太敢抬头。
“我的外套给冯盼盼了。”我这样说着,站起身来。
冯盼盼“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将我的外套递回来:“抱歉,刚才跟你聊天没注意,我身上已经干了,你拿回去披上吧。”
我接过外套,偷偷注意着顾柏川的表情,令我失望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甚至目光向我身后飘去,没有停留在我身上。
“走吧,刚才布里安跟我说,后面有简易浴室,可以冲一下身上的沙子。”他向我身后指了指。
我“哦”了一声,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冯盼盼和纪从云也要跟上来,被顾柏川制止:“女生的在右边,你们顺着公路过去,有指示牌。”说罢,他就拽着我的手腕往沙滩外面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他可能确实有点不高兴,因为他握着我手腕的力度不小,这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我们顺着沙滩往上走,脚下的地面由柔软的细纱变为坚硬的土地,这里有一些杂草,没有人修理所以长得格外高,我穿着拖鞋,需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被绊倒。
在往上出了沙滩地界,平坦的公路在我们面前延展,在外国有一点和国内不同,这里的人和车都很少,我们不需要红绿灯就直接穿过马路,我看到前方有一座比公厕稍大的灰色石头建筑物,外观呈现出非常整齐的方形。
“是那么?”我问。
顾柏川点了点头,继续拖着我走。
其实用“拖”这个字并不太合适,因为我自己也有努力往前走,但是他走得很快,又一直抓着我的手,力气很大,勒得我有点疼。
我趿拉着拖鞋小跑两步跟上去,直到我们停留在那栋灰色建筑前面,我终于找到机会将手从他那里抽出来。
“你力气那么大干嘛。”我抱怨道。
说起来,顾柏川这人让我有两点非常不服气,一来他个子比我高,二来他力气比我大……然而明明我才是我们当中经常打篮球的那个!所以有时候我不得不感叹,人类基因遗传真是件神奇的事情。
顾柏川没跟我道歉,他自顾自往那栋浴室里面走。
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浴室其实并没有门,先前说了,这就是一间用来给游客冲洗身上沙子的简陋浴室,并不是真的用来洗澡的,所以,里面只能看到几个孤零零的花洒以及一排衣服的挂钩。
我看着没有隔板的房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还比较早的原因,这浴室里就只有我和顾柏川两个人,这让我紧张得更加厉害。
“这,这浴室怎么没隔板啊。”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顾柏川将我俩的衣服挂去旁边的钩子上,打开花洒,水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却没能让我的尴尬缓解多少。
他开口道:“怎么,你这话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南方人。”
“不一样的好吧!”我听出他在调侃我,但我此刻已经无法强撑脸面,我将身子背过去,“你在这边洗,我去另外一边。”我想的是,我可以在另外一头对着墙洗,这样看不到他,至少会没那么难堪。
但是,顾柏川抓住了我:“离那么远做什么,黎海生,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当我被顾柏川抵到墙边的时候,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头正映着一个慌张的我自己。
“你是同性恋,对吧?”他这样问我。
“同性恋”三个字听在我的耳朵里莫名很刺耳,但是我没办法反驳,我或许应该在这个时候反问一句“难道你不是吗”之类的话,可是我又害怕听到答案。
“黎海生,你能看出来冯盼盼喜欢你吗?”
“我……我不知道。”我避开他的目光,回避性质的回答。
我说谎了,其实我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一点:从她在中考完之后来找我搭话,再到她莫名换到和我一组,一直到刚才,她特意提前上岸和我聊天……一次两次可能还感觉不出来,可是这么多次,她并没有在隐藏自己的意图。
第46章 99-101
明明浴室的面积不小,可我却觉得顾柏川压上来的时候,空间变得逼仄,空气变得潮湿,他身上的肥皂水味道混合着咸、湿的海水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我的那个地方有了变化,我紧缩起身子,像一只努力往壳里缩的乌龟。
我觉得顾柏川在向我示威,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就杵在那里良久,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喜欢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哦”了一句……或许是这阵子在国外,我开口的次数没有先前那么多,导致我的口才都下降了不少,我找不出能反驳顾柏川的句子,变得像一个哑巴。
“你不喜欢女孩,所以你应该离她远点。”
我又“哦”了一声,心想着,顾柏川让我远离别人的理由总是很丰富,一会说因为杨辰喜欢冯盼盼,所以我要远离她;一会又说因为我喜欢女生,不能给她幻想,所以要远离她……真的不是因为他自己不喜欢我和别人接触,所以才这样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