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雾摸他卷卷的金发:“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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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佣人开始分头去那些院子问明天的早餐安排,想吃的不想吃的都会记录好,收集了再提交给后厨。
有的餐食步骤繁琐要求精细,需要连夜准备。
乔明园也来了个佣人。晏为炽去了,陈雾趴在卧室的厚重大木窗边,伸着脖子向下看。
入眼是一池的锦鲤,哪怕这个院子很久没人居住了,依旧会有人过来定期清理照料。
陈雾在衣裤的兜里掏掏,掏出手机跟一小包纸巾,他转头四处张望,从一个长凳上的花盆里摘了几片快消耗完的叶子丢下去。
叶子飘飘扬扬地飞进池中,惊扰了进入养老模式的锦鲤。
晏为炽回到卧室,陈雾还趴在窗边看一条条艳丽肥壮的锦鲤。
“早饭是五点吃。”晏为炽拿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水蜜桃给陈雾,“到时你叫我。”
“这么早啊。”陈雾接过桃子咬了一口,声音模糊地说,“阿炽,你今晚要去你父亲书房开小会吗。”
“开什么会,商讨我跟你的婚期?”晏为炽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抓着他的腰。
陈雾含着一块桃肉,忘了吃了。
晏为炽瞥他,怎么这个反应,不会是还不想,要等到毕业吧?
就在晏为炽心里头七上八下,破罐子破摔地交代自己悄悄准备的事情时,陈雾慢慢吃着桃肉咽下去:“我们还要结婚吗?”
“……”
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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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因为那句话,脸被晏为炽咬出了个不轻不重的草莓印。
他让晏为炽找创口贴,不然明天没办法出门。
“不找。”晏为炽情绪失落,“你没想过结婚。”
陈雾不知所措地说:“国内又不准。”
“那就去国外。”晏为炽说,“戒指你都戴了,玩呢。”
陈雾戴着素圈的无名指蜷了蜷,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已经准备了吗。”
晏为炽欲盖弥彰地沉默不语。
“我刚才没有问,我什么都不知道。”陈雾哄小朋友似的,“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晏为炽哭笑不得。
不如现在就求婚?不行,什么都没有。
晏为炽恼怒地抹了把脸。
耳边响起声音,“阿炽,你家好像没有什么古董,都是普通的瓷器。”
挺像是在努力找新话题。小动物伸出了小触角等他抚摸。
“还能辨认古董,这么厉害。”晏为炽接了这个话茬,“古董有,在博物馆里。”
陈雾没反应过来就被晏为炽转了个边,拉去三楼的露天阳台,捏着他的脸让他看一个方向。
那一大片建筑都在昏黄的色彩中,也不知道是哪个,他呆若木鸡:“你家还有博物馆啊。”
“晏庭生喜欢收集古玩。”晏为炽从后面搂着陈雾,“图书馆也有,想去就带你去。”
陈雾把微张的嘴巴闭上:“外面是不是不能随便走动了啊。”
“没事。”晏为炽弓着背,合眼嗅他的体温与味道,“想,还是不想。”
陈雾说:“那去看看好了。”
“不会碰到他吧?”陈雾这会儿都没从厅堂的插曲里走出来。
晏为炽嗤嗤道:“他一个外姓,进不去。”
“我也是外姓。”陈雾说,“你帮我争取到的特权啊,就跟吃饭的地点一样。”
晏为炽揉他头发,傻子,是靠你自己获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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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风格在老宅里独树一帜,更贴近于首城这座城市,每一处构造都覆盖了密密麻麻的科技感。
站在图书馆一楼向上看,视觉上仅是梦幻的震撼。
未来城一样。
一眼望去数不清有多少层。
这么高的大楼,陈雾来时竟然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可见老宅到处都吸人眼球。
“晏庭生还喜欢收藏绝版书,各个领域的都有。”晏为炽告诉陈雾电梯的位置,“申请抽根烟。”
陈雾摸着立在旁边的动物骨架,眼睛忙不过来:“好吧,你抽吧。”
晏为炽按打火机:“以前这里的前三层都是漫画书。”那是他的奖励,但是从来没兑换到过。永远都是陷阱。
晏庭生最擅长驯养跟掌控,子女是下属,下属是机器。
好在他去了春桂。
那时被哭哭啼啼的母亲弄烦了懒得去反抗,后来才深知,那是他走得最正确的一步。
至于晏庭生生平的唯一一次失算,他才不管。
陈雾说:“现在呢。”
“原封不动。”晏为炽走到一面墙前,空着的那只手指纹确认,墙上显出一块屏幕,他拨动指示图,“第六层是医学方面的书籍。”
晏才说完,陈雾就去了。
晏为炽点燃烟,慢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他每走一步,曾经那个为了完成一项项任务累到偷哭的孤单小少年淡去一分,跟着自己的幸福勇往直前的青年就清晰一分。
——时间能让人苦到想吐,也能让人甜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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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老宅并不是灯火通明,而是零星挂在飞檐下的红灯笼和大片大片的阴影,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绷紧神经浑身发毛。
灵异剧组来取景都不需要布置,直接就能用。
陈雾被晏为炽强行扛住的图书馆,一点都不夸张的形容词。
晏为炽扛着他走,压低的嗓音里混着怒火:“让你看书,不是叫你连觉都不睡了,男朋友也不要了。就算你熬一晚上,你能看多少?”
陈雾的腿屈在半空,身子随着他的走动晃动,没什么气势地辩解:“可是我那本都没看完,起码让我……”
“让你什么。”晏为炽打他屁股,“成年人了,克制都不会?”
陈雾:“……”
“你会。”他的脑袋垂着,“你可会了。”
晏为炽脸不红心不跳:“少拐弯抹角刺我,床上那是特殊情况,再说了,我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
后面的话咽在喉咙里,晏为炽皱眉看着前面。
年轻的管家提着盏灯笼往这边来。那光晕衬着他的脸和周围环境,很诡异。
晏为炽把陈雾放了下来,知道他为什么怕阴间东西了吧。
在老宅住久了,阳气再旺都要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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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陈先生。”管家温声道,“你们是要回乔明园吗,我给你们打灯。”
“不用。”晏为炽懒懒地拒绝。
管家不多说,弯腰应声越过他们,朝着黑暗走去。
陈雾理了理身上的淡绿衬衫:“阿炽,有灯笼不是更好走吗。”
晏为炽道:“拿着灯笼去阴曹地府?”
陈雾:“你怕……”鬼的音节没发出来,被晏为炽捂住了。
“有些话可以不说。”晏为炽无奈,“好吗,亲爱的。”
陈雾脸一红:“好的。”
晏为炽小时候还没这么怕,大了信鬼神了,可能是阴差阳错靠运气才拥有了宝贵的东西,就想握得更久些。
伦敦那膳食公司起来了就做基金,行善积德。
老宅真的太多阴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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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带陈雾避开鬼火似的红灯笼,不知不觉到了寺庙附近。
陈雾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焚香味。
门前的大香炉里插着长的短的香。陈雾推了推眼镜:“阿炽,我想进去拜一拜。”
晏为炽不易察觉地收了收下颚线条。大晚上的拜什么佛,阴风都刮一路了。
“拜完就马上走。”晏为炽揉眉心。
寺庙亮着一盏灯笼,佛殿黑漆漆的,一尊佛像立得很高,陈雾看不太清是谁。
晏为炽把蒲团丢到陈雾面前。
陈雾跪下来,虔诚地拜佛,他不念叨,很安静。
“当当当”
敲击木鱼的声响从佛殿里侧飘了出来,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凄惨,哀怨,似乎还有一丝无法释怀的忏悔。
“是我三姐。”晏为炽拉起傻傻地跪在蒲团上的陈雾,把他往外牵,力道扣得紧紧的,“以前她每晚都会过来待到深夜,看来她这些年一直如此。”
陈雾说:“里面有佛堂啊。”
“嗯。”晏为炽的步子迈得不小,很快就把寺庙甩在了身后。
女人的哭声也就吹不过来了。
“你三姐不是已经找到儿子了吗。”陈雾不解,“怎么还……她哭得很可怜。”
晏为炽漫不经心:“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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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点的时候,晏为炽洗漱完还不想睡,他带陈雾去他生活过的其他地方。
办公室,健身房,书库,材料室……
直到停在琴房。
晏为炽单手掀起琴盖,五指搭在琴键上,从头敲到尾。
为了锻炼体能,避免死于绑架去过继承人专用的训练营,加上春桂那三年兼职做劳工导致骨节突出掌心都是茧子。
一片粗糙接触到定制的琴键,几个瞬息之后,流畅又空灵的琴音流出。
新生与萌芽,生机勃勃的希望与温暖携手,充斥在整个琴房。
一段结束后,又是一段,从暖春到热枕的夏季。
仿佛能听见蝉鸣,热风拂面,晒得发烫得梧桐树叶落在头上,口腔里是酸甜冰凉的气泡水。
忽然大雨稀里哗啦,有情侣撑着校服跑到屋檐下躲雨,笑对方狼狈。
而后稻田金黄,满树的叶子纷纷落下,走过无忧无虑踏进迷惘忧愁的少年踩着落叶,不知去向何方。
有人来接他,带他去看一场太阳永不下沉的风景。
再是天地白茫茫的,迁移途中落单的鸟雀被一双手接住,揣进怀里。
雪花吻在冻僵的指尖,吻在生动的笑脸上,微红的眼睛里。
苍白的世界响起快乐的笑声,期待雪后初晴。
晏为炽一口气弹了四段,他把春夏秋冬从自己的指尖描绘出来,送给了陈雾。
站在钢琴前的他变回晏氏的继承人,单调的棉质睡衣睡裤也盖不住骨子里的优雅尊贵。
琴声一停,
晏为炽抬眼,凝望陈雾的目光专注纯粹,还是那个只想和他回老家割麦子的普通人。
陈雾慢半拍地鼓掌,镜片后的眼里满是简单的夸奖:“阿炽,你会弹钢琴啊,弹得真好听。”
“随便学的,”晏为炽轻描淡写,“我母亲是钢琴老师。”
陈雾的脸上一片诧异。
晏为炽乏味地捋了几下湿发,倏然道:“要试试?”
陈雾摆手:“我不会弹。”
“过来。”晏为炽招招手,“我教你。”
陈雾穿着同款睡衣被晏为炽搂在怀里,在他的带领下笨拙地把手放在琴键上面。
生涩卡顿的琴音持续了片刻,有了些许欢快的感觉。
陈雾转头看晏为炽,脑后头发擦过他的下巴,留下和他一样的青柠香:“阿炽,这是什么曲子?”
晏为炽绷着脸:“别玩我,你还能连这都不知道?”
这不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婚礼进行曲。
一时半会想不到别的简单好弹还有意义的,就被他拿出来用了。
陈雾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晏为炽又带陈雾弹了一遍,在最后一个琴键敲下去的那一刻说,“这曲子叫,”
“我爱你。”他说。
第71章
陈雾在晏家老宅的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他闭着眼,手一下一下打在晏为炽的身上。
五指拢在一起好像握着一根小棒,把晏为炽当木鱼敲。
晏为炽人都傻了。
“操, ”晏为炽抓住又要挥过来的松软拳头, “老婆?”
陈雾没有醒过来, 他没敲到木鱼,焦躁地紧紧抿起了嘴唇, 眉心也拧在了一起。
晏为炽只好松了手,继续被当木鱼。
今晚他又是弹钢琴又是表白的,陈雾不是应该梦到婚礼现场吗, 怎么梦回小庙了。
晏为炽躺在床上惆怅地叹息。
俗气的路数千千万, 还是摩天轮管用, 什么时候再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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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敲了半个多小时木鱼, 终于安睡。晏为炽揉揉他的手指,也跟着睡去。
结果没多久,陈雾醒了, 他肚子不舒服,爬起来找到拖鞋去上厕所,撞到了床, 咚一声响。
晏为炽听得眼皮跳了跳,撩起他的刘海检查撞到的地方, 肿了个包,还破了点皮。
撞到床的雕花上去了。
晏为炽凑近吹吹,心疼道:“怎么磕成了这样。”
“没事, 就一点点疼。”陈雾完全醒了, 他从晏为炽手里接过眼镜戴上,刘海乱翘的打了个哈欠, “你睡你的,我上完厕所要去倒水喝,过会儿才回床上。”
晏为炽还睡个屁,他叫管家送了药过来,有肠胃消化的,也有风寒方面的,乱七八糟的一大药箱。
“小少爷,需不需要叫医生?”管家询问。
晏为炽随便拿了一盒药看说明:“暂时不需要,有情况再说。”
管家快要走出厅堂时,里面传来有点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局促的呼喊。
“阿炽!”
小少爷周身的冷漠寒凉瞬间消失,丢下药盒就大步往里走:“让鬼追了?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短短一句话,就饱含着与这座老宅不相符的温馨亲密。
管家轻着脚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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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陈雾吃了药躺下。
晏为炽看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他面色铁青地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