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往健身房的脚步一顿,周身的气息瞬间就变了:“谁说的,滚蛋。”
赵潜溜去客厅找猫狗玩。
.
客厅的采光是真的好,这房子住着也是真的阔气,赵潜在沙发上废物躺,脚伸直出去,阳光抹在她的棕色袜子上面。
她抱着黄狗没管三花,三花蹲在沙发另一头,幽怨地斜着眼睛看她。
“哈哈哈!”赵潜笑得很大声。这猫真逗,搞得她都想养一只来玩玩了。
想想而已,猫不是玩具,真养了没时间陪。
三花跳下沙发扑到赵潜的脚边,张嘴隔着运动裤咬她小腿,牙齿没有露出来。
赵潜假哭,三花吓得往后仰头眼睛瞪圆,然后又去咬她,她又假哭。
一人一猫玩起来了,笑声在房子里回响。
赵阔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
“什么东西。”赵潜接完无语地吐槽了一句,刚才的幼稚欢快跑没了影,她巴拉巴拉短发去书房,“哥,我有点急事要去办。”
“那你去吧,我改好了发你邮箱。”陈雾敲点着键盘,他抬了下头,“潜潜,你晚点来吃晚饭吗?”
“说不好。”赵潜不确定,“来不来我都跟你说。”
.
几十分钟后,赵潜按照地址找到一处烂尾楼,她从斜挎在身前的小包里拿出折叠小刀,拧着粗野的眉毛走进楼道。
阴暗潮湿混着灰土呛了赵潜一鼻子,她吸了几口气找出掺杂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找到藏匿在杂物里的赵阔,她名义上的堂兄。
出个差都能遇上袭击,中枪躲到了这儿。
赵潜都服了:“你一个亲信都没有吗,不能吧,就没有能用上的?还是说,你身边人被赵家其他私生子收买了背叛了你?”
“麻烦你了。”赵阔的西服上有一块血迹,他面容苍白,很狼狈。
“切。”赵潜翻了个白眼,她蹲下来,粗鲁地用小刀划开赵潜的西服,“现在是要怎么着?”
“不去医院,你帮我处理一下。”赵阔说。
赵潜笑了:“大哥,你皮肉里是子弹,不是石头子,你让我处理?”
赵阔的手按在伤口上面,闭口不言。
较劲的几分钟后,
“叮”
金属声响起。
赵潜扣动打火机烧了烧小刀:“我可是第一次挖子弹,你自己咬牙坚持住别死了,承诺还没兑现,我等着你把春之秀送我手上。”
处理墙上的整个过程,赵阔一声都没有哼。
赵潜撕了他西服里面的衬衫给他简单包扎,这是个狠人,赵家命不该绝。
她随意抓了把土擦掉手上沾的血迹,赵阔二十几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年近三十趟进浑水,算是已经避开了很多次跟死神擦肩的机会了。
像那种从小就在大家族生存的,尤其是早早被拎到继承人位置上的,那才是惨。
炽哥都不例外。
晏氏的警卫是铜墙铁壁,在他没有还手之力的小时候,照样一次又一次让人打穿了洞捋走他。
人有双面,事也有双面。
晚点拥有财富的同时,同样能晚点被算计,推迟遭遇不测死于非命的可能性。
赵潜挺庆幸自己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老头就带她逃走了。
多自由。
说起来,老头是不是来首城了?来了也不找她,看样子是不管她了,要享受晚年生活了。
.
瞟见赵阔艰难地站起来,赵潜把小刀收起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手?”
赵阔:“好。”
赵潜不过是随口一说调侃而已,哪知道这家伙竟然同意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赵阔自己走的,就那么拖着受伤的身体踏上了回去的路,没提出让赵潜送。
这地儿偏僻,赵阔也不怕半路昏过去。
赵潜佩服地摇了摇头,赵阔也就在刘主任的事上像个人,而不是机器。
茅草有人高,路边还有附近村民种的菜,赵潜坐上车打电话:“潇姐,最近在哪发财啊?”
李潇在酒吧,吵得很。
赵潜大声:“有个活,你派三四个人过来,身手利索的。”
打完她启动车子上路,她在路边见到缓步前行的赵阔,停车问他上不上来。
赵阔抿着发白的唇:“我不能和你待久,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想从你身上获取关于她的动向,你走吧。”
赵潜:“……”
她竖大拇指,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第二天,赵潜从导师那儿被一通夸完回来,她看到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李潇,退后几步转身,再回头走回来。
人还在那儿,坐在银色大皮箱上面,十根手指上有六根都戴了戒指,蓬蓬裙长靴,丰满优越的身材,波浪大卷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前,头上是顶粉色棒球帽,嘴里嚼着口香糖。
赵潜开门:“什么情况?”
李潇从皮箱上下来,踢着皮箱进去:“不是你说的有活?”
赵潜看她那没长手的样子,忍不住去拎皮箱:“如果我没失忆的话,我说的是让你选人过来。”
李潇弯腰去拉长靴的拉链,很是嚣张地说:“谁能比我的身手更利索。”
赵潜无力反驳:“你不是热衷于在春桂当大佬吗?”
“大佬在哪都是大佬。”李潇起身,“有拖鞋吗,没有我就光脚了。”
赵潜打开鞋柜找了找,把自己去年买了没穿的拖鞋给她。
四十码的。
李潇却是35码的脚,穿着多出来一块,她趿拉着拖鞋进去,打量起了赵潜的地盘。
赵潜有点儿强迫症,她老妈子似的把李潇东倒西歪的长靴提溜起来,靠在墙边,这才作罢。
.
公寓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赵潜一个人够用,她平时也不喜欢买东西,住处一股子便捷酒店的风格。
李潇站在小阳台,眺望远处紧密到令人压抑的高楼大夏。
“我是要找人给赵阔做事,”赵潜拿了一瓶冰凉的汽水给李潇,简单说了赵家的局势,“你一个人不行吧。”
李潇把没了味道的口香糖吐到纸上,揉了下扔进角落垃圾篓,接过汽水喝两口:“还有两个,晚点到。”
“真要这么干?”赵潜不是很赞成,“我马上毕业,回春桂进厂,你们捅了篓子我没办法给你们补。”
李潇说:“进什么厂,当大小姐多拉风。”
赵潜没兴趣。
李潇抬起手肘搭赵潜的肩膀,身高差不少,搭得费劲,却不影响她的狂妄,她笑得弯起贴了长睫毛的眼睛:“你当了大小姐,我一对一给你当保镖,我们在上流社会做双煞。”
赵潜:“……”
李潇说完就继续眺望首城一角。
小个子,萝莉风,气场强得一批,这座城总有一天会被我拿下。
赵潜抽抽嘴,请神容易送神难。
“事先说好,赵阔不一定用你。”赵潜警告道,“还有,你别四处干架,这里不是春桂,不能让你一呼百应,我忙毕业论文,没空给你擦屁股。”
李潇摆了摆手。
.
赵潜带李潇在首城逛了几天,嘴上起了燎泡,她知道自己为啥焦虑,没法子了只好去烦晏为炽。
“炽哥,李潇来首城了。”
赵潜一说完就被训斥,“这你也跟我说?”
“赵阔用她了,马上就去上班。” 赵潜头疼,“她是我叫来的,有个好歹我不得担着。”
李潇是靠一人收拾了十多个才被赵阔看上的。
赵潜完全没招。
“自己的人,自己看管。”晏为炽在去接陈雾的路上,没什么耐心,“我记得当年那个李潇还让人整过陈雾。”
赵潜立即挂掉,一阵汗颜。她都忘了这茬了,炽哥竟然没忘。
晏为炽不会刻意去记什么事,不过他会记着跟陈雾有关的所有,其他都是顺带。他边看路况边翻拨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腾出空间过二人世界。
这会儿陈雾在林科大西边那条充满艺术感的街上,不知哪来的小男孩抓着他的衣角,一问三不知。
“不会是哑巴吧?”戴柯戳戳小男孩软嘟嘟的脸蛋,“真嫩。”
他摸摸自己的脸,“不像我,老树皮了。”
陈雾看看戴柯:“老树皮不是你这样子,你胶原蛋白挺多的。”
“真的吗,”戴柯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很多,没有再继续那种病态的减肥,牙套还戴着,虎牙几乎看不出来了,他幽幽叹气,“都是打针打的。”
陈雾眼露怀疑:“我不信。”
戴柯偷笑,他瞟到还抓着陈雾的小男孩,弯腰看去,领口里的十字架掉出来晃动。
“小朋友,”戴柯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哥哥们要送你去警局了噢。”
小男孩“哇”地哭了出来。
戴柯对他做鬼脸,他哭得更厉害,小身板一抽一抽的。
周围人投来目光,陈雾把小男孩抱起来,哭声瞬间就没了。
两只胖胖的小手抱住了陈雾的脖子,眼里含着一泡眼泪,搭配小仙童般的五官,瞧着分外讨人喜欢。
“陈雾,你要抱着这小不点在这等他家人?”戴柯指着窝在陈雾怀里的小男孩,“在前面随便找个店放进去不就好了。”
“这样不行吧。”陈雾犹豫地说。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也不认识。”戴柯把白色卫衣后面的帽子拉上来戴上,“听我的错不了,你放店里跟老板打声招呼。”
“要不就报警,”戴柯拿出手机,“你选一个。”
陈雾还没做选择,车喇叭声就穿了过来。
晏为炽到了。
陈雾转头发现戴柯不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人流。
晏为炽透过车窗看见陈雾抱着个小孩,他的眉头一皱,下车走了过去。
“阿炽,这孩子跟家人走丢了。”陈雾说,“我想把他抱去警局,”
晏为炽打断:“直接放下来。”
陈雾背上的包被晏为炽拿走,他望了望鹌鹑似的小男孩,对晏为炽说:“会被拐跑的。”
晏为炽强行把要长在陈雾身上的小男孩扯下来,拉着陈雾上了车。
后视镜里,没过一分钟就有保姆保镖冒了出来。
“……”
陈雾动了动嘴角:“你家的啊。”
不笨。
晏为炽开车在路口掉头:“不出意料的话,我大哥小儿子的儿子。”
陈雾没去理辈分:“那他们是……”
晏为炽的言语中带着些许嘲讽:“算盘打到你身上了。”
陈雾不明白。
晏为炽以一句稀松平常的话透露他为自己选的后半生:“我们没有孩子,我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子嗣。”
陈雾静默了下来。
“左边的口袋,”晏为炽驾车朝高架方向行驶,“摸摸。”
陈雾把手放进去。他摸到了有个透明包装盒,里面是一颗白巧克力做的栀子花。
“这么漂亮,我都不好意思吃了。”陈雾打开盒子拿出栀子花,嘎嘣啃掉了一个角。
晏为炽跟他接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吻:“带你去看海。”
!
第74章
首城没有大海, 距离最近的观海点在林朝市。
四月份的海边有点凉,不是下水的季节,人不算多, 都在岸边散步。
陈雾穿着晏为炽的冲锋衣, 袖子堆在手腕那里, 下摆长得盖住了屁股。他趴在护栏上望着夕阳下的海面,整个人嵌在淡薄的余晖里。
晏为炽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发朋友圈。
被用心爱着的人,哪怕是个背影,在镜头里都是美好的。
“阿炽, 你还没有拍好吗?”陈雾回头。
晏为炽无视路人的打量, 膝盖抵着地面调整构图视角:“别管我。”
“我今天跟昨天一个样子, 你拍一堆也没什么区别啊……”陈雾不理解地抓着护栏, 海风很大,他的头发都被吹乱了往镜片上扫,视线忽清晰忽模糊。
有个仪式感极强的男朋友, 仅仅是面朝大海看日光沉落就被拍了百八十张照片。
同一个位置的。
不时有目光投向陈雾。
无论是来海边约会的情侣,吃烤串拍风景的小伙伴们,还是失恋的空窗期的, 人到中年爱情被柴米油盐稀释了的,把子女照看长大开始全国旅游梦的老年人……
总能找到让自己羡慕, 或是能牵起回忆,触动到内心最深处某个瞬间的地方。
陈雾被看得不自在了,他脸颊微热地离开护栏走到晏为炽面前:“阿炽, 你是出来看海, 还是看我啊?”
晏为炽理所当然:“看看海的你。”
陈雾:“……”
“行了,不拍了。”晏为炽起身, 话音才落下没两秒,他就弯腰凑在陈雾旁边,来了几张合照。
膝盖上有轻轻的拍动声响,晏为炽一愣。
陈雾给晏为炽拍掉沾到的灰尘,见他还愣着,就去牵他的手。
晏为炽被牵着,喉头滚动:“我想,”
“不可以。”陈雾飞快地制止,“在外面不行。”
晏为炽的面部一抽,不能接吻,就亲了一下他的耳朵:“那今晚不回去了。”
陈雾没有立即答应。
晏为炽皱眉:“你明天上午不是没课吗?”
“教授要去别的学校开设讲座,让我跟着去。”陈雾小声。
晏为炽:“……”服了。
“我们可以去酒店看电影。“陈雾说,”我有个很想看,一直没时间看的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