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赢一场就能重新归队了,但他现在受伤了,我得去看他。”
赖秋园一噎。
“你放心,我一定会准时赶回来,我保证。”
撂下这句话后,江识野直接迈开腿跑了出去。
邦尼斯的天气渐渐转阴。
赖秋园叹了口气,抬头看天。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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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识野让Uber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体育馆,却因为没有门票没有身份牌被拦在门外。
但也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就在他在外僵持、拼命想办法联系邹孟原之流时,来了个认识他和岑肆的华人工作人员。
看行为举止,应该是管这块的领导之一。
她带他进来了,还善心体贴地给他指了下医务室的位置。
江识野匆匆道了句谢就继续飞奔。
体育馆内部就像迷宫,他来回穿梭着,找不到工作人员给他指的地方。
明明说的左拐就有医务室的牌子,他怎么都没找到有左拐的地方。
江识野要急死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他忙用英语询问。
那人竟然听不懂。
江识野更急了,两人指手画脚叽里呱啦了一通,那人终于大概明白,带着江识野走进医务室。
结果又没人。
医务室一个人都没有,遑论岑肆。
江识野没来得及失望,又迅速退出,转身往回跑。
然后直接撞到一个击剑服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席卷过来,江识野眼前一黑,脚都软了下。
岑肆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他吗怎么在这?”
江识野没回答,他匆匆赶路过来,除了在车上就一直在跑,陡然停下,喘得厉害。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岑肆的脸,只微俯身用力呼吸着。
岑肆紧紧把他抱住,却用最凶的语气低声吼他:“我他妈是不是让你不要来?你还唱不唱歌了?”
汗水、心跳、胸膛、怀抱,江识野总算在这一刻冷静放松了。
他确实是一看到新闻就脑子发热,不看到真人怕是都无心上去唱歌,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先低头:“我来得及,时间推迟了一会儿,你的脚还好吗。”
岑肆没回答。
他只又把他脑袋埋到自己身上。
沉默了很久,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掐着他的后颈:“我有什么不好?你个疯子。”
岑肆本来就是想去更衣室拿自己的手机给江识野发个短信。
他太了解江识野的尿性,怕是一看到新闻就不管不顾赶过来,他得让他心安。
结果刚一瘸一拐找到手机发完消息,还是在走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那一瞬他的心情真五味杂陈的,有感动,也有害怕。以江识野这种性格,他真怕自己不争气,然后耽搁了他。
比如现在,他脚踝不争气的脱臼了。
大病之后岑肆的体力就远不如前,人也比以前“脆”。他那脚踝一直有点儿问题,四年前世锦赛团体赛中,也遭受过同部位的受伤。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训练更让它积累性劳损,面对真正高强度的对抗,还是一场连一场,就没支撑住。
“还是高看自己了,重返赛场没这么简单啊。”岑肆自嘲地笑,“这儿医务室没人,各队都有队医。时间又很紧,我们都是在场边处理的。”
可是岑肆没有队,何来队医。
江识野扶着他来到击剑场边。
岑肆坐在一个垫子上,脱了鞋,腿伸直。江识野立马去看他的脚,他大大方方地给他看,盯着江识野沉冷的表情,又笑了,“不严重的,翟教练陪着我来的,他刚去请队医了,他给我掰复位就行。”
江识野抬头看他,嘴唇颤抖。
想说话。
最终还是沉默。
岑肆说得轻描淡写,但江识野又何尝不知徒手复位会有多痛。
脚踝是最承重的地方,复位后立马走路很不好,更何况是运动比赛。
明明应该直接休养一段时间的。
但他不可能说出这些,不可能拦他也不可能劝他,多此一举。
无论如何岑肆都得再继续打,唯一的机会,他不会放弃,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岑肆这会儿也是又累又痛,上一场激烈争夺的汗都没干,说话也轻了:“僵尸,你快回去。”
“你要是到时候把音乐节错过了,你猜我会不会直接被你气死。”
“来得及,我有数的。”
“但你得早点去准备,这他妈邦尼斯,你难道想到了直接跑上台?你以为是公交车?”
江识野被逗乐,轻轻牵了下嘴角。
自然知道得提前过去准备,不单单为自己,也是为给了他机会的赖秋园。但是现在——
“岑肆,我先陪你把脚弄好。”
一念他的名字,就说明他态度坚决。
岑肆深深地望着他,目光里情愫千万。
最终他又移开,看着击剑赛场,轻笑了下,低声骂:“疯子。”
脚踝复位需要找极为专业的人,八强和四强赛中间本就只相隔半小时,等翟教练找到国家队医再过来时,竟连十分钟都不剩了。
但他很精干,只说:“还好不严重,但会很痛。”
“嗯。”岑肆淡定点头。江识野却立马去抓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挤着他的垫子坐。
意思是岑肆痛就靠自己身上。
然而岑肆不解风情,反而把他往怀里揽,好像是江识野不敢看。
医生诧异地睨了一眼:“你这小男友挺娇。”
“……”
江识野百口莫辨,岑肆只笑。
就是逮着他这放松的当儿,队医猛一发力,骨骼的声音和岑肆闷哼的声音一并响起。
江识野的手瞬间就被岑肆捏出汗来。
他看岑肆眼睛下意识闭了下,眉宇皱紧,很心疼:“还好吗。”
“还成。这比我以前头疼的时候好多了。”岑肆笑了笑,呼了口气。
明明是想安抚江识野,结果江识野想到以前只会更心疼,眼眶刷得一下,竟就红了。
岑肆被这反应吓了一跳,笑:“啊哟宝贝儿,你看你娇不娇。”
“……”
医生又给岑肆贴上张止痛贴,严肃地说,“本来不能立马负重的,会起反作用……唉,也是知道你进了四强才能进国家队我才帮你,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是第一位。结束后就去用石膏固定……”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医生。”岑肆迅速又穿好鞋,从垫子上站起来。
他得去另一边找裁判登记候场,站起来一瞬便笼罩冷冽气场。
他命令江识野:“你快走。”
江识野知道自己是该走了,他感觉他都要迟到了。
他揉了揉眼:“嗯,那我走……”
话还没说完,岑肆又猛然偏头,贴过他的嘴唇。
偌大的击剑场馆,还有好几组在比,观众不多,但金属碰撞的声音和裁判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非常喧闹。
或许除了翟教练和队医,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选手在登场前亲吻了一个男人。他们一触即分,只有目光怎么也扯不断。
“加油。”江识野说,“注意自己的脚。”
“当然。”岑肆扬起嘴角,“我大概知道我的层次在哪儿了。你放心吧,我让别人一条腿都能赢。”
明明每场都那么激烈,他怎么又开始说大话……不过大话让江识野安心,他点头:“好。”
“快走吧。”岑肆提起击剑面罩,又转头:“对了僵尸。”
“怎么。”
“你今天这造型……”
“都不像0了?”江识野挑眉接上。
“确实不像我的0。”岑肆跺了跺脚,无视它带来的疼痛,手拍了拍他的后颈,笑,“但是像超级大明星。”
直到这场比赛哨响,江识野才离开。
他出去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下雨。
好奇怪,身边的人都生怕下雨,他却很开心。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
下雨是幸运日。
他是在距离登场前20分钟时赶回来的,身上都有些被淋湿。
“你这人真是要让我急死啊!”赖秋园催着他快换衣服,又找化妆师给他速速补妆。
江识野匆忙间看了下比分。
岑肆8-0。
?
这人脱臼把任督二脉脱出来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卡顿的直播。
对手排名11位,但岑肆雷霆万钧速度极快,无视脚伤,竟让人完全无法招架。
江识野总算松了口气。
这么看,应该是稳了。
“大家注意哈!”赖秋园拍手,“我最后再给大家说一遍,现在下雨了,声音会更闹更大,你们注意耳返伴奏。我带你们来这里,主要是来玩儿的,放轻松,也不要把自己当新人,几万观众等着你们炸场子,相信自己……”
她一刻不停地说着,江识野把手机扔到一边。
或许是刚一折腾的确耗费了些精力,此刻即将上台,不担心岑肆了,就开始想自己。听着赖秋园的话,他心跳竟渐渐不稳,有些嗓子发紧。
“我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准备好了。
……吧?
是准备好了,相信自己的歌,也相信自己的实力。
可就是嗓子紧。
太久没登上舞台了。
转瞬,终于轮到他们。
赖秋园首先登场唱两首歌。
她很有经验,也很有台风,自然霸气,哪怕是下着小雨,气氛仍旧嗨到不像话。
江识野在旁边等候时,能清晰地看着那些听众披着五彩斑斓的雨披跳跃嘶吼,此起彼伏着,像大型彩虹。
他看着那些人头,心脏都像把嗓子眼儿堵住了。
江识野轻轻咳了两声,又猛灌半瓶水润嗓,雨水淋到无袖的手臂上有些凉。时间以一首歌的单位快速流逝着,又有人上去了,又有人下来……
终于,陆鸬也上去了。
江识野按着耳返拿着麦登上最后一级等候的台阶,深呼吸一口气。
——放轻松。
等待上台的时间永远是最煎熬的,旁边就是巨大的音箱,把声浪无限放大,江识野手抖得厉害,握住话筒的指节发白,呼吸超级快。
嗓子还是紧。
他闭上眼。
——放轻松。
但周围太闹了,雨也越来越大,观众的欢呼如此嘈杂,鼓点和心跳一样快。
他像在火里,又该如何放轻松?
“准备好了吗。”
一个身穿蓝色雨披的人突然压住他的肩膀。
江识野吓地身体一僵。
再过两分钟他就上场了,没准备好还不是要上,谁他妈这么没眼力见儿?
他睁开眼。
蓝色雨披下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江识野眼睛陡然瞪大,声音却是无法掩饰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岑肆没听见,这儿的音箱声音真的太大。
他四强赛速战速决,就是为了赶过来。但他一个瘸子,扒开那么多人从候场区找到江识野,真的不容易。
但好歹是在上台前赶上了。
音响和歌声冲荡两人耳膜,江识野就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
说啥来着?
进四强了。
下一句是?
江识野。
然后是?
我爱你。
这声音穿过越来越大的雨声,穿过音箱里的喧哗,冲到江识野耳畔,很模糊却又很清晰。
岑肆吼得脸红脖子粗,江识野终于笑了,不再抖的手放松垂下。
他把他蓝色雨披的帽子扯下,对着岑肆的耳朵,很大声地回答他,发紧的嗓子在那一瞬像瀑布冲破围墙堤坝。
他完成了登台前的最后一个步骤,这下,他终于确定自己是准备好了。
第100章 Ending.新的开始
江识野上台的时候, 脑子里转着的念头仍旧是:真喜欢下雨。
从台上看台下,本是密密匝匝的人头,但因穿着雨披, 却变成了彩色的棋盘,漫天遍野地铺满草坪,夺目绚烂,他的彩虹听众。
他仅剩的紧张心情也在这一刻化成融入氛围的兴奋激昂。
手握着麦克,他的声音加入陆鸬的歌声里, 表情却突然微微有些僵。
他按了按耳返, 又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演唱。
此刻邦尼斯国内的直播弹幕已经炸了。
【卧槽骚疤是小八!!!啊啊啊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啊】
【啊啊啊啊我哭了, 江识野邦尼斯强势回归】
【日, 就算是和rapper做合唱, JSY的声音怎么也这么性感, 这首歌气质都变了】
【好帅啊我的天, JSY现在越来越帅了】
和陆鸬进行串场交接演唱时,江识野的嗓子还是收着的,气质也挺内敛。
直到陆鸬下场, 他两腿岔开, 把麦立在架子上, 低头, 气质才像一匹蛰伏的狼。
鼓点混着特色的钢琴琶音前奏响起, 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 瞬间湿了发, 淋了衣。
江识野又单手按了按耳返, 脚轻打着节拍,在最后一组琶音里他慢慢抬头, 目光锋利,一滴雨从断眉往下滴,凝在眼睑的疤上,轻轻一滑,在五点半的暮色傍晚照射下,像是翅膀里溜出来的光。
十分钟后,他这个抬头的瞬间就成为了邦尼斯的音乐节名场面。然而此刻他只是双手抱住麦克。
在最完美的进拍点里,他开始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