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可能是吃了晚饭后又洗了次澡,身上的沐浴露味儿很重,很霸道。在这股味道里,他专注玩游戏时一下一下缓慢的呼吸声也渐渐从游戏背景音里脱离出来,在江识野耳畔变得清晰。
操控的赛车有些偏航,江识野开始心不在焉。
他突然觉得这游戏挺没劲儿的,却又不想结束,空调被子冰冰凉凉,旁边有个人温温热热,感觉就……挺踏实。
直到又一局结束,岑肆从床上爬起来。
“不玩了啊,我去睡了。”十点半了,没有意外他就是这个点准时睡觉。
“哦。”江识野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游戏机还给他。
他想说句晚安,礼貌性地,后又想还是等岑肆先开口,自己回复比较好。
然而岑肆没再说什么,直接关了门离开了。
等他走后,江识野就垂眸盯着因躺过一个人留下的床单褶皱和垫子凹陷。
他盯了一会儿,有一瞬间被放空了。
反应过来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把它们理平,又小心翼翼地闻了下,觉得这人已经把一部分味道留在这儿了。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地方。
第二天,江识野是被岑肆叫醒的。
白天没有工作,他今天就没有设闹钟。
大概是以前的居住环境太差,他在这里的睡眠质量总是出奇得好,一觉就到十点,被岑肆喊醒时还很迷糊,直到岑肆说:“僵尸你睡觉好乖啊,像小狗一样。”
江识野脑子砰得一下炸开,瞬间醒了。
这话让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岑肆,又尴尬又窘迫又不好意思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
他瞪他:“神经,男人睡觉有什么乖的。”
然后他就踩着拖鞋站起,恼羞成怒到拖鞋都是反的,他又跳着换回来,耳朵都红了,跑去卫生间。
岑肆揉着后颈看他的背影。
他是真觉得江识野睡觉很乖,很规矩。
他自己就很没有规矩。
小时候旅游和岑扬睡过一张床,他哥不堪其扰,埋怨他踹人压人蹬被子又抢被子,说不知道长大以后哪儿会有女孩敢和他睡一张床,不被逼到角落就会被压死,为了家庭和谐起码要买个十米宽的。
那会儿岑扬正处于讨人嫌的年纪,说话夸张,岑肆气得和他打架。
最后还是陈醉出来调解,温柔安慰:“总会有人不嫌弃我们四儿的,不然怎么叫爱情呀。”
岑扬说:“那他只能找个一动不动的木头当老婆,任着他压。”
岑肆早上盯了江识野一会儿,心想这人睡觉就挺“木头”的,乖乖巧巧安安静静,被子盖得板正严实,感觉一晚上都没动过。
只是不知哪里来的习惯,他会抓着被子盖到嘴巴以上,似乎要把它抵在鼻间闻。这是个怪癖,不过他能忍受,也不知道江识野能不能忍受自己。
岑肆想得倒挺远,这边江识野还忙着在卫生间用冷水搓耳朵。
他耳朵一直红着,真不知道是哪里的血液循环出了问题。
过了好久,他才出来,当做什么话都没听见过。
岑肆晨练的时候给他买了早餐,以前他还会假巴意思客气一下,今天也不客气了,速速吃着并不爱吃的粗粮面包,问:“我们去哪个超市?”
“去宜家。”
“噢。”枫城没有宜家,江识野也没去过,以为就是比楼下大点儿的超市。
岑肆安静地看着他吃完面包,然后催着他走,江识野却说等等。
“干什么。”
“给绿萝浇个水。”
“噢。”
浇完水,岑肆再次催他快走,江识野又说等等。
“又干嘛。”
“把昨天的衣服收了,怕待会儿变天。”
“噢。”
收完衣服,岑肆第三次问能不能走了。
“可以了可以了。”江识野点头,然而低头又看见地板有些脏。
昨晚这人不讲究地光着脚进来。
看来他那在击剑馆磨来磨去的脚丫子并不比拖鞋干净。
江识野说:“再等我两分钟,我把这拖了。”
岑肆突然低头笑了声。
江识野一愣:“你笑什么。”
岑肆没说,就掐着腰看着他拖地。直到下电梯,他才挂着笑意把江识野的肩膀哥们儿式那样搂着:“僵尸,我发现你还真挺宜室宜家。”
第102章 身体接触
你懂宜室宜家是啥意思吗就瞎用成语……江识野白了岑肆一眼, 盯着搭在肩膀旁的手,还没吭声,岑肆又先收回手了:“噢我忘了, 你恐同,不喜欢有人搭你的肩膀,Sorry。”
“……”
岑肆率先走出电梯,心里细细琢磨着。
话虽这么说,他当然并不觉得江识野恐同。
甚至基本确定他俩性取向是一样的。
就这么一股直觉。
而且就算江识野真恐同, 岑肆也不在乎。
既然确定要找个男朋友, 并锁定这人当做目标,岑肆就懒得管这么多, 一定会进行到底。
只是和江识野变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居关系后, 他突然不知该怎么进行了。
在网上搜了搜, 大致回答都差不多。
——多相处, 多肢体接触, 增加暧昧值。
所以昨天他先实验性地擦了下江识野的脸。
江识野表情抵触,他也尴尬得很。
被自己油死了。
后来他又尝试在玩游戏时碰了下他的腿。
江识野表情不变,他也毫无波澜。
动作太轻了。
刚刚勾肩搭背了一下, 这尺度倒是刚刚好。
但又太哥们儿了, 有个屁暧昧。
这事儿还挺难把握。
宜家离这不远, 坐个车二十分钟就到。
但岑肆非说要走路, 美其名曰, “锻炼身体。”
走路就得一个钟头往上了, 但岑肆前脚迈步, 江识野后脚立马跟上。
两人并肩走着, 岑肆问他:“你打算买些什么?家里缺什么你有数不。”
江识野摇摇头:“就餐具?其他的再看看。”
“嗯,我有张购物卡, 我们今天把它花光。”
意思就是你就别想着付钱了,江识野听懂了,挠了挠耳后,嘴唇张了张,还是闭上。
岑肆又问:“你那个羽毛球陪练,辛苦不。”
“不辛苦的,挺闲。”
“噢。”岑肆点头,“是不是还没唱歌辛苦?”
江识野笑了笑:“唱歌也不辛苦的。而且总还是运动累点儿。”
他在含蓄的表示岑肆跟着私教训练也很辛苦,不知道岑肆听不听得出来。
岑肆轻笑了声,说:“确实。”
他没再问问题,江识野便抿着嘴直视前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回答时总会下意识用余光瞟岑肆的下巴。没有语言后,余光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俩其实毫无共同话题。
活动的轨迹自始至终都不一样,一些可以透露的个人经历也在五天的同居相处里说得七七八八,其他交流都是涉及具体场景的琐碎,比如吃饭、洗澡。
此刻这种并没有特定环境的散漫散步,江识野敏锐地发现就连岑肆也有些词穷。
他自己更是个哑巴。
不过大概是相处有段时间了,倒也不觉得尴尬。两人沉默地往前。
这个方位的路江识野还没走过,和归星路那一带不一样的烟火气,每个文艺的小店铺几乎都有歇脚纳凉的人,街道两旁栽着瘦瘦高高的白蜡树,茂密到遮住天穹过滤阳光,停在路边的车窗都铺着一层绿影,然后渐渐覆盖上他和岑肆并肩而行的影子。
岑肆突然喊他:“僵尸。”
“嗯?”江识野余光又瞟回下巴,渐渐往上移了点儿。
“给我唱首歌听听。”
“?”
江识野瞪大眼,终于直白地看向人脸了。
岑肆一副理直气壮的认真表情。
江识野鼻子里出了口气,说:“你想得倒挺美。”
“真的,我一般走路都听歌的,今天忘带耳机了——诶,你是不是没有手机配套的耳机。”
那倒是,江识野一直忙着也没去买,他还是有对有线耳机的,说:“我有的。”
“你有Oirpods吗。”
“……没。”
“下次买个Oirpods,降噪比较好,主要是和手机配套的要方便些。”
江识野乖巧哦了声。
他才不会买呢,没钱。也并不觉得Oirpods和五十块钱的耳机有什么本质区别,品牌效应罢了。
“嗯,那现在给我唱首歌听听。”
“……”
“快点,你想想你现在是在给世界冠军唱歌,是不是就很乐意了?”
江识野嘀咕,“你才进国家队,离世界冠军还早得很。”
“迟早的事儿。”岑肆很自信,自信到不愿让人纠结,只挑眉看向他,“那你不想给我唱?”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这散步唱什么歌啊,场景也不对吧……好吧,对象也不对。
但江识野还是皱着眉不耐烦地问:“你想听啥。”
“你会唱民谣不,在街道边适合听民谣。”
江识野想了想:“我只会唱陈醉的。”
岑肆看了他一眼。
又别开头,面无表情地说:“OK,那就唱她的。”
江识野轻轻哼唱起来。
他唱得很小声,觉得有些丢脸,很怕路人听见,倒像是专门给岑肆唱的。
两人的脚慢慢悠悠踩着干净又有些碎叶的街道,很快就变成了相同的步伐,合着一样的节拍。
江识野唱着唱着脸就有些红了。真的挺尴尬,给一个人唱歌这种事儿,他上次做类似的活动还是给吕欧。
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吕欧不是有钱人?可能是因为给吕欧唱的都是些咋咋呼呼的片段?可能是因为那时是在室内现在在街道?
反正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岑肆好像听得很投入,比吕欧更适合当个听众。
他竟越唱心跳越快。
其实吧,他也早就知道这地点这时间给人清唱很怪,但自从那天岑肆说什么“我们回我家,现在也是你家”,且自己也确实搬进了他家后,江识野心态就起了变化。
岑肆提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他都能接受。
大概这就是感激吧。
树影绰绰,歌声浅浅,他竟唱了一路。直到到了宜家大门前,他才住了嘴。
岑肆随身拿着瓶矿泉水,一直没喝,这会儿才拧开瓶盖,递给江识野,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听陈醉的歌啊?”
江识野点头,接过就喝了:“嗯,她对我影响很大。怎么了?”喝完他伸手,意思是岑肆把瓶盖给他,但岑肆又把水瓶拿过去了。
“没什么。”岑肆仰头接着他的水继续喝。
但嘴唇没挨到瓶口。
透明的水液倾倒出来像裹着一注阳光才进入他的喉咙,江识野看他像早就渴了,喉结一下一下迅速地滚着,突然移开目光,望着地,听见岑肆用被水润过的嗓又说:“她对我影响也挺大。”
两人走进宜家。
江识野以前从没逛过这个商场。
此刻仿佛来到一整座天堂。
他对家具、或者是生活好物有迷之癖好,本来只是想买些锅碗的,但这儿实在是太大太有逛头,后面他就觉得瓢盆也需要,还有些看上去贼方便的收纳盒,目测很大气的花瓶;以及什么打沫器、洗刷球、玻璃清洁器……最后连垃圾桶都想多买俩。
每看上一样,他就征询地望岑肆一眼:“你觉得家里需不需要……”
岑肆在后面推购物车,双臂懒懒散散压在上面,看上去甚至有些困了,不等他说完就点点下巴,意思是放。
江识野就喜滋滋地又往购物车里搁了一件。
“再买些衣架吧,我们两个人。”岑肆说。
江识野点头。
脑海里莫名闪过早上收衣服时看到自己内裤和岑肆内裤晾在一起的场景,很平常,却又很不平常。
“还有拖鞋,冬天的没有多的,可以也现在顺便买了。”
江识野又点头,把刚刚诡异的画面给压下去。
拖鞋有做活动,两双两双绑在一起卖,一个灰一个黑,江识野看款式简约便也选的这,多一双留给岑肆什么家人也没关系。
正放下时听到旁边一个女声说:
“我是灰色的你是黑色的好不?”
后面的男方正笑着说好。
他抬头。旁边是一对同样选拖鞋的年轻小情侣,看年龄似乎大学都还没毕业,说什么新家房东的,应该是一起租了个房。
江识野愣住。
这难道是情侣拖鞋吗……
发呆之际小情侣也走了,女方继续挑选,什么都感兴趣地摸一摸,男方就在后面慢悠悠地推购物车,偶尔把扔进车里的东西又拿出来看一看。
江识野觉得这个场景诡异得眼熟,转头看推车的岑肆,他正把刚刚砸进购物车的拖鞋握在手中,说:“我喜欢黑色,到时候你穿灰色。”
“……”
江识野速速别过头去。
后面他又在床具区碰到了这对小情侣。
当时他们离这个专区很近,岑肆念叨逛街累死了,得休息一下,宜家的床可以试躺就带着他过来。
“你试试这床好舒服。”岑肆说。
他躺在一个深蓝色的被子上面,江识野看他那样子好像真的很舒服,没耐住也坐了过去,用手和屁股感受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