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介意。”
江颂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江拖鞋伙同江背心一哄而上,在他腿边又拱又蹭,哼哼唧唧亲热的不得了。
阮眠酸溜溜的翻了个白眼,低头画画。
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观察过江颂。
眼窝深邃,眼角微微上抬,加上他成天一副老子天下最酷的模样,看人时总显几分淡漠。
鼻梁高而直,线条英挺流畅,鼻尖上唇下巴三点一线,匀称漂亮。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骨相像是由最精巧的工匠雕刻而出,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下颌弧度走势稍陡,削弱了些男人的刚硬。
有钱人家似乎连基因都比别人好一些。
“阮眠……”江颂突然自言自语般念了一句,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阮眠,“嗯?”
江颂,“为什么会起名叫眠?”
阮眠讪讪地挠了挠额角,“我妈有点神经衰弱老失眠,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他沉默了一会,痛心疾首的埋下头,“结果我特么的当了设计师!”
江颂终于没忍住,抿着唇差点笑出声。
阮眠用食指蹭了蹭纸上的阴影,拿起橡皮,发现有一端削尖了许多,唉唉的直感叹,“行家啊,不画画真是白瞎了。”
江颂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阮眠一边画一边碎碎念,“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就不爱听数学课,一上课就画画,老师气的拿我那乱七八糟的作业本去跟我妈告状,结果我妈不但没骂我,还干脆直接送我去学了。”
江颂,“听起来很让人羡慕。”
阮眠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些情绪,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呼呼吹掉纸上的橡皮屑,“画完了,来,欣赏一下。”
江颂接过速写本,低头一看,愣了愣,“我有笑的这么傻过?”
阮眠不以为然,“懂什么,这叫开朗。”
正聊着天,一直不曾出现的保姆在门口冒出头,问他们晚饭想吃什么。
江颂指了指阮眠,“听他的。”
阮眠眨眨眼,心说我哪知道你家有什么,只好走遍天下万年老一句,“我吃什么都可以。”
江颂,“哦?又都可以?”
阮眠,“……不要毛豆腐。”
初夏的晚上温度适宜,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温柔吹拂。
他们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碟点心小菜,还有一砂锅营养粥。
度假三件套原本都已经滚回窝里补觉了,闻着香味又跑了出来,吐着舌头冲两人直摇尾巴。
之前忙的时候总是有一顿没一顿,阮眠的胃一直不好,而且他对吃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兴趣。
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所有的外卖都只是外卖,为了活命不得不吃,平日里也没人管他,糊糊弄弄填饱肚子了事。
要说喜欢什么,差不多就好一口小米粥,口味清淡好消化。
这一顿饭做的甚合他意,吃的也比平时多些。
江颂拿着盛粥的陶瓷汤勺问他,“再来一点?”
阮眠直摆手,“饱了饱了,从来没吃这么饱过。”
江颂也不强求,放下勺子点了根烟。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凿的哐哐直响,动静相当惊人,随后一阵高亢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江颂!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开门!”
阮眠拿勺的手悬在半空,呆若木鸡的看向江颂,“……什,什么情况?”
江颂摁灭烟头,见怪不怪的起身走了过去,“我姐姐。”
江愿杀气腾腾的冲进门,劈头盖脸的刚要数落江颂,一眼瞄见了被她滔天气势震懵了的阮眠。
一秒钟之后,她变回了优雅大方的豪门名媛。
江愿面带得体的微笑,冲阮眠打了个招呼,“有朋友在呢。”
江颂,“……”
阮眠,“……”手里的烟盒吧嗒一下掉了。
他有理由怀疑江家的祖籍是在四川。
阮眠在江颂的朋友圈里见过江愿,当时还深深地感慨了她的美貌,在柠檬树下端坐了好一阵子。
如今终于见到本尊,会动的比照片里还要耐看,就是……脾气好像有点火爆。
你演我也演。
阮眠文质彬彬的站起身,冲江愿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阮眠。”
江愿恍然大悟,“我知道你,设计师,厉害啊,居然连我们家老太太都能搞定。”
阮眠偷偷去瞟江颂,发现这厮仿佛事不关己般又坐了回去,悠哉悠哉的端起咖啡。
江愿若有所思的打量完阮眠,回头用下巴指了指她弟弟,“小狗是他从你那抱回来的吧?”
阮眠只觉得她的笑容意味深长,“…是的。”
江愿,“叮当回家之后一直念叨的大哥哥也是你?”
阮眠,“……好像也是的。”
江愿粲然一笑,“以后多来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你看看你,太瘦了。”说着,她又找补了一句,“我就喜欢小帅哥,看着养眼,没事多来玩啊。”
阮眠,“……”
有其母必有其女,只是这辈分,怎么乱来越乱套。
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棚,剧本不太对。
江愿拿着一打文件扔在江颂面前,拖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打算跟他聊聊什么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江颂慢条斯理的翻了翻,渐渐蹙起眉心。
阮眠见他们有正事要谈,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在旁边呆着,抱着一堆狗玩具领着度假三件套上一旁的草坪玩耍。
庭院里的壁灯洒落着暖黄的柔光,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种了几棵栀子树,已经开花了,淡雅素净的香味悠悠扬扬,时不时有阵阵微风拂过草坪,卷起轻微起伏的绿浪。
三只小毛团子在身边叼着球打滚,玩累了就扭着小屁股去水槽吧嗒吧嗒的舔水。
阮眠盘腿坐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谈事的姐弟俩,摸了摸窝在腿弯里直哈气的江背心,突然间有点感概。
很莫名,像是一种久违了的温馨和岁月静好。
家是一个人的绝对领土,也是最私密的空间,而江颂这种原本就性格内敛的男人,居然愿意邀请一个认识还不到半个月的人回家。
阮眠心想,果然老子的人格魅力放光芒,花见花开。
另一边,江颂很快把事情处理了个七七八八,漫不经心的托着下巴,视线追随着在院子里一本正经丢飞盘的阮眠。
也不知道跟这么点大的小狗崽子玩飞碟,这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在弟弟面前总是张牙舞爪,但江愿这个人真的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相当稳妥,果决利落到大多数男人都自愧不如。
她把处理好的文件塞进档案袋,再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摞,“明明能干好,非要追在屁股后面拿鞭子抽,你是驴啊。”
江颂也不说话,刚掏出烟叼上,被江愿一把夺了下来。
“少抽点吧你。”江愿叹了口气,“知道你不愿意,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独苗苗。”
江颂不屑,“独苗苗?那你是什么?”
江愿一摊手,“老江家有皇位要继承,谁让你姐姐我不是个男人呢。”
江颂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有什么不一样?”
江愿无奈又温柔的看着他,语气也软了下去,“好了,别闹脾气了,明天上午十点的会议,别忘了啊。”她站起身,像哄小孩一样揉了一把江颂的脑袋,“我先回去了,还得哄叮当睡觉呢。”
江颂,“……”
老虎的屁股,男人的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
江愿出门前跟阮眠打了个招呼,并再一次要求他经常串门,趁江颂不注意,俯在他耳边悄声说,“下次去我那,他这里搞得冷冰冰的,呆久了人都变寡淡了。”
阮眠哭笑不得的应和一声,和江颂一起将她送到门口,一直目送她到身影消失在路尽头的拐弯处。
江颂关上门,将有些松散了的袖口重新卷好,“她跟你说什么了?”
阮眠,“哦,说你的房子住久了不利于心理健康。”
江颂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快一步走在他前面,“那阮设计看看,要怎么改才好?”
阮眠颇为深沉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点给谁看,独自跟在他身后自言自语,“那可是要设计费的。”
江颂,“没问题。”
阮眠没收了狗玩具,连哄带骗的给度假三件套轰回窝里睡觉,起身拍拍屁股,对江颂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颂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他,“先给你,如果这几天不忙的话就和你一起去。”
阮眠笑着摆摆手,“不用你去,挺耽误时间的,反正窗户我也拆不动,有问题可以微信沟通啊。”
江颂垂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反驳,一直陪他走到地下一层车库。
在阮眠上车前,江颂略微俯下身,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那骚红色阿斯顿马丁的车前盖,“路上小心,安全到家说一声。”
?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的妈呀总算赶上还是今天了QAQ
第17章
▍王八精,叼着就不撒嘴
之后的一个月,阮眠的日子过的极端潇洒,闲着没事就接两个单子,准备准备参加比赛的作品和设计说明,还专门报了一个风水班进修神棍。
除此之外,偶尔去江颂家看看叮当逗逗狗,跟江家人越混越熟。
周六上午,YH里门庭若市,会议室供不应求,连休闲咖啡区都零零散散的坐着设计师和业主。
耿湾湾坐在圆形咖啡桌旁,正在和堆积如山的图纸报价殊死搏斗,一抬头,看见师父送完客户悠悠闲闲的往回走,气沉丹田冲他一声怒吼。
“为什么这么多!我!没有!头绪!”
阮眠不慌不忙的在她对面坐下,端着果茶抿了一口,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慢慢来,不着急。”
耿湾湾强压住欺师灭祖的念头,闭上眼睛攥了攥拳头,“说好什么时候开工了吗?”
阮眠,“下周日。”
耿湾湾松了口气,蔫蔫的说,“不是着急的不行吗?我还以为又得加班改施工图呢。”
阮眠弯起眼睛,笑容温暖的让人如沐春风,“那是为师心疼你。”
耿湾湾,“???”
阮眠高深莫测的冲她一挑眉,“他原本是要明天就开工,我怕你加班,就跟他说下周日是黄道吉日,开工要讨个好彩头。”
耿湾湾嘴角直抽,“他就信了!?”
阮眠极为不满的斜了她一眼,“什么叫他信了?本来就是真的,来,你看看,你看看黄历是不是真的,我跟你说,开工那天带着为师的罗盘,从哪下第一锤都是有讲究的。”
耿湾湾,“……那,你为什么不算算自己怎么弄才能发财?”
阮眠,“……”
等他们整理完东西起身要走,正好看见中心经理秘书直奔他们而来。
经理秘书名叫陶依秋,大波,浪。
她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红色紧身包臀裙,薄薄的面料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丰满的臀部左右扭动,走出几步把手插进头发里猛地一撩,扬起一阵香风。
一路走出了火花带闪电的气势,高跟鞋蹬的咚咚响。
陶依秋名义上是中心经理秘书,对装修上的事却一问三不知,除了偶尔出来替肥经理叫个人印个文件,其他时候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两个人经常呆在办公室里大门紧闭,一关几小时,惹人遐想。
这样久了,必然导致坊间流言层出不穷。
阮眠不喜欢和这种过分妖娆的女人打交道,他情商再高也是个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没开叫小公鸡,这种女人气场太危险,对于只和自己妈妈打过交道的他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
阮眠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想趁乱开溜。
可陶依秋的目标十分明确。
她快了几步挡在阮眠面前,一伸手臂挡住他的去路,笑的风情万种,“小阮怎么一看见我就要走呢?我是大老虎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阮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和她拉开距离。
和人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可他平视时看见的是她媚眼如丝,稍稍挪开视线又是微张带笑的烈焰红唇。
阮眠丧气的低下头,结果低胸上衣里呼之欲出的雪白波涛直接撞进眼里。
在身周环绕的浓烈花香中,他果断选择了没有礼貌。
陶依秋噗嗤一笑,伸出手软软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姚经理喊你去他办公室,有事要跟你聊聊。”
阮眠强忍着才没躲开,强行运转肌肉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奇怪表情,“好,我一会就去。”
等陶依秋娇笑着走远,耿湾湾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行不行啊你?怎么那么怂?”
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阮眠泪眼朦胧的抽出几张纸巾,擤了一把才能说话,“耿直同学,你师父真的有鼻炎!”
*
阮眠推开门的时候,肥肥胖胖的姚经理正怡然自得地仰靠在老板椅里,双下巴堆成了三层,手里捏着一只小茶盏,见他进来,只动了动眼珠子瞟他一眼,蹦出一个短促的音符,“坐。”
以利交者,利尽则交疏,他这个态度阮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