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冬至, 在北方纷飞的大雪中, 阮眠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妈妈的肾·源配型成功了。
他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回事,好像老天爷把他前半生缺失的东西一笔清账,还附赠了二十多年的利息。
阮眠一刻不敢耽误的请假回家接了老妈, 江颂非要和他一起, 阮眠拗不过, 黑着脸帮他搬了一堆堪比下聘的见面礼。
结果等到小江总和丈母娘正式见面时,居然紧张到话差点没说利索。
阮眠抱着棉花糖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喊着“天道好轮回,看看老天饶过谁”。
阮眠一向是个乐观的人,他也清楚肾脏移植配型五个点有多么罕见,而且江颂还给找了最好的医生,这已经是人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手术开始时,他还是紧张到坐立难安,揣着满脑子的不踏实来回踱步,眼巴巴的盯着手术室外的指示灯,连出去抽根烟放松一下都不敢。
手术做了多久,江颂就陪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闻讯而来的易修打包了一堆食物,可阮眠哪里有心情吃。
直到手术中的红灯熄灭改为绿色,医生和医护人员走出手术室,告知肾脏血运恢复,没有缺血坏死现象和急性排异反应,手术非常顺利。
阮眠这才像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前一黑,歪倒在江颂怀里直倒气。
“这人情指定是还不起了,下半辈子卖给你吧,你看看够不够数。”
江颂揉了他一把,笑他傻气,“你是无价之宝。”
*
江颂用钞能力安排了一间豪华单人病房,找了最好的护工,几乎每天都来探望丈母娘,勤勤恳恳,隔三差五搜罗一些书给她打发时间。
期间江愿也来过几次,带着小开心果叮当,陪阮妈妈说话聊天。
江昊安和文姿仪虽然没有露面,但也让人送了好些补品,算是聊表心意。
休息日,阮眠趴在小桌子上画图,江颂在一旁削苹果,阮妈妈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条微信消息——“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阮眠伸头一看,欠欠的“嘿嘿”了一声,“许叔叔呀。”
阮妈妈有点不好意思的剜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眼角漾开浅浅的笑纹。
病房窗明几净,护工收拾的很勤,几乎没有医院独有的那种压抑气味。
床头放着刚插好的香水百合,花瓣上的水珠摇摇欲坠;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各路人马送来的果篮牛奶滋补品。
阮眠起身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肩膀,朝江颂比了个抽烟的姿势,“我想出去快活一下,一起不?”
江颂把苹果切开,递给阮妈妈的同时拒绝了他,“不去了,两个人都抽烟味太重。”
阮眠悻悻的溜了,头顶支着一绺呆毛,出门正好遇见前来探望的严瑾和耿湾湾,他把人一搂,三道身影勾肩搭背,一起消失在了玻璃视窗外。
江颂收回视线,眼底盛着未散的光和温柔。
阮妈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叹道,“我们家阮眠啊,大大咧咧的也不细心,嘴还贫的要命,你多担待着点。”
江颂一愣,随即唇角勾起微扬的弧度,“没有,他很好。”
窗外参天的枯树上挂着未消的残雪,冰凌缀在屋檐上,被初霁的阳光照的晶莹剔透。
屋内暖意融融,阮妈妈靠在病床暄软的枕头上,莞尔而笑。
她的儿子,眼光和运气都比她要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阮眠重新出现在门口,把严瑾和耿湾湾往里一推,冲江颂招了招手。
江颂一头雾水的跟他出去,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拐角处,阮眠才神秘兮兮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
“本来想等回去再给你的,刚才湾湾带来了,我就有点憋不住。”阮眠献宝一样打开盒子,得意洋洋,“怎么样,阮大师亲手设计,独一无二。”
盒子里是一对情侣戒指,市面上没见过的款式,简单大方,小心思全藏在细节处。
也不等江颂回答,阮眠抓起他的手,拿戒指朝无名指上套,嘴里念念叨叨,“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不能反悔了,江先生,你愿意吗?”
在这一方无人的角落里,江颂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的小太阳。
他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些喉咙发紧的喑哑,“我当然愿意。”
小太阳满意的蹭了蹭他颈窝,“那我也愿意……等一下,你自己戴上就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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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Y·H四处洋溢着红红火火的喜庆热闹。
他们在这一年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在绝处觅得生机,尤其是年终业绩核算时,老孟心情好上了天,干脆一掷千金,安排了一场格外盛大的年会。
阮眠最近过的事事顺心,哪哪都得意,根本不需要人劝,就把当初答应江颂的“我以后再也不喝酒”抛到了九霄云外。
耿湾湾是个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人,看了看时间,看了看已然开始傻笑的师父,觉得时机已到,打电话告知江颂肉票在她手里,带两盒牛奶味不二家速速来赎,必须要是牛奶味,买错了撕票。
酒阑客散时,老孟给每个员工都封了红包,顾霖和严瑾一人一只手架起阮眠,相视而叹,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酒店外的停车场里,江颂穿着裁剪精良的黑色大衣,长身而立等在车边,见他们三五成群的出来,把棒棒糖往耿湾湾怀里一塞,快步上前接过阮眠,用羽绒服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阮眠哼唧着不从,拍开衣服咕哝着说他不穿,手探进江颂的大衣里环住他的腰,循着体温直往人怀里钻。
Y·H的同事们默默无语,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反正就是没眼看阮眠。
老孟一脸嫌弃,“啧。”
江颂礼貌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小心翼翼的把狗皮膏药撕下来,塞进车里。
副驾驶上,阮眠舒舒服服的窝成一团,捧着装了蜂蜜水保温杯,看着窗外发呆。
已经很晚了,冬夜空旷寂寥,马路上车辆稀少,橙黄的路灯屹立在两侧,蜿蜒着铺向远方。
偶尔一个晚归的行人裹紧外衣,顶着呼啸的寒风埋头向前;路边还有水果摊没收,老板缩在军大衣里,形单影只,瑟瑟发抖的玩着手机。
热闹散去的时候,等着他的再也不是空无一人的家和漫长孤独的路,他有江颂了。
心安即是归处。
阮眠笑眯眯的扭过脑袋,看向江颂,醉意朦胧的眼里氤氲着温柔的喜悦。
江颂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又傻笑什么呢?”
阮眠笑得更欢了,“江颂啊。”
“嗯?”
“老天可真是待我不薄。”
那个笑容太有感染力,江颂不自觉就跟着他跑偏了,“傻。”
“江颂啊。”
“嗯?”
“我好爱你啊。”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江颂与他相视而望,“我也是。”
我于人海之中,找到了你,自此不再踽踽独行。
我们准备着深深的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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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们准备着深深的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冯至《十四行诗》
正文到此就结束啦~
这两年因为生活上的变动,加上身体一直不太给力,精力没法同时支撑工作和码字,很抱歉拖了这么久,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存稿……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还有小天使在看,原地打滚加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回旋式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