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宵鸣实在淡定过了头,我不由得问他:“我说我们老板喜欢我,你都不惊讶的吗?”
李宵鸣徒手把烟头掐断,说:“哇,我好惊讶啊!程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回我确定他是在阴阳怪气我,但我还是找不到证据。
我们俩把最近的事儿都如实串了一遍,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和正常人偏差了多少。
但李宵鸣终究是个直男,他从没追求过别人,也没办法给我太多建议,接下来怎么办就还得我自己想办法。
我们俩正聊着,就听见走廊的门吱呀一声,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我和李宵鸣立即噤了声,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来人很面熟,正是我晚宴时遇到的宁亦珩他弟弟,此人一身西装革履,又换了副眼镜,看起来是斯文模样,他显然不像是来吸烟、也不像会吸烟,他边往过走,边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张丝质手帕,优雅地捂住了口鼻。
除去之前对我做过的那些油腻举动,他光看脸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李宵鸣平时不戴眼镜,但眼睛还是有一点度数,他眯起眼睛,小声问:“是老板来了吗?怎么看着那么臭屁呢?”
自看见李宵鸣起,宁亦珩他弟弟的眼睛就没移开过,直到他的走近了,才把视线挪到了我身上,说:“好久不见,秀秀,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下?”
……我们明明昨天刚见过。
他毕竟是宁亦珩的弟弟,我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说:“小明,这位是宁……”
我卡住了。
他叫什么来着?我满脑子都是宁亦珩,早就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好像是宁什么鱼,到底是什么鱼……
宁亦珩,宁亦鱼,好像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这位是宁亦鱼先生,”我故作淡定地说,“宁先生是我们上司的弟弟。”
“这位是李宵鸣,我的同事。”
第33章
宁亦鱼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对李宵鸣伸出了手。
李宵鸣对认识陌生人似乎没啥兴趣,他礼貌地回握住宁亦鱼的手,说:“您好,宁先生。”
宁亦鱼抿着唇,说:“李先生,幸会。”
俩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宁亦珩,李宵鸣和宁亦鱼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就陷入了沉默。
俩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握着手握了五分钟。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见青筋从李宵鸣白皙的手背凸出来,蔓延至肌肉分明的手臂,他的嘴唇崩成了一条直线,脸色越来越黑。
李宵鸣终于开口说:“……宁先生,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宁亦鱼依旧维持着那副狐狸似的笑容,才放开李宵鸣的手,说:“李先生,您的手真滑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了解李宵鸣的性格,他一定要生气了。
李宵鸣皮笑肉不笑地搓了搓手掌,说:“宁先生,我还有工作,下回再见。”
我也完全不想和这个宁亦鱼有过多接触,全身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便也跟着说:“宁先生,那我也……”
宁亦鱼却抓住了我的肩膀,说:“秀秀,别走,我就是来找你的。”
“秀秀?你说你m——”李宵鸣脸色更难看了,我赶紧偷偷捏住了他的胳膊。
李宵鸣:“……们有什么事儿吗?”
很好,暂时把炸弹控制住了。
眼看李宵鸣就要爆发,我赶紧赶在前面说:“那啥,小明,你先回去吧,我和宁先生有点事儿谈。”
李宵鸣不放心地小声说:“程哥,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等李宵鸣转头走了,宁亦鱼还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轻咳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宁先生,我看您用帕子捂半天了,咱们去找个通风的地方聊。”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正好也想和他谈谈宁亦珩的事儿。
距离午休结束的时间还早,我们俩就一前一后地去了公司的天台,最初我入职时,公司没设吸烟区,我就很喜欢一个人跑到天台躲清净。
但我的判断出了一点点偏差。
年假刚过,虽然早就立春了,但北方还没回暖,我一推开天台的门,就被冷风糊了一脸。
走在我旁边的宁亦鱼一个激灵,手帕一不小心没拿住,就顺风给刮到楼下去了。
我下意识后撤一步,说:“宁先生,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宁亦鱼同意了我的提议,我们就退回到走廊里,靠在窗前谈话。
宁亦鱼笑眯眯地看着我说:“秀秀,你和我哥吵架了吗?”
我见他如此开门见山,便也不再遮遮掩掩,说:“我老板他……他还好吗?”
“他?他可不好了,”宁亦鱼的语气相当浮夸,“你是没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劝他给你打电话,他又不肯。”
担忧、懊悔、伤感等等交织在一起,重重击碎了我的内心,人在破防的时刻最容易卸下心防,我也不例外,如果不是还要和宁亦鱼谈话,我甚至有一种立即去见宁亦珩的举动。
我难过地说:“是我伤害了他。”
“那你们没机会了,”宁亦鱼挑起唇,说,“以我哥的性子,他不可能和伤害过自己的人和好。”
——不管怎么说,攻击人命根子也算是一种物理伤害吧。
我刚鼓起和宁亦珩坦白的勇气就又泄气了。
我灰心地说:“宁先生,那可怎么办啊?”
宁亦鱼眯起了眼睛,笑着说:“秀秀,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知道我哥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你现在纠正就还有机会,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怎么追他。”
“还有,我不叫宁亦鱼,我姓宁,但我叫晚——”
一看到还有弥补的机会,我整个人都因宁亦鱼的话振奋不已,乃至对宁亦鱼这个人都有所改观,不禁对他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但我满脑子都是我还有追求宁亦珩的机会,一时没听清他最后那句话。
“真对不起我之前记错了您的名字,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真诚地说,“真的谢谢您的帮助,宁先生。”
宁亦碗其实人也不算坏嘛!
ˉ
即便下午也见不到宁亦珩,我至少恢复些精力继续工作。
路过李宵鸣的工位时,我突然看到了一张相当眼熟的手帕。
那条丝质手帕被折了个对折,暴力扎在了图钉上。
我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李宵鸣心情明显不是很好,他阴沉着脸,又狠狠地往上面扎了个图钉。
“程哥,那男的没把你怎么样吧?”李宵鸣烦躁地说,“我出去拿个快递的功夫,就被这不知哪儿来的破手帕扑了一脸。”
“不知为何,看着这张手帕,我有一种说不上来、非常恶心的感觉。”
我:……
我咽了口口水,说:“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手帕。”
没事儿,您慢扎,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我哥不喜欢主动的男人,所以你不能太主动,但又不能不主动,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贸然挑明,”宁亦碗如是说,“我手里正好有两张周末的《午日凶铃》连座票,我把其中一张送给我哥,让他去看电影散心,另一张给你,你们可以假装偶遇。”
“你放心,我哥肯定会吓尿的,他最喜欢有男子气概的人,你可以趁机给他安全感……懂我意思吧?”
听从宁亦碗的建议后,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主动,我这周愣是忍住没再和宁亦珩联系,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我就立即整装待发奔向了电影院。
——“别看我哥那样,其实他就喜欢富有童心的男人,他天天在家没事儿就看乐羊羊和黑大狼,他还喜欢三七分,你知道古美门吗,发型多显人精神。”
我立即想到了宁亦珩衣柜里藏的那件HelloKitty半袖,突然对他的童心有了新的感悟。
夏天的我可是不同颜色的HelloKitty半袖换着穿的男人,难怪他之前能对我有意思。
我特意打了发蜡,对着百度来的古美门剧照精准地量好了三七分刘海,看起来又光滑又整洁,连李宵鸣看到后都惊呆了——这先不提,此时的我穿一身乐羊羊棉袄乐羊羊毛衣,怀里还抱着乐羊羊玩偶,正襟危坐在恐怖电影院的观众席。
我费劲吧啦凑出这么多乐羊羊元素后,也同时对宁亦珩的审美取向产生了新的感悟。
爱情,真是使人感悟颇多。
虽然这身打扮的我看起来非常蠢……妈的,不管了,我今天起码要把玩偶送给宁亦珩。
相比较等人等的心急如焚的我,电影开场后整整五分钟宁亦珩才到场,他一走进场内,就立马对上了我的视线。
电影已经开始播放,我们不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交流。
宁亦珩避开了我的视线。
而我还在专注地看着他,在电影屏幕光芒的照射下,宁亦珩盯着屏幕,缓缓皱起了眉头。
第34章
很好,直到此刻一切都还算顺利,我时刻谨记着宁亦碗告诉我的注意事项。
不要太主动,要富有童心,要古美门,要具有男子气概……
然后我差点就被电影给吓尿了。
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怕鬼怪,但是——但是这也太吓人了吧!
我明白为什么一个鬼片要做3D了,当白子从屏幕里伸出手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也被她揪出了躯体。
我真的很想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但恐惧迫使我低下了头。
直到电影结束,我还维持着以手扶额的姿势,我精心设计了这个姿势,可以让我看起来是在沉思,而不是害怕到不敢看屏幕,实际上我已全身发抖,腿都还是软的。
影院的灯光亮起后,我听见宁亦珩说:“真巧。”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完全不像是被电影吓到的样子。
我的喉咙还是涩的:“真……哼,巧。”
宁亦珩站起身,说:“你没事儿吧?”
我故作冷酷地说:“我没事儿,我只是在思考。”
宁亦珩:“那先出去思考吧,这排的人还等着出去呢。”
我才意识到了我堵住了别人的通道,赶紧尴尬地轻咳一声,移开手,晃晃荡荡站起身,说:“哈哈,这电影也太搞笑了,一点都不可怕。”
“是吧,老板。”
我双腿一哆嗦,才刚撑着前排的座椅站起来,就险些跪倒在地面上,我身后的宁亦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棉袄的乐羊羊兜帽,硬把我揪了起来。
宁亦珩平静地说:“注意脚下。”
我也不顾自己站没站稳,趁势揽住了宁亦珩的脖子,我也不要脸面了,就厚着脸皮揽着他一瘸一拐地边走边说:“老板,对不住了,我脚有点痛,实在站不起来了。”
“我一会儿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当然,我的脚只是最开始有些发软,我只是发现装瘸可以粘宁亦珩粘得久些。
我不敢看宁亦珩的表情,生怕提前看到他拒绝的眼神。
宁亦珩顿了顿,果不其然地说:“我一会儿还有……”
“别……”我想都没想就把话说出了口——当我意识到我需要矜持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继续磕磕巴巴的找补,“尝尝阔别已久的滋味,那个,额,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宁亦珩:……
“之前唱的太烂了,我想改善自己在同事面前的
形象,有事没事就练练歌,”我时刻提醒自己宁亦珩不喜欢急功近利的人,不能急切地暴露自己的目的,便忍耐地说,“老板,一会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已走出了电影院,但我不知道宁亦珩要往哪儿走,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没有叫我从他身上下去,我就揽着他的脖子不撒手,随着他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走。
我就像条寄生虫,死死咬住自己的宿主不松口。
宁亦珩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就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走,我看着路灯下我们的影子,心中愈发紧张。
宁亦珩说:“我记错行程了,今天晚上没事儿。”
“你想吃什么?”
砰的一声,由于过分紧张,我直接从宁亦珩身上滑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我高考出成绩那天都没反应这么大过。
我抬起一支手指指天,哆哆嗦嗦地说:“老板,我这辈子,就想请你吃一次牛排……”
妈的,这辈子都没这么忐忑过。我好像又在宁亦珩面前丢人了。
幸好光线昏暗,他看不到我充血的耳朵。
我胳膊都伸酸了,宁亦珩还没有要拉我一把的意思,我不想浪费时间,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我捉住宁亦珩的手腕,生怕他改变主意,便赶紧往我之前挑选好的餐厅的方向走。
宁亦珩眼色一动,说:“你的脚不痛了吗?”
“时疼时不疼,”我的脚腕应声一软,又开始一瘸一拐地走路,“可能是间歇性抽筋,嘶,现在就又开始疼了。”
宁亦珩:……
我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发现我可以一边装作一瘸一拐一边快步走。
如果有这种类型的竞赛项目,我一定要报名参加。
我早就把电影院周边摸了个透,因此我速度很快,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餐厅门口站着三个人,两个扛着相机,一个则拿着话筒,似乎对着餐厅的标牌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