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还跟着李喻承,他偏头对路倏说了几句什么。
路倏低头看手机,没留意李喻承说话内容,也没注意到对方越靠越近的距离。
等到抬头时,险些都要撞一块儿去。
他退开几步,面色不虞:“有事说,别靠那么近。”
“我说了啊,”李喻承笑笑,“学长玩手机太认真,没听见。”
路倏是在给禇钦江发消息,问他人在哪,禇钦江没回。
正要开口,手机忽地震动。
路倏接起,电话里禇钦江语气很淡:“我在你对面。”
他抬头望去,对方坐在车里,车窗降下,侧目往这边看。
隔了些许距离,路倏辨不清他神色,迈腿的瞬间,却被人拉住了。
“学长,我想约你吃饭。”李喻承说。
“路倏,”禇钦江的声音同时在手机里响起,“三秒内他不松手,我让他进医院。”
“三、二......”
路倏甩开李喻承,径直朝对面走去。
李喻承没跟上,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路倏背影,目光随之移向跑车里的禇钦江。
碰巧禇钦江看来,视线相撞,对方那一眼阴森如寒潭。
路倏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走了。”
禇钦江没动,一把拽过路倏,按住他后脑勺,重重吻下去。
路倏惊了一瞬,没将人推开。
他知道他生气了。
禇钦江亲得并不温柔,甚至还张嘴想咬他。
路倏手插进他头发里,扯了扯,含糊不清说:“你他妈......轻点,咬破了我弄死你......”
禇钦江压根不听,牙齿用力一咬,两人唇间溢出血腥味,舌尖添了舔,卷去血珠,再度加深这个吻。
等到发泄够了,他才稍微后退一些。
“你要再让他碰你,”禇钦江低声威胁,“看谁弄死谁。”
路倏拇指擦了擦嘴唇,擦出一丝血。
他将血抹在禇钦江唇上:“说我吃醋,到底谁醋劲更大?”
“醋你随便吃,有第三个人不行。”禇钦江冷声道。
又嘬了口路倏额头,泄愤似的弄出一声响,才将人放开。
车窗没升上去,不远处的李喻承,将两人接吻全程一秒不落的收进眼底。
他脸色掩不住的难看,指关节捏了捏,扭头离开。
回到家后,禇钦江一路上阴沉得要吃人的模样,终于缓和了些许。
路倏扫他两眼,好笑道:“不用吃饭了吧褚总,气都气饱了。”
禇钦江捏住他下巴:“你再笑,我可以先吃你。”
路倏故意哦一声,挑逗说:“性冷淡?”
两人对视,禇钦江直接给气乐了,掐了把他脸出气,转身走进厨房。
路倏跟在他身后:“准备拿刀?”
“对,”禇钦江脱掉外套,扔他怀里,“快跑。”
路倏抱胸,斜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娴熟的系上围裙,从冰箱拿出提前处理好的鸡肉。
“做什么菜?”路倏问。
“干锅鸡。”禇钦江把鸡肉放水底下洗。
路倏无声笑了笑,替他关上厨房门,自己去了客厅。
这套别墅全部装修完不到半年,禇钦江工作太忙,又不喜欢别人在家里进进出出,所以好些家具没来得及买。
哪怕前几天为路倏添置了一部分,整个房子仍旧显得空荡宽阔。
缺少烟火气,比他那套还不像人住的。
随便瞎转了两圈,路倏心底盘算着,改天得让人多搬点家具来。
毕竟这也算是他俩以后,长期要住的新房了。
禇钦江速度很快,一小时内弄好了三菜一汤。
几个菜端上桌,香味浓郁色泽诱人,路倏发现差不多都是自己偏好的口味。
坐下等了许久,禇钦江人还在厨房没出来。
路倏走进去,看见小奶锅里在煮茶,禇钦江往里面放薄荷叶。
一股沁脾清香飘散,路倏闻了闻:“薄荷乌龙?”
“鼻子不错,”禇钦江用勺子搅动几圈,舀出来两杯,“今天菜有点辣,等会儿喝这个。”
路倏手肘搭他肩膀,感叹说:“我还真得把你娶回家。”
禇钦江顺杆往上爬:“知道就好。”
两人同坐餐桌边,他给路倏夹了块干锅鸡:“尝尝这个。”
路倏吃进去一块,细嚼慢咽感受了几秒。
并不夸张的说,禇钦江的厨艺确实达到十分不错的水准了,至少他很喜欢。
在对方暗含期待的目光里,路倏点头,很给面子的说:“特别好吃。”
禇钦江露出了回家后第一个真诚的笑:“以后钟鼎倒闭了,我是不是还能去做厨师?”
路倏呛了一下,喝了口薄荷茶,乐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禇钦江扬眉:“比如?”
若是钟鼎真的倒闭,说不定自己还挺喜闻乐见的。
“比如钟鼎倒闭了,”路倏面不改色,“你可以给我做全职主妇,工资卡让你保管。”
话落,两人同时笑出声。
禇钦江也夹了几筷子干锅鸡,吃下几口后,表情不怎么满意:“和奶奶做的不像。”
他转头说:“改天你帮我问问奶奶,具体步骤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路倏表情微僵,陡然消了音。
见他如此反应,禇钦江心口莫名一紧:“......怎么了?”
没有立即出声,路倏神色顿了顿,暗自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隐瞒。
他说:“爷爷奶奶,几年前......生病去世了。”
老人家自己查出来的,肝癌晚期,瞒着小辈们不说,后来还是情况严重了才被发现。
年纪大了没能救回来,奶奶去世后没多久,爷爷思念过度,摔了一跤也跟着走了。
两位长辈一前一后相继去世,火化后同葬在老家的坟地里,立了座最大的墓。
气氛蓦地沉重起来,围绕在两人之间,挥之不去。
禇钦江垂眸,筷子一下一下夹着碗里的米饭。
出神了良久,他才嗯了一声。
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路倏想碰碰他,禇钦江站起来,背过身说:“我去洗个澡,你先吃。”
说完就匆忙上楼了。
路倏目送他背影消失,片刻后,自己也离开了客厅。
禇钦江洗澡没拿任何换洗衣物,路倏进卧室衣柜里翻了翻,找出内裤和家居服。
起身关柜门时心不在焉,不慎带倒了床头柜上的摆着的灯。
路倏眼疾手快的去接,灯是接住了,床头柜却被拉开了一部分。
他下意识扫了眼,瞥见空空的床头柜里,只放了两样东西。
台式灯搁回去,路倏将抽屉拉到最大,柜内的物品完整暴露在眼前。
一个是在晋云岛时,他送给禇钦江的贝壳手链。
而另一样,是盒氟西汀。
氟西汀包装被拆开,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量。
由于以前禇钦江生病的缘故,路倏了解过药物相关。
所以他知道,氟西汀俗名为百忧解,是治疗抑郁症的。
......
浴室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满室唯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与扑面而来的热雾。
路倏一件件脱掉自己衣服,拉开玻璃门,迈进去。
禇钦江站在花洒前,双臂撑在墙上,低垂脑袋,高大的身影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路倏抬手,指腹抚过他的蝴蝶骨,手从后背顺着腰线滑到前腹。
随即搂住他,整个人覆上去,契合的轮廓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温热的水流过两人身体,热气环绕,钻进各个角落,飘到头顶再落到脚下,将两人裹进封闭空间。
“怎么进来了?”禇钦江嗓音听上去有点哑。
路倏的唇贴在他颈后,说:“我去英国找过你。”
那一秒,禇钦江身体无意识紧绷起来。
“找了很多次,”他言语里藏着落魄,“找不到。”
几乎是从刚上大学那年开始,路倏就在不停的往返于国内国外。
只要有时间,他必定会飞去伦敦。
起初一直在英国各大高校里找,路倏到处托关系问人,熟人陌生人问了个遍,可惜没有半点音讯。
禇钦江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找了整整两年,路倏把目标转向了其他地方。
乱七八糟的公司、学生常做兼职的商店、各种娱乐场所甚至医院等等,有可能没可能的地方他差不多都去过。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将近十年下来,伦敦的大街小巷每栋建筑,路倏都能在脑子里清晰刻画成像。
然而就是找不到,费尽了心思也摸不到禇钦江半点踪迹。
他能看见伦敦里每一个人,看不见他最放不下的那个。
若不是那天代替唐星辰去钟鼎开会,路倏会拿到第二百四十九张机票。
经年累月的遗憾,融成了无法诉诸于口的执念。
他在这个平庸吵闹的世界,弄丢了要带回家的人。
路倏手臂一寸寸收紧,似乎想用这样的力度,让这个人从此无法消失。
“哥,跟我回去,”路倏说,“回去见他们。”
第69章 最后一次
看见印象里熟悉的房子,禇钦江脚步一顿,深深浅浅的回忆涌上心头。
前面的路倏回头,察觉到他故作镇定的外表下,那抹踟躇犹豫的神色。
路倏走回去,动作自然的牵起他手,摸到了掌心沁出的薄汗。
“见我的时候挺会装,”路倏有意逗他,“现在怎么不装了?”
禇钦江笑了下:“姨姨和叔叔不会把我轰出去吧?”
“放心,轰不走,”路倏牵着他往单元楼去,“我替你挡着。”
两人手里都提了许多礼品盒,各式各样的,没牵一会儿便放开了。
路倏仍旧没按密码,直接敲的门。
不消片刻,训人的声音伴随开门而来。
“不长记性的小犊子,下次我干脆把密码刻你——”
说话声戛然而止,沈含注视着门口两人,表情陡地定在脸上。
“妈,我们买了些东西给你俩,”路倏接过禇钦江手上的礼品自己提着,顺便把人拉进门,“放厨房里,记得吃。”
大门没了阻力,自动缓缓合上,密码锁关门的声音响起。
沈含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禇钦江转过身面向她,好半晌,说了一句:“姨姨,我回来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周遭只剩客厅电视的声音,沈含才缓步走到禇钦江跟前。
她目光上下端详,不敢确定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钦江?”
话一出口,便无法控制的哽咽了。
“是我,姨姨,”禇钦江扶住她,重复了一次,“我回来了。”
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沈含眉头一拧,难过得不知所措:“怎么才回来啊,都这么久了......”
她心酸无比,却又有种后知后觉的高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禇钦江伸手搂她,轻轻拍背,低声说:“很久没能来看你们,对不起。”
沈含摇头,想说话,却泣不成声。
路铭衡听见客厅动静,从房间出来,看到来人后也怔愣了好一会儿。
禇钦江一边安抚沈含,一边望向路铭衡,喊了句:“叔叔。”
路铭衡与沈含的反应截然不同。
心绪平复了半晌,他走到禇钦江身边,拍拍他肩臂,感慨似的说:“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简简单单两句话,时光仿佛一下被拉回了十年前。
好像禇钦江只是出了趟门,中途耽搁的日子稍微久了些。
年岁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数字,他们谁都没变过,还是一家四口,是那个随时能敞开门接他回去的家。
禇钦江嗓子眼如同堵了道异物,很艰难的才应出了那个“嗯”字。
“坐吧,去客厅坐,”路铭衡将哭成泪人的沈含接到自己怀里,招呼说,“别站在这。”
路倏在厨房放好东西,拉了把恍神的禇钦江:“哥,放松点,没事。”
禇钦江又嗯了声,一同去到客厅。
“让姨姨好好看看你,”沈含擦干眼泪,不一会儿又落下来,她挨到禇钦江身边,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一遍,“还是不长肉,但没那么瘦了。”
她满心满眼的关心:“钦江,你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啊?”
“挺好的,”禇钦江替她挽了挽头发,“就是有点想你们,其他都好。”
“你身体呢,身体好不好?”沈含又问。
“身体也好,”禇钦江有问必答,“我练了拳击,后面没怎么生过病。”
路倏看见他神色自如的模样,想起了床头柜里那盒氟西汀。
从焦虑症到抑郁症,禇钦江在他面前只字未提,恐怕就是这么轻描淡写骗过去的。
沈含担忧道:“拳击啊?那岂不是很危险。”
“不危险,我只是自己练,”禇钦江说,“没跟别人打。”
听到这,路倏嗤笑一声。
沈含瞥他:“你笑什么?”
路倏淡定说:“没,只是觉得有人很会讲话。”
禇钦江:“......”
沈含皱起眉:“钦江,你不会骗姨姨吧?”
“怎么会,不骗你。”禇钦江说。
路倏也没真想让自己亲妈担心,帮腔道:“和我练跆拳道差不多,注意着点,不会受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