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听了笑眯眯的来回动筷子，子均看着自己碗里的五个包子，试探地问道：“给我吃？”

林缘点头，“包子是我的，现在我给你五个，不欠你钱了！”

“谁告诉你一个包子一百两的？”子均满脸黑线。

“庄主啊！”林缘理所当然。

这件事源于……

“庄主，为什么书上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文钱很多吗？一个包子要多少钱！”

“一个包子啊，要一百两！所以你没有钱，不要整天想着离开这里，会饿死的！”

子均……

“小二！”

小二过来解释了包子的正确价格后，林缘在“庄主为什么要骗我”的嘟囔声中签了字。

两个月后，侠客山庄要召开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回到侠客山庄所在的中州时已过了月余。期间林缘逃了几次，无一例外的被抓回来。

“小缘，你怎么不守信用，欠条还在这呢！”

“钱以后再还，我要是死了你就再也拿不到钱了。”

“谁要你死了？”子均皱眉。

“武林大会不是要杀掉一个坏人吗？呜呜，我爹是魔教中人，你就是带我来这让他们杀掉的……呜呜……”几经挫折也没能逃成功的林缘心生胆怯，终于哇哇大哭。

“……”子均看着哭花脸的林缘，没有来一阵心疼，再次咒骂送小人书的洛离。

“武林大会没有杀人的惯例，都是说书写书的瞎编的。”

“不杀人，为什么还要召开？”林缘泪眼汪汪。

“呃……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帮派之间的利益冲突而已。”

“真的不杀我？”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期待。

子均笑了，摸摸林缘的头，“不杀你，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你。”

“哦，”林缘喜笑颜开，“我还是不去！”

“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你不想看热闹？嗯，到时会有很多好吃的。”

林缘摇头，“不去，庄主会去的。”

“你就这么怕洛离？”子均皱眉，“他对你不好？”

对自己好不好？林缘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他是坏人，你是好人。”

子均笑了，“他怎么坏，我怎么好？”

“他不带我出去玩，一直把我关着，要不是你我就要被关一辈子了！”

子均摸摸鼻子，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压下。看来只是洛离一厢情愿，林缘这厢还不解风情呢！

“万大哥不会关我，也不会打我对不对？”林缘抓住子均的手臂，笑眯眯地问？

“当然不会！”怎么舍得？

“那五百两……”

狐狸打了个机灵，差点被这小子蒙混过去，“当然要还！”

这世上除了江湖，还有官府，无论到哪，有了这张欠条，他就是他的小缘了。他的小缘？狐狸的心猛地跳快了，伸手捧住林缘的脸，林缘挣扎，无奈狐狸手劲太大，只好任他捧着。

确实很美！幼年遭受不幸，又一直被束缚在落霞山庄里，可贵的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却没有悲伤。初见好玩的事物时总是睁得大大的，讨好自己时总是笑眯眯的，很可爱。菱形的小嘴一路上不是弯着问东问西，就是一张一合的吃着各种小吃。子均久览花丛草丛，跟美的男女也见过，只是对着这张脸，为何心跳有些紊乱呢？因与洛离年纪相仿，父辈走得近，而洛离总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又聪明，在武学上悟性极高，自己小时候难免和他相比。随着年纪见长，那份较劲已不在，加上两个人家庭的差别，子均总想洛离过得更好些，对林缘的过分在乎不过是洛离的因素罢了，一定是的！

“你和庄主一样！”林缘愤愤的说。

子均一抖，把手收回，忙转移话题。

“你不想进侠客山庄，庄外我还有个住处，你先住那吧！”

林缘转身，不置可否。

“咳，那个，晚上想吃什么？这里常年有关外的牛羊贩卖，梁氏烤羊肉不错，在落霞山庄是吃不到的，要不要尝尝？”

林缘立刻回头，嫣然一笑，“都听万大哥的！”

子均：……

风流倜傥的万子均的“住处”自然与旁人不同，可竟是在万花楼也让人跌了眼睛，可惜林缘不会感慨，他哪里知道万花楼是何地！

万花楼繁花似锦，实至名归。里面的姑娘均以花为名，个个娇艳非常。万花楼共有四层，住的楼层越高，身价也就越高。这四层的楼阁也仅仅是对街的，向往里还有八个小院落，每个院落住着一位公子，这些公子并不轻易接客，除非是大富大贵者。而每个公子都有一两个常客，平时也几乎是由这些常客包养着。

万子均所谓的住处就是万花楼的棋院。林缘跟着子均探头探脑进来的时候，一身白衣的男子正皱眉坐在石凳上，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棋盘，仿佛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小棋。”子均唤了声，白衣男子只是扭头看了子均一眼，继续咬牙切齿的等着棋盘，一张精致的脸硬生生扭出些狰狞来。

第 8 章

子均尴尬地咳了声，看看身边的林缘，只见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小棋，半响才回过神，委屈地看着子均。

“我不要住这里！”

“为什么？”子均奇怪，他们是大白天过来的，林缘显然不会知道万花楼是做何营生的。棋院虽小，但环境雅致，即使是晚上，前楼的莺莺燕燕之声也传不到这里。林缘沿途住的客栈都没有异议，怎会排斥这里？

“他好凶，你不在他肯定会欺负我！”林缘指着小棋大声说。

这声音大得，终于把小棋给吸引过来，只见他猛地站起来，把手中的棋子砸在棋盘上，大步走过来。

子均皱眉：“小棋，就算你失忆了，也不该如此粗鲁。你这样，怎配住在棋院？”

小棋一愣，仿佛不认识般看了子均一眼，又盯着林缘看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子均：……

“你好，我叫小棋！”小棋已落落大方的向林缘伸出右手。

林缘看着小棋的右手，不知如何回应。他在落霞山庄时，没人跟他打过招呼，出来后，在子均的“陪同”下，也没人主动靠近他。可寄人篱下的林缘熟知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扯了个大笑脸。

“我叫林缘。”

小棋看着唇红齿白，笑得好看的林缘，怒从胆边生，就着伸出的右手一把把林缘拉过来。

“万大少爷，什么时候也做起拐卖未成年人的勾当了？”

“小棋，”子均眯着眼冷道，“你虽是大师兄的人，但师兄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有什么目的，总之以前怎么伺候我现在还怎么着，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

言罢满意地看见小棋一张小脸变得灰白，起脚往里走，走了几步发现林缘没跟上，后头看见林缘的脸跟小棋一样灰白，暗自懊恼。自己一向好脾气，刚才那番话恐怕是吓到林缘了，忙上前陪笑脸，“小缘是不是不舒服，外头太阳毒，我们先进去吧！”

林缘摇头，躲开子均伸过来的手。当初骗子均带他离开也是因为子均总是笑脸盈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林缘纵有些小聪明，真正接触的人也只有于磊和洛离而已，于磊对他处处维护，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与洛离的相处，从没有第三人在场，而洛离难得有机会能见林缘，自然是恩宠过多。林缘并没有见过洛离对别人的冷峻，更不知道他人的脸色可以说变就变，万子均方才声色俱厉，确实吓到他了。

“小缘，”子均尽量笑得温柔，“别怕，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我……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去侠客山庄。”

子均心一沉，说道：“小缘，你真怕我卖了你？还是怕我关你？”

林缘低头不语，子均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小缘，看着我……你我相处月余，你听他人一言就要把我归为坏人吗？”

林缘看着子均，他眼里的神情与庄主依稀有些相似，不由神智有些模糊。

“小缘，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思，你懂吗？”那样沉痛深情的声音萦绕在耳旁，一直不太懂，对洛离的亲吻也很苦恼，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将来会不会有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睛问，“小缘，你我相识多年，你听他人一言就要把我归为坏人吗？”想到洛离，不由想到落霞山庄的种种。在那里，虽然没有自由，可是有大哥的维护和宠爱，有春梅的蜜饯，还有庄主温暖的目光，除了偶尔不习惯的亲吻，总是自由自在衣食无忧的。“出逃”的这一个月，时刻想着如何离开万子均，之前对万子均还有幻想，以为他不会真的为难自己，可现在看到他的另一面，又要被关的想法得到印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房内很亮，几乎每个角落都点上了蜡烛，小棋仍对着棋盘咬牙切齿。林缘走到小棋面前坐下，他才注意到自己，微微一笑，问道：“醒了，饿不饿？”

林缘摸摸空空的肚子，诚实地点头，小棋叫人上晚饭，很快六菜一汤便抬了上来。

“因为你，特意加了两个菜，怎么样，够丰盛吧？”

林缘看看菜色，又看看小棋灰暗的脸色，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顺从自己的意愿拼命吃。

“喂喂，你慢点，我也没吃，本来就么什么肉……”小棋大声嚷嚷，也加入抢食大赛中。

六彩菜都是清淡菜系，唯一的肉食是鸡汤，整蛊鸡汤充满了浓浓的中药味，小棋显然深受其害，碰都不碰。

吃完饭，小棋喝着茶，问道：“小缘，你和万子均是什么关系？”

林缘想了想，又看了看小棋，才说，“我欠他五百两银子，他是我的债主。”

五百两？小棋被呛到了，忙咳嗽了几声。万子均虽说不是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可来万花楼那次不是花个一二百两的？就是把林缘安置在这里，给老鸨的钱又何止五百两，又何必为了这区区的钱为难这个人？哼，看林缘的样子，万子均这只狐狸的尾巴应该还没露出来。要不要帮他一把？不，说不定万子均有别的计划，还是别激怒他为好。看万子均对林缘的关心，把关系搞好还是有必要的。

“万子均被侠客山庄的人叫回去了，临走时还要我好好照顾你，看他那样子，估计明天就会来看你了！”

“哦，”林缘应着，对这个消息并关心，乖巧地喝了口茶，笑盈盈地说，“小棋哥哥，侠客山庄要办武林大会，万大哥会很忙的！”

对着一张可爱的笑脸，被一声“哥哥”叫昏了头的小棋乐滋滋的，“万子均这么在乎你，怎么会舍得不来……武林大会？”小棋激动地抓住林缘的手，“你是说有武林大会，真的有武林大会？”

林缘点点头，小棋跳起来，笑道，“太好了，终于可以看到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了。”

小棋高兴了一会，又垂下头，“不过，我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你不能出门？”林缘惊异。

“是啊，不仅不能出门，如果解不了这桌残局，还要去接下等客。”

对于情事，林缘其实也是懵懂的，只知道对于磊很依赖，很喜欢呆在他身边，这样就不会被欺负。若不是洛离的拥吻，他甚至还未知情事，更不懂得提防白子辰，可接客又是什么？

看林缘一脸疑惑的样子，小棋感慨，真是养在深闺的少爷啊！才想呢，林缘就问：“什么是接客啊？”

小棋想了想，反正依靠万子均逃出去是不能的了，不如给林缘下一剂猛药。

“就是被男人压然后很痛的意思！”小棋恶毒地说，看见林缘的脸一下子刷白，心想难道万子均已经得手，还是用强的？

其实完全是小棋误解了，林缘想起的是小时候被准护卫们压在地上打的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万花楼啊，就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恩，寻欢作乐的意思就是客人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我们这些人的痛苦之上。不过你放心了，你是侠客山庄少庄主的人，除了他没人敢动你，你就安心等他来接你吧！”

说完又神游了，武林大会，怎么才能逃出去啊？万子均是不可能了，哼，他压根就瞧不上身为男女支的自己，更何况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林缘身上，更不可能为了那个人帮自己！想到那个人，小棋不由一抖，不想不想，在他来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

原以为万子均会忙到武林大会结束才过来，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就过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白衣男子。同样是白衣，穿在他身上不但不似白子辰般轻佻、万子均般慵懒，而自有一股冷冽的气息。果然，身边的小棋一见此人立刻被冻得抖了一下。

两人走到凉亭里，桌子的四个小石凳就被坐满了。男子看见桌子上的棋盘，皱眉问道：“还没有记起来？”

小棋不敢回答，又不敢不答，只能点点头，愤怒又可怜的眼睛飘来飘去。

“听牡丹说这个月你还想不起来如何下棋就去接下等客，这样你都想不起来吗？”牡丹是万花楼的花魁，白衣人正是她的恩客之一。

小棋不答，万恶的老鸨！

白衣人抓住小棋的下巴，眯起眼，“还是你以为我会念及旧情帮你赎身？”

小棋一怔，这人心狠手辣，上次被他折磨得现在都有阴影。他这次回来，难道是食髓知味，念及旧情？

“不知道下一个入住棋院的人会不会比你的棋艺高超？”白衣人放开手，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

小棋深吸一口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惹恼了这个人有的是苦头吃，两个月前的记忆还血淋淋的在记忆里。

第 9 章

“你不要欺负小棋了，他很可怜的。”林缘鼓起勇气道。

白衣人这才注意到他，子均忙揽住林缘的肩头，“这就是林缘，小缘，这位是我师兄，你叫他师兄就好。”

“师兄！”林缘乖巧地打招呼。

师兄眯着眼看了两人一会，哼了一声，“子均，你这次是认真的？”

子均看了看身边的林缘，叹道：“那也要他愿意才行！”

林缘没反应，只是担忧地看着小棋。小棋苍白着脸，回给林缘一个安抚的笑。

晚饭摆上来后，四人便进屋入座。因为来了贵客，桌上的饭菜和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子均一个劲给林缘夹菜，要他尝尝这个尝尝那个。见林缘兴致不高，便打趣道：“才一个多月，你就瘦了不少，要是洛离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庄主……他回来吗？”

子均心一沉，说道：“放心，你不想见他，我不会勉强你，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林缘看了子均一眼，没说话，只安静地吃饭。忽然觉得不对劲，今天小棋一直不停地跟他讲笑话，逗得自己也笑个不停，现在却一声不哼。看看小棋，他一脸沮丧地拿着筷子戳饭，半点食欲也没有。可是，不久前他还说很饿来的。林缘家夹了个鸡腿放在他碗里。

“小棋，昨晚没肉，今天肉好多，多吃点！”林缘笑眯眯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