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什么叫闹别扭,听着怪别扭的。
“反正没什么事就去吧。”任洁说,“罗少说了叫你也一起过去啊。”
第 31 章
我跟小知使了个眼色,她还挺聪明,马上扶额做虚弱状说,“云飞,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吹了海风的原因,我觉得有点头痛。”
我心里窃喜马上过去扶了一下廖小知回头对任洁说,“你看,不如我先送她回去,我们明天再联系。”
哪知小知这么不上道,对我摆摆手很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你们同学好好聚一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着她拦了辆出租车上去了只留给我们一个扬长而去的出租车背影,我当场石化在原地。
这什么情况啊这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天空一声巨响廖小知闪亮离场啊有没有。
任洁朋友也说累先回酒店房间了。我是被任洁好说歹说给叫了去的,主要是觉得她大老远过来,同学一场死活不去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就硬着头皮一起去了。
这次的几天不见和以前的几天不见很不一样,见到罗少之前我一直跟自己讲到时候自然点,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真见到了的时候却连看都不敢多看,我就假装看别的东西,东看看,西看看的。
简单地打过招呼后,罗少就重点和任洁寒暄起来,两年不见,明显他们客套多了,罗少以前就一直和同学处得不错,可是有些外在的因素让人和人之间奇妙地产生了距离,即使是任洁这样大大咧咧的一个女生在罗少面前也显然不像过去那般自在地开玩笑了,很有些拘谨,这时我才明白任洁为什么非要我去,因为她怕不自在,可实际上我的存在恐怕让整个场面更加的不自在。
幸亏罗少是擅长交际的,聊了几分钟之后他们很快地进入了状态。
吃饭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叙同学旧情,又或者任洁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气氛,她聊到以前的一些事。任洁说起大一那年我们去湖边野外烧烤,说燕云飞那天烤了几个鸡翅膀,黑得像锅底还好意思分给大家吃,后来没一人敢吃只有罗少接过去一个,吃了。
罗少却在一边语言暧昧地说,“他难得动手做吃的东西,我总要给他点信心的。”
这种时候说这种事他竟然还说这种话,我更尴尬了。我打着哈哈对任洁说,“你听他扯,他那是饥不择食。”
罗少也不反驳什么,反倒任洁帮他说起话来:“他饥不择食?他对你有时候好到我们女生都说好嫉妒,大古说你以前笔记多数是他帮你抄的,连你的袜子他也有帮你洗过。”
老大是八婆吧,这种事情也跟自己女朋友讲,可是洗袜子的事我都不知道啊。
罗少放下手中的茶杯,还腼腆起来了,笑说,“也不臭,顺手洗的。”
妈的,能不能不要再讲那些事了,再讲哥要心软了。
任洁没了之前的拘谨又开始跟罗少开起玩笑,说,“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对云飞有企图,哈哈。”
想着她是不知道情况的,我也就跟着随便哈哈了两声,心道你哈哈个毛啊,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他妈僵笑得脸都快挂不住了啊,任大小姐。
罗少笑得不怀好意,靠近一旁的任洁小声说着眼睛却是充满笑意地看着我,说道,“我一直都希望云飞就是你口中那些不了解的人,可惜他太笨了。”
任洁和我乍一听都没反应过来,随着任洁讲了“罗少你不会……”后我也明白过来了,正要炸毛罗少顿时就笑了出来,对任洁笑道,“你看他刚才的样子,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笨。”
任洁就觉得是个玩笑话忙点头说没错,我瞪着罗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幸好他一直是很懂得适可而止的,接下来没再开类似的玩笑。听他们说说笑笑时间过去的很快,我话很少,能不搭腔就尽量不搭腔。气氛却一直都是还不错的,我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罗少这人一直是个能让冷场面热起来的人,就我自己想太多。
罗少没什么时间陪任洁,就吃了个饭,说自己还有事叫他助手送她回去酒店,客套地说有时间再联系。任洁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其实跟她是顺道的就没说让我跟她一道走,明明同路的罗少也不叫那司机捎上我明显有问题。
目送走了任洁,淡淡地跟罗少讲了句“我走了。”就默默走向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我没回头去看他,反正我知道他会跟上我。
夜深了,车少了,人也少了,我在站台的长凳上坐下,他也坐在了我旁边,两个人都没说话。
“工作没了,也不至于打车的钱也没吧。”他先打破了沉默。
他这是从哪听说的,我看着他,而他却是一副需要解释吗这种表情。我想好吧,他总是在关注我的动向,想知道这种事渠道多的是,反倒我似乎常常在忽视他。
“新工作找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要我帮忙吗?”
“不用。”
“臭脾气。”他挺无奈。
我扬起脸,“我就这样。”
他秃自摇头浅笑,又问,“找的还是系统集成类的工作吗?”
“也不是。”我说,“就看薪水找。”
这种时候独处我竟然变得异常紧张,话说得很简洁,多说一个字都怕暴露自己的紧张。
他难得正经地道,“云飞,先想想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有空再想想自我价值这件事,不要盲目,男人对自己的事业要有准确的定位。”
“罗索。”我嘀咕。
他伸出手想拍我头,我偏开了。他眯起眼显得很不满地说,“你现在是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了是吧?”
我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知道就好,起身了。这么久了公车都不来,坐出租吧。
“燕云飞,这就是你表的态吗?”他在我身后说,语气里带着些从未有过的严厉。我当做没听到,东张西望着,怎么都没一辆车呢。
脑袋猝不及防被拍了,倒也不痛,因为他拍得不重。
“跟你说话呢。”他声音微怒。
我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他这感情恐怕有些年头了,藏了这么久,没有继续藏,坦了白,怎么还能和从前一样,可是这叫我怎么面对。
公车站背后隔着一个人行道的小区里,有人貌似醉了,这么晚了还突然高歌了一曲,是个粗犷的男音,唱着柔情的歌,听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心碎: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其实我觉得有些好笑,经历过一次失败恋情的我就觉得为情为爱伤神实在是很愚蠢的事。我们很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好像根本没听到有人在唱歌。
公车迟迟不来,有出租车经过,却不是空车,经过面前急驰而去。夜风清凉,我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好像这样就能和身边的人无关了。
手竟被牵住了,心猛地狂跳起来,转过头的时候,罗少正若无其事地拉着我往住的方向去。我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以及正在上扬的唇角,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反正不是很远,就一起走回去吧。”他说。
我想抽回手,他马上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夏天的夜晚九点多街上行人并不算少,有行人侧目,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觉得整条街就只有我和他一样。
他非这样拉着我,我也不想再用力去挣扎,觉得那样会让彼此难堪。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这样走,会不会不太好。”我好心地提醒。
“我喜欢,你也不讨厌,关别人什么事。”他说。
这个人哪,任性起来真是谁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有什么好的,你会看上我这样的。”我说。
“你说你有什么好的。”他笑得玩味,简直就是在嘲笑。
他见我不发话,又说道,“好吧,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的品味很有问题。”
他妈的,这种时候还没一句好话。
我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停下脚步去看他。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直视他了,究竟有多久呢,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敢真正去直视他的呢。
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里有着疑惑。其实不忍说,可是我觉得我必须要说,我把心里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你还是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吧。”说完这话,我把眼神飘向别处,我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其实是不忍看。
“你真这么希望?”他的语气是满满的失落。
我强装无所谓去拍他的肩头,望着他,坚定地点头。
他苦笑着伸手反搭上我的肩,说了声,“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想。既然知道了,那就继续当兄弟,也没必要把人家推开,但心里的某一角,有些东西在发酵,我赶紧地给铲上一铲子土,埋藏。
商店的橱窗映出我们并行的样子,在别人看来也应该像是一对好兄弟,我也希望是这样,所谓朋友一生一起走,情人的下场就是我和龙天泽一分手,两人就如同陌生人,所以我更希望是朋友。
他把我转向橱窗的脑袋扭过来,看了看我,笑嘻嘻,“但我一点也不想。”
我喷他一口老血。
第 32 章
罗少陪我到楼下,只是说了句早点睡后,摸了摸我的头发,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一团糟。一路上我想了挺多,我想他要是说上去住,我就去陈乐房间,他要是敢有什么不良举动,我就揍他,可是偏偏是这种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情形才是最让人头痛的,如果一直这样,我根本连狠狠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我有点害怕自己就这样习惯了。
电梯要合起来的时候我赶紧跑了过去,发现里面站的人是廖小知。
“你的头不晕了吗。”我调侃她,这女人太不讲义气了,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丢下我就走了。
“你想拿我当挡箭牌?”虽然听不是很明白,但她冷嘲热讽的语气,听得我耳朵直发痒,话里所指决不是什么好事。
“听不懂?”廖小知继续冷嘲热讽的风格。“我早说了你们迟早会出问题,怎么,他终于说了?”
我被她说中一阵心虚,心想这女人的观察能力好强啊。记起她之前说我和罗少也离GAY不远了,这个特殊家庭出来的旁观者应该是早就看出我们的不寻常了,只是我这个当事人还傻不啦叽的搞不清状况,以致现在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她都了然于心。
都是既成的事实我也不屑去否认,我不忘损她,“你真是聪明伶俐。”
“燕云飞。”电梯门开了的时候她叫我名字,我知道她有话想跟我说,于是我等她说。
“刚才去看你妈了,她让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子。”
“哦,你怎么说?”
廖小知垂下眼又抬了眼皮,说道,“云飞,罗少原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我和他合适不合适。可是她廖小知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吗,她不是对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看得很寻常吗?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他真心对你,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可是罗少原他不行,我不是对他的人有偏见,我对他的家庭有看法,他们会伤害你。”
忠言总是逆耳。我知道,我二十四了,没空玩爱情游戏,我需要的是稳定。理性上我明白也认同她,她是好意,我终归是对她露出了个感激的微笑,谢她的直言。
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回了自己那屋。
陈乐不在,房子里冷清的感觉迎面扑来。人是群居动物,特别是种种感情都令人无望的时候,身边就特别希望有个什么人在,于是无人的夜里就特别的觉得寂寥,连风吹进来都是那么清冷。我看向阳台那边,连阿财都被廖小知接过去住只剩下了个空窝,注定是个寂寞的夜晚。
陈乐的爸爸本来今年可以退休了,因陈乐弟弟的事也遭连累被革了职,退休金什么的自然也都付诸流水了,三十年的为国效力最后竟是一场空,陈乐这个傻子没权没势没靠山还找上门去理论,被人打了进了医院,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一只腿打着石膏被吊着,一脸倔强地靠在病床上,身边他的爸爸正在数落他。
“你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我们隔壁那姓廖的小丫头无证驾驶撞了人的事了吗?当时她撞断了人家一条腿,法院是怎么判的?别人找上门,那人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他本来可以有一条完好的腿的,现在呢,他得到的是一颗子弹,结果是两条腿的终身残废,那丫头有什么损失,人家跑维也纳进修音乐了,回来就跟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现在还住你对门去了。你爸我当了三十年的小警察,难道真的是我办案能力有问题?你怎么二十几岁了还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不懂人情世故,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公道。”
隔壁姓廖的小丫头,听起来怎么像廖小知。看来这个女人的背景也不简单啊。
“就是你从小告诉我和弟弟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公道,所以我们就更要证明这个社会是有公道的。社会没你想的那么糟,你当警察的都这么想,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公道。”陈乐难得的这么激动。
“现在的结果是那个吸毒的狗崽子还在外面逍遥快活,你弟弟和你都躺在这里,还是两隔壁。”陈大叔强调了两隔壁三个字。
陈乐被气得扭过头一语不发了,我听到他爸最后那句话,很不厚道地笑了。
我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陈大叔说自己去隔壁房间看看小儿子,走了。
“你爸怎么能这么教育你们。”我说。
“哼!”陈乐似乎还在气头上。
“你也真是的,跑去跟那种人理论什么。”我说。
“那能怎么办,好坏我也是个男人,家里出这样的事,我做不到坐视不理。”
陈乐虽说笨了点可还是有男人血性的,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性格和平时截然不同。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的处境没比他强多少,我们认识的有钱人就是罗少,那么有钱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势力的,如今这社会,有钱的和有权的都是扎成一堆狼狈为女干的,钱生权,权生钱,可是我们不可能找他帮忙。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我记得罗少有提过你有个熟人挺厉害的。”我想起不久前罗少说的光伏电站的一个投资人。
“我哪认识什么厉害的人。”陈乐否认,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别人厉害毕竟也是别人,罗少有钱有背景,你有事会想找他帮忙?”
“这么说好像也是呢。”我看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有个水果篮,随手挑了个苹果。
“刀呢?”我看了看柜台上,没刀,皮怎么削,我犯难了。
“抽屉里。云飞,你不用忙,我手没事想吃自己削。”陈乐跟我客气着。
我抬眼望着他,“我早饭没吃。”
因为会错意,陈乐脸耳朵都微微泛红,左右各瞥了一眼,最后眼光没处放似的,又投过来看向削苹果皮的我,说道,“最近好像都没听你提起过罗少。以前你每天至少提三五次的。”
自我保护的屏障升起,我直觉傻子想套我话。
“是吗?”我敷衍着继续专心削苹果皮。
陈乐低着头,浅浅的笑里透着不好意思,说,“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藏在心里也很痛苦。”
想用秘密这种东西来交换让我说心里话吗?反正说什么都没用,这事我不想多说。
“从小到大……我,我都对女生不大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