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重生)上——伦家庆庆
伦家庆庆  发于:201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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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公子。家里只剩这些粮食了,肉蛋还没买回来。”小三儿不敢看周茂,把粥放在桌上摆好筷子就准备出去。

他这幅心虚的模样怎么可能逃过周茂的火眼金睛,他沉下声严肃的问:“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小三儿被他不自觉发散的气势吓了一跳,以前的小公子伶俐可爱活泼好动,对人都是客气和善的,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这般……威严。

他吓得忘记夫人的叮嘱,把家里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日前母亲为他请朗中已经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现钱,要钱买肉蛋的话必须再等几天,周昌派人送来了才有。

对这种窘迫的情况周茂也非常无奈,他不想去像父亲伸手。当初母亲过世他被接回主屋,虽然可以衣食无忧,但是每天必须面对主母的百般挑剔和两个姐姐的冷言冷语。父亲当他透明的,从不过问,无奈下他选择了考试,才有当时的功成名就。

现在他更加不肯去像那一家人低头,一碗白粥算什么,乡试后一举成名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周茂端起已经凉了的白粥几口吃完,豪爽的一抹嘴,饿不死就行,吃饱了又是一条好汉。

他跨出房门,到后院转了一圈,早先院里种满了桃树,后来娘亲为了节约家用让人全砍了种蔬菜,现在稀稀拉拉也没剩几颗,新的长出来也还需要几天,他们一家也不能天天喝稀粥。

周茂背着双手在太阳下站了会儿,对着天无奈的叹口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实在没有办法,只有重抄旧业了。

这项技能要追溯到当年外放为官期间,周茂和宋光陵这两个只有响当当的名号,实际是个外强中干的穷光蛋。造访民生,修路架桥都要钱啊,从哪来?不能学绿林好汉,只能以平生之所学,仿圣人之言换钱——说白了就是造假。

你写字来他刻章,几年下来他们俩做成的生意也够造福一个县城了,由此他俩才得以建立起深刻的革命友谊。

3、一字千金

庆元十四年

建康,也就是周茂身处的城市。作为江南重镇,这里水路公路交通发达,人口密集,商业繁华,几乎是只要肯动脑就能挣钱的地方。周茂虽然同大多数文人一样不喜欢商人,但是他对钱的理解要比别人深刻。上一世他母亲就是因为节约钱,迟迟不肯请郎中抓药才耽误病情去世的。所以周茂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看问题都从实际情况出发,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顾得上清高呢!

跟着宋光陵练习了这么久,仿几副前朝的字还是信手拈来的。周茂跑进书房翻出几张压箱底发霉的宣纸,挥毫泼墨,不消片刻几个还能唬人的大字就完成了。他端详一阵,不甚满意。作为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体条件的限制,几笔写出神形兼具的字确实不大可能。无论他学的如何惟妙惟肖,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周茂本来也没想把它当成真品的价格卖,他甚至没有装裱。乘人不注意,周茂将纸一卷塞进袖子,飞快溜出家门。

张淑秀远远见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从门前晃过,还来不及叫住就串走了。她当然知道这是自家的猴孩儿,无奈的垂下眼继续缝着手里的衣裳,唉,随他去玩吧。

周茂熊孩子时期没少走街串巷,稍一回忆就能记起哪有‘销脏’的门路。

“漱书斋”周茂失声笑出来,这名字起的还能再此地无银些吗?

刚抬起脚想跨入门内,周茂就被一个声音喝住。

“站住,小孩子别家玩去。”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拿着个算盘挡住他的视线,凶神恶煞的样子像吃人的恶鬼。

一般小孩早就被吓跑了,而周茂,真是有很多年没被人吓了,他可是正宗的专业吓唬人三十年。

周茂从容的收回那只脚,在门口站定也不急着进去,他大声说:“掌柜的,且看我这幅字再讲。”

掌柜本来没想理那毛孩,架不住那副字太大太醒目,一下就吸引他的注意。

‘物华天宝’

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掌柜惊讶于它的出处。这要从百年前讲起,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他温润儒雅喜好文墨,尤其在书法上有着极高深的造诣。哪怕宫破时,他仍在书房里写下最后一副字,相传他将字亲手送给了本朝的高祖皇帝后服毒自尽。高祖惜他之才,让他仍以帝王之礼入葬。一些上层贵族里开始悄悄流行起一股倾慕哀帝的风潮,诗文拓本随处可见,高祖亦欣赏他的才情并没有下旨销毁。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周茂拉进门,扯过纸认真察看。

多年从业经历掌柜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份赝品,拿一张发霉的纸就要冒充百年前的东西,莫不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他惊讶的是写这幅字人的功力,力道稍有欠缺,下笔急促,但却连贯流畅一气呵成。掌柜自认已是见多识广,能将前朝哀帝墨宝模仿得如此相像的,世间还未出现。要不是宣纸用墨这个硬伤,他立马可以裱好,对外说这是当年太监偷出来的练笔之作。

周茂对掌柜此刻的表情很满意。

“怎么样?掌柜的,可愿意与我谈笔生意?”

掌柜心眼一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老神在在的眯起眼打量他,用颇为嘲笑的语气说:“小娃娃,拿张随手写的破纸就要学人做生意?”

周茂不在意他的轻蔑,说:“破纸?明人不说暗话,能认出字迹的都不是一般人。当年火烧德政殿,导致前朝哀帝的墨宝传世的不过五副。有四副藏于大内,这四字出于何处,相信你要比我清楚。深宫之中,试问有几人可亲眼得见?”

“你见过?”掌柜明显不相信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娃娃能够看见的。

周茂想说,何止见过,我还对着练了半个月。

他不假思索的摇头,‘诚实’的说:“字不是我写的,是有人让我拿来给你,他说愿意为你写一副,保证无人能认出来。还有,他不会出面,跑腿的事都由我代劳。”

掌柜从见到那四个字起就嗅到的商机无限,精明如他不可能就此答应下来,他决定先吊一吊这小孩胃口。

“藏头露尾,除非让他亲自来找我,不然免谈,你回吧。”

掌柜揪着几根稀疏的胡须作势要转身入内,哪知周茂比他还干脆利落。

“那掌柜的,我们缘尽于此。”

说完跑进弄堂不见踪影。

周茂没有跑远,转弯进了一个柴堆处猫着。

“45、46、47……”

“快速那儿找找,这小娃娃跑得真快。”

周茂在一旁笑看掌柜带着一个伙计跑出来,明显是来寻他的。

这笔生意他跟谁做都不会亏,首先要找一个最有实力的,无后顾之忧。

见掌柜的急得快冒烟了,他才从角落里慢悠悠走出来。

“掌柜可是在寻我?”

周茂笑的真诚,可在掌柜看见,他屁股后面有一条狐狸尾巴在甩来甩去。

知道自己中了一个小屁孩儿的计,掌柜觉得十分没面子,可又无可奈何。

他一役落败,不能再把周茂当成小孩子看,这回态度客气了许多。

“小公子真是聪慧过人,可随我回店内慢慢谈?”

‘小公子’一脸天真无邪的问:“不要我找人了?”

掌柜也笑的‘和善’:“我们先聊聊,不急着找人。”

“好吧!”周茂善解人意道。

来到旁厅,掌柜引他在一张红木的交椅上落座。

这间旁厅倒是布置得特别的……的……不一样,与正厅的古朴雅致不同,被珠帘隔开的一方天地全是名家字画、古董珍玩,连窗边装饰都是鎏金的。周茂略略扫一眼字画,不得了,还都是真迹。

足见这家书斋老板的土豪,卖书能得如此暴利,没有别的门道,谁信?

掌柜对上茶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连忙退下,关闭店门。

“不知小公子想要怎么谈?”

懒得与一个小鬼虚以委蛇,掌柜开门见山的说。

“他只写一副字,您出个价。”

周茂也很直接,这种东西越稀有越值钱,他明说市场上不会再出现第二幅相像的。

掌柜摸摸山羊胡,习惯性的眯缝起眼睛,苍老的脸上只见两个沉甸甸的眼袋。

“我要如何相信你?”

周茂耸耸肩,无所谓的回答:“不管信不信你都想做成这笔生意,不如赌一回我的人品?”

掌柜嘴角抽搐,见了鬼才会信你个小狐狸的人品。不过经周茂这么一说,掌柜的倒是放下许多防备来。常年与人打交道,他就喜欢同这种直白干脆的人来往,这种人心眼坏不到哪去。

“小公子,不如你先开个价,合适的话我们再谈后续的。”

“两千贯。”周茂一脸‘那我就不客气了’的表情。

掌柜听闻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向后靠,拒绝正面面对周茂,其实他也拿不准一个价钱是否合理。

根据建康物价,十贯就能买一亩地,普通人家一年开支也就一百贯左右,对他们来说两千贯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哀帝墨宝的价值,却不过是九牛一毛。相传唯一流市的那副字,黑市已经有人已经开到五十万贯。两千贯这个数字真是不够看了。

相信东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掌柜替他拍板。

“我要见到字。”

“一言为定,掌柜的,我们明天见。”

出来太久周茂怕张淑秀担心,见买卖敲定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回家的路上周茂在发愁一件大事,两千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钱要怎么不知不觉的运回家呢?

周茂午时过后才回家,张淑秀并没有说他。摆在桌上的午饭依旧是白粥,他刚放下碗,小三子急急忙忙端了个盘子进来,里面赫然是一个煎鸡蛋。

张淑秀就坐在一旁陪他用饭,他只能装什么也不知道,夹起来就吃。滑嫩香脆的鸡蛋在口里咀嚼着,周茂每咬一口就冲着娘亲笑,呲牙咧嘴仪态全无。张淑秀故意板着脸让他注意吃相,周茂笑嘻嘻的说:“茂儿最喜欢娘亲,最喜欢最喜欢,没有之一。”逗得张淑秀顾不得架子跟着他笑起来。

多少年后,有人问他为什么从不吃鸡蛋,他的回答是:“那种味道……吃怕了。”

吃得欢实的外表下焉知周茂的心里并不好过,这鸡蛋一定是跟隔壁何叔家里借的,每次借得东西娘亲都要被那老东西摸一把手掐一把腰。周茂撞见过几次娘亲露出厌恶的表情,这是她教养中不允许的,可是为了周茂,张淑秀还是去了一次又一次。

送娘亲回房睡午觉后,周茂偷偷溜进书房开始他的攒钱大业。废了一张又一张,总算在纸都用完前找回一点当年的感觉,拣出一张最好的,小心卷起。

造假是件身心俱疲的活儿,周茂清理完现场回房倒头就睡,小三子蹑手蹑脚进来看小公子有没有盖被子,发现他手指袖口都是墨水。心疼的想到,公子真是太用功了,伤一好就开始练字。

周茂梦中翻身一脚夹着棉被,嘴巴张开,口里振振有词:“我的钱太多,拿不动……”

小三子:“……”

4、同谋(一)

一大早周茂就如约到了漱书斋,掌柜的早已屏退所有伙计严阵以待。

周茂识趣的拿出昨日的大作,在桌上摊开。掌柜的目光随着宣纸的展开越来越亮,迸射出的晶光简直可以直接用来生火。周茂早已见怪不怪,他第一次临摹时宋光陵的表情没比掌柜的含蓄多少。

“小公子背后之人果然大才。”掌柜的由衷感叹,这两千贯花得真值。

周茂一脸谦虚,站在旁边没有出声,天赋异禀没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是投机取巧而已。

掌柜小心的收起那副字,带着周茂进到后院的库房,两千贯铜钱整整齐齐的码在那。

“小公子点点吧,你要的一文不少全在这里。以后要是还有生意,记得首先来照顾我啊!”

掌柜的退过一旁,静静的观察这个行事老成的孩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此子有朝一日必成祸害。

最后周茂是用掌柜替他准备的板车把钱运走的,上面盖着废纸和卖不掉的当代杂文小说,掌柜原话是:“这些书就当我送你的,小娃娃这时候就该多看书。”

周茂一瞟封面,《艳狐奇谈》、《醉荫记》、《一个女人和一百零七个男人的故事》……

掌柜的,就不能盼着我好吗?

周茂前前后后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钱偷渡回家,全赖小三子在厨房砍柴没空搭理他,钱被洗白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钱都被放进书房那个空置很久的大樟木箱子后,周茂敲着小胳膊几乎累瘫了,挂在椅子上思考今后的人生。

明天拿点钱去书院挂个名,不到两个月就要院试了,虽然对他来讲就跟玩儿似的,但怎么也要先去露个脸才好。

晚饭后周茂突发奇想到街市上逛一逛,顺便偷渡些纸墨回来。张淑秀很节俭,但在这方面从来都舍得花钱,只是昨天都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

建康的夜市比白天还要繁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第一次见还以为是有什么节庆。周茂被迫提着展灯笼出门,半路差点被人撞翻烧掉,他干脆熄了它,像背锄头一样扛在肩膀上。

青春无敌的可爱提灯小少年,一路东瞅瞅西逛逛。多少年没有这样的闲情,周茂想,能一直这样逛下去该多好。

他路过一家叫‘江南春水’的酒楼,现在正是许多人喝的正酣的时候,进出的人不多。谁知周茂今天运气太好,不到几百米的距离被撞了两次。这次明显是个醉鬼,强大的冲击使得他的小身板成弧线飞了出去,他落地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看来还是保不住这盏灯笼了。

顷刻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周茂的胳膊,使劲将他往旁边一代,漂亮的旋转,周茂狗血的倒在那人的怀里。

“你是……”

周茂这才定下神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来佛祖啊,周茂从没这么想挖掉自己双目,眼前抱着他的人,不正是缩水版的师彦吗?!

“多谢兄台相救,好人有好报,我有急事先走了。”

周茂飞快起身,对师彦行个礼转身就走。他没有心情再逛,往家的方向走着走着就跑起来。

“站住,周丞相……”

师彦亦是万分震惊两人的相遇,那双看起来单纯无害的眼睛下掩盖的是蛇蝎般狠毒的心肠,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四万战士的血海深仇,师彦想起他,死不瞑目。

八岁的短腿怎比得上常年习武身材已经开始拔高的师彦,五步内,周茂就像只鹌鹑一样,被人提走了。

“放开我,放开我。”周茂在师彦手下乱踢乱蹬,惹得对方不耐烦,一把将他倒挂在肩膀上,‘周丞相’没想到因果报应这么快显灵,才一会儿功夫自己就成了灯笼。

“你认错人了啊……啊……啊……”

拐了几道弯,周茂被仍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哎呦!”

师彦把他扔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客气,周茂屁股着地,差点开花。

“大侠,你抓错人了,放了我吧。”

周茂顾不得揉屁股,眨巴着满是泪花的双眼卖可怜求放过。

“周茂,事别经年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师彦已经进入变声期,声音暗哑,此刻的氛围下周茂听得毛骨悚然。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装也没有意义,周茂只得顶着冷汗坦然面对。

“你想怎么发落我?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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