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重生)上——伦家庆庆
伦家庆庆  发于:201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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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走出门口就见到自己的爱马把周茂家门口的一小片草地啃了个干净,师彦触景生情,轻抚它的棕毛说:“以后离院子里的人远一点,你吃了他家的草,小心他找借口吃了你。”

师彦前脚走小三子后脚就跟进来,他看见周茂手里捧着的食盒稀奇的凑过去看,瓶瓶罐罐一大堆,散发着苦涩的药香。

一闻就知道是好药,小三子好奇的问:“师小少爷怎么对公子这么好?又送吃的又送药?”

周茂把食盒放在一边,叹道:“缘,妙不可言。”

什么跟什么啊?小三子爪爪脑袋,一脸莫名其妙。

这么巧,同在今天周家主宅也派人送来了慰问品和钱,想必是出于对师彦的忌惮,特意来亡羊补牢。周茂才不给他们心安理得的机会,吩咐小三子拦着不让送东西了人进屋,等他们走了,张淑秀对周茂说。

“娘亲知道这次你恨透了父亲,但是你现在做得没有一点回还的余地,以后他记恨你……唉……”

“我知道娘亲在担心什么,怕他断了我们的生活来源,逼着还是要上门求他。”

周茂发现了张淑秀不易察觉的忧虑,握着她的手,目光中写满了坚定,他决定坦白。

“娘亲,下面的话让我说完,不要打断。”

“我有一件事情瞒着你,很多天了,都没找到机会对你说。”

“书房里的那口大樟木箱子里我藏了钱。”

“不多,但是也够我们用好几年的了,我会尽早出人头地。”

“钱是我和师彦合伙挣来的,所以我们关系那么好。”

“不要问是怎么挣的,我不能说,但是来路绝对正经。”

“那笔钱怎么用随便您,不过我建议是找个地方搬出去,跟周家一刀两断。”

“好了,娘亲,轮到您发言了。”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套路,周茂一点也没担心娘亲会扒他的皮,五十张字帖是不够的,估计五百张能让她消气。

果然……

“茂儿,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半点都不跟我透露。小小年纪你不学好,染的一身铜臭如何再能读进圣贤书?将来若要入朝为官,成为把柄,你的仕途会就此毁了。”

张淑秀的痛心疾首是周茂预料中的,商人在大炎是社会地位最低的人群,所以商人有了钱都拼了命的想让子孙考取功名,洗脱贱籍。

世家出生的张淑秀更是不能容忍自己儿子走上这天邪魔歪道,她越想越伤心,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愧疚终于爆发出来。

“儿啊,是为娘对不起你。娘的出身不好,连累了你,常年吃不好,穿不暖,害得你比同年的孩子都要矮小很多。现在还累得你为了家中的衣食担忧,娘何德何能竟这般的拖累你。要是我死了,说不定你爹会把你接回身边,主母也不会太苛待你,都是娘的错。”

张淑秀抱着周茂涕不成声,现在他才知晓,娘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怪不得有病从来不肯吃药。

周茂很心痛,用稚嫩的小手紧紧抱着娘亲,他的声音也哽咽了。

“娘,您不可这么说,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茂儿。且不说周家会待我怎样,这些我都不稀罕。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以后都会有的,唯有娘亲,世上唯有娘亲一人真心待我好,您怎忍得下心留下我独自一人在这凄苦的人世。茂儿只有娘亲了,您不在,我就成了孤儿。”

周茂轻轻擦掉张淑秀满脸的泪水,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把他上一世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打拼多累啊,娘亲想今后儿子回家连一个留灯的人都没有吗?满腹牢骚向谁去说?有谁能像娘亲一样全心全意的护着我。不要再说‘对不起我’这种话了好吗?更不要再有‘自己去死成全茂儿’这样可怕的念头了好吗?茂儿什么都不怕,只怕娘亲不要茂儿了。”

“我的儿……”张淑秀感到儿子的害怕,知道自己失言了。听到他发自肺腑的担忧,张淑秀又内疚又感动,儿子懂事的早,她的确不该擅自替他决定什么。为了不让儿子伤心,张淑秀打定主意再不想让他回到周昌身边的事,既然儿子已经有了打算何必不顺了他的意?她的茂儿做事总是妥帖放心的。

“娘再不说了,今后的日子就咱们自己过,带上小三子搬出去吧。”

“真的?”周茂很高兴娘亲同意了自己的决定。

“那这两天就让小三子去找房子吧,最好找个离书院近一点的。”

“你到底偷偷藏了多少钱?”张淑秀终于找到正题。

周茂惭愧的低下头,小声的回答:“不是很多,两千贯。”

这还不多,张淑秀挑眉,他儿子和师彦是做了多大一笔生意才挣来的?她没再追问,顺着周茂的话往下说。

“这些钱够我们换个地方,再生活好几年的了。娘亲再去替别人绣点帕子,贴补一下,应该足够到你弱冠。”

“别,娘亲的手不是用来干这种活儿的,放心,养家糊口应当让儿子代劳。”

周茂这一世首先要做的就是孝敬娘亲,哪能让她再去看人脸色做事,他强硬的断了张淑秀的念头。这些钱还可以撑一段时日,慢慢想办法也来得及。

养伤的时光是痛苦的,有了对新生活的展望时间变得飞快。除却每次上药都要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折磨,其它时间大多是愉快的。唯一的遗憾是上次的书还没看完,上演到最关键处被打断,周茂心痒难耐却也不敢使唤小三子去帮他拿。

这几天再也没人来打扰他,除了田力给他送来些补品,再无人登门。

张淑秀告诉他,小三子在书院后面找到一套很合适的房子,正好让他们三人一人一间,虽然比这里小点,也不影响什么。最主要的是价钱合适,房主开价十二贯钱一年,这个价钱在建康城是很公道的了。

周茂问:“不能买下来吗?”

张淑秀奇怪的看着他,问:“你准备常住?你不是励志要入朝为官吗,这么小的房子你住不了多久。”

周茂汗颜,他娘亲以前就家世好,后来出事她也直接嫁给了周昌,还真不知道民间的疾苦。

在东京,只有正三品以上的文官才能住得起两进的房子。他当年御赐的宅子也才是三进三出,跟周昌现在住的一样。

跟宋光陵在外混的那几年里,他有个小院子住就不错了。

10、道

当然这一世他打定主意绝对会让娘亲风风光光的就对了,不过在此之前……

“娘,我们肯定不会常住,但是在我取得功名前还需要一段时日。娘是女子,不好与我一同进京参加考试,这段时间就必须委屈您先住在这套房子里。到我走时再买个小丫头伺候您,等我安顿好,立即来接娘亲。房子必须买下来我才能放心,怕我不在生出什么变故来。”

张淑秀含笑点头,儿子真是越大越贴心了。

决定了就马上去做,那套房子最后以五百贯卖给了他们。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周茂在小三子的带领下去参观自己的新家。

小三子非常细心的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放置了两把小竹椅子,天有些闷热,周茂坐在椅子上休息乘凉。

这套房位置不错,大小刚好,环境清幽,出入方便,什么都好,唯独房子实在太旧了点,怪不得卖那么便宜。还得让人里外翻新一遍,家具也要重新添置。

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张茂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带着小三子就往街上走。城南的菜市口有很多会干活的工匠在那等着接生意,周茂谈妥了四个人,三天就可以完工。现在就剩下采买用具了,他们俩都不是内行,只得按着工人提出的要求来买。这啊那的一大堆,等他们忙完太阳都快落山了,周茂和小三子一人拿着半张饼迎着夕阳晃悠晃悠的往回走。

一个黑影投递到周茂身上,他抬头一看,可不是好几天没见着的小师将军。

“伤才好你就忍不住出来瞎逛,我在文汇楼上见你一下午往返走了几趟,忙什么呢?”

师彦今天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张茂听他提起文汇楼,一脸‘你个文盲也认识字?’的表情。

“你找抽是吧!”师彦很是看不惯周茂这副发自心底嘲笑别人的样子,转念又一想,他好像才被抽完没多久。幸灾乐祸的勾起一边嘴角,恶人总有恶人磨。

“师小少爷有何贵干?”

周茂虽然正用着师彦送的伤药,但每次见到那几个药瓶子就让他气不顺。别人受伤已经很可怜了,他还要来落井下石,真是太恶劣了。

还记得那事儿呢,文人真是记仇。既然说出口师彦就不会耍赖,他指指身后的马。

“上马,带你去美味斋吃饭。”

美味斋!周茂瞪大眼睛,建康城里最贵的酒楼,还十分霸道的规定每桌不能点少于十道菜。这样的酒楼自然有他贵的道理,据说御厨都要定期到这来买菜谱。

周茂咽下泛滥的口水,唾骂自己,文人的气节呢?风骨呢?他把自己最真实的心声不小心讲出声来。

“吃不完可以打包吗?”

师彦懒得理他,把他抱上马,风驰电掣向西飞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三子听见远处飘来自家公子的声音:“晚上别给我留饭……”

……公子,你就这么抛下我真的好吗!小三子的心儿碎了一地,拼都拼不回来。

“两位公子,这边请!”

他们被一位穿着鲜艳短衫的店小二给引进雅座,周茂曾经也是历尽山珍海味酒池肉林的人物,但建康的顶层消费场所他还是第一次尝试。

“别像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望,老实坐着。”

周茂不想理他,却还是依言消停了下来。他像个大人一样正襟危坐,乍看还像那么回事儿,不过要忽略他每次见人端菜路过都要伸长脖子看一眼的表现。

师彦不动声色的在对面观察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记忆中那位高冷骄傲的周相到哪里去了?

“你在看什么?”周茂发现自从坐下来,对面的人就保持着端杯茶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姿势。

“看你到底哪里值得人相信。”师彦自然的放下杯子,斜靠在扶手上,继续怡然自得的盯着周茂看。

“你够了啊,继续这样看着我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话虽这么说,周茂还是忍不住夹了一块点心放进口里,他不敢多吃,怕等下上菜时已经饱了。

“哼!”师彦嗤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两个关系差的人吃饭气氛肯定不会好,更何况还有着生死之仇,可偏偏造化弄人,让这两人有统一战线的一天。气氛在微妙的变换着,周茂泰然自若的吃吃喝喝,师彦偶尔动两筷子,双方一句话都没有,也不觉得尴尬。

饭饱之后,他们各自上了一杯清茶,周茂摸着滚远的小肚子舒服得叹气。

还是师彦先开的口。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考试,文人当官只能走这条路,今年院试,明年乡试,后年会试,一级级考完了事。”

周茂满不在乎的回答。

“你倒是信心满满。”

“你不是?重新来一次,看什么都小儿科,别跟我说你打算弃武从文。”

师彦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像喝酒一样豪迈,他把茶杯放好,笑着说:“爷爷会生吃了我。”

周茂笑笑,没说话。

“过阵子我要到军中去了,你一个人呆着会被人宰了吃掉吗?”

“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嘛!”

玩笑开过,周茂开始跟他谈正事。

“你到西北去,找到这个人,帮助他,取得他的信任。”

周茂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下‘宋光乾’三个字。

师彦下意识想说‘我凭什么听你的’,看到这名字楞住了。

“为什么是他?”

周茂把字迹抹掉,抬起头严肃的看着师彦的脸,他郑重的说:“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一次我想把皇位给他坐。”

“这些岂是你能左右的,周茂,不要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师彦一生忠君爱国,最恨的就是玩弄权术的人,眼前的人竟然还要大言不惭的换皇帝。要不是周围人来人往,师彦一定会掀桌子。

“师将军,稍安勿躁,听我解释前因后果。”

师彦回给他一脸‘你说的不合我心意就杀了你’的表情。

“你以为上一次宋光陵就是命定的真龙天子吗?召书是我改的,先帝是我派人毒杀的,殿前司全部换成了我们的人。真正的继承人是宋光炎,他在赶去见先帝时就被杀了。”

“你……”

远在边疆的师彦第一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摔了杯子就要揍人,被周茂示意冷静点,让他说完。

“宋光炎不适合坐皇帝,先帝过分宠爱这个大皇子,导致他刚愎自用、骄纵任性。太子期间就随意杀人,被他亲手掐死的侍女就不下十个,这样的人若成君主也必然是暴君。”

“我跟宋光陵相识于微末,曾齐心协力治理过天河县,我自认为对他为人知根知底,觉得他很有明主的潜质。期间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才让我义无反顾的同他走上这条夺嫡之路。”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做过很多坏事,但只要能扫平对他的阻碍,这些都是值得的。当时我真的这么想,待他君临天下,我们再加倍还给百姓就是了。谁知,一切从他登基起才是刚刚开始……”

师彦见他低垂着眼睫,微微的抖动,好像记起了某些激动的事。好一会儿,他忽然莞尔一讪,搓搓鼻尖,又继续道。

“我们说回荣光乾,他是宋光炎的亲弟弟,从小被养在军中。被宋光炎视为最大劲敌,从小到大通过各种途径不断打压。好在他命大,几次死里逃生,宋光陵让我刻意结识他,成为后期的一大助力。”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身在险境从不怨天尤人,相反一直用他的乐观开朗激励着身边的同伴。我欠他的不只一个人情,而是一条命。”

“你怎么能确定荣光乾不会成为第二个宋光陵?你要是真会看人,当初为何又被蒙蔽?”

师彦忍不住插话,他气愤这些人眼里只有皇位,不顾一切的争夺。而他们守将在外,流血拼命,却只能做被他们随随便便牺牲掉的棋子。政治斗争的漩涡他从来不去触碰,爷爷曾经教训过他,守着兵权就是守着性命,要适时的对朝廷说‘不’官家才会忌惮。可惜他心不在比,爷爷卸甲之后他们师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小,当师彦感到行事被动时,一切都迟了。

“唉……”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抱着茶杯叹气的画面在师彦看来真是别扭。

他小老头一样的说:“我不会看人,但也不会再信人了。事到如今我再也做不到义无反顾的信任一个人,不过也好,能够冷静的做一个旁观者或许能够更好的把握事态的走向。”

“师将军,你是不是也曾经意气用事拒绝了老师将军的帮助?今生我们的优势不是与身与生俱来的文武艺,而是背负着痛彻心扉的经历。你的遗憾是什么?”

师彦想起了最后一个亲兵被三个金人乱刀砍死,自己身中数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将领向他冲来一刀割下自己的头颅。

“我的遗憾是没有将金国蛮人赶出中原,遗憾没有千军万马踏平他们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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