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莫名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他抬起头,看到了人群里沉默的蒋潮。
第 16 章
蒋潮走过去,客气地对施城道:“施先生,别来无恙。”
两人握手,施城笑道:“这边很有艺术感,蒋董好眼光。”
蒋潮低头与青年耳语几句,燕西乖乖去换酒。蒋潮道:“我的眼光还算可以,所以总是遇到抢手的东西。”
他笑了一下,“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男人天生狩猎的征服欲,强大的压倒性。
施城笑了笑:“我也这么认为。”
燕西看看蒋潮,又看看施城,有点毛骨悚然。蒋潮看了他一眼,问:“施先生,家里养花吗?”
“养的,有一株木兰和合欢,我都有找人打理。”
“施先生,很长情。”
施城看着燕西道:“我在国外每每很想家,家里一草一木都很珍惜,没有改变。这次回国办展,也是回忆怀旧的主题。”
“城市天气瞬息万变,我想家里的花还是亲自打理好。我家建了座温室,恒温玻璃花房,还有一个过得去的小院子。施先生,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我认为,花草还是放在自然环境下生长比较好。”
蒋潮微微笑,“不,你可能不了解国内的天气。上个月有两次沙尘暴、一次酸雨,春夏风沙大,雨量多,一夜之间凋零不少花。要想赏荼蘼之景,维持长远,还是温室最适合。”
施城冷淡地弯了弯嘴角:“温室养久了,花朵失了本性。不经历风雨,没有自由,早晚也会死掉的。”
蒋潮轻轻靠近了他:“我这个人,就是不怕困难。我要它活,必然活着,谁也无法阻挡。”
施城没有说话。
燕西舔了舔嘴唇:“你们在说什么?”
他一句话都听不懂,养个花也能吵起来?
蒋潮握住他的手带到怀里,“饿了吗?”
燕西噤若寒蝉地摇头,又点头。
蒋潮舀了一勺焦糖布丁喂他,揉揉他的头发:“先垫一点,待会带你吃大餐。”
他哄小孩的语气,燕西含着糖呆了呆。
施城凉凉地道:“他喜欢慕斯蛋糕,不喜欢焦糖。”
蒋潮低头问他:“是吗?不喜欢别吃了,拿蛋糕给你。”
燕西仓惶地咽下糖,他这次听懂了:“我喜欢焦糖。”
蒋潮道:“别勉强。”
燕西嘴里齁得要死,咽了咽口水:“挺好吃的。”
蒋潮无奈地抹去他嘴角一点糖渍,对施城道:“他饿了,我要带他走了。失陪。”
走了两步,他回头:“至于画展,燕西的画廊尽管办,有需要的地方也可以告知我。偶尔做做旧梦,我还是很支持的。不过,施先生,人还是要活在现实中,比较适宜。”
施城脸色铁青。
燕西面前一大桌美食大餐,都是他爱的菜式,桌上两盏烛灯,浪漫安静的海底餐厅。
对面蒋潮点了一支烟。
他方才自己捡了不少吃的,根本不饿,面对一桌大餐,食不下咽。
蒋潮夹着那支烟,温柔地道:“不爱吃?我要服务生换。”
“我吃。”燕西低下头吞下一口口牛排。
蒋潮道:“慢点,别噎着。”
烟雾缭绕的尼古丁味钻进鼻息,燕西心酸莫名,半响小声道:“你不吃吗?”
“没关系,我喜欢看着你吃。”
一顿饭,燕西不停地硬塞食物,蒋潮吸着烟观察他。
“不想吃就别吃了,不要勉强。”
燕西偏要和食物较劲,他忍着伤心,不知道哪来的伤心。
“不,我要吃完。”
他又塞一勺沙拉,嘴巴鼓得很大,是再吃不进去了。
蒋潮抽完那支烟,把烟头按死,拉住他的手。
“不喜欢就要说,你不必勉强自己。”
燕西猛然抬头:“是你不喜欢!”
他一股脑的委屈,“你还不承认,你又要离开我!”
蒋潮笑了,“我哪有离开你。”
鼓胀的嘴巴为了不失礼喷出来,一个劲吞咽,噎得眼角发红。
太可爱了,蒋潮喜欢地心疼。
笑了一下,脸色又沉下去了。他怕,怕自己一个用力把他给掐死了。打发了外面的,就要言周教家里的。可是,他发现自己拿他没办法。
他不知道他要什么,他在不满足什么。
他抽一支烟想一想,结果那边还跳起来了。
“别吃了。”他拉着人到洗手间,拍着他后背让那些食物吐出来。
燕西噎得要窒息,吐了一阵终于回魂。
两人一路静默回家,单单从房间里跑出来,被蒋潮按着头原地后转,推进儿童房。
“哥哥……”
她向燕西求救,燕西也向她求救。
没注视一眼,就被蒋潮扣着手腕拖进了卧室,燕西浑身毛都竖起来,他躲到墙角。
蒋潮扯领带,解衣服。
燕西要哭了:“你说过会温柔的!”
蒋潮没说话,半`裸的胸膛将他抵在墙壁上,含着唇吻了一吻。
一点一点的啄吻,额头、眼睛、耳垂、唇,脖颈、锁骨,燕西仰着头让他亲,感受着春风细雨的温柔,渐渐放松了神经,搂住了男人脖颈。
“到床上去……”
他失魂落魄地道。
蒋潮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褥上。
他惬意地在床褥上蹭了蹭,伸长了脊背两腿缠上男人腰侧,渴望、极度渴望他进来。蒋潮看着他迷离失魂的模样,趴上狼吞虎咽一顿咬噬。
燕西一下痛得惊醒过来,生生从情`欲中拖出来。
蒋潮看着他:“喜欢吗?”
燕西嘴角流血,惊得发颤:“喜欢。”
“喜欢哪种?”
燕西想了想:“都喜欢。”
蒋潮扣着他下巴,神情冷漠:“说实话,喜欢哪种?”
燕西被他捏得颌骨痛,皱着眉,“你放松点,我都喜欢。”
冷意在男人身上褪色,变成冷淡。
“叫我一声。”
燕西乖乖叫他:“老公。”
“可以和他说话,也可以做朋友。但不能更多了,懂吗?”
燕西乖乖点头:“嗯。”
“吓坏了吗?”
“有点。”
“别怕,我爱你。”
燕西一身冷汗,蒋潮深深吻着他,唇舌纠缠、抵死深情,低声唤他:“宝贝。”
可是他再也投入不了了。
燕西的考试过了,他跑到家里,上楼闯进书房:“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蒋潮戴着眼镜抬头:“恭喜你了。”
燕西止住脚步,他本来想扑到男人怀里庆祝一下的。
他腼腆地笑了笑,透过满房间蜘蛛网一般的光纤期待地望着男人。
蒋潮安抚地道:“乖,我在忙。”
燕西哦了一声,回过头兴致缺缺地下楼。
单单吃着巧克力:“怎么啦?被爸爸骂啊?”
燕西拿着成绩卡坐沙发上,嘟囔着:“这么兴奋的时候让我下楼,都不看看我画了什么。”
单单爬上沙发,小大人似的:“让我看咯。”
她抢过燕西手里的磁卡,插到电脑上打开看,是一张春园图。
“啊,你画的我们家啊。”
燕西连忙夺过,“还有其他的啦,别让你爸看见。”
“为什么啊?”
燕西合上电脑:“偏不给他看。”
下午出门,肖筱他们请客庆功,施城也在。几个大学同伴回忆青春,笑谈人生。吃了一顿大餐,喝得醉醺醺,还跑去酒吧跳舞。
“早就让你辞职试一下了嘛,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燕西可是我们美院第二,施城,你要危险咯。”
“来来,祝燕西成为我们当中第二个大艺术家!”
一群人碰杯,为燕西的改变结结实实高兴了一把。
燕西也喝了一点,眼睛发亮,在同类中放松而愉快。
他敬了一杯酒给施城:“谢谢你。”
施城笑:“谢我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酒吧声音很大,群魔乱舞,他凑到施城耳边也大声地:“总之谢谢你了!”
施城意义不明地看着他:“小西。”
“嗯?”
“你开心吗?”
“什么?”
燕西在朋友圈中随音乐欢快舞动,酒吧太吵,听不见。
施城放下酒杯,抚过他的腰,两人在流离灯光中起舞。仿佛一瞬回到从前,朋友们在旁边起哄,肖筱砰地开了一瓶香槟。
泡沫落在头发上,湿湿淋了肩头,燕西哈哈想笑。
施城搂着他在舞场中跳,旁边都是三五成群搂抱一起的人,肉贴着肉,肆无忌惮。
燕西没在意,他大概被兴奋醉晕了。
“我说你开心吗?”
“嗯!开心!”
燕西笑着点头,很乖,很开心。
施城抵着他额头,眼睛深深望进去,呼吸扫着他眉睫。
“你还爱我吗?”
两人的起舞投影到大荧幕上,周围自动让出主角的舞台,一波`波告白和好的呼声。
燕西瞬间全身发冷,他推开施城,跑了出去。
“我送你。”施城跟在后面。
“不用。”
“你醉了,小西。”
“那你还……”燕西愤怒地望着他。
“你没有拒绝。”施城微笑。
两人在酒吧门口争执起来,蒋潮停车远远看着。
燕西手脚无力,推他推不动,被施城搂在怀里。
“他根本不适合你,他连你考试都不关心,他看不懂你的画!”
“小西,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放开我!”
施城想要吻他,蒋潮捏着拳头,走过去给了他一拳。
燕西被男人护在身后,蒋潮冷冷看着地上被揍出血的人。
“没人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碰吗?”
燕西吓得酒都醒了,他被男人一把扛起来放到车里,飞驰而去。
蒋潮在外面抽烟,燕西泡在浴缸里醒酒。
其实他没喝多,只是一高兴就忘了形,两人世界差别太大了,填不满的鸿沟,他只是到自己的世界放纵一下。
燕西洗好穿浴袍出来,蒋潮也抽完了烟,卧室里罕少的浓郁烟味。
他记得男人是烟酒不沾的。
他默默地站到墙边,蹲下来抱住了自己。
蒋潮呵的一笑:“你干嘛?”
“我罚站。”
蒋潮被气笑了,“别站了,好像是我欺负你。”
燕西坚持地蹲在那:“不,是我的错。”
蒋潮冷淡下来:“是你答应我的,我没有逼你。”
燕西委屈地:“我喝多了,我以后不再喝酒,不再见他了。”
蒋潮神色愈发地淡,淡到遥远,遥不可及。
“我没有阻止你和谁来往,也不管束你的社交,你也把我看得太低劣了。”
燕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陌生了的男人。
他明明不喜欢,可是他不承认,他不说。如果你不愿意,他在控制不了之前,先和你斩断联系疏远你。一旦你愿意,接受了他的条件,他是紧紧扣着你喉咙,永远不能离开了。
这样的条件,明明疯狂的占有却还保持着可笑的克制礼仪。
到底是谁在别扭!
燕西怨念地看着他:“你是说,如果我不愿意,你就不会再管我了?”
蒋潮道:“我尊重你。”
“只能要么喜欢,要么走?”
“对。”
燕西想了想,解开浴袍,脱光了走近他,“我不想走。”
即使他和蒋潮还有很多很多问题,他还是想试试。
蒋潮看着光裸的躯体,抚摸他的脸。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好了。”
“嗯。”
“不反悔?”
“不反悔。”
蒋潮忽然猛地掐住他喉咙,把他一下拖到床上。
男人强大的爆发力,吓得燕西浑身发颤,汗毛竖立。
男人压在温热潮湿的躶体上,皱着眉,冷冷看着他。
“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是。”
他牙齿发寒,发抖地应着。
“我到客房睡。”
燕西被扔在床上,独剩一室黑暗。
第 17 章
蒋潮在客房住了两天,恢复了粗暴的做`爱方式。
只有这个时候,男人暴露了他的不满和占有,沉闷地发泄着。燕西搂着男人脖颈,承受着深重大力的撞击,摸着他的头发安抚他的暴躁。
没有交谈,也不温柔。
蒋潮发泄完,翻身从他身上下来,粗重地喘息。
男人在夜里点了一支烟。
大腿内侧一片粘腻,湿得一塌糊涂,有些疼,燕西忍着,缩在男人身边靠着他。
唯有这点体温,还是热的。
“疼吗?”
“不疼。”
“喜欢吗?”
燕西忍着眼里的湿意,“喜欢。”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其实根本没有错啊。
蒋潮吻了他一下,翻过身背对他睡了。
他想触碰男人的背,可是不敢,就这么耍赖地贴着,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热力。
夜不成眠。
他与蒋潮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式的痛苦。
施城的画展进行到了最后的筹备,他不想再和那人有什么牵扯了。他们,是做不成朋友的。
他躲,施城找他。他避而不见,施城闯到画廊。
这里万事俱备,已经挂好了施城的作品。一面面墙壁,从成名前的作业、涂鸦,他们第一次外出采风,第一次山里写真,第一次投稿,第一次获奖……纷纷杂杂,皆是过往。
施城脸上还有淤肿,头发散下来,软弱深情。身上不再西装革履,而是大学时代的装束。一件衬衫,一条长裤,穿越重重岁月从过去走来。
燕西定在了那里,过去的冲击太震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可以聊一会吗?”
空荡晦暗的画廊里,房间关了一半的灯,窗外阴雨绵绵。
燕西给蒋潮发了条简讯:还在画廊,晚点回家。
蒋潮收到简讯,在沙发了坐了一会,翻开电脑工作。
施城拿出两瓶啤酒一盒蛋糕,坐在地板上。
燕西站得远远的,“我一会要回家了,这些不吃。”
“你非要这么拒绝我吗?”施城苦笑。
“你的伤好了吗?”
“很明显。”
“他不是故意的,你那天太过分。”燕西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很过分。”
施城笑了笑:“你就是这样,不是你的错还揽在自己身上。”
“你以后不要找我了,我结婚了。”燕西低着头,看着投下来的影子。
施城道:“小西。”
“嗯?”
“你过来,坐这里。”施城拍拍身边的地板。
燕西摇头,没有动。
密密麻麻的编码在眼前一行行飘过,蒋潮抵了抵眉头,忽然站起来,开车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