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着锦——字元慧
字元慧  发于:201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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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刚走了位黑脸的煞神,都忘了这儿还有个冷脸的无常。

“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我迟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竹声撤去冷脸,眼神里透出焦急,压低了声音急切道,“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要劝你别再继续了!这里边的水太浑,掺和进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我不会害你……我压抑住上扬的嘴角,觉得自己是好久没被人这样关怀过了罢,竟这么容易被感动。

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可以,我真宁愿我喜欢的人是他。

但是我这淌水本来就够浑了,我不想他淌进来倒是真的。

短期看,他也许会因我方才的话被太子疏离,可我知道云川才是最后上位的人,今日东宫疏离的一切才干之士,来日必当会得到重用,目下远离储位之争对他将来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阮竹声,”我在红纱后抿嘴笑,反正他看不见,“放心罢,我也不会害你。”

“那你呢?”他皱着眉黑脸,像是在恼我不听他的。

“我当然也不会害我自己。”

好久没有笑得这样真诚了。

戴着面纱我当然想怎么笑就怎么笑,一路笑到敏贵妃宫中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七殿下日安。”

“昭华君好厉害,”云川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连皇后都敢顶撞,宫中都传遍了皇后离去时怒气冲冲的样子……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赞阮竹声了?!”最后一句他说得咬牙切齿,眼神明晦不定,跟着气极反笑道:“我会赞那个登徒子?嗯?”

天知道,反正那天我醉了,什么都不晓得,明知我又不可能去质问阮竹声究竟对我做过些什么,云川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川儿!”

想是见我一来就被云川这样逼问,因为皇后吃瘪而格外明朗的敏贵妃,拿一双美目半宠半嗔地瞪了云川一眼,又向我安慰似的笑劝:“好孩子,别理他。”复又温言道:“其实皇后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明着过不去,你是承文皇后一脉,她故意和你作对的话,难免会被人诟病,所以你又何必故意地刺激她呢?”

“臣并没有刺激皇后,”我语气平淡,“是太子殿下心怀丧母之痛,不得不辜负皇后娘娘一番良苦用心,这本是天理常情,皇后心里若对东宫全无猜疑,又何必那样动怒?反失了尊贵。”

“昭华君这是和太子、皇后过不去,还是和我不去呢?”果然我一针对太子,云川就来挑我的不是了,“你就不怕弄巧成拙,最后引得二人都怀疑起你来?要知道,人人都知你与本殿交好,在别人眼里,你做的一切都是本殿的意思。”

可惜今时不比前世,他要为此挑我的错,不用我出声也会有人替我抱不平——

“川儿,你与其还要同东宫虚与委蛇下去,不如撕破脸倒也好了,太子如今有云宛,你以为他很缺你这个弟弟么?”敏贵妃收起贤淑的外表,冷笑道,“皇位当前,莫说是个病人,就是死人也能活过来!淇这样做正是当断则断,正合了本宫的意思。”

我当下歪了歪脑袋,瞟一眼云川不动声色仍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冷笑,口上则说:“是臣的错,没有顾及到七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兄弟情分,七殿下自小就和太子殿下一处玩笑,自然和别的皇子不同,是臣大意了。”

“没什么不同的,”云川温声笑道,“才母妃说的很是,是我一时淤塞固执,倒让你受委屈了。”

“臣不敢。”我亦微笑。

“淇越长大倒真是越客气了,以后快别如此,还像从前一样才好呢。”敏贵妃见状这才终于又笑起来。

第四十五章

等回到瑞霄宫,我便重新回到长庭下打理梅树,已有数枝冒了小小的花苞了。

“外头风大,这会儿理这些做什么?”云川站在廊下,看不清表情。

其实我是等着他离了贵妃的眼,然后好发落我呢。

比如把我丢去哪一处偏殿禁足三日不给食水,就像前世行宫那一遭;

又比如让我在庭中理梅,再被风吹个半死不活,过几个时辰再来说忘了我还在外头……诸如此类,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不过他既不要我打理梅树,想必是想了新招,我从善如流的搁下铁丝和剪子,起身径自进了侧殿。

他后脚跟进来,屏退左右,坐到美人榻前,神情如常,倒不像是要立刻发作我的样子。

我管他什么时候发神经呢,侧了身子只管小憩。

“那天我也在牡丹阁,你后来知道了,”云川道,“你抚的琴越发好听了。”语调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我没睁眼,心底烦躁:这又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来这么一句。

“还有你的诗文,你的画……”,云川一手搭上我的肩,我任他搭着,仍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可是你的性情,你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天之中,前后有两个人问我类似的问题,前者我多少有些愧疚和暖心,后者我却听得五味杂陈,懒得多言。

“其实我也知道你今天的做法没有错,”云川俯下身将下颔搁在我的肩头,我感觉他在看我,“你为我打算,即便只因为利益相关,我也觉得高兴,可是我总觉得你并不是。”

我睁开眼,不看他,只怔怔看着前方。

“你为了什么?”云川话里的苦涩毫不掩饰,但我也总觉得他其实是在做戏,“如果你不是为了帮我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母亲?那你要杀多少人?你母亲的事我查过,知情的人包括你父亲、你祖父,就算你迁怒皇后也不算报仇,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谁?”

“你看那儿。”

“什……什么?”

我指着前方高几上的烛台:“影子,那底下的影子。”

见他锁死了眉头,不说话,我便坐起身来,懒懒道:“我讨厌影子,所以连带着也讨厌光。”

我实在不愿恨他,可是我太痛苦了,打从这一世最开始,我的痛苦就一直在折磨我。

一切痛苦都有根源,一切影子都有光源,我只有切断了光,影子才会消失,黑暗才会带来安宁。

没了痛苦的根源,我就不会再受折磨了……我心里几近滂沱,偏执地想着:

这世上不可以有同样的两张脸,不如干脆都毁了去,我对自己尚且下得了手,又怎会放过太子云定?

我曾深爱的那个温柔影像已经被云川亲手毁了,现在也轮到我毁掉他的了。

第二天我去见了云宛,告诉他皇后的想法:皇后既然选择了太子作为她的赌注,那么她会不计一切代价让他赢,别的皇子再恭顺也是潜在的威胁,云川就是前科,于是我劝他收手。

“收手?”云宛冷哼,“也许从前我会答应,可是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云坚被圈又被罢黜,太子的病别人不知道你该很清楚,如果我也收手,皇位就是云川囊中物,凭什么我不可以争?!”

我并不为他的回答感到意外。

前世云坚和云川的大位之争,云川赢得太漂亮,然而这一世竟变成了云宛和云川。

云宛同云坚不同,他更长袖善舞也更会讨皇帝的欢心,表面的柔软美丽成为他最好的伪装……这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英明皇帝,这一点他父皇很清楚,因此只让他做些文职,而让云川立军功平边乱。

“我怀疑的是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我冷哼。

“什么意思?”云宛狐疑地问道。

“如今东宫的汤药查得极严,”我打开云宛的折扇细细地品赏,“我连瞧一眼太子都不能,根本无从下手,但是太子目下的病毫无起色,你说……”

“云川?!”云宛立刻反应过来,走近我身边扳着我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一定是云川!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劝你收手不是不让你争,而是要你保住太子,”我微微笑道,“你如今没有军功,和云川根本不能比,保住太子你才有分量和云川争,而且你相信我,只要掌握了太子,我们就可以拿捏云川。”

“真的?”

我点头。

“你为何如此确定?”

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摇摇手:“六殿下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要知道……我大哥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当然会尽我所能。”

果然一提到南柯游,云宛立刻就不说话了,他的脸色回复平静,若有所思地从我手中拿走扇子,边走路边将扇子转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花样。

我半低着头,眼中带着笑意。

等我再回到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全然没有办喜事该有的气氛。

我当然知道怎么了。

这段日子除了我,阖府上下都在为明天做准备,就当听不见西苑里四小姐的哭嚎,也算喜气洋洋。

却没想到她竟做出婚前私奔这等丑事来,而且还是在男方根本不愿意与她私奔的前提下。

这下好了,国公府和定国将军府的世交情分就此毁于一旦。

好在老将军愿意看在爷爷的面上压下此事,这才没有闹得满城风雨。

不然你道南柯游为何多时不进宫,反将云宛这个事儿精交给我?正是为了操持这场多灾多难的亲事。

爷爷无法理事,父亲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家里连个能主事的女主人都没有,我又有瑞霄宫做挡箭牌,他这些日子过得是相当辛苦,我也看得出来。

“听说赵珏也病了,”南柯游苦笑,“湘儿也要疯了。”

“情之一事,伤人又伤己,真不是好东西,”我啜了口茶,“我看过那嫁衣了,做得真好看,我都想穿了,她不要就给我。”

“唉……你,”南柯游一脸哭笑不得,“你这爱红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想什么呢?我是说留着给我房里的丫头们。”

“盈袖庄的老师傅们改了半个月才得的这么一件,你倒真是大方。”

我冷笑:“我的丫头怎么了?平心而论,我房里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南柯湘更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

南柯游只是叹息,脸都苦僵了:“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明天还不知办成什么样呢。”

我想了想又问道:“赵珏真的病了吧?明天不会突然又跑出来抢亲吧?”

“他根本就没想和这丫头私奔!”

看来那夜的谈话算是谈崩了。

第四十六章

南柯游又愤愤道:“要不是老将军压着,他们家的女人简直要把湘儿往死里骂,说她……不知廉耻,那赵珏真不是个男人,竟也不回护一下,据湘儿说他二人原是两厢情愿的!没想到今天东窗事发,他却半句话都不解释!”

其实我并不清楚赵珏到底和她是怎么谈的,只听见白芹说南柯湘拿着细软就往将军府去了,我便让白芹将此事透露给将军府的下人知道。

据南柯游所言,两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肯,正在拉扯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时候被人给撞破了。

“太丢脸了!”南柯游扶着额,不住地摇头,“国公府的脸都被丢尽了!一个姑娘家无端出现在男子卧室就已经够难听了,何况赵珏什么都不肯解释,只说让她走的话,这真是……”南柯游羞愤得说不下去了。

“已经丢脸丢到将军府了,若是明天还要丢脸丢到婆家,他们可不会像赵家一样善罢甘休,”我翘起嘴角,“我有办法让南柯湘明天老老实实嫁去司空府,而且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少奶奶。”

“真的?”

“自然。”

南柯游高兴得很,他正不想去见她呢。

我于是抱着嫁衣,晃去了西苑。

南柯湘确实憔悴的厉害,难怪裁缝师傅改了又改,因为她的确越来越瘦了。

“四妹。”

“三……三哥?”她看见我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三哥!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嫁给那个病秧子!”

我冷了脸:“看来……你真是因为不想嫁给司空公子才选择的赵珏……”

“不!”南柯湘尖叫一声,连连摇头哭泣道,“不是这样的!我当然爱他!如果是他的话,即使他只能活一天我也要嫁给他!”

“可现在即便是他回心转意了,将军府的人也不会答应你进他们家门的。”

南柯湘不说话了,只哑着嗓子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我当日劝你你不听,现在我还有一句劝你的话,你听是不听?”我低头,抚摸着嫁衣的纹绣,真好看。

南柯湘还是不说话,哭得伏地不起,就像没听到我的话。

“我要劝你的,还是嫁给司空。”

“不!我不嫁!”南柯湘猛一抬头,像是想清楚了似的,她支撑着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说从前,泠儿也许在父亲面前有些分量,还能为你说上几句话,可他已经断了前程了,你是他姐姐,你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婆家,你以为父亲还会管你和泠儿死活吗?”

南柯湘渐渐止住哭泣,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窗外。

我恋恋不舍的将嫁衣放在她身边,直起身扔下一句“好好想清楚”便离开了。

那嫁衣的确红得极美,拿来配南柯湘真是可惜了。

第二日,没有抢亲,没有私奔,没有哭天抢地,都是紧张中带着喜悦,说不尽的繁华热闹,锦绣人间,从白天闹到夜里,送亲的队伍像是蜿蜒的朱红色的蛇,从国公府一路花团锦簇地盘去了司空府上。

我原以为南柯游够忙了,没想到我也没得闲,爷爷不在场,我变成了诸文士儒生包围的对象,早想离场,却无奈滞留了许久,自打毁容以来,这还是围看我的人最多的一次。

这一留,就留出事儿来:云川、云宛两个最炙手可热的皇子突然驾临。

我随着众人黑压压地跪着,太监唱喏后,一起身就见云宛晃到了我身边,和南柯游站在一起。

云川则是找我来了。

道过贺,云川便向尚书司空还有我父亲说找我有事相商,我也正急于摆脱那些人,便直接跟着他出了司空府。

出府他便要我上马,我一看,除了他那匹扬雪飞浪外没有别的马,所以不愿意上去。

这个人野蛮得很,他干脆先行上马,然后将我也拎了上来放在身前。

这马极高,我吓了一跳,复又想到方才那样子一定很难看,这大街上的,真是丢脸。

于是心起怒气,才要开口便听他已然先出声道:“赵珏怎么回事?”

赵珏?我一挑眉,大概知道他为何而来了。

“听说赵副将病了,唉……”正是信马游街的时候,不如当众吵起来,两个人都把脸丢尽了才好呢。我狠狠地想。

“又是你,”云川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压低的声音里有一丝怒气,又有几分无奈,“我一听见说找他私奔的人是你妹妹,就知道一定又是你南柯淇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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