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着锦——字元慧
字元慧  发于:201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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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得接他的话,毕竟赵珏是来干嘛的我心里很有数。

意料之中,他随即说到我爷爷的病情,说国公爷其实很想我回去一叙,又是什么见一面少一面的话,明知是托词,我听着心里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等到眉心一凉,我抬头,却是云川正一指抵住我眉心,见我回神便收回手,冷冷挑眉:“准你一天的假。”

今儿倒爽快,前几次求他数遍都无用,不过也是,若是让文庄公认为他不近人情不肯放我回来,于他声名有损。

我求他他当然没那么容易放人,却搁不住爷爷想见我。

才一出瑞霄宫,我瞬间觉得连呼吸都通畅了。

“殿下为何不放你走?”赵珏则是和他的旧主子云坚一样,永远有着天大的好奇心,可若非他这性子,想必南柯湘也没那么容易被他看上。

“我也想知道,不如劳烦赵副将亲自问问殿下,毕竟您和殿下的交情不是我能比得了的,也许殿下不肯告诉我的事儿,您一问就得了呢?”

赵珏自觉无趣,嘿嘿了一声:“那多没意思……”跟着又紧声问道:“殿下不会是喜欢你吧?我可听说京都南风日盛……不过昭华君在文人士林之中,被推举为文庄公在文坛上的接班人,想必不会做这等不入流之事罢?”

我冷笑一声:“据我所知,文武百官好南风者不在少数,所以京都南风日盛,可这青楼南馆之中又有些极富文采,晓事通达的女子少年,皆多偏爱文人士子,也就难怪文士虽自诩清高,却能将风月之事作雅事相待,如赏花望月之清雅,又如轻歌曼舞之情深,比武人更知情识趣呢……比如自古只听说过才子佳人,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武夫佳人的。”

虽然赵珏暂时还不知道南柯湘与司空的婚约,但这一番话由他理解来,也未必没有戳中他的心事。

我瞥见他一脸讪讪,心中痛快不已:看不得人好男风?你主子好男风就是误入歧途,我就专是勾引人的?

一个俗鄙一个痴憨,赵珏和南柯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粗人。

“同理,我父亲——你也是听说过的——一向偏重文采上佳的人,就是我也更愿意自己的妹妹将来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学识渊博的郎君。”

“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她喜欢的是谁,想要什么样的幸福,你们知道吗?”赵珏急道。

“知道又如何?”我长叹,“她喜欢的想要的,难道就是对的吗?她喜欢做皇后,难道我们也由着她?身为她的父兄,我和父亲所考虑的永远是什么更适合她,而不是由着她的性子闹!”

“我们相爱没有错!即便我是武人,可我也曾身任皇子伴读,和你是一处读书,又不是大字不识,而且以我的家世,配国公府的小姐难道还不够格吗?”赵珏又气又怒。

“单论家世,吏部尚书自然比不上定国将军府,再加上他们家四公子又是个病秧子,可是定亲定亲,定下来的事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你说什么?!”

“唉,我自然也知道你比司空四公子好,起码你无病无灾的嘛,可这关乎国公府的声名,我也是……”

“司空……”,赵珏的表情一看就知是被我一连串的话给整懵了,讷讷地自言自语道,“定亲……司空……”复将我的胳膊一拽,瞪大眼睛问道:“是你们为怕夜长梦多所以给她临时定下的亲事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司空公子的病正是后来才复发的,之前一向都无碍,早先若知道会这样,另找了门好亲,也许就没有如今这多番事由了!更不用说什么临时的话,若真是才定下的,就是再赶也不会定这门亲啊!”我痛心得跺脚。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赵珏一脸失魂落魄,十分精彩好看。

“我……啊?她没告诉你?”我一脸惊讶,复收敛神色,犹疑着劝道:“也许是怕你多心呢?毕竟才知司空公子病重时她也是惊慌得不得了,那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后来还偷跑去灯会散心,回来心情才好点儿……”

“什么灯会?!”他脸色惨白的拉住我。

“就是去年秋末寒露那天的灯会啊,我和父亲让人满城找才将她带回来的。”

只见赵珏渐渐满目凄惶,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种种复杂的神情,像是憋着什么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双手无处安放,时而下垂时而紧握,时而叉腰时而抱头。

我难得的表里如一地叹息着:南柯湘有心相瞒,我也是顺水推舟了,再者她也未必不是因为想摆脱司空,又怕赵珏发觉所以才隐瞒的。

心中无芥蒂,误会才无处可生,若有一丝半点的隐瞒与心虚,又何须抱怨命运阴差阳错?

第四十一章

我能出宫,心情是好得不得了,可是回去还是要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直接冲去西苑。

南柯湘一见我原是欣喜万分的脸,屏退左右赶紧问我事情如何,有没有和司空家商量好。

“你且先别问司空,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

听我语气不好,南柯湘也有些踟蹰了。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过赵珏你和司空四公子的婚约?”

“三哥……我,我是想……”南柯湘撇了撇嘴,还有些不痛不痒的别扭样。

“赵珏已经知道了!”我从座上站起来,焦躁得来回走动,“他好像很生气,只将我送到府门口,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南柯湘的声音颤了颤。

“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我叹气,“两家婚事在即,好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他还肯去瑞霄宫接我就是为了问个明白,我哪里还瞒得住?”

南柯湘也慌了,一时间脸上一片空白,我原想劝她直接去找赵珏问清楚他的意思,可还不等我说话,她突然镇定了下来,还勉强微笑道:“不过是个还未兑现的婚约而已,我们那么相爱……他一定会帮我的,他只是现在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

“如果你的郎君健健康康他当然会选择相信你,可现在……他已经认为你是为了摆脱司空公子才找的他!”

“不!不是的!三哥……三哥你帮帮我!”南柯湘突然拽住我的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只有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有你能帮我……呜呜……”

“我劝你现在就去找赵珏问清楚,也许他对你还有旧情也未可知……”,我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道,“你可知你这几天在家中绝食谁都不见,父亲气得了不得,命人只将嫁衣等物都备好,没有妥协的意思,我劝什么他都不听……湘儿别急,离上元节还有几天,这几天里你务必要想个法子摆平赵珏,否则上元节后第二天你一出嫁就晚了。”

南柯湘含泪点头,我又嘱咐她说晚上我会调离下人,出门后小心行事。

是夜,我果然依计行事。

至于她和赵珏的谈话,到底有用没用其实无关紧要。

即使赵珏同意原谅她欺瞒之过,他们也不会选择现求爷爷和父亲改变主意,除非脑子被门夹上瘾了;

可是两人果真私奔的话,将军府众人也不会承认这样一个丧德败行的媳妇。我捧着药碗,心中暗思。

“有什么好事吗?怎么这样高兴?”爷爷问我。

他老人家也是我的心病。

二娘难产而死,连孩子也没了,此事弄得府上愁云惨雾的,爷爷知道后也难过不已。

这才刚过完除夕,眼见得气色愈发了不好,人也愈显老苍,我这一回来不管怎样为他调养都像是石沉大海。

病壑之深,关乎天道气数,即便知道这无非是拖日子,但也总贪心能起上几天的作用。

我也知道自打重活过来,先是自毁,再是二娘,接下来又有南柯湘的亲事……桩桩件件都让爷爷难过,若说前两样是不得不做,南柯湘此事就是我的私心了,可是到如今我就算想收手,也是骑虎难下了。

“看爷爷今儿气色好,心里高兴,”我将药碗递给一旁的下人,然后向爷爷笑道,“蒙着一层在脸上,爷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眼睛啊,”爷爷也笑道,“你小时候的眼睛圆圆的,一笑起来弯弯的。”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什么样儿了,我只知道我应该是越来越像我母亲了,若不是毁容,看着就和太子没什么差别,再穿一身素,微微一笑,更像了。

回到屋里,却见弱衾来和妙赏说话,见我来了忙起身行礼请安,她如今是我父亲的侍妾,原不需如此……我瞧她面色迟疑,眼带讨好之意,心下有几分奇怪的感觉,果然她一开口,我便知晓了。

“如今老爷想抬举弱衾,弱衾不敢擅自应下,”弱衾还是当日那样楚楚可怜,只是换了发髻,鬓角仅需一朵紫菊便平添几分风韵,一瞧便与在闺中不同,说起来这些打扮讲究还是当日我说给她们听的,果然她记得不错,用的也好,“弱衾……只想求公子一个恩典。”

是啊,当日向秋蕊能独占父亲那么久,不仅因为年轻美貌、后台强硬,还因为她怀着南柯湘,后来又有了南柯泠。

我翘腿坐在椅子上,仔细的瞧着地下跪着的弱衾,半日方笑了一声,爽快地说道:“我当什么事儿呢,大哥是世子,我自有爵位,你入主西苑后一切由你,不用求我。”

“弱衾……谢谢公子大恩!”弱衾笑靥如花,志得意满,风光都写在脸上。

“只是你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女孩儿,”我话锋一转,“如今也还小,若是有一星半点的不顺利,我看了也心疼啊。”说着我让她起来坐下,继续道:“府上如今带上我有三位公子,嫡长子为世子这一点不会变,莫说爷爷和父亲都看重大哥,大哥自己也是个端方之人,这自不用多说,我有爵位,前途不在府内,平素为人你也知道,然而你若有福气也能诞下公子,这阖府上下最招谁恨……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听毕,弱衾伸出五个指头,我颔首微笑。

“公子说的有理,”弱衾抿嘴笑道,“还是公子疼弱衾,弱衾明白了。”

不日,西苑那边便又出了件儿大事故。

南柯泠投毒,谋害西苑的新主人弱衾姑娘不成,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只等爷爷和父亲发落了。

“争鸣……报应,”爷爷靠在床上也不避讳旁人,语气苦涩,“这都是报应。”

“爹!您说什么呢?”父亲压低的语气也有一丝微颤,然后向屋内其他人急急说道,“你们都出去!”

屋内悉悉簌簌,人人不敢吱声,低头退出去,只当没听到爷爷的话。

“淇留下。”爷爷突然说道。

南柯游有些不放心我,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忧虑的看了我一眼方才出去。

“争鸣,当初是我错了,不该答应你纳向秋蕊为妾,更不该在明知风荷死因之后还三缄其口……泠的事情你看着办吧,当日为瞒下家丑铸成大错,而今不能再错了。”爷爷说完就让父亲离开,父亲想劝不敢劝,离开前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

我不解为何独留下我,若说是为我母亲洛风荷的事,那南柯游和我一母同胞又是长子,为何不留他?

“淇,你过来。”

我有些呆滞地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爷爷慈爱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你母亲是个好人,也很孝顺,你奶奶当年去的时候还说放心不下这个儿媳,怕她被妾室欺负,我只当你奶奶是太疼她了,没想到……淇,你是不是恨?”

我越听越奇怪:为什么单和我说这些?

“那个新来的丫头,从前是你屋里的罢?”

什……什么?

“爷爷,那个丫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近来的文稿都由她誊抄,你父亲都给我瞧过,一手柳字十分漂亮,西苑教不出这样的丫头。”

“爷爷!”我一把抓住爷爷的手大声打断他,复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怔在那里。

“泠来找过我,要我劝你父不要纳她为妾,也确实有害人之心,可是我已劝诫警告过他,他不会这么快就轻举妄动的。”

“爷爷是怀疑我伙同弱衾就为陷害泠?”我苦笑,“不错,弱衾的确从前是我屋里的,可是她人大心也大了,我并不能保证她对我表里如一仍旧言听计从,她怀了身孕,所以和泠早已是势同水火,可是两方相持,原本不需你死我活,是泠害人反害己,实在非是我能预料到的,弱衾早有提防是实情,所以不至于遭殃,可难道她的安然无恙反成为罪状了吗?”

我心中又是愧又是委屈,细品个中滋味,实在是难堪。

爷爷不再说话,也只是一味叹气,直到我出门后,不知怎么的,我生出一种分外孤独的感觉,不想回房,一顺走出府,谁也不带。

第四十二章

谁也不带的好处就是没人会劝你:一会儿劝你别去南馆,一会儿劝你别去戏园子,也不能去青楼……

酒楼的油腥气太重,想买醉只好上牡丹阁。

不愧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温柔乡,的确是莺歌燕语,红香绿玉,我虽不好女色也素闻这楼中有个名叫扶瑶的女子极有才情,而且善舞。

“公子好大手笔,一来就包下这里最大的雅室,”扶瑶并不是那种自持一两分才情就孤高冷傲的伎子,相反,她明艳动人且不失沉着大方,说话却有几丝俏皮劲儿,“要知道能光顾这间雅室的客人大多都愿意点兰姬,我最多就是个把酒伺候的。”

兰姬是这里的花魁,长得的确最好,可我不喜欢一味撒娇撒痴的性子,我来此是为买醉,不是买女人。

“什么兰姬?得了兰有益似的,你也兰我也兰,名字里没兰也要在衣服上添些,怎么都要和清高孤洁沾点儿边才好,殊不知看得人眼睛都腻味儿了。”我两杯酒下去,自觉有些沉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气,非要说出来才舒服。

“公子说话真有意思,看来我今儿倒遇上知己了,”扶瑶笑嘻嘻地给自己也满了一杯,抬手敬我,一仰脖就干了,“兰姬漂亮,我也不差啊,何以说起牡丹阁,人人都只道有兰姬?敢情我们都是死人么?”

她说话爽利,快人快语,虽是不平之语,说得倒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忸怩,真真是合我的脾性。

“唉……文人不得志,名钗待绣奁,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是知己!”我也礼尚往来地倒了一杯一仰而尽,“也罢,你我有这个缘分,我就帮你一回。”

“哦?怎么帮?”

我一看她眼珠子打转就知道她也是个好奇敢玩儿的,于是笑道:“素闻姑娘舞技无双,不知可会跳‘凤求凰’?”

“会!”

“好!去楼后庭中!”我摇摇晃晃起身,在一旁抚琴凑趣儿的小姑娘手中夺过琴来,随扶瑶一阵儿风似的窜了下去。

到了庭中,夜风清冷,扶瑶的裙子单薄,却兴奋得完全不知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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