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着锦——字元慧
字元慧  发于:201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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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道这是废话,病得人都快没了,不认命还能如何?诗文也不过聊作安慰。

他这样苦命,想来以后早死,父亲也不会怪他让湘儿年轻守寡了罢?

司空家更是无虞了:既然能与国公府嫡子交好,得罪一个庶出的媳妇儿怕什么?何况将来没了二娘和皇后撑腰,她也翻不了大浪了。

但此事不能由我提,自是有长兄南柯游出面说明。若说父亲从前仅是为了东宫对司空氏的看重,希望两家交好,现在的他对司空公子可就是真切的欣赏了。

又有南柯湘当日说要悔婚的话,父亲爷爷一并二娘都是知道的,尤其二娘更是急得不行,另一头,司空家为了冲喜,更是为了让司空四公子早日能有子嗣,也答应得很爽快。

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同意让南柯湘早早嫁过去,除了她自己。

挑了个好日子,司空家便规规矩矩请了媒,下了帖,送了聘礼,定下了婚期,就在元宵佳节第二天。

于是到了傍晚,南柯湘在将军府又度过了心满意足的一天跑回来后,看见的就是父亲略难看的脸色,和摆满厅堂的聘礼。

“你跑到哪儿去了!”父亲一拍桌子吼道。

“这都是什么?!我说了我不嫁!我不嫁!”南柯湘更是尖声叫道。

这当然少不了一番大闹,所以我便悄悄起身回院儿里待着,只说病了,谁来都不见。

到了除夕这天一早,宫中便传来消息,云川他们在西凉以南的一座城池打了一场胜仗,还与大漠的小月氏国结成联盟,不单能共御靺鞨,还能互通商路。

这原是不相干的消息,之所以能引起我的兴趣,是因为云川将回京详述一事交给了赵珏。

这就很值得思考了:赵珏是他的心腹干将,这种通常只需驿官传递的事情,何必交由他亲自完成?看来南柯湘是没少在信里哭诉了。

夜里,年夜饭冷冷清清的。

爷爷病着不能起来;南柯湘昨儿起就说了绝食,此时仍在在屋里哭得惊天动地;父亲一脸阴沉,没吃两口就去了西苑儿了;南柯游叹气扶额,劝的劲儿都没了。

我倒吃得很好,知道今天晚上有得闹呢,毕竟这世上最守信的,就是那些看似不言不语的药草香料了,而且我的方子再不会错的。

说起来爷爷今日用的药里,也该添些合欢皮和酸枣仁——再多的吵闹,也要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对付啊。

然而西苑那边儿竟不到子时便开始吵闹,吟情跑去打听,却与弱衾有关:

父亲这些天都有些疲惫,二娘怀着身孕整日不痛快,性格喜怒无常,是个男人都会趋利避害,去寻新的解语花。

散了年夜饭,父亲才进西苑就听见弱衾在屋后诵诗,两人一时间惺惺惜惺惺,正是暧昧无边的时候,二娘那头忽然不见了弱衾自然是哭闹不停。

听毕原由,我翻了个白眼:害我白兴奋了一回。

正和吟情说笑呢,突然锦丝一脸见鬼的跑了进来叫道:“公子公子!出事了!”

我挑眉不语,果然锦丝喘着气说:“姨娘小产了!大公子已被老爷遣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公子你也快去候在跟前儿罢!免得落人口舌!”

“真是不让人睡觉了!”吟情抱怨道。

我想了想,吩咐道:“西苑此时一定缺人手,锦丝和茗儿过去帮忙。”又问也跟着跑进来的妙赏道:“弱衾呢?”

“弱衾妹妹被姨娘打了好几下!晕死过去了!”妙赏难过得眼都红了,“那几下可不轻呢!姨娘如今这样,是没人管弱衾妹妹的死活了……”

“不还有我么?”我一笑,换好衣裳便出了门。

一到西苑,简直热闹得不行。

南柯泠和南柯湘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二娘在屋里撕心裂肺地生孩子,稳婆们鸭子似的七嘴八舌地给她鼓劲儿,弱衾躺在地上,几个小丫头都围着她抹眼泪,我父亲两头急,看得我真差点儿笑出声来。

“一群糊涂东西!看你姐姐这么躺着,冷冰冰的,她哪里受得住?还不快抬进去!”吟情急的跳脚道。

尽管弱衾娇小,可那几个小丫头子哪里拖得动?父亲看不过眼只好将亲自她抱起来送进里屋。

卧房里二娘又老爷长老爷短地哭嚎个没完,父亲没了主意,抱着弱衾进退不是。

于是我忍着笑对父亲说道:“父亲为了这丫头和姨娘生气多不值得,还是去守着二娘,此处有我。”

见父亲如释重负的点头应允,我便伸手想要接过弱衾,可才碰到弱衾的身子,眼前便横插

进一双有力的手臂生生将弱衾拎了过去!

我愣了一愣,转头一瞧,跟着便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云……七殿下……?!”

第三十六章

“三公子体弱,这等粗活还是交给下人去做罢。”说完他就将手上的弱衾扔给了一旁的侍卫。

院子里灯光晦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迎面一丝一缕的夜风都染上了冷硬和金属味儿。

这冷风一吹我立刻清醒过来,再看四周,除了跟着云川一起来的侍卫和……赵珏?所有人都跪下了,我赶紧跪下,低着头,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但又万分明白: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太傅快请起,是我来的唐突,”云川亲自伸手将父亲扶了起来,“在宫里遇上世子说是要往太医院去,只是今日太子身上也不大好,太医正和两位副使都被皇后娘娘传去了东宫,可巧我此次回京开府就在附近,府中也有大夫,于是便将他们带了过来,太傅放心,他们的医术比太医院那几个值夜的毛头小子还是好不少的。”

“微臣多谢殿下!”父亲闻言又拜了下去。

“何须如此多礼?快请起。”云川又笑着转向一旁的赵珏道:“一回京就进宫到这会儿才出来,不是还要回去见过老将军和夫人么?想必他们还等着呢。”赵珏立即应声告辞。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南柯湘,果然只见南柯湘早将她娘忘在脑后,一双眼睛黏在赵珏身上下不来,眼见赵珏走后,她也脚底一抹油就溜了没影。

我心下暗笑,也打算悄悄跟上去。

可谁知就在此时,突然跑出来一个稳婆嚷道:“大人!不得了了!”

“怎么回事?!”

一个大夫赶紧出来说道:“尊夫人浑身脱力,若是再憋下去,只怕……”

“只怕什么啊?”父亲急道。

“只怕生下来也是个死胎啊!”

“秋蕊!秋蕊!”父亲一急便要冲进门去,稳婆和大夫赶紧将他拦下:“大人不能进去啊!只好在窗边和夫人说话!不能进去啊!”

我低下头,满意的一笑:脱力?死胎?这哪儿是重头戏?

“七殿下,”我走至云川身边压低声音怯怯开口,“我有一事相求。”

云川也不回头,声音透着玩味:“你还能有事求我?”

“方才那丫头……从前是我院儿里的,我待她如亲妹,现下被伤得可怜,父亲是没时间管她的,还要请求殿下遣一位大夫去瞧瞧,不知……”

“待她如亲妹?”云川转过身,背对窗里透出的灯光,像从前一样,身形挡住了所有的光,好像分割出一块黑暗的角落,声音低沉好听,但我什么都看不见。

“是……她那么小,实在可怜……”

云川不说话,负手而立,我也看不见他的脸色,数息之后方听见他说:“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我等着他提,他却又闭口不谈了,就此转身向门边正劝说父亲的大夫走过去。

见众人都被大夫和父亲吸引去所有注意力,我悄悄跑去卧房后方,那里有一扇旋门,是双面镜,我穿了过去。

只见茗儿和锦丝正在屋里,我吩咐她们将其他人都支到帘外候着,然后放轻了脚步从床头绕至床边。

二娘此时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披头散发,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姨娘怎么这样老了?”我站在床尾边的隔断后低声说话。

这个地方既隐蔽,又便于注意帘外的动静,随时可以离开,且正好是床上的人能看得见我的角度。

瞧她连出声的力气都快没了,然而隔着床帐,我看见她那双眼睛仍旧瞪得凶狠:“你……”

“姨娘,弱衾服侍得还好吗?”我温声笑着,将面纱解下,“她连我都伺候得,伺候你是绰绰有余了。”

“她……是你……派来的?”二娘的眼睛又瞪大了数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她憋足了剩下的气力想要叫喊,但声音仍旧细如蚊音,“是你……让她勾引……勾引……”

“勾引父亲?”我好笑,“你以为我教出来的女孩儿也和你一样?何况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儿用她是大材小用了。”

见二娘一脸不可置信,恶狠狠地还在咒骂,我只好说道:“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和你这孩子……是我不能容你们。”

我叹道:“药方里的祝余是救命的,这可是个罕物儿;而我给弱衾的荷包里放的半枝椴是安神的,可惜这两样加在一起便是催命的……怨只怨你目光短浅,非得将弱衾拴在眼前,这下可好——是你,亲手送了你们母子的性命!”

我笑得无奈:“你真以为我还会指望父亲替我娘报仇吗?我今日冒着风险跑进来,就是为了亲自感受这种快意,放心,我公平得很,父亲也会有报应,克妻的名声还在其次……你留下的儿女,我会让父亲亲手送他们去死,你在地狱里可一定要好好看着!”

“还有我脸上的伤……”我伸出手摸了摸左脸的疤,如今虽然已脱了痂,但那暗红的颜色却没褪去,我倒意外的很喜欢。

“我……我没有!”勉强从她的嘴形辨认出她的话语,我闻言不由笑弯了腰:“你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爷爷和父亲……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你……”

她终于最后聪明了一回,艰难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挣扎呼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自己弄的……你陷害我?!”

“只能恭喜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猜到的人,”我翘起嘴角,“放心,单只对付你,我何需自残至此?所以你总不会是最后一个倒霉的人。”

那双怨毒的目光很是赏心悦目,可惜的是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耗尽了,等到气息全无,我便悄悄退了出去。

小心穿过双面镜,站在门前强自镇定还在兴奋中的心跳,然后出门,转身,我眼中最后的笑意还未收起,却已然僵在了脸上——

“三公子果然孝顺。”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脚冰凉。

第三十七章

“就这点儿胆子?”云川冷笑,“我还真是高看了你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挑挑眉:“让我猜猜……不会是……死人了吧?”

我努力保持每一次呼吸都是正常的,但还是实在的感觉到脸上的表情无比难看。

他没有要等我回答的意思,将我的手一拽,拉离此地:“出了前面那道角门,你带路。”

我没处可去,木木地在前走着,自觉地往自己的院里走去。

一路我们都没说话,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战栗,应当是因为夜风太冷的缘故吧?

悄悄回到院儿里,谁也没惊动,一进屋就见妙赏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

“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屋里灯光暗,妙赏赶紧走上来想要为我解了披风,“你……啊……”她走近才发现有外人,一时间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只小心打量了半日,终于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奴才该死,没认出是七殿下!”

“你出去候着吧,别让人走近。”

“没必要,”我厌烦他这语气,只向妙赏笑了笑,“见人来了通传一声就是。”

妙赏低着头,急急地行完礼便立刻出去了。

“我和你有话说,都让别人打扰了怎么好?”云川的语气似笑非笑。

“什么话?”也许是觉得回到自己的院里终是安全了,我整个人都瘫在了窗下的美人榻上。

“……在西凉的事,我都写在信里了。”

“那是你写的?”

“左手。”

我蹙了蹙眉,心里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想我死在那里?”云川坐在我身边,突然伸手过来将我的脸扳向他。

“臣不敢。”

月光下,云川的脸还是我前世最熟悉的温柔,其实红颜枯骨一念间,也许他会温柔地一刀捅死我呢?

“哦……是了,你如今有爵位在身,”云川抿了抿嘴,似是在揶揄我,“昭华君,你的面纱呢?”

四目对视,我却没了之前的无措,躺在榻上坦然一笑,从袖里抽出面纱:“七殿下可仔细着,别又被我吓坏了……”

“被你吓坏?哈哈哈!”他大笑,复又将我拉近了些,低声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一日承央殿外,你说你是以色侍人,你把我们之间的情分用这四个字盖棺定论,你……!”

他气塞,只管揪住我的衣领重重的呼吸着,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冲他一笑:“殿下不在乎我的脸?”

云川不语,目光深沉,脸上全无笑意,好像我不相信他的话是件多么不可忍受的事情。

“殿下情深意重,我受伤,你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很感激,”我浅浅地噙着笑,“可是此事也须有个了断才好……”

“我不要你感激。”他打断我,眼神愈发冷了。

“也许对于殿下来说我这点感激微不足道,”我继续说,“可是我对你除了感激和敬畏,再无别的妄念,我没想过帮六殿下,也不希望你死,我有我的事要做,做完了我自然会离开,求殿下应允……”

“离开?!”云川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怒,咬牙道,“你的事?你什么事?弄死你二娘也是你要做的事?南柯淇啊南柯淇,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原来你也并非善类啊,轻描淡写一句‘有事’就是你动手杀人抑或背弃我的理由?!”

我背弃他?!

“殿下现在知道我非善类了?!”我冷笑,“殿下金口玉言,大可以告诉我父亲是我杀了那个贱人,然后殿下身边再无可疑之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你当我不会吗?”云川此时倒是渐渐镇定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抓着我的头向后一扯,我被迫以难堪的姿势和他对视,“然后我借机将你关进我府中地牢,让你一生一世都暗无天日的度过,你以为如何?”

混蛋!

我双手推拒着他,试图摆脱他扯着我头发的手,但是没有成功不说,头皮还被扯得锐痛不已,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和悲凉:

他当然可以这么做,可是爷爷会怎么想我?我不要看他失望,这个世上只有他最疼我,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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