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回家跨年

这一年的冬天还是很温暖，圣诞那天Andrew的餐厅办了一个小派对，晚上大家一起看进三进二的比赛节目。没有因为圣诞档期而停播，时间也正好。顾希因为此，这个圣诞也没有能回国。但一月份的时候他必定是要回去的，因为他要去见见那个即将出生的小妹妹，一个注定会有一个很多爱的童年的孩子。

因为有不少客户也在放假，童沫和袁明礼难得悠闲地一起享受了假期。度假回来后，袁母电话过来让两人去吃个饭，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必要拒绝，正好还带了礼物，童沫就跟着袁明礼去了。袁大姐的儿子确定次年毕业过来，袁明礼已经帮忙联系了工作。至于袁大姐一家是不是搬过来，还另论。至少孩子过来后不用担心住处，袁母也会照应，所以并不会太过于担心。袁大姐也有意思要让孩子锻炼下，孩子自己也是非常乐意，头一回离开父母的监管，简直是兴奋，毕竟他所读的大学就在他出生成长的城市。

“明年毕业哈。”童沫象征性地掰掰手指。“他按理不是应该和小媛一样今年就毕业了吗？”

“中间有一年跟同学出去玩，摔骨折了，所以休学了一年。”

“啊，也是个很有精力的孩子。”

“叫跟你差不多大的人‘孩子，孩子’的，你还真是顺口。”

“叫我比我大的‘你小子’更顺口。”童沫嘿嘿笑了笑，侧了侧身。“当初小媛一家搬回来之前还有各种小阴暗的猜测，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大家相处得非常愉快。毕竟是亲人，在一起的话，更多照顾。”

“我大哥他们可不那么想。”袁明礼一下明白了童沫话里的意思。童沫家的事，袁明礼也陆陆续续知道了不少，特别是见过童祉媛的父母后。非常年轻的一对夫妻，两个人都还不到四十。

“不会也跟你的特殊情况有关吧？”童沫转了转眼珠。“袁大姐明明拜托你的比较多，那孩子也不住在伯母家里，怎么碍着袁大哥了？嗯，我想想……这跟你的倾向也没有关系，想不明白。”

“也没有明确说，意思到是有一个，我也不排斥。不过都是私下里开玩笑，不会真那么干。”

“唉？”童沫摸了摸下巴。“猜不到，说话别说半截儿。”

“我姐是想我现在照顾着点，将来可以也孝敬我。她的出发点总是很好，带着很美好的意愿，但现实未必会。姐夫也说过她几次，好在我们互相也算了解，目前也没有什么误会出现。”

童沫跟袁明礼聊到各自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太多忌讳不能提。说着说着，又讲到了孩子的问题，童沫好奇地问袁明礼要不要哪天一起去他之前去的医院，了解下冷冻晶子的事情。顺带着聊到了养育孩子这个复杂的问题，以及两个人的教育理念问题。虽然说不是马上就要，但这个设计价值观的问题，童沫也好奇。

“那你想过吗？”

“关于父母应该是什么样的？”童沫认真思考了会儿。“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想过将来自己成为父亲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会如何对待和教育他们，我确实想过不少。”

“多小的时候？”袁明礼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童沫，可惜童沫注意力不在袁明礼身上，不是掰着手指头，就是皱着眉头，不管是回忆还是思考，都是万分投入的神情。相比谈话的内容，这种神态到显得非常孩子气。袁明礼现在喜欢把话题绕回到两个人身上，比起最开始认识时那广域的话题，如今两个人的相处才显得更加真实。生活本就是俗气的，越俗气说明两个人离得越近。

“开始懂事的时候，发现父母关系有些奇怪的时候。不记得了，很久之前的事了。”童沫回答得到也十分坦诚。“怎么说呢，在爸妈之间，我可能会更加偏向妈妈。一个方面是我是儿子，儿子跟妈亲。一个方面是将来我会成为父亲的一方，会思考关于作为父亲应该如何行事的问题，而爸……他是好人，只是成熟得有些晚，年轻时做错了事，所谓的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男人应该比女人更坚强些，我这个并不是性别歧视，只是一种普遍的社会认识。当然也可能在生理上男性比较强，所以为了某种平衡，在心理上会晚熟会比较弱小。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哪怕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失去他们，我也会非常难过，如果他们关系跟我很好。你想，我看着他们出生，一点点变得更大一些。”

“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袁明礼沉默了会儿后发言。“我想的是一个男孩，不是我重男轻女，而是男孩子比较好带，而且我了解他们的行为。女孩的话……事实上，我并不清楚，总觉得需要很宝贝才行。我会是她生命里接触的第一个男人，会给她关于男人是什么的概念。这个概念可能会伴随她的一生，影响她人生中很多选择，包括择偶。如果我有哪里做错了，给了她错误的信息，会非常危险。”

“女孩确实需要被好好呵护，不管家庭经济如何，都需要被好好照顾着长大。”童沫脸上闪过一抹让袁明礼捉摸不透却异常熟悉的笑容，他之前就在童沫脸上看到过。一种通常在一定年纪一定经历的人脸上才会有的笑容。“当有一天，她带一个男人回家的时候，对于父亲来说真是……像一个挑战。”

“你爸爸觉得我是一个挑战吗？”

“我妈觉得你是。”童沫对着袁明礼笑得露出白牙，又变得年轻人那种阳光的笑容。“可准备好了，随时让你接受挑战。我和我爸，跟我妈明里暗里也交战多回了，她总是会赢。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对的。”

“她觉得你不应该跟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一起？”

“不，她只是觉得我太小，很多事不懂。”童沫垂下头，笑容也消失了，没有叹息，给人的感觉是已经为此叹息过太多次。“只有这一件事，我妈从来没有对过。”

一路到进家门，童沫的情绪回复得很快。袁明礼知道童沫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态，甚至比他更善于。

袁母对童沫很热情，烧了好些菜，其中大多是童沫喜欢吃的。袁母在厨房时，袁明礼过去帮忙，而童沫则陪袁父说话。袁父头一次见面时话挺少，跟童沫单独相处了会儿后也变得话唠起来。还悄悄跟袁明礼说一定要对人家孩子好一点，如果他是童沫父亲，基本上就要对着他抡起扫把抽打了。袁明礼听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附近的筋在抽跳。童沫是个好孩子，袁父袁母都那么认为，只是和自己儿子是不是合适这就是另外一回事，目前很难去定论。事实上远在他处的童爸童妈，也是如是想的。

饭后坐着聊天，袁母又提到了孩子的问题。袁明礼和童沫二人路上聊了会儿，也算是有了准备。只是这次认真被谈及的并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房子的问题。房子问题牵扯出的，是哪个城市的问题。

“所以你还是可能会回去？”

“还在考虑。”童沫回话时也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袁明礼。“我们会一起商量的。”

“那伯母来顺一下先后。”在袁明礼父母家里，显然是袁母做主，袁父在这种情况下，不太说话。“首先得获得你父母的认可，就像我们认可你们在一起一样的认可。其次确定两人将来居住和生活在哪里。在这两个前提下，再来考虑是否需要一个孩子。是代孕还是领养，如果是领养，是男孩还是女孩。代孕是使用谁的晶子，或者先使用谁的晶子，如果想要不止一个孩子的话。伯母说的，没错吧？”

“伯母说的没错，目前是这样。”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你父母聊聊，我想他们需要来自像我这样的母亲的意见。”

这点童沫倒是认可的，只是袁明礼的母亲的话，还是要再考虑考虑。类似的互助小组，组员都是孩子出柜的家长，互相帮助，然后继续生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你无法理解，就算之前听闻也与自己无关。但当你发现身边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大家有着类似的故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从袁母家出来，童沫跟袁明礼去了趟超市，因为出去度假了几天，冰箱里似乎没什么吃的了。来福那几天独自在家，由猫奴朋友每天过来看看。那朋友非常高兴，不仅人来了，屎铲了，还给带了好吃的，有次还抱着自己的孩子过来。来福不仅没有心情抑郁，甚至好像……又胖了一些。

童妈还没有正式搬回来和童爸一起生活，两个人说的话却比以前住在一起时多。童沫的事对童妈依旧如鲠在喉，却还分不清是真的有鱼刺还是想象中有鱼刺。并不是说童妈多么反感，而是作为家长，总是希望孩子过正常的生活。简单一些，顺利一些。这是一种本能的意愿，跟现实抗争起来，都不会好受。

转眼到了元旦，童沫和袁明礼一起回了次家，这次童祉媛和祁开都没有一起回来。祁开和孙亦潼要在X市一起跨年。童祉媛和她的朋友，其中包括Lisa。童沫有次去看童祉媛，就遇到留宿的Lisa。如果不是童祉媛心里住着一个人，小脑袋也灵光，童沫还挺担心她会被Lisa代跑。并不是说Lisa人不好，她在工作上还是挺照顾童祉媛，而是她生活的方式和信仰，童沫是不认同的。别人如何与他无关，小侄女就不一样了。

“安啦安啦，我的人生一直在既定的正轨上运行。好在我长得好看，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有男朋友了。”

童沫的堂嫂也偷偷问过童沫几次，关于童祉媛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之类的问题。家人还是很关心，包括童奶奶和童爸都会让童沫帮忙注意下。女孩子独自在外，哪怕小的时候家人疏于照顾，也是无比记挂。

“我就不用担心了，有事儿第一个就告诉你的。”不管是保证还是忽悠，童沫也只能听进去。

祁开知道童沫和袁明礼不在，随口问了要不要跨年叫上小侄女跟他们一起。童沫忍着没扶额，让祁开自己去问。祁开哦了一下，就开始说道童沫这次回家的事，顺带让他带些东西去祁家。

“第一次不跟你一起回去唉，有些不习惯。”

“总会有第一次的。”童沫拍拍祁开的肩膀，一如往常的老气横秋。“这是正常发展。”

和袁明礼一样，童沫对节日的兴趣其实不高，特别是跨年之类的，又老一岁了啊。顾希那边今年的跨年活动很丰富，依旧是在Andrew的餐厅里。比赛已经结束了，主持人和制片还很给面子了去了Andrew的餐厅捧场。当地的一个小电视台专程过去拍摄。赶巧这个节目到100集，有一期特别专辑。

“月底要去看顾希吗？”

“去啊，给顾希过生日，还有看小娃。”

“Andrew也在吗？”

“不知道。”童沫和祁开四个大眼一对，互相摊了摊手。“你还是管好你和孙姑娘吧。”

“我和小面面一切都好，就你们两个操心鬼。”祁开说完，还很顺手地弹了下童沫的脑门。“节目我和小面面一起看的，虽然提前知道结果还是有些惋惜。不过Andrew这人表现真不错，完全看不出破绽，当然那冠军也是。那眼泪鼻涕地，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真人秀比赛了。不过即使这样，小面面还就是喜欢看。”

“娱乐消遣嘛，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Andrew一起来，我们也是有口福的。”

祁开摆摆手，道：“我还是喜欢中餐。”

童沫和袁明礼要回去，袁明礼住哪儿是个问题，原本两人还打算在家边上订个旅馆。不过后来四个人那么一协商，最后袁明礼还是被允许住进童家，童妈那几天也会在。童沫房间是双人床，真不行还可以在书房搭个简易床。直接住在童家还有一点，就是时刻会处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

“你以前在恋人父母家过过夜吗？”童沫看袁明礼有些紧张，好奇地问了句。

“有过一次。”袁明礼回忆了下。“那天好像是台风，我送他回家，出于安全考虑留下。我睡的是沙发。”

“貌似不是特别好的回忆啊。”童沫调侃道。

“他父母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袁明礼表情无辜地看着童沫。“这是第一次。”

“不用担心，我爸妈会跟你一样紧张。”童沫安慰道。“可能第一个晚上还会睡不着觉，可能还会来门口站墙角。嘿嘿，真的，我不骗你。很久之前我想象过，如果我带一个女生回家，他们会怎么样。……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他们应该还是会紧张，多出的不一样的情绪，或许是高兴，也或者是窃喜。”

“终于养大的小猪会拱白菜了。”袁明礼语气平平地接了那么一句，把童沫给逗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你会是一个好男友，甚至可以说是很理想的男友，将来也是会一个好丈夫和父亲。”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就是你男友吗？而且我必定在将来会是一个好丈夫和父亲。”

袁明礼一愣，很快也失笑了。

“人紧张的时候就会说很多没逻辑的话，我理解。”童沫再次安慰袁明礼道。“你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男朋友，真的。等下我们到了，先去奶奶那。晚上一起吃过饭再回家，我妈已经晒过被子，两床。”

童爸拐着弯问过童沫，关于两个人晚上的夜声活，童沫不是特别直白，但也很直接清楚地回答了童爸的问题。这个问题由童爸来提确实理所当然，童沫也有准备，虽然发生时，还是有些尴尬。

“也不是每天都会做，做也不是每次都做到底。回家这几天，我们绝对盖被子纯睡觉。”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童爸，最后无奈地笑了，说：“你慢慢长大后，我也有独自想过这个问题。后来和小峥相认，他也会跟我讲这些事。他很高兴有一个父亲可以在边上倾听。我总觉得自己有了机会，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积累经验，但到了你这里……小峥还不知道这个事，如果你想，你可以自己告诉他。”

“我会的，找个合适的时间，他总会知道的。”童沫明智地没有去回应童爸之前的话。

跟童爸聊过这次后第二天，童妈就给童沫打了电话，各种的叮嘱，能说出口的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也都一股脑儿地说了。童沫握着话筒，脸色尴尬泛红地听着，不停嗯嗯好的会的我知道地回应。挂了电话还反复安抚自己，有爸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啊，一定要珍惜这样的唠叨。

“他们一定网上搜过了。”童沫挠挠头，傻笑了下。“唉，我也不知道咋说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恋人间晚上会做什么，只是这个对象换做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孩子，还是有些奇怪。

童沫跟袁明礼到了童奶奶家，很巧地楼梯上遇到一起买菜回来的徐爷爷和徐奶奶。见到童沫，二老也是非常高兴，童沫带回的东西里免不了也有给他们的。徐爷爷和徐奶奶对童沫，真当半个外孙在对待。为了避免顾希那边麻烦，童沫跟二老介绍袁明礼的时候说是X市的朋友，这次一起过来玩。两位老人也完全没有可能想到其它地方，听着袁明礼礼貌地跟着童沫叫了人，也是频频点头夸了两句。末了还又多问了一句顾希什么时候回来。徐爷爷和徐奶奶两个人记的日子差了一天，估计是因为时差问题。

“啊，是这样，我去挂历上再写一笔。幸亏有你，小希这孩子，现在老忙地，时间又跟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