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上来又是一轮模拟，童沫现在的学习排名很稳定，不拔尖，二本没什么问题，但要考名牌大学有难度。顾希的成绩要比童沫好，特别是英语也开始变成强项后。祁开的成绩则在三本和二本间徘徊。

这一年的寒假，童沫没有跟父母出去玩，就去了外婆家住了一个礼拜，然后乖乖闭门学习。顾希依旧回了老家，说为了等他高考，顾妈和易叔叔把出国的事情延后了，顾爸和陈阿姨预备在顾希高考结束后再去领证。至于婚礼，不会和年轻人那样操办，就打算请几个相熟的人和父母一起吃个饭。

因为之前一年是童家人到得最齐的一年，接下来轮流做庄，说好了每家请一年。童奶奶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人看着也是精神满满，哪个老人都喜欢看着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面。

而然就在假期结束前的一个礼拜，童沫回家拿被自己落下的一份试卷，拿钥匙开门时不巧地听到童爸童妈在家里吵架的声音。因为不是父母第一次吵架，童沫心里再不高兴，表面也还是镇定的。小心地开了门进去，声音更大了，依稀可以听到一些吵架的内容。客厅里并没有人，声音是从主卧里传来的。

寒假因为有春节，童沫在自己家里住的时间要比暑假多很多，但在放假开始一周和结束一周基本都是留在童奶奶那里修身养性地。童爸童妈做生意，过年的时候非常忙，这家走了去那家，哪里都是朋友。什么时候回家，几时出门，今天是不是回来都说不准，童奶奶更不会让童沫一个人守在冷清的家里。

因为是回家拿试卷，童沫没有事先电话父母是不是在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结果就那么撞上了。

在很小的时候，童沫就已经明白父母之间有隔阂，关系不好，拌嘴是经常，虽然从来没有触及到核心的部分。这次童沫原本想悄悄拿了试卷就走人，当作没有来过，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样，但最后脚步还是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耳朵不由自主地贴到房门上，童沫不可控制地想要挖掘下父母的秘密。

争吵应该开始一会儿，所以童沫不知道事由，童爸童妈后期的那些对话基本没什么理由，两个人跟之前一样吵到最后就开始互相责怪，说对方不好，对家不负责任，疏忽童沫等等，无论怎么开始最后都会吵到同一个地方。童沫听得无趣，低着头咬了咬唇，转身走了，出门那刻回头看了眼，眼眶都是红的，然后捏着背着自己的书包将争吵声隔绝在防盗门内。到楼下吹到冷风，不禁伸手抹了把眼泪。

“我跟你不一样，我就小沫一个孩子。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那么累，因为我名下的所有东西将来都是我儿子一个人的，你可以那么说吗？你最好的优点，就是你有一个好母亲，可以为你承担你的责任。”

“对，就像当年一样，所有的责任都是我的，你最无辜！”

童沫晃着脑袋，觉得自己被撒了一大泡的狗血，浑身黏糊糊地，有股子难闻的味道。祁开电话过来问童沫什么时候到，他要下了买点吃的正好等他一起上去。说刚刚遇到个难题跟顾希聊了会儿，他的讲解能力比你强啊，可比你有耐心了。说童小侄女也在线上，小姑娘打字超快啊，还一堆卡哇伊表情巴拉巴拉。

也不知道是吹了风还是怎么地，童沫听着祁开跟往常一样啰嗦的话，又哭又笑地开始吸鼻涕。

“咦，你怎么了？感冒了？到哪儿啦，要不哥来接你。”

“车来了，一刻钟就到，你别下来等，冷的。”童沫摸出交通卡上了车，还飞快地抹了把眼泪。

“我在店里等你，嘿嘿，我才不会去吹风呢。那你小心点，奶茶铺子见哦。”

“帮我也点杯，烫一点的。”

“行啊，你喜欢啥我知道，挂了哈。”

童沫握着手机，单肩背着包，抓着扶手在下车门的地方站着，这个时候车里不挤，有一两个空位，但童沫不想坐，就随着车晃着，看着玻璃窗里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那眼睛红红地跟小兔子一样。

前两天顾希和他聊到报考专业和学校的问题，童沫确实有上心去网上搜索了很多资料，想着自己要去哪里学什么，却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这会儿童沫只想着，可以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完全陌生的城市，不管前世今生都没有任何记忆的城市。童沫还有四年才成年，他存了十四年的小金库里，数字是客观的，到他成年的时候，如果要开业做小买卖第一笔资金应该有了。童沫不知道是和父母一样自己开业还是去给别人打工混一份安稳的职业，然后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将来找个喜欢的姑娘结婚。

想到喜欢的姑娘，童沫的脑子里闪过顾希的脸，还有他傻呆呆看着自己的表情，以及时不时COS古田兔皱起的眉头。童茉和程修老是吵架，童妈和童爸老是吵架。总是一方觉得另一方不了解自己，两个人不是来自一个星球不讲一种语言，却因为各种原因死活没分开，那如果来自一个星球和讲一种语言呢？

在到站前很快地，童沫把自己在烦恼还掉了几滴感性猫尿的问题成功地转移了。

“你怎么眼睛那么红？”祁开就趴在窗口等着，见公交车停下就伸长脖子，见童沫下来立刻热情地奔了过去，桌上的奶茶，小点心和钱包钥匙都放着不管。“童小沫你哭了？为神马？快告诉哥哥。”

“风吹的。”童沫一眼认出祁开的钥匙扣，那是童祉媛买的，三人一人一个。“我的奶茶呢？”

“马上。”祁开跳到柜台，没一会转身握着两杯奶茶过来。明明是四人座，硬要和童沫挤一边。

“怎么还下来觅食，过年不是就不缺吃的吗？”童沫咬着吸管吸了一口，离开吐出舌头。“好烫。”

“哈哈，小狗吐舌头。哎呀，真的烫到了，哥看看。”祁开去捏童沫的下巴，被打了手。“有泡唉。”

“有你个头，就是麻了下。”童沫摸了摸杯身。“你手掌有茧吗？那么烫刚刚抓那么紧。”

“还好啦，你娇气而已。”祁开摊了摊手。“我爸又在做炸排了，我老妈在说他，SO我下来透气。”

“阿姨在说叔叔？”童沫见祁开一副很轻描淡写的表情，小心问道。“是吵架？”

“那还不是，我妈啰嗦呗，嘀咕嘀咕地，反正也就我爸受得了。”祁开耸肩。“你嘞？叔叔阿姨在家吗？”

“没，我拿了卷子就回来了，太晚了冷，奶奶也担心。”童沫说着，立刻拿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童奶奶说他已经在楼下了，和祁开在一块儿，马上就回去。挂了电话又问祁开。“东西买了？”

“没，等你一起。”祁开看了眼童沫的手机。“我妈老说你炒鸡懂事，果然，不错。”

“那你好好学着。”童沫咬着吸管吸了下，又张开嘴巴吐了吐舌头。“看来要回去喝了，我们走吧。”

“好嘞。”祁开伸手在桌子上一扫，把东西都收了。“顾阿希说他后天上午就回来了。”

“也差不多。还有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就高中毕业了。”

“是哦，一下子好伤感。”祁开比了比童沫的个头。“啧，你个小萝卜头也毕业了哦，好拉仇恨。”

“是啊，嫉妒不？”童沫得瑟地抖了下腿。“小爷年十四，高中毕业上大学，嘿嘿。”

“哼哼，得瑟个啥。”祁开挺了挺胸膛。“哥没心没肺在小巷子里四处乱蹿时你丫在背课本了哦，哥逍遥快活在大学里把妹打游戏时你要进社会工作了哦哦哦。孩子，你要活得像个孩子。”

“咳。”童沫一口奶茶没喷出来给呛住，一边咳嗽一边拍祁开的肩膀。“我真要谢谢一直有你在咳咳。”

“唉，喝个奶茶不是烫到就是呛到，如此生活不能自理，小小年纪去被大学荼毒，好让人担心。”

“可以了，再拍要吐出来了。”童沫推开祁开好心给他拍背的手。“快点买了回去。”

“OK。”

童沫看着祁开蹿进超市，捂着奶茶杯子笑着也跟了进去。在决定了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读大学后，童沫决定了一定要把祁开也带上。然后在开学前一周的时间，童沫拉着祁开各种找大学的资料，结合两人的成绩和就业前景，列了一张表格，再对比历年的高考分数线。童沫在开学前，帮祁开订好了新学期计划。祁开哭丧着脸找顾希和童祉媛，说童沫好可怕，但学习计划实施起来，比谁都上心。这个计划顾希也有帮忙参与，但他始终没问童沫那么做的缘由，对于童沫和祁开继续同学这件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24、高中毕业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在一次次的摸底考中过去了。第一妹子在期中的时候给童沫寄了她所在大学的明信片过来，内容简单地只有“加油”两个字。童沫将那张明信片好好地收了起来，给第一妹子发了条信息表示感谢，没有收到回复，就跟当初才和顾希认识时一样。那所第一妹子去的大学，童沫目前的成绩要考的话并没有任何保障，顾希的话可能性会高很多。杜薇的第一志愿到正是那所学校，所以戴斌也是。

童妈和童爸对于童沫圈出的几所备选大学颇有微词，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远。

“虽然坐飞机过去两三个小时就够了，但……小沫，你真的喜欢这三所学校？”

“嗯，我做过调查。”童沫老气地回道，并没有去看父母当时的脸色和反应。“但不管是学管理还是设计本身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我想多去接触一些人和文化，你们知道，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特色。”

“说得你是去感受人文，而不把学业当回事，这样不好。”童妈直接反对道。“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暑假寒假爸妈都可以抽空带你出去，境内境外都可以。但读书的话，还是要选对学校和专业。”

“这点上我和你妈妈想法一样。”童爸道。“但如果是你喜欢的专业，在哪里爸爸都支持，只是……忽然要一个学期见不到面，我和你妈妈会很不适应地，我……嘿，现在不说这个。”

“等高考结束吧，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庆祝，我……”童沫抬头看着父母，微微笑着。“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至于专业的问题，我想过了，目前首个是广告设计专业，候选的大学也是以此为基准。有综合实力强但该专业不突出的，也有学校综合实力弱但该专业突出的。我偏向后者。”

“听说祁开的志愿跟你一样？”童爸道。“前几天遇到祁开他爸，他跟我说起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专业是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得胜的话，我们分析后圈的是经济和管理两大类，细的有偏向但还没有敲定。得胜想跟我一个学院，说喜欢新闻学那块，虽然跟他性格也蛮合。”童沫说到这里，还很认真地开始琢磨起来，完全没有把吃惊状态的童爸童妈放在眼里，想着想着还自己点了点头。

“小沫。”童妈不太确信地叫了声，伸手顺了下童沫又有些长的头发。“你的意思是，你们是一定要去一个学校吗？那顾希呢？妈妈不是说不让你们一起，但这个事情比较严重，不能为了在一块去迁就。”

“我懂你们的意思，所以都很认真严肃地在考虑。”童沫仰着头，一脸认真。“我有考虑过将来的就业问题的，我们还列过表对比，如果爸爸妈妈想看的话，我等下就拿给你们。顾希……他明年可能就出国了。”

“那给爸爸看看，我很好奇。”童爸看向童沫的眼神带着惊喜。“你自己一个人弄的？”

“没，有得胜，顾希的帮忙，还问过一些学姐和学长。”童沫说完就起身回房间。“等下，我去拿。”

童沫给童爸童妈看的还真的是一张很完整严谨的图表，罗列了各学校不同专业的侧重，就业前景，就业率还有分数线。甚至还有大学所在城市的简单介绍，再加个封皮就可以做宣传册了。

“真没想到，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你做了那么多事。”童妈垂着头，忽然眼眶红了。“好像我和你爸爸一直在忙，哪天停下来想到需要关心下你时，发现你已经偷偷都做好了，还做得那么好。”

“独立，有自己的思想，是很好的品质。”童沫笑着过去搭住童妈的肩膀。“妈妈，别难过，你们很好。”

“我们好不好，你好不好，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童妈拍了拍童沫的后背。“你想好了，妈都支持你。”

“其实也不远，我和你妈妈正好可以去那里度假。”童爸半解围道。“顾希要出国这事我也知道，毕竟我和他爸现在也是算生意场上的朋友。那孩子跟你们关系那么好，不会吃醋吧？”

“怎么不吃？”童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也没办法，谁叫他要撇下我和得胜呢？当然我和得胜还有戴斌他们都是支持顾希的，除了可以深造外，还有维系和顾妈妈的感情，还有可以……反正权衡利弊后那是个最佳选择，但我那么一说，顾希还真生气，好像我特别希望他出国不理他一样，真是太幼稚了。”

“你别老那么说别人幼稚。”童妈这回被童沫吐槽的口吻和神情逗笑了。“顾希也是很有想法的人。你啊小小的一个，老是跳起来数落他们，人自尊心强点，心里不乐意也是正常的。”

童沫对童妈吐了吐舌头，没就这个问题反驳什么，转而道：“那我回去做功课了，卷子白花花一堆。”

高考前的一天晚上，童爸童妈带童沫，童奶奶，还有童祉媛去听了场钢琴演奏。童祉媛在犯花痴，童沫坐在父母中间，心情异常舒畅。那琴音一个个落在心里，却仿佛把波澜都抚平了。祁开和顾希跟自己的家人有另外的放松方式。这个晚上，家长们似乎都没有再去苛求孩子什么，甚至都没有要他们再看什么书。

演奏会结束差不多9点，童沫回去后洗过澡就要睡了。回去的车里，童沫，童妈和童祉媛在后排，童奶奶坐副驾驶座。童祉媛还在跟童妈讲述那位钢琴家的趣闻，童沫则低头回复了顾希和祁开的短信。

童沫正好过完童茉半辈子的人生，在车里静坐的二十多分钟，看着窗外城市里熟悉的夜景发呆，刚刚被抚平的心境又开始泛起涟漪。14岁的童茉还在上初中，等着她的是中考，就这点来说，童沫觉得自己至少比前一世多了三年的时间。至于这三年到底用来做什么，是好是坏，依旧无从知晓。

前几分钟还兴奋的儿子忽然沉默了，童妈免不了担心，不再去听童祉媛叽叽喳喳，回头看着自己睁大眼睛已经出神的儿子。这个时候的童沫非常安静，安静的童沫给人的感觉淡淡地，没有冲击力，却有一种奇怪的距离感。童妈以前也会那么观察自己的儿子，那么近的时候，到真的很少。童沫长得像童妈，眉眼和脸型都像，嘴巴和耳朵则像童爸，鼻子像童爷爷。很聪明的孩子，集合了大家的优点。而童祉媛长得像她爸爸，也像童爷爷。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死，长到童沫和童祉媛那么大，应该也是这样。

“怎么了？”童沫注意到童妈在看自己，回过神对童妈笑了笑。“演奏会很不错。”

“知道你喜欢，所以让你爸去买了票。”童妈抓住童沫的手握着轻拍了拍。“明天加油，别有负担。我和你爸这两天都休息在家，考试结束后带你出去玩几天。都安排好了，别给自己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