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沫可以觉察到袁明礼最近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袁明礼还是非常周到，在任何方面都让童沫挑不出毛病。童沫跟袁明礼提过一次，关于童沫的婚礼。

“其实我觉得也不错，包个小场地，请一些关系好的亲朋。我们可以携手一起走上红毯。”

袁明礼握着童沫的手，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就那么随意搭了条毯子。四条毛腿都露在外面，其中两条还叠加在一起。体力开始有些比不上了，袁明礼差点忘了自己在锻炼的时候，童沫也没有闲下来。

“怎么忽然想说这个？”

“不是忽然，我们不是一直都有这样的计划吗？这次帮谢峥，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

“你想跟我举办一个婚礼仪式？”

童沫被袁明礼那么一问，张嘴那个“是”还是被吞了下去。童沫并不在意这些仪式，特别是现在他找的是一个同性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仪式什么都是给人看的，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没必要让别人去鉴证，何况现在家人朋友都知道他们的恋人关系。婚礼对童沫来说，确实很鸡肋。

“可能我之前有些着急，乱了步伐，现在我们在这里稳定了，我想……”袁明礼侧过身，手拂过童沫的眼眉，不自觉道。“你又长开了一些，比之前多了一份成熟，是个帅气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童沫没有理会袁明礼后面夸赞的话，只道：“‘我想’后面的话是什么？”

“我想继续以我们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

童沫翻身趴窝，正对着袁明礼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害怕什么？”

袁明礼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轻抚着童沫的侧脸，温和地说道：“我确实有些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无法通过仪式或者孩子来挽救。小沫，当你在我身边，当我知道我真的拥有你，你也拥有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会感到害怕。很多事，我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我只能尽力跟你保持步调一致，再无法更多了。”

童沫愣愣地看着袁明礼，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有什么压力，小沫，你已经做得很好，跟你在一起我确实受益很多，任何方面。”袁明礼吻了吻童沫的眼睛。“你让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很年轻的时候，有胆量去做很多事的时候，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但是我很高兴。所以相比于爱，应该还有更多的感情在里面。”

“不要在那事之后讲这些。”童沫闭上眼睛，将头靠在袁明礼颈间，嗅着属于袁明礼的味道。说不上多好味，童沫只知道自己喜欢。带着自家的沐浴露，带着特定的汗味，那是只属于袁明礼的，是只有童沫才可以嗅到的，也是只属于他的气味。“我知道你正在做一个决定，虽然你应该还在犹豫。我希望在你最后决定之前，有些话想你能听到，不是猜测，哪怕和你猜测的一样，我希望你听到我说出来。”

袁明礼的手指插入童沫的发间，轻轻按揉。

“我很高兴我们当初可以相遇，然后相爱，一直到现在。我从没在跟你一起的时候想过我们可能会分开的事，也确实不会想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因为未来对我来说有太多变数，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而我的现在，我们的现在，我们在一起。”童沫仰起头，像来福一样蹭了蹭袁明礼的下巴。“不要有为了我好这样的想法，千万不要有。所有关于我的决定，我都必须参与，你明白吗？现在你跟我在一起，你所有的决定多多少少都跟我有关，我也一样。”童沫更紧地抱住袁明礼，仿佛他是一块漂在海面上的浮板。

“小沫。”

“嗯？”

袁明礼平静地说道：“你有一个秘密，对吗？”

童沫的手臂紧了紧，没有回答。

“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告诉我吗？很轻的声音，异常的悦耳，在头顶飘过。童沫很喜欢袁明礼的声线，不是最能摄入他心灵的但是却让人舒畅无比。那个秘密是不是会影响他们的关系，童沫不知道，但如果这个秘密是构成过去童沫的一部分，那个他们开始的时期，那么自然也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没有那个秘密，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童沫抿着唇，闭紧了眼睛，现在，轮到他有些害怕了。

袁明礼像抚慰一个孩子一样拍打着童沫光果的后背。房间里就亮了一盏床头灯，很暗，也很静。

“好了，不早了，睡吧，明天要早起。”袁明礼在他们头顶亲了下。“睡吧。”

童沫没有动，有些撒娇地把自己埋在袁明礼身上。

袁明礼将毯子拉高，盖过童沫的肩头，嘴巴里忽然开始轻哼起辨不出歌词的童谣，如溪水般淌过童沫浮躁的心灵，慢慢地平静下来，进入了梦乡。童沫已经不太记得那个秘密，可这个秘密依旧是他的过去。

不管我们如何躲避或遗忘过去，它都将左右我们的现在，影响我们的未来。因为人生是一段从头到尾的漫长旅程，没有人，可以从中间起航。也许对于童沫来说，他还需要再六年的时间，去平衡。

150、

谢峥的婚礼如期举行，童沫跑前跑后一整天，东西都没有吃多少。谢峥的哥们们也是一群活跃分子各种不安分，整个场面由于他们在，一直热热闹闹没有半分冷场，却也恰到好处。那个曾经跟谢峥一起去X市并给过童沫“警告”的朋友已为人父，跟之前比沉稳了太多，由他仿佛可以预见不久之后的谢峥。

人总是慢慢成长起来的，童沫何尝不知？

“樱樱姐看着好幸福啊。”童祉媛站在童沫身边，羡慕地看着那对新人。“原本这几天祁开也结婚了。”

“原本你叔叔我也结婚。”童沫笑着拍了下童祉媛的脑门。“怎么样，吃饱了？”

“嘿嘿，那肯定啊。”童祉媛挽着童沫的胳膊。“小叔叔，你猜我刚刚去洗手间遇到谁了？”

“谁？”

“罗珂珂。原来杜薇姐的孩子也两岁了，在这里订了一个小包厢过生日。”

“真快啊。”童沫忍不住感慨了下。“杜薇和戴斌的孩子都两岁了。”

“可不是。”童祉媛讨好道。“我让珂珂姐帮忙给带了两个小红包，你的我也帮你给喽。”

“行。”童沫笑着捏了下童祉媛的鼻子。“回头给你买好吃的。”

这天童沫回去的有些晚，先送了童奶奶和童祉媛，童爸有些微醉。没有开车，打的车，谢峥和祝婉樱亲自送他们到小区口，又叮嘱了童沫好几句。作为伴郎，酒量又好，童沫确实帮谢峥挡了不少酒，童爸是因为年纪大了，酒量不如从前。当然即使能喝，童沫也不会看着不管。

童奶奶和童祉媛回去后，就留童沫和童爸在后座。童爸比之前又清醒不少，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儿子。

“跟你妈说了？”

“嗯，她还没睡，在等我们。妈给你煮了醒酒汤，回去就能喝了。”

“你也喝点。”童爸揉揉额头，可能有些头疼，但脸上依旧喜气洋洋的。“今天晚上就住家里吧。”

“我已经跟袁明礼说过。爸你不舒服先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我没事，喝得不多。”童爸笑着看着童沫。“小沫，爸一早就知道，儿孙都有儿孙福，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多说什么，看你们两个小日子过得不错，也为你们高兴。你哥也好，你也好，只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个人过得舒心，爸就满意了，你懂吗？只要你们好，其它都不重要。”

“我明白。”

“峥峥和小樱，也算是门当户对，这里面可不是封建迷信，而是大有学问的。”童爸这一喝酒一高兴话就免不了多了起来，童沫也不好阻止，就在边上听着。“如果门户差得太多，意味着成长环境差异大。你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处理的方法，待人接物的习惯，都会不一样，这些都是隐患。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说爱不爱的，当然两个人之间有感情是很重要。有了感情，很多事都可以去体谅，会愿意去妥协，但有些东西它是在你的血脉里，是你的一部分，你丢不掉也无法改变。”

童沫只是安静地听着，在车到站后付钱，扶童爸下车，手里还拎着礼盒袋子。童妈给他们开的门，童爸笑嘻嘻地抱了抱童妈，然后坐下来跟童沫一起喝汤，谁也没有提到婚礼上的事。

“你的卧室一直空着，幸好天热，也不用晒被子。毛巾牙刷都给你拿出来了，洗洗早点睡。”

“嗯。”童沫把碗收拾起来。“我去洗吧。你们先睡。”

童妈跟童爸一起回了房间，两个人估计还有话要说。童沫没有在意，快速洗了碗，然后给袁明礼打了一个电话。袁明礼也还没有睡，人还在书房。国庆公司放假，袁明礼也空了下，童沫也没什么事，但两个人都没有计划出去游玩。祁开已经回来，顾希也抽了时间，三个臭皮匠有“会议”要开。

袁明礼能想起自己最开始创业时的情景，比现在的童沫大一点，跟顾希和祁开差不多。他的第一次创业是以失败告终的，当然准备也没有童沫他们现在充分。现在的孩子，跟他那时比，确实有些优势。

袁母那里的意思始终没有变，说的话也全是从袁明礼那里考虑。而童沫的家人跟袁明礼私下的谈话都默契地没有让童沫知道，那些谈话的角度模棱两可，最终都是为了童沫。这些压力，袁明礼本来也认为不应该也不需要童沫去分担，那是他的责任，因为他更加年长。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他们的立场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童沫对袁明礼是有秘密的，有他不能说的事，袁明礼也一样，其实所有人都一样。

我们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就像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可以经历到我们自己的那每一秒钟生命。

童沫的干爸葛怀信，这年国庆来玩。他在外国的子女也回来了，童爸做东大家一起出去吃了顿饭。那时谢峥带着祝婉樱出国度蜜月去了，葛怀信知道谢峥结婚的事，但始终没有送什么小礼。作为夫妻双方共同的朋友，葛怀信的立场到是一直很坚定。童沫有时想想觉得挺不可思议，毕竟人总有亲疏。

“因为当年读书的时候，我追过你妈，哈哈哈。”葛怀信说这句话的那副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在逗童沫的样子。“这事你干妈也知道，不晓得笑了我多少回。”然后神情一转。“后来你父母关系不好的时候我就更不方便出面，那时我家里正好也有事，而且离得远，有好些时候没有联系，不然如果住得近，或许根本就不会出你爸那档子事……算了，那也是个好孩子。这一切都是注定地，现在看来，也不坏。”

之后重心就转移到了童沫的工作上，对此，葛怀信还是万分支持的。

“年轻人有冲劲儿，好！”

童沫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拿了一个红包，觉得自己要是不做出点成绩来，怎么对得起父老乡亲。

顾希是在国庆快结束时回来的，还不是一个人，小阳阳跟着一起来了。四岁的阳阳不要顾希抱，只拉着手自己在边上走，虽然慢，但身姿看着很是挺拔。小阳阳越来越像顾妈，眉眼间跟顾希也有几分相似。

这一次一起接机的是童沫和祁开，小阳阳见到人后有些怕生，到也没有躲。

“小阳阳。”祁开笑嘻嘻地蹲在地上，对着小阳阳晃着一个美队的手办。东西是童沫买的，祁开花了心思在别的礼物上，根本没准备顾希会把自己弟弟给带来。祁开的那份礼，童沫和顾希都有数，那是已经给腾出空间的，属于他们三个人的软陶人像。这一次，是正装，还做了一个迷你办公室当背景。

顾希蹲下身在小阳阳耳边提醒了句：“叫哥哥。”

小阳阳迈着小短腿走到童沫和祁开面前，很礼貌地叫道：“小哥哥好，大哥哥好。”

“哎呀真可爱。”祁开乐滋滋地把美队塞在小阳阳怀里，抬手揉揉小阳阳软软的头发。“长高了呢。”

“谢谢大哥哥。”小阳阳喜欢地抱着手办。“也谢谢小哥哥。”

“唉你怎么知道这个是你小哥哥买的？”

小阳阳对着祁开眨眨眼睛，没明白他的话。童沫笑着也蹲了下来，小阳阳立刻伸手要抱。童沫很自然地接过抱了起来，感叹自己孩子缘真是越来越好了。祁开在边上看着，似乎也很想抱抱。

“我妈和易叔叔出去度假了，正好外公外婆也想着，就一起回来了。”

祁开诧异道：“所以这段时间是你在带小孩？”

“阳阳很好带的。”

小阳阳靠在童沫怀里，手里抓着美队，一扯，盾牌就拿下来了。“咦？”

童沫笑道：“帽子也可以摘的。”

小阳阳开心地笑了笑，眼里除了美队，哪个哥哥都没有了。

午饭是在徐爷爷家里简单吃地，饭是顾希和童沫做的，徐爷爷他们忙着跟小阳阳培养感情，祁开也在边上逗小孩逗得自己年纪都小了。顾希外婆本来不想要顾希他们动手，但拗不过两小伙。小阳阳会自己吃饭也不挑食，食物主要清淡点就可以，鱼还不会挑刺。生活作息规律，会自己穿衣服叠被子，非常好带。

童沫在厨房里帮着顾希打下手，耳边听着客厅祁开的大嗓门，小阳阳稚嫩的声音，还有两位老人和善的语调，整个屋子里洋溢着暖人的气息。回头再看看顾希，童沫对他居家的一面到真的了解甚少。

“你还挺像个奶爸。”

“我邻居也那么说。”

“下午就去看看地方吧，我跟祁开看过，环境很好，价格也合理，最主要是时间上很合适。”

“嗯，所以我一听说就给你电话了。也是巧，本来还不急着找地址，既然遇到了，就先下手。”

“我也是那么想的。”

童沫陆陆续续地跟顾希讲了一些自己新的想法和提议，并不正式，两人到说得很投机，手上配合的动作也是，半秒钟不耽误做饭。祁开后来也来了，闻着香探头进来，时不时插上一句。

饭后孩子和两老人都要午睡，年轻人就出去了。因为国庆，路上人挺多，童沫绕了会儿路。袁明礼隔天就要准备回X市，至少要待一个礼拜，那时顾希差不多回去了。小阳阳还记得袁明礼，印象很深。

“袁爸爸？”小阳阳仰起头，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钢铁侠。”

“啥？”祁开不明所以。

“去年我们去看顾希时遇到的，是一个商场亲子活动，袁明礼带着小阳阳赢了一个钢铁侠手办。”

祁开恍惚：“原来如此。话说那么小的孩子就是漫威粉了啊，这教育。”

因为小阳阳惦记，所以当他晚上一起吃了个饭，地点就在童沫和袁明礼的家里。而“万人迷”来福的魅力又一次受到了验证，小阳阳见到来福就“喵喵，喵喵”地扑过去要抱。

袁明礼知道这天晚上有客人，就多买了些菜。童沫和袁明礼一起做，顾希和祁开在客厅看着小阳阳和来福玩。来福也有漫威英雄的衣服，都是童祉媛买来的。童沫给找了出来，这样小阳阳更好带了。

“没想到那么小居然还记得，现在也才四岁吧？”

“我也很意外。”童沫回道。“本来以为要四五岁才开始记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