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后抬手将小高推开,怒斥道:“再敢拦着,本宫就先杖毙了你!”
小高见裴后是铁了心要进去,知道肯定瞒不住,只能咬咬牙,抬头看着裴后说道:“皇后殿下要进去,可能一人进去?”
裴后以为小高是顾及李承勋颜面,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裴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就留在这候着。小高你带路……”
小高忙站起来,要搀扶着裴后走上台阶,不过他的手还在打颤。他想着自己今年才十五岁,怕是就要命绝今日,越想越害怕,只觉脚似千斤重。
一步一步走到殿门口,小高打死也不敢进去,于是他轻轻推开门,对裴后说道:“皇后殿下,您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都……都请冷静……不要……不要激动,小高,小高就在外面等着您。”
裴后瞪了他一眼,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延英殿内宽敞明亮,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从内室传来,裴后慢慢走近,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云阳……嗯……不要碰那里……嗯……啊……”
“阿勋,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啊……嗯……你……够了……嗯……啊……”
“够了?”
“啊……不是……嗯……啊……想……想射了……嗯……”
“那就射吧……”
“嗯……不行……已经……已经射不出来了……云阳……放开我……我要……小解……唔……”
“那就,尿给我看……”
“嗯……”
满室的喁喁情话,氵壬靡之声,裴后听到此处,已是气的浑身发抖。她不用再进去了,里面两人是谁,在做什么,都已经心知肚明。
裴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殿门还没有关,小高担忧的探出脑袋,看见裴后脸色苍白向这边走来,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为什么每次来东宫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云阳,为什么李承勋执意把云阳留在身边,为什么中秋家宴李承勋要把云阳带上,为什么李承勋敢言之凿凿的说云阳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利……
所有关于云阳的事一件件的想起,裴后算是终于明白了。
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跟一个男人搅合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
她走去殿门,站在门外看着远处,一动不动。小高忙利落的把门关上,然后看着裴后,不知是跪下请罪好,还是安慰她。
裴后想起当初抓到韩国夫人时,韩国夫人说过的那句话,
“你救不了他的皇后娘娘,您最疼爱的儿子,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离不了男人的骚货!”
真的是一语成箴了吗?
她因多年幽禁于冷宫,再加上焚香多年体内残有毒素,身体本来就不硬朗,每况愈下。如今受到如此刺激,只觉头重脚轻,身体微微右侧,眼看便要昏倒……
小高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裴后。裴后抓住小高的手,深呼吸几口气,然后无力的问道:“什么时候?多久了……”
小高估摸着时间,从去年的上元节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年零五个月。李承勋若是个姑娘,估计娃娃都快学会走路了。
当然这话就是打死小高他也不敢说出来,裴后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再敢刺激她。
于是小高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裴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问道,“多久!”
“去年……”小高小心翼翼的看着裴后,见她神色没有因去年二字有什么起伏,于是接着说道,“去年的,上元节……太子不是,夜宿云府了吗……”
“去年上元节?”裴后略微思索便想起来了,去年上元节的晚上,李承勋心不在焉的在安福门观灯,之后就先离开了。事后听说李承勋先去看了江陵王,晚上又住在了云府。那时裴后听了这些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才恍然大悟。
她看着下面一脸担忧的沈肃与崔十三娘,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搀扶着自己的小高,慢慢走下石阶。
“十三,太子,不是最宠你的吗?”裴后走到崔十三娘面前,低下头,冷冷的问道。
崔十三娘见状忙跪了下来,“小女该死,请皇后殿下赐罪……”
“沈大夫,太子那些日子常去平康坊你的住处,是真的治病吗?”
沈肃没想到裴后反应这么快,竟然还能问到自己头上,支支吾吾半天,道:“也不全是……”
“都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就这样瞒着我!瞒着我!若不是我今日来东宫!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裴后猛的用力将小高推开,指着跪在地上的崔十三娘与站在那里的沈肃:“你们……你们……”
裴后扶着胸口,似是要喘不上气,她的近身婢女见状忙上前扶住裴后。
小高这时也跪了下来,然后向沈肃使眼色,示意他跪下。沈肃觉得自己并非宫中之人,没有必要跪下,也没有告诉裴后的义务,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裴后闭上眼,冷静了片刻,然后慢慢的说道:“让太子,来宣徽殿见我。”
“是……”小高低着头,小声回道。
睁开眼,裴后又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延英殿。转过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了步辇。
看着裴后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门外,小高松了口气,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崔十三娘见小高已经站起来,自己也站起了身,然后问小高:“这……这可怎么办?”
小高弯下腰,一边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抬头看着崔十三娘,说道:“哎呦,我的十三姐姐诶,您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时候来延英殿啊……”
崔十三娘自然不知道刚刚小高扯谎的事,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碰到典膳厨送水的人,她说要送到延英殿。我想到此刻殿下和云率在殿里,担心被外人装上,便替她来送水。”
小高低头看着崔十三娘脚边,果然那托盘放着茶壶和茶碗。
小高知道崔十三娘心思缜密,对李承勋也算忠心,看来这次还都要怪自己要水喝,还有崔十三娘聪明反被聪明误。
念及此处,小高站直了身子,揉了揉额头,对崔十三娘说道:“你回去吧,也不能怪你。这事总有一天都得被皇后知道,算了算了,太子和云率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这水?”崔十三娘又问道,她以为这水是李承勋和云阳要的。
小高道:“放这吧,你回去吧……当心些,皇后心情不好,别把火撒你身上……”
“是,谢谢。”崔十三娘听了小高的话,便先离开的延英殿。
小高就和沈肃继续坐在那守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小高感觉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喝水都镇不住腹中饿意。延英殿的殿门忽然打开,云阳已经换了身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阳走到石阶之下,转头看了一眼小高,还未等小高说话,就先开口道:“刚刚有人进去了?”
“是。”
“是皇后?”云阳又问道。
“是。”
“皇后说了什么?”
“说……说,让太子殿下去见她……”
云阳听后,嘴角轻轻地勾起,“刚好,我早就想与她好好谈一谈。”
小高自然明白云阳所说的“她”是指裴后。
“太子已经睡下了,你们进去时小点声。”云阳交待完这句话,便径直向东边大明宫的方向走去。
小高觉得云阳撞上裴后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是也不敢阻拦。见云阳走远了,便扯上沈肃走进延英殿。
延英殿的内室里,李承勋已经被云阳清洗干净,换了衣服躺在整洁的床上,睡得正香。
地上一片狼藉,脏污的床单被褥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地面还湿了一大片,刚刚云阳是真的将李承勋做到失禁了。
小高早已经见怪不怪,和沈肃一起走到床边。
沈肃坐下来,给李承勋看脉,没过一会儿便把李承勋的手放了下来,提起药箱要走人。
小高忙拦住他,问道:“沈大夫,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就是累的睡过去了。”沈肃一脸的无耐,“吃些养元固本的药,再补补肾……”
小高:“……”
……
章九十九
快到傍晚时,李承勋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小高坐在一旁昏昏欲睡,觉察到动静,忙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火炉边将药端起来。
李承勋扶着腰坐起,接过小高手中的药,将汤药一饮而尽,之后擦了擦嘴,问道:“父皇那里怎么样了?”
“皇上果然得了消息,带人去了承庆殿。不过见到张昭容受伤,又听说殿下您中毒至今还在昏迷,大发雷霆,说要让人彻查此事。”小高回答道。
李承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能查出什么?他敢做出来自然不怕被人查到。”
小高听了李承勋这话,噤声不语。
李承勋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好,看那样子应该是云阳包扎的。这时才想起云阳怎么会不在殿中,于是问道:“云阳呢?”
小高小心翼翼的回道:“云率,云率去见皇后了。”
“见母后?”李承勋疑惑的看着小高,他还不知道裴后已经知晓了他与云阳的关系。
小高知道必定瞒不过,于是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承勋,甚是委屈的说道:“殿下,小高已经尽力了,可是皇后殿下一定要进来看看谁在跟您解毒,然后……然后皇后就知道了……”
“母后……”李承勋听到此处,不可思议的看着小高,“母后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就是云率与您……”小高不再说下去,点到为止,“皇后殿下发了火,让殿下您醒来后去见她。云率听说了,就,主动前去了……”
李承勋听到此处,已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不顾身上的酸痛,立刻从床上走下来,对小高说道:“快给我换衣服,我要去见母后……”
“啊?殿下,云率想必已经去跟皇后解释了。”
李承勋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他去见母后,我才更要去。我担心母后,会被云阳气到。”
此时大明宫的宫门还没有关,李承勋从西内苑进到大明宫,然后径直去了宣徽殿。
到了殿外,李承勋先去问了守殿的宫人:“云率可还在殿中?”
“云率刚走没多久。”
李承勋猜测云阳应该是从大明宫直接回去东宫,没有走西内苑,故而两人才会错过。
“那母后,怎么样了?”李承勋又问道。
“皇后殿下自云率走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殿中,谁也不让进……”宫人小心翼翼的答道,“但,也没有焚香……”
李承勋点点头,便让人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通报的人走下宣徽殿的石阶,对等候在一旁的李承勋说道:“殿下,皇后让您进去。”
……
宣徽殿中很安静,裴后坐在书房的矮案旁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李承勋惴惴不安的走进去,然后低声说道:“儿臣拜见母后。”
裴后听了动静,抬起头看着李承勋,然后,她忽然笑了。
裴后笑眯眯的抬起手,招呼李承勋坐过来,微笑着,温柔的说道:“阿勋,你过来。坐到母后身边来”
李承勋走过去,坐到裴后身边,低下头看过去,原来裴后的书案上竟然堆积着许多画像,此刻,她正展开一副画拿在手中,那画中是一个簪花仕女。
“阿勋啊!”裴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画,沉默片刻,而后转头看着身边的李承勋,笑眯眯的问道:“这个姑娘漂亮吗?”
“漂亮。”李承勋顺从的回答道。
“这是王家的五娘子,母后与你义城姐姐都觉得她好,长的端正,有文采,知礼仪。世家出身的嫡女,也配得上太子妃这个身份……”
“母后。”李承勋打断裴后的话,“我……”
裴后被李承勋打断了话,并没有生气,反而拿起桌案边的另一幅画,然后展开,转头看着李承勋笑着说道:“你不喜欢是不是?那你看看这个谢家的十一娘子,虽然年龄小了些,但是生的水灵,听义城说是个机敏的丫头……”
“母后我……”
裴后似乎没有听到李承勋的话,将手中那幅画扔到地上,然后又拿起一卷画摊开,此刻她双手开始发抖,脸上堆砌着假笑,却难以掩盖她越来越激动地情绪:“不喜欢是不是,那你看看这个裴家的,还有徐家的,还有卢家的,你喜欢哪一个?告诉母后,若是都喜欢,母后可以全让你纳进宫来,阿勋……”
裴后慌乱的将手边的画卷拿起来,但还未摊开又扔到地上,她口中喃喃自语,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还有……还有……”
“母后,你冷静一下。”李承勋扶住裴后的肩膀,“母后,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裴后将李承勋的手打掉,然后猛然站起身,抬脚将桌案踹翻,低头看着李承勋,双目怒睁:“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威胁我!他竟然敢威胁我!这么多年,我何曾被人这么威胁过!”
裴后说道此处,只觉胸中滞闷,再加上猛的站起身,头重脚轻,身体便险些要往后倾倒。
李承勋忙站起来将她扶住,而后说道:“母后,对不起……”
裴后忽然握住李承勋的手,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李承勋,手还在颤抖着:“阿勋,你是不是也被他威胁了?是不是身上的毒还没解?走,母后带你去徐州?我们去找弘济上人……”
裴后说着便要拉着李承勋出去,李承勋忙拦住已经有些癫狂的裴后:“母后,儿臣没有被他威胁,儿臣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母后是为什么!”裴后的指甲嵌入李承勋的手背,下手很重,看来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李承勋忍着手背上的疼痛,看着裴后,认真的说道:“母后,云阳就是儿臣一直在北海边等的那个人。儿臣是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