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饭、包子、米粉……正吃着呢,祝春林笑嘻嘻跑过来直接将一个瓶子塞到管箫怀里:“学校商店没有纯果汁,这瓶冰糖雪梨凑合着吧!不许拒绝哟,中午给我留点儿菜!”
管箫这才反应过来先前放在自己桌上的那盒果汁有古怪,刚要询问祝春林缘由,祝春林已经飞快跑到徐拓朗那边了。管箫目光跟着祝春林,直到收到徐拓朗一个拦截性质的狠瞪,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徐拓朗这人没那么小气吧,难道还在为了昨天拔蜂刺的事情生气?切,管他呢!
管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先前那盒果汁到底是谁放在自己桌上的呢?那样的东西还是退还回去比较好吧?管箫一直想着这几个问题,回教室的路上,脑子里忽然蹦出胡榕那句“这是人家买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收起来吧!”,他终于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胡榕给卖了,停下脚步拉住胡榕问:“亲爱的同桌,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啊?”
胡榕是不准备说穿现实的,两个男孩子给一个男孩子送果汁,这简直就是每脑补一遍都可以全身充能的梗啊!管箫问她,她就装傻:“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管箫和胡榕同班,社团的其他社员分散在不同年级和班级,所以大家所在的楼层也不一样。这时管箫和胡榕正处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道,管箫本欲撕破胡榕的“阴谋”,万万没想到,徐拓朗的身影已经如天神下凡抢先一步堵在三楼楼梯口。
徐拓朗瞟了瞟管箫,面无表情:“那谁,你过来一下。”
没有谁向管箫科普过徐拓朗是位惹不起的爷,徐拓朗本身就散发着这种气场。徐拓朗说完走向楼下,管箫也就乖乖跟着。管箫只是内心忐忑不是害怕,因为昨天淋浴间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徐拓朗不是一个混帐到完全不讲理的人。他自认没有得罪过徐拓朗,所以不担心会挨打,可他也知道,徐拓朗这幅表情找他,八成没有好事。
胡榕受八卦心驱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为了“解救”管箫而向老师救助,反倒鬼使神差、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管箫被徐拓朗带到教学楼侧旁的树林里,徐拓朗劈头就问:“你们家是不是很穷啊?”
管箫完全体会不出徐拓朗话语里藏了何种情绪和目的,但被人这样问,他总是不高兴的:“是啊,怎么了?”
“穷人才会贪心!你收了我的果汁,又收祝春林的冰糖雪梨,你是什么意思?”徐拓朗看着被管箫双手捧着的冰糖雪梨,想到自己那盒被管箫扔在桌子里的果汁,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红果果的差别待遇啊!明明果汁比冰糖雪梨贵,这乡下人真不识货!
管箫一脸渡劫遭天雷的表情:“果汁……是你送的么?”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徐拓朗会送自己果汁,因为想不出,所以就瞎想,再加上曹平平昨天灌输的一些“先进”思想,管箫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学渣徐拓朗语文成绩奇差、作文得分往往个位数,但一旦意气上头,排比句式用得无比顺溜:“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你买一盒果汁大清早的绕道去大型超市?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起来过这么早?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送过别人果汁?你居然敢无视我的果汁!?我的果汁是这廉价冰糖雪梨能比的么?”
管箫,以及躲在花丛后边的胡榕全完惊呆了——徐拓朗是脑抽么?这种傲娇又霸道的语气加内容,这……下一步就是狗血偶像剧的表白么?
胡榕捂着胸口默默退散了,今天这个了不得的发现使得她内心翻涌激荡,她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兴奋尖叫。
管箫努力把自己拉回理智,当从徐拓朗的眼神中读不出“爱意”时,他松了一口气:“等等!你先别激动,咱们把事情顺一顺——首先,你为什么要送我果汁啊?”
依照徐拓朗的脾气,这种事他是懒得解释的,反正管箫弄不清楚就说明管箫很蠢。但这一次不同,徐拓朗可以不顾及其它,但却不得不顾及几个小时之后的午餐,他也想从管箫这里分一杯羹呢——哦不,是恨不能完全占有徐拓朗的饭盒。要知道,徐拓朗整个早自习的时间都用来猜测管箫今天带了什么样的菜式。当一个吃货面对美食时,他就会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宽容,于是,徐拓朗向管箫细细解释了自己昨天与祝春林达成的口头协议,并说:“祝春林那小子真可恶,明明说好买果汁的事情交给我的!”
不要以为徐拓朗真傻,他之所以主动提出代替祝春林为管箫买果汁,是因为他想在管箫这里分到更多的美味小菜——祝春林厚着脸皮争取了机会,徐拓朗则以一种光(阴)明(险)正(无)大(比)的方式把机会的主动权握在手里,这才是现实版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第 9 章
真相大白,管箫的三观从混乱中暂时得到正常恢复:“谢谢你和祝春林——尤其是你。我不知道因为一盒饭菜引出这么多故事,让你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饭菜是我自己做的,放到中午已经凉了,你们不嫌弃就好。至于果汁,我看还是不必了,你们都拿回去吧!你看你,为了买果汁而浪费了早上多睡一会儿的宝贵时间。祝春林也是,他早上直接在食堂把这瓶冰糖雪梨塞给我,好多女生男生都瞪我呢!我受不起的。”
徐拓朗自行忽视管箫的话题,突然问:“昨天的菜真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在管箫看来,掌握做饭烧菜技能是天经地义的。
徐拓朗就像一只容易炸毛的大型汪,如果跟他对着干,他就要咬人;如果轻声细语给他顺毛,他就会表现得温顺。说白了,这人吃软不吃硬。管箫说得情真意切,徐拓朗也就熄了找麻烦的心思:“果汁而已,怎么受不起?你的饭菜也得早起赶时间做吧?我们吃了你的劳动成果,是得给点儿报酬的,我个人虽然横了一点儿,却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如果你不喜欢果汁,我可以付现金。”
土豪一言一行向来逼死穷人,徐拓朗虽然没有恶意,管箫心里还是微微堵了一下:“不用了,真的什么也不用……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越是客气麻烦越多呢?
“那就这么定了!”徐拓朗霸气下了定论,一把抢过管箫手里的冰糖雪梨,“以后果汁由我买!祝春林的东西你可以收下,但,得由我来处理。好了别啰嗦了,回去上课吧!”
“回去上课”这种话从徐拓朗嘴里说出来,如果是在平时,只怕他自己也要笑尿,可现在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顺口说了,半点违和感也没有。
管箫看着徐拓朗高大而结实的背影,扶额朝天吐了一口气,有一种预感越来越强烈:转到城里来读高中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管箫急匆匆先去把衣服还给曹平平,无奈妖男不收,只能抱着原物蹭蹭跑回来。第一节是班主任阮丁香的课,她终于看到了形象转变之后的管箫——讲台上为人师表者某一瞬间竟有些慌乱呢!
整个上午,管箫觉得胡榕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头。
那种眼神仿佛不可思议、仿佛幸灾乐祸、又仿佛氵壬 邪 猥 琐,让管箫心里毛毛的。更可怕的是,胡榕每回定看管箫几秒之后,就会嘻嘻嘿嘿自顾自笑上几分钟,笑得管箫后背寒毛直竖。
胡榕甚至吟诵起唐伯虎的诗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越发让管箫云里雾里。
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才响,徐拓朗就厚颜无耻拎着自己的饭盒扯上管箫:“喂,你先把我的那一份分给我,省得到了食堂再跟他们抢。”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管箫没意见,在胡榕的嘻嘻笑声中拿出自己的饭盒给徐拓朗分菜。
管箫今天带的菜又有变化,分别是:炒豆干、藕丸子和煎红椒。这三样菜都是个体分明有数量的,如果不是徐拓朗讨要得早,还真恐怕不够分。尤其是那一道煎红椒,是由整个的红色大甜椒煎成,管箫饭盒里总共只有三个。
管箫看到徐拓朗眼巴巴恨不能摇尾巴的样子,觉得这人既可爱又可笑,于是大方分给徐拓朗两片豆干、两粒藕丸子,分到煎红椒时犹豫了一下,问:“你能不能吃辣?这个虽然号称是甜椒,但有时也会有挺辣的。”
徐拓朗努力控制自己的口水不外流:“能吃!当然能吃!”脑子里只有一个“吃”字。
于是,管箫又分给徐拓朗一整只煎红椒:“这样够了吧?一会儿还要分给别人呢,就数你分到最多。”
徐拓朗点头:“够了!”转身跑走。那模样,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希望立刻到小伙伴面前去炫耀。
徐拓朗双手捧着饭盒、腋下夹着一瓶冰糖雪梨,跑得轻快而欢快。那一瞬间,他似乎卸下了所有心防,以至于背影流露出来的幼稚欢乐让旁观者胡榕也凝固了笑容惊道:“妈妈的咪啊!徐拓朗也有这一面啊!”
谁没有这一面呢?管箫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拎起桌子里的果汁,莫明有些羡慕徐拓朗。一个人,能够活得自由自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那是另一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到了食堂,管箫饭盒里自带的菜肴是肯定不够分的。这边有COS社的成员,那边有祝春林和他的兄弟,到最后,管箫看着饭盒里满满的鱼片肉块,只能无奈摇头:人类到底是动物啊,抢食的习性根植于骨子里,不是进化到了所谓的文明就能改变的。
祝春林好不容易抢到一个藕丸子和两片香干,如获至宝端回去正要炫耀,却眼睁睁看到徐拓朗慢条斯理打开自己的饭盒轻嗅道:“嗯啊好香啊!”那得意的表情不要太可恶!
徐拓朗的饭盒里,两片褐色香干、两粒玉色藕丸子、一整只红色煎辣椒,颜色冲击视觉倒还算其次,最主要是数量比祝春林饭盒里的“存货”多啊!尤其是煎辣椒,祝春林根本就没有抢到!问题是,刚才徐拓朗压根就没有混在人群中抢食啊!
尼玛的猫腻!该死的暗箱操作!去你妹的潜 规 则!
顾不得兄弟情义,祝春林后背“正义”二字闪闪发光,质问:“你饭盒里的菜是从哪里来的?”
徐拓朗挑眉一笑:“我这么英俊又体贴,当然是同班同学主动送给我的,不枉我大早上帮他买果汁啊!”事实上,徐拓朗到现在仍然不知道管箫的名字,不过他演技一流,说到“同班同学”时眼光主动转向不远处的管箫,却忽然神色一滞:“擦!这小子居然拿我送他的东西做人情!”
原来,管箫把果汁带到食堂自己不喝,而是逐一分给了带着水杯的社团成员。这明明是一种大方的行为,偏偏徐拓朗看着不爽。
在徐拓朗的思想里,本大爷送你的东西只是给你一个人的,旁人怎么可以分享?旁人受得起么?徐拓朗不爽,就暗暗心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敲打”管箫,一想到管箫受惊吓时那无辜的小眼神,徐拓朗的心情又爽了。人类就是这么矛盾!
祝春林可不知道徐拓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做了这么大量的心理活动,他只定定看着徐拓朗的饭盒,语气充满羡慕嫉妒恨说:“我没抢到红辣椒,你分我一点儿呗!”一手端着饭拿,另一只手挥动筷子跃跃欲试。
徐拓朗爽快吐出两个字:“没门!”吃货都愿意吃独食。
祝春林脸都绿了:“次奥!这兄弟没法做了!”
宾海赶紧过来良言相劝:“小林子你就知足吧。你看你,好歹抢到两片香干和一粒藕丸,哥哥我卯足了劲才抢到半片香干呢。我看你也不少,要不分我一点儿吧?”
祝春林立刻护食打狗,也不和徐拓朗置气了,消灭这来之不易的金贵美食才是要紧。
先拣起一块炒香干,虽然已经凉了,但细嚼几口,味蕾传来的美妙瞬间就把祝春林内心的不平衡给安抚了。
大吃货帝国的天 朝人远比黑暗料理世界的欧美白皮聪明的证明之一就是,天 朝人发明了多种多样的豆制品,酱油、豆腐、腐乳、香干等等。香干与豆腐同源,比豆腐香、比豆腐干。香干的做法讲究外干内不干,就是做熟的香干外边要有嚼劲、里边却要嫩糯。管箫这道炒香干做得很妙,他先用少量雪菜和着香干浸泡十来分钟,让雪菜入味且去除香干本身微微的豆腥气。香干捞出沥干之后,先在锅里用少油中火稍稍煎一下,如此便能锁住香干内部水分,使之大火炒而不焦。最后配以少量青椒条大炒,放盐适量。如此一来,无需味精鸡精种种调味,香干的味道已经有了层次。
再说另一道藕丸子,这个也并不复杂。先把生藕打成浆,和面粉肉丁泡椒丁挤成丸子;然后在油锅里过一过炸出一层硬壳,内部生熟与否不论;最后,沥油之后在开水中煮熟。这样的藕丸子,才充分保有了生藕的鲜、甜、香。之所以油炸时只要过一过就好,就是怕一旦时间太长就会让整个丸子焦糊;而最后水煮,则是为了化开油层,使其没有油腻之感。
当然,祝春林和徐拓朗仅凭味觉是推断不出这许多做菜细节的。但,香干混着雪菜特有的咸香、甜藕混着肉丁泡椒丁的微微辣香,这些奇妙的味觉组合对于吃货来说,是足以让他们闭目细品、脸 色 含 春的。
不过,人对味道总有偏好,酸甜苦辣咸,每个人对每一种味道的承受力也不一样。
譬如,那只红红的煎椒,就让徐拓朗吃到了苦头。
第 10 章
大天 朝南方有几个省份无辣不欢,这也导致这几个省的人民嗜辣耐辣程度远远大于其它省份的人民。举个最鲜活的例子:土生土长的沿海城市H市大少爷徐拓朗在遇到管箫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煎椒这道菜。
单纯将一只甜椒煎熟做菜,这对于住在富庶海边的人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辣椒不都是作为辅料配菜的么?
如果换成平时,徐拓朗看到单独作为主菜的辣椒或许还会迟疑一下。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下口了,只因为管箫之前的菜肴给他的感觉太好。
真的不能怪管箫,因为管箫一开始就询问过徐拓朗能否吃辣,徐拓朗的回答是肯定的——菜市场买的甜椒,其实无法从外观上判断辣或不辣,只有做熟了尝过才知道;那些看起来大大圆圆又肉肉的辣椒,有时辣度并不比小小的朝天椒、七星椒差多少。
徐拓朗嘴里这只辣椒也是邪性,似乎属于甜椒和辣椒的杂 交品种。初入口时不辣,反而厚实的肉壁带着甜甜的口感;吃到一半时辣味渐出,这时徐拓朗也没在意。直到整只辣椒吃到只剩下最后一圈时,汹涌的辣味终于驱赶了其它味道、肆无忌惮占据徐拓朗的口腔。
辣味如此凶猛,舌头、扁桃体、喉咙……全是火烧火燎的痛,还好徐拓朗事先抢走了祝春林买给管箫的冰糖雪梨,启开之后就是一顿猛灌。
可是,在辣味自动退散之前,一切妄想压下辣味的努力都是徒劳。冰糖雪梨那带着甜味的凉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辣痛得到缓解——时效真的有限。一旦时效过了,那股辣痛又会钻出来继续为祸为害。
徐拓朗的整个脸和脖子已经通红一片,鼻孔喷出的气体也热得让鼻翼受不了。顾不得饭盒、顾不得兄弟,徐拓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食堂边上的小卖部冲去……
下午上课,徐拓朗的座位空了,胡榕从老师办公室探听出小道消息:徐拓朗身体不适,请假了。
管箫没太往心里去,谁没个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呢?就算连打几个大喷嚏,管箫也没在意——事实上,请假在家的徐拓朗正在诅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