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丽这才发现自己冲进门太急切没换鞋,脚上踩的还是那双细跟伶仃的高跟鞋,万一徐拓朗被戳子一样的尖跟踢中大腿神经元,那……鲁丽又后悔又气恼,赶紧过去探看:“快……伤到哪里了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她自己不心疼,她爹她妈可是飞疼外孙的,如果真的把两条腿踢成了一条腿,她自己后悔是一回事,二老还不得找她拼命啊!
等到强迫徐拓朗退下裤子,看到一大块淤青中心有一小块暗紫,鲁丽彻底心软了,不断责怪自己鲁莽。在这种状况下,鲁丽暂时没办法向徐拓朗施压,只好偷偷打电话约见另一位当事人管箫。
管箫没有拒绝,这就意味着见面之后他不会像徐拓朗一样什么都不说,他首先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这么做,是为了钱;而拓朗这么做,是因为好奇。拓朗曾经交过女朋友,阿姨不应该对他的性向产生怀疑……我会永远消失的,阿姨您放心,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管箫语气平淡,眼神不露一丝破绽。他所述内容不无道理,金钱确实具有扭曲人性和现实的魔力。他承诺永远消失,这对另一方“受害者”的家长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喜讯。但,鲁丽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也注意她不是一般的家长,虽然管箫的决定对她有利,但她心里莫明有一块区域空塌了。
“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徐拓朗么?”鲁丽鬼使神差问出这句话,逻辑性先放到一边,她有一种感觉,这句提问很重要。
管箫明显愣了一下。一开始,他以为鲁丽只是单纯怀疑他的说辞,但看到鲁丽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了另一层意思。管箫笑了:“是的,我喜欢他。”嘴角就像绽放着一朵彼岸花,鲜艳却只能开在黄泉忘川之畔,那是凄美的绝望。管箫敢于如此回答,其实等于推翻了之前的“金钱说”,但他毕竟坦然了,他的心是自由的:“所以,我会永远消失的。”
这样的承诺,鲁丽再没有怀疑的理由,她来之前做了各种指责管箫的准备,到这时却全都变成一句话:“你是个好孩子。”
离开之前,管箫把手机掏出来放到桌上:“阿姨,这是拓朗送给我的,麻烦您帮我还给他。”
手机定在桌面上,鲁丽定坐在桌旁,管箫的背影已经消失了。鲁丽拿起手机,一时间心情恍惚,如果管箫是个女孩子,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呢?可管箫就是个男孩子呀,为什么要假设他是个女孩子呢?
鲁丽打开手机功能菜单逐一查看,刚才管箫并没有提及他和徐拓朗如何开始,鲁丽好奇,也许手机里会有线索。图片库里没有一张合照,视频库里……等等!这是什么!?
鲁丽此刻的震惊与愤怒,比看到儿子跟管箫开 房视频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管箫手机里这唯一的一段视频,每一秒画面都让鲁丽血液生寒,她的丈夫居然和别的女人开 房——相同的酒店,这显然是管箫碰巧拍下的。
一天时间之内,鲁丽手里同时握有儿子是同 性 恋、丈夫出轨的铁证,这两项铁证的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一个女人崩溃。但鲁丽毕竟是鲁丽,她是军人的女儿,她在遍体生寒、心冷如铁之后,竟然靠着这股强大的寒流凝成了坚硬无比的骨骼。她处理事情一向逻辑清晰,她立刻给担任H市政 法 委书记的二弟打去电话:“我有事要你帮忙……帮我查一下徐国强的开 房记录。”
这就管箫为了保护徐拓朗而释放的最强绝招,那段他无意之中拍下的视频一定会模糊关于徐拓朗被偷 拍的焦点。管箫这样做也许有一些不计后果,但,他只能这么做。后来的事实证明,管箫是对的。
第 45 章
当天傍晚,鲁丽二弟鲁定政亲自带着调查结果来到府上。当事人徐国强这两天刚好出差,鲁家姐弟可以坐在客厅里商量此事。
鲁定政一边述说过程一边拿出证物,鲁丽听着只觉得羞愤欲死——好你个徐国强!在外面居然连孩子都有两岁了!
鲁定政也是气愤:“姐,当初他第一次心猿意马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时,你就不应该原谅他。你看看现在,这成什么样子?”
“当初拓朗年龄还小,我不想把这个家拆散。”鲁丽脸上一直未见半分黯然神伤,女强人的特质展露无遗,“我哪知道他居然这么不要脸、居然这么大的胆子?真是欺人太甚!狗改不了吃 屎,本性难移!”
鲁定政适时好言好语安慰姐姐一番,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个很有意思,你看看。”
照片里是两女一男在某景点前的合照,鲁定政指着最左边的女人说:“这个就是陈菲菲。”
鲁丽眉毛挑了一下:“就长这样?也不怎么样嘛,徐国强这是什么品味?我还以为是哪个天仙级别的美人勾了他的魂呢!”
“长得确实一般,可本事不一般啊!”鲁定政笑了,“陈菲菲所作所为,是有家庭传统的——你知道旁边这对男女是谁么?”
鲁丽仔细看了看,说:“这个男的我认识,他叫管林,是个生意人。这个女的……妖里骚气,我不认识。”
鲁定政把照片拍在桌面上:“这个故事相当精彩,姐,你耐心点儿听我说完。”他原本不是一个啰嗦的人,只因为担心家姐情绪受不了,所以刻意活跃气氛。
鲁丽点头表示同意,其实她整个状态还算不错,虽然脸上怒气难消,但不至于情绪失控。甚至,她眼睛始终没有红过,这是一个情商远超一般男人的铁血女人!
“这个女人名叫包婷婷……”鲁定政将包婷婷和陈菲菲之间复杂的家庭关系说了一遍,“姐妹两个都不简单,爹妈也不简单,所以我说她们是有家庭传统的。至于这个管林,他就是包 养包婷婷的那个老板——姐,你猜猜,你让我调查的另一个人,跟管林,是什么关系?”
鲁丽让鲁定政调查的另一个人就是管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鲁丽相当欣赏管箫,她当然不会认为一个孩子能兴出什么风浪、做出什么大恶事来,她只是纯粹好奇管箫的背景,因为管箫与她之前接触的少年太不相同。这时鲁定政提出了一个很有指向性的问题,鲁丽当即会意:“都姓管……难道他们是父子?”
“是的!还真是如假包换的亲生父子!”鲁定政说,“姐,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徐国强这样的已经够恶心的了,那个管林的所作所为才叫真正的人神共愤——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家之前请的那个保姆邓娥,就是管林的结发妻子。”
鲁丽目瞪口呆,这故事实在出人意料,太“精彩”!!
鲁定政抖出管林的家事,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知道,要让姐姐不过分伤心,只有拿出一段更可怜可叹的事实“以毒攻毒”。任何苦,在更苦的对比之下也会变得淡薄;许多事件对人类精神的沉重打击往往集中于一段时间,只要把那一段时间避过,冷静下来的人类就会坚强许多。鲁定政又把管林如何抛妻弃子、泯灭人性的过往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强调:“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包婷婷曾经花钱雇佣无业人员驱车撞击邓娥,差一点要了邓娥的命——这件事是拓朗拜托我帮忙查的。”
鲁丽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对比之下,她自己的遭遇……实在算得上幸运!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居然没有看出邓娥和管箫是母子!她突然有一点明白管箫为什么说要永远消失了,她突然觉得反胃恶心——管林每次在商会出现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人样子、徐国强无论在家在外都极力装出好丈夫、好男人的形象,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虚伪?
愚蠢的弱女子遇事只会倒地哭泣不起,聪明的女强人遇事则会以理性之刃杀个分明。鲁丽冷笑一声,咬牙起身:“这些资料你拿走,替我好好保管着——这件事,我要亲手处理!”
鲁定政巴不得看到家姐大发神威。说句实在话,他是一向看不来徐国强的,若不是仗着他们鲁家的家势,徐国强哪有今天的成就?徐国强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王 八 蛋啊!所谓姐夫,当你跟姐姐关系好时,你是一家人;当你背叛姐姐时,你就是外人!
——
徐拓朗偷听了老妈和二舅对话的整个过程,他本能觉察到,暴风骤雨就要来了!徐拓朗想打电话跟管箫说,结果鲁丽举着响着铃声的手机来到他房间:“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管箫的外婆病重,他和他妈妈已经回老家了。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让你一辈子也见不着管箫!”
徐拓朗当场屈服了,因为鲁丽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杀气。徐拓朗虽然是个倔脾气,但他知道自己倔不过老妈,老妈在带着杀气光环的状态下,是绝不能招惹的,至少,现在不能招惹。并且,老妈最后一句话似乎给他和管箫留了一线生机——徐拓朗听得出来。
徐国强出差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高尔夫球杆要抽徐拓朗,他自然也收到了那段视频。碍于鲁丽把徐拓朗护在身后,徐国强无从下手,气急败坏道:“你给我滚一边去!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鲁丽怪笑:“我不护着我儿子,好让他长大了跟他老子一样,在外边养小的、生野 种么?”
徐国强正义的怒容一瞬间被冰冻到脸上,进而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本想分辨,却又不敢开口,他深知鲁丽的性格,她手头若没有足够的证据绝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鲁丽一击即中,不屑地白了徐国强一眼:“我儿子的事,我会管,犯不着你操心!”
徐国强心里一抽,突然感觉脚底发软,他隐约从鲁丽话里听出了“离婚”的意思。离婚这个后果是他万万不能承担的,别看他现在是人人羡慕的商人富豪,可一旦离婚、成了鲁家的仇人,他将被彻底打回原形、一无所有。不是他这些年来自己经营的实力不够强,而是鲁家的势力实在太大。
第 46 章
徐拓朗站在母亲身后,目睹了一场盖顶的暴风骤雨戛然而止。尽管没有挨打、尽管父母亲各自看似归于平静,但徐拓朗知道,这个家庭面临分崩离析的巨大危险。他突然想到那时和管箫讨论的“殊途同归”,一语成谶,这算不算是讽刺?
人类成长,有时是一辈子的事,有时却是一瞬间的事。徐拓朗明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同时感到自己此时无比坚强。他曾经以为,在和管箫的事情上,他要坚持下去,尽力而为就好;现在,“尽力而为”这四个字已经被删去,他要全力以赴。他的坚强来源于他的母亲,鲁丽在面对儿子喜欢男人、老公出轨的双重打击依然从容,徐拓朗有什么理由轻易颓丧气馁呢?
父母亲仍然隔空对峙,徐拓朗悄悄转身、上楼回房,他索性为他们腾出空间。
关好房门,徐拓朗走到窗边瞧了瞧,他想趁机逃跑,他想立刻去找管箫。可一想到母亲鲁丽,他又犹豫了。思虑再三,徐拓朗给曹平平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曹平平相当兴奋,语气简直骚 断 腿:“喂?大帅哥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惹?想我了吗?咱们背着管箫这样那样,矮油,不太好吧?哈哈哈……”
就算徐拓朗换成平时的心情,也还是会像现在一样默默翻个大白眼。虽然曹平平是管箫的好朋友,但徐拓朗是真的不太习惯和这种蛇精病接触,甚至,他一度怀疑好兄弟曹成的品味。不过,现在他有求于人,当然不能立刻挂掉电话,就算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还是得坚持把话说完。
曹平平在那头听完徐拓朗的请求,似乎犹豫了一下,娇嗔:“你给我买个最新款的肾机,我就帮你惹!”好朋友的男人,关键时刻就是用来讹诈的!
“行!不过,得等我恢复自由之后。”
“成交噜!”
——
曹平平正在和胡榕相约逛街促进姐妹深情,接完徐拓朗的电话之后就满脸沉重:“榕姐,管箫摊上事儿了。你现在陪我去一趟管箫家,过了今晚他就回老家了。”
作为骨灰级的腐女,胡榕一向为这帮基 佬操碎了心,管箫有事,她是一定要帮忙的。
去管箫“家”的路上,曹平平把从徐拓朗那里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全跟胡榕说了一遍。胡榕也是醉了:“怎么会这么倒霉?李爽那个贱 人怎么这么讨厌?用不用叫几个姐妹半路埋伏打断她的腿?真尼玛人神共愤!不削她,她还真以为自己美得像只鸡!”
“用不着!”曹平平笑得阴险,“我听人说那个蠢女人这些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还有人看到她在夜店嗑 药 溜 冰,报应不远了。”
胡榕无语。
嗑 药 溜 冰,说白了就是吸 毒。这种违法事,听起来似乎特别遥远。有人私下以为,只要不吸不接触不就行了么?其实,有时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并不是一件好事。那种玩意儿,哪怕只是为了应付面子碰一下,便有腐骨蚀肉之害——人们总是对于自控力太过自信,往往栽了跟头而不自知。李爽不笨,她难道不知道毒 品的危害么?她第一次尝试也抱着“只试一下没什么,以后不碰就是”,哪知迈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曹平平的话没错,一旦沾了那玩意儿,报应就不远了。
——
东西收拾好了,明天就要走了,管箫陪着母亲在房东老太太房里说话。
管箫仍然盘算着回到老家之后如何留下来,目前邓娥仍然不知道他和徐拓朗之间的事情,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知道。他曾经以为可以利用时间潜移默化改变邓娥的态度,现在,因为李爽和包婷婷,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曹平平和胡榕的出现对管箫来说是突兀的,他要思考的问题太多,唯独没有想过朋友们会来“送别”。
邓娥和老太太都是识趣的长辈,打过招呼之后就刻意留给孩子们私人空间,她们到另一间屋里说她们的话。
管箫不晓得曹平平和胡榕已经知悉事情经过,一脸淡定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明天回老家?”
胡榕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演技爆发:“事已至此,你还故作坚强给谁看?”
管箫:“……”这是什么鬼?
曹平平把管箫拉到身边坐好,未语先叹:“你们的事,我们都知道啦!真是的,你明天要走,他们家也出了大事。他被关在家里出不来,只好打电话委托我们来送行。”
管箫嘴角泛涩、勉强笑了一下:“替我谢谢他……帮我告诉他,忘了我……”
“我就知道!”曹平平和胡榕异口同声惊呼。胡榕说一句:“不要轻易放弃治疗!”曹平平立马跟上一句:“我们就是拯救爱的小天使!”
管箫扶额:“……你们够了!我头有点儿痛,你们送别完了就早点回家吧,天黑了路不好走。”自己结交的都是些神马蛇精病朋友啊!真特么闹心!
“别这样,管箫你听我说嘛……我们知道你伤心,我们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已。”曹平平赶紧拉下管箫扶额的手,“现在我们说正事!”
“还有正事!?”管箫结合眼前两人适才的表现,深表怀疑。
胡榕在一旁浮夸猛点头,分散管箫的注意力,曹平平趁机把自己的手机塞给管箫:“听说你的手机已经‘上交’了,以后就用我的这部吧。这样的话,你和徐拓朗联系也方便一些——这个号码是用我的身份证办的,徐拓朗妈妈不会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