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丽的声音明显不耐烦:“不想说你就别说,婆婆妈妈的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自己办的这些破事吧!我儿子喜欢男人,只要从一而终,总比他老 子出去乱搞强!男人喜欢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责任心!”又扯着嗓子大嚷,“徐拓朗,过完年你去把管箫给我接回来!我的儿媳妇,我这个婆婆养得起,怎么能让他在乡下受苦!”
幸福来得太快,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突然砸到头上。前半个小时,徐拓朗还在为自己的爱情一筹莫展,现在,神展开的剧情让画风突然就变了。他一边高声应着,生怕母亲反悔;一边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抱住小孩子高高抛起,然后接住——小孩子胆子大极了,虽然仍然不出声,眼睛里明显闪过兴奋的光芒。似乎,很少有人跟他这样玩耍。
那边徐国强仍然不死心,说道:“不能支持他!同 性 恋要怎么传宗接代呢?”
鲁丽回答:“不是还有一个小的么?小的也是你儿子——有一个能够传宗接代不就行了?你还要多少?我告诉你,你如果让我儿子不幸福,我就让你一辈子不幸福!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徐拓朗嘿嘿偷笑,家里有这样的妈,真是好极啦!徐拓朗心情太好,他眼前所见一切都自带美丽光环。小孩子被他带上楼,他给小孩子洗澡、吹干头发……徐家大少爷的耐心,除了对管箫之外,小孩子算第二。
徐拓朗不清楚小孩子在别人面前的表现,他只知道小孩子似乎很喜欢他,所以他就大胆发问:“我叫徐拓朗,你可以叫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孩子想了想,吐出两个字:“果果。”
“果果是小名吧?你大名叫什么?”
小孩子努力想了想,茫然摇头。
徐拓朗也是无奈,如果是因为孩子自己记不住名字,那也罢了;如果是因为孩子的爸妈根本没有取名字,那真是……想想自家渣爹,徐拓朗对果果的同情又多了一分,随口又问:“你多大了呀?”这一问纯属多余,因为徐拓朗此前偷听渣爹向老妈坦白,孩子已经两岁多了。
小孩子也是天真,抬头看着徐拓朗,认真回答:“三岁——满了。”
“三岁?”徐拓朗笑了,揉着果果的小脑袋说,“你还不到三岁呢,这么急迫想要长大呀?”
“就是三岁!”果果努力分辩,“外公说……徐伯伯不是爸爸……外公说……这是秘密……让我不要对任何人说……”
“你说什么!?”徐拓朗一把抱起果果,撒丫子就往楼下跑,“妈!爸!你们过来一下!我有重大发现!”
在徐拓朗的劝诱下,果果又把之前的话在鲁丽和徐国强面前说了一遍。虽然这一次反不如上一次流利,但不妨碍鲁丽和徐国强迅速抓住重点。
徐国强简直喜出忘外、欣喜若狂,若不是自恃一把年纪,他恨不得此刻旋转跳跃闭上眼。眼前这个小孩子如果是他的私生子,无论如何也是横亘于他和鲁丽之间的最大障碍,他想修复家庭关系,那是徒劳。但如果这个小孩子跟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么至少,他想修复家庭关系还有一线希望。
“我就说嘛,两岁多的孩子应该比他小一点……”徐国强本来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个“私生子”,现在明知有可能不是自己的种,反而和颜悦色。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鲁丽冷笑,“如果真不是你的种,那么这几年你被陈菲菲牵着鼻子走,也是够蠢的!”
徐国强:“……”
徐拓朗担心爸妈一来一往吓着果果,调和道:“妈,用不用带着果果去做个亲子鉴定啊?”
第 50 章
不等鲁丽点头,徐国强就开口极力赞成徐拓朗的建议。有碍于天色不早,今天又忙了一天太困乏,徐国强主动把做亲子鉴定的时间定在明天。
亲子鉴定对小孩子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概念,当果果再一次被徐拓朗带回卧室,他就攥着小拳头紧张兮兮问:“亲子鉴定就是要把果果送走么?”
徐拓朗想也不想就否认:“当然不是。”但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其实果果说对了一半,如果亲子鉴定他跟徐国强没有血缘关系,他的确要被送走。看到果果眼望巴巴、可怜又紧张的样子,徐拓朗好奇问:“你很担心被送走么?”
果果先是快速点点头,想了想,又慢慢摇头。
徐拓朗笑了:“人小鬼大!有什么好纠结的?”
对于一个三岁小孩子而言,就算他是智商奇高的天才,终归因为年龄限制而表达能力有限。果果最后只吐露出一个消息:“我不喜欢妈妈,她只要和叔叔吵架就会打我……外婆经常骂我……我不想回去……”说到最后,豆大的泪珠儿吧嗒吧嗒滚落。果果不像其他小孩子哭的时候只管张嘴大嚎,他哭的时候是无声抽泣,似乎在用他小小的身体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这就是为什么果果不那么好动的原因,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心底有阴影,他必须依靠的那些大人,没一个好人。
徐拓朗既心疼,一时间又慌了手脚,赶紧把果果抱起来:“别哭,别哭,不会送你回去的,你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以徐家的财力,养活一个小孩子太容易。
果果更加语无伦次起来:“我一哭……妈妈就打我……”他紧紧搂住徐拓朗的脖子,把头埋在徐拓朗肩膀,眼泪鼻涕很快就湿透了徐拓朗的衣衫。三岁的孩子,此时就像一只失群的无尾考拉熊,徐拓朗就是他唯一能够倚靠的大桉树。
徐拓朗轻轻拍着果果的背,他做惯了我行我素的大少爷,他是不太会用言语安慰人的。手里抱着小可怜,徐拓朗忽然想到了管箫——管箫的童年是不是也这样度过呢?不,管箫一定比果果更加隐忍,管箫一受了更多委屈、吃了更多苦头。于是,徐拓朗更加思念管箫了,他的内心被果果的哭声戳痛,疼痛感中他脑中不断浮现管箫的样子。爱到深了,爱屋便及乌。
果果终于哭够了,小孩子毕竟是天真的,当他暂时性将某种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他就很快恢复了三岁小孩子应有的活泼可爱。果果捧着徐拓朗的智能手机划来划去,他早就对这些有趣的“玩意儿”垂涎,在家时因为惧怕陈菲菲,他只敢看不敢玩,这时征得徐拓朗的同意,他就大胆摆弄起来。果果对游戏不感兴趣,他捧着手机只是单纯点开各种功具查看,终于,他翻开了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好多,却统共只有两个内容:管箫的单人照,管箫和徐拓朗的合照。
果果相当好奇,指着管箫的照片问:“哥哥,这是谁?”他已经把徐拓朗当成自己人,哥哥这个称呼被他说得极为顺溜。
徐拓朗看到管箫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仿佛管箫就是他开心的开关:“他是哥哥喜欢的人!”
果果眨眼:“就像我喜欢哥哥一样么?”他眼睛还有一点肿,眨眼的样子特别滑稽。
“不一样哦!你喜欢哥哥,因为我是哥哥;哥哥喜欢他,是因为哥哥爱他!”
果果被绕晕了,他才三岁啊,对于喜欢这个词尚且不能深入理解,爱啊神马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他终究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他本能地知道,他要巴结徐拓朗:“哥哥喜欢的人,果果就喜欢!”
果果成功了,徐拓朗哈哈大笑——无论何时,抱大腿都是一门精深高远的学问。首先,你必须认识清楚大腿够不够粗壮,从这一点上来说,三岁果果的悟性远超许多三十岁的大叔阿姨。
——
亲子鉴定的过程简单而轻松——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至于各人内心活动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毫无疑问,等待结果出来的两天时间,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谁都迫切想要知道结果,但当公布真相的那一天真正来临时,徐家人又集体畏惧和退缩了。徐拓朗是纯粹纠结于果果到底是不是亲弟弟,徐国强和鲁丽的纠结难度显然远远大于徐拓朗。
徐国强知道,一旦证实果果是自己亲生,那么鲁丽肯定要跟他离婚。他不想离婚,不仅因为得罪不起老丈人一家,更因为经此一事,他发现其实其她任何女人都替代不了鲁丽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的确有时候受不了鲁丽的强势,可他深层意识里又对这种强势极为欣赏,以致于他和陈菲菲私下讨论鲁丽时,张口闭口都是“我老婆实在太厉害”云云,气得陈菲菲半死。当一个男人发现一个女人对他整个思维都产生影响时,这种爱恋和依赖,再理智的男人也不可自拔。只是,往往,男人都是后知后觉的,等到徐国强认清现实,现实已经由不得他做主。
鲁丽的纠结更加现实,她不想离婚,更大程度的原因在于不想让母族蒙羞。当初她排除万难下嫁徐国强,曾经在父亲面前立下誓言“绝不后悔”。做儿女的都是在吃了亏、上了当才感慨父母识人之准,只是,性格要强如鲁丽,既然当初立了誓,现在就会选择吞下苦果。
当一家三口都对鉴定结果既期待又担心时,鲁定政直接带着鉴定证书来到府上,一点儿神秘感也木有了!
鲁定政进门先叹一口气,叹得徐家人心里毛毛的。等鲁定政坐好,他把鉴定证书往桌上一摆,拿手按着:“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一个厅级干部怎能如此顽皮?徐拓朗绝倒,心里不断吐槽自家二舅。鲁丽更是恨不能将鲁定政踹飞:“先听好的吧!”
“好的就是——这孩子确实不是徐……嗯姐夫亲生的。事实上,他们之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结果证书上清清楚楚。而且,根据陈菲菲的供述,当初是她故意设计姐夫,为的是……钱!”
“故意设计?”鲁丽糊涂了,就连当事人徐国强也一头雾水,“你说清楚点!”
第 51 章
鲁定政很沉得住气,他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语言生动、逻辑清晰。鲁家的军方背景很重,人们鲜少知道的是,鲁定政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上爬,他最开始的工作是刑警,专搞刑侦工作的。于是乎,陈菲菲那种有点儿小聪明的女人落在鲁定政手里,被软硬装兼施之下什么都招了。
原来,当初陈菲菲作为外围女被邀请参加一场酒局,那时,她就盯上了徐国强。徐国强参加那种活动,只不过是商业应酬、逢场作戏罢了,毕竟家里的夫人不是吃素的,此前徐国强就有过一场似是而非的婚外恋被及时扑灭。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徐国强无意,陈菲有意,徐国强就中招了。
其实,那时陈菲菲刚刚生下一个男婴,她产后恢复得极快,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在酒里下药迷昏了徐国强,“制造”出“酒 后 乱 性”的现场。可惜徐国强对她不感兴趣,醒来之后甩出一叠人民币想了事。陈菲菲不简单,硬是装成孕妇声称怀了徐国强的孩子,她有齐全的产检报告,只要把日期改一下就行。徐国强也是着了慌,为了隐瞒“真相”只能被陈菲菲牵着鼻子走。事实上,从陈菲菲“怀孕”到孩子“出生、长大”,徐国强前去看望的次数一共不超过十次,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心慌意乱,也就瞧不出什么破绽。
鲁丽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如果现在陈述事情的不是自家亲二弟,她一定会嘲笑这是知音体故事。“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徐国强和陈菲菲在没有发生性 关 系的情况下,陈菲菲‘怀孕’了,并且以此要挟徐国强?一切都是陈菲菲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鲁丽问。
“是这样的,没错。”鲁定政肯定回答。
徐国强只觉得喜出望外,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剧情会如此神展开,顷刻之间,他就由人神共愤的渣男转换成一个受害者。他情不自禁为自己叫屈:“我是清白的!世间自有公道啊!”
“清白公道个屁!”鲁丽骂道,“野鸡流莺怀孕这种事,你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怀疑——居然被人骗了好几年,真不知道你这种脑子是怎么做生意赚钱的!还有,你被陈菲菲要挟的这些年,难道就没有破罐子破摔真正爬上过她的床?我倒不信——如果你真对她做得绝情绝义,她又怎么会持续纠缠你到现在?”
徐国强哑然,还真被鲁丽说中了,他误以为陈菲菲生下他的孩子之后,他确实破罐子破摔和陈菲菲搞过,虽然次数不多。徐国强知道不能再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否则好消息就会变成坏消息,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问鲁定政:“还有一个坏消息呢?是什么?”
鲁定政心理素质极好,好消息与坏消息转换,他脸色不变:“姐夫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做毛伟的人,此人是陈菲菲的远房表哥。”
仅仅提到毛伟的姓名,徐国强确实想不起来,但提到陈菲菲远房表哥,徐国强就有印象了:“是的,当初陈菲菲让我给他表哥介绍一份工作,她那表哥以前在社会上混过,没有文凭,我就安排他在公司做了一名库管。”
“确切来说,是库管主任吧?”鲁定政笑着补充。
“是……没错。”徐国强心虚了,小心翼翼瞄了鲁丽一眼。
鲁定政又笑:“据陈菲菲供述,这个毛伟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徐国强固然尴尬至极,鲁丽和徐拓朗看向徐国强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鄙视。一个在外人看来无比成功的男人,却被一个野地里杀出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怎么能不算讽刺呢?
鲁定政是有意敲打徐国强的,虽然在姐姐和姐夫的婚姻到底走向如何的问题上,他不能直接插手,但他要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鲁家人始终站在鲁丽身后。他不方便直言不讳,所以选择旁敲侧击。看看敲打得差不多了,鲁定政这才说:“这个毛伟,目前跟据可靠的线索,他参与了贩 毒——如果他是主犯,数量大到足以判死刑。这里边有一个环节很重要,毛伟选择的交易地点就在姐夫公司的库房,而且毛伟一口咬定贩 毒是姐夫知情的。”
徐国强当场瘫软,鲁丽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指着徐国强的鼻子骂:“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拉 屎不带纸,事情处理不干净——现在倒好,自己整个儿掉到茅坑里了!这才叫偷鸡蚀把米、勾狐狸惹身骚呢!徐国强,你且等着坐牢吧!”
徐国强是真怕了,他是有法律常识的人,他知道天朝法律对毒 品绝对零容忍:“定政!姐夫千错万错,终归是你独外甥的亲爹啊,你救救我!”
鲁定政不回答,先看了鲁丽一眼。鲁丽哼一声,鲁定政就明白鲁丽不想徐国强受牵连:“姐夫,法律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你只要配合调查就行。这事儿啊,上头挺重视的,还成立了专案组,我也只能事先向你通通气,没办法实质性干预。”
徐国强还想继续求情,鲁丽高声打断:“现在求人,早干嘛去了?这种事应该防微杜渐!定政已经说了,你只要好好配合调查,不会冤枉你!我看哪,这件事风头一过,你们公司的人事可能要做调整。陈菲菲的表哥不是省油的灯,他在你们公司这几年,指不定腐蚀带坏了多少员工,该开的都开了,省得日后成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