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话，孙宇凡。”苏哲顿了顿，“我只是觉得，那天那群人，真的不该那么说，而且，喜欢同性，根本没有错。”苏哲真挚的眼光让孙宇凡有些手足无措，他本以为苏哲听了慕容雯的那番话后有些顾忌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想。孙宇凡笑了笑，他将苏哲拥入怀中，不同于那日的霸道蛮横，多了些温柔欢喜。

本来还在奇怪孙宇凡为什么笑的苏哲此刻窝着孙宇凡的怀中，他感受到腰际有力的手臂将他禁锢着，他没有挣扎，却有些怀念这样的怀抱，不同于那日的紧张生硬，多了些安心舒心。

当苏哲说出引咎辞职这句话时，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不当这个班主任，就意味着不用再每天见到那个自己总是想维护的孙宇凡，可是他还是说出了“但还是请你不要为难孙宇凡”这样毫无意义却让自己不得不说出的话，可是孙宇凡却突然闯进来，不但反过来维护了自己，还撒了个谎。自己圆了那个谎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孙宇凡不想自己走吧。

苏哲其实真的不想承认，孙宇凡像刘允，却又不像刘允，自己记忆中淡出的印迹早就变得模糊不清。前几天在自己随便发了个“想去爬山”的微博后，刘允的回复让他觉得有些凄凉，他说：“我陪你。”这样不切实际而又莫名其妙的话，苏哲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总是想给他一些承诺的刘允，根本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他也只回了一句“谢谢你，呵呵……”那一串省略号中，夹杂着自己无尽的感伤，当初的那份感情，已经不复存在，而他对刘允，也只存在着那一丝的念想。

可是，自己对孙宇凡的感情又是什么呢？作为老师的苏哲根本不该和自己的学生有着除了师生之外的关系，可是上次的吻和这次的拥抱，又算是什么呢。那天慕容雯说自己的眼睛和王沐很像，他相信了，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

孙宇凡放开了被抱住的苏哲，他靠近了苏哲。

“这难道也是因为我的眼睛像王沐吗？”孙宇凡僵在那里，他按住苏哲肩膀的手有些用力地攥着，苏哲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因为太像，所以孙宇凡你就情不自禁了吗？”苏哲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他其实并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为什么他心里油然而生的一股妒忌的感觉呢。

“不……”想要否认的孙宇凡显得有些慌张，孙宇凡看见苏哲眼镜中自己慌乱的神情，他愣了愣，松开了攥着苏哲肩膀的手。

被染黄的天空飞过一群鸟儿，发出一阵有些凄凉的叫声。

“苏哲，你想多了。”孙宇凡最终还是否认了苏哲的话，他的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掏出了打火机。“你手上的那根烟呢？”

“啊……我扔了……”

“那作为补偿，你请我吃饭。”

“……”苏哲在想，哪有扔了别人一根烟就要请对方吃饭的道理，却听孙宇凡淡淡地说：“我请你吃吧。”

“不好吧。”

“我说，苏哲，你怎么这么别扭，刚刚我要你请我吃饭，你那副样子就像我要杀了你。现在我说请你吃饭，你又像我逼你去卖一样，你究竟要怎么样？”

苏哲被说得哑口无言，其实我根本不想跟你吃饭，这才是重点好吗。

苏哲思考了很久，不想让孙宇凡请客吃太贵的东西，选了一家吃云吞的店。孙宇凡本来一万个不情愿，还一脸鄙视地说着“你以为我没钱吗，吃这种东西”。可是却被苏哲一路念叨着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哲刚要脱口而出的“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被孙宇凡挑眉看向自己的眼神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他故作镇定地说：“重要的是，这家不会有我们学校的学生来。”

又开始了，孙宇凡耸了耸肩，他扯下苏哲背的双肩包，发现还不轻。“你干嘛？”苏哲伸手想要把包抢回来，孙宇凡有些嫌弃地把包拎地高高的，“我怕你这副样子被人家认为是个学生然后敲诈你。”

“……”

点完餐的苏哲和孙宇凡面对面地坐着，两人各怀心事，却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苏哲，你会玩切水果么。”孙宇凡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

“当然会。”苏哲并没有凑过去玩的意思。

“哦，那这个两人模式，输的人要看对方吃完了才能吃。”孙宇凡滑开了一局。

“孙宇凡你真幼稚。唉，我还没准备好！”

结果还用猜吗，当然是霸气的孙宇凡赢了可怜的苏哲，苏哲就这样看着孙宇凡吃完了一碗云吞。“苏哲，没想到你这么老实，真的在看着我吃。”吃饱的孙宇凡满意地向后靠了靠看着惊愕的苏哲。“要是我，我绝对不会等你吃完再吃的。”

谁能和你这种无赖一般见识。苏哲幽怨地夹起一个已经有些凉掉的云吞，塞进了嘴里。

“苏哲，你说这个云吞里的肉是不是死猪肉？”

“不会，这是虾肉。”

“哦，那是不是死虾子？”

“……”

“或者他是忽悠你的，弄了点调味剂。”

“你刚刚也吃了。”

“哦，那我也已经吃下去了，可是你还在吃。刚刚吃的我已经不是现在我的，而现在在吃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所以你在吃死猪肉。”

“……”

孙宇凡，你能消停一会吗？我真的很饿。

吃完饭的两人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孙宇凡一副惬意的样子靠在椅子上，忽然，他开口：“苏哲，跟你说件正事。你不要用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我，我是说真的。”

“你说。”苏哲无奈地等待着孙宇凡所谓的“正事”。

孙宇凡坐直了腰，一副难得的正经。“当我的家教吧。”

苏哲皱了皱眉，一副孙宇凡无药可救的样子，自己也教不好的意思。苏哲推了推眼镜，也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重担我担不起。”

“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六下午两点，我到时候把我家地址发给你，你过来。”孙宇凡，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苏哲也懒得和孙宇凡再说一遍，既然孙宇凡都这么说了，说明他真的是要有学好的决心，那自己帮帮他也没有关系。只是，就这样去他家，真的好吗？

“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吃了你。”孙宇凡一眼看透苏哲的想法，帮他拿起包走出了云吞店，“我没钱付你的家教钱。”还没等苏哲开口，孙宇凡回眸：“用米老头，行不行？”

苏哲驻足在那里看着孙宇凡并没有回答，他忽然觉得，敛起锐气的孙宇凡真的很不一样，他就像稚气未褪的少年跟自己耍着无赖，他越是肆无忌惮，苏哲就感觉他越是缩短了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而真正的距离，似乎并不是所谓的师生关系。

某个星期六的下午，好不容易找到孙宇凡家的苏哲却迟迟在门口没有进去，孙宇凡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裸着上身打着哈气，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犹豫的苏哲，索性将他一把拉了进来。“不用那么拘谨，我家就我一个人。”苏哲猛地甩开了孙宇凡的手，故作镇定地干咳了两声：“孙宇凡，你这样会受凉的。”“哈？苏哲你说什么鬼话，才十月份而已。”

“你赶紧准备准备，要开始补课了。”

“哦，对了，苏哲，我想到了一个补偿方法。”孙宇凡挑眉看着尴尬的苏哲。“苏老师，你觉得，肉偿怎么样？”

“什什什……么肉……偿！你说说……什……么！”苏哲向后退了好几步，索性被地上的拖鞋绊了一跤贴到了墙上。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整个脸都红了起来。这还叫人怎么活，孙宇凡此时赤裸着上身，精致的肌肉线条让苏哲的眼神显得非常不自然，他一时不知道看向哪里。

“苏老师，我的意思是，我烧肉给你吃。”

“……”苏哲不同于傲娇的宁林，如果被潘越这样调侃，宁林肯定会回骂潘越，然后和他斗嘴。可是我们的苏哲可是一个正经人，他低头不语，脸还是烧的有些红，算了，今天就饶他一回吧。孙宇凡抓了抓头发：“你先坐会儿，我去穿衣服。”

在确定孙宇凡回到房间后，苏哲才缓过神来，他的背后已经湿了一片，他换了拖鞋环顾着孙宇凡的家。与孙宇凡性格截然不同的复古风格让苏哲很是欣赏，暖色系的客厅被窗外的阳光照耀地更加温和，刚刚孙宇凡是不是说，他家就他一个人？

“不用看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孙宇凡用毛巾擦着头发，发尖上的水珠滴落下来，在阳光的透射下显得尤为绚丽，宽大的灰色T恤让孙宇凡看起来像一个居家大男孩。孙宇凡拖着拖鞋走到发愣的苏哲面前，他弯下腰靠近苏哲，苏哲像触电一样向后一缩，被孙宇凡扯了一下，横着躺在了沙发上。

“你你……干嘛……孙宇凡，我……你你……”躺在沙发上的苏哲根本没有勇气去推用手撑在沙发上贴近自己的孙宇凡，他身上的洗发露香味让苏哲觉得有些眩晕，仿佛孙宇凡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干的水珠。无奈的苏哲还没开头说几句话就已经成了口吃，这让他这个班主任的颜面何存！

“苏哲，你还真是……”“叮咚——”

苏哲觉得老天一定是在可怜他才让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孙宇凡一脸可惜的样子走到门口，发现是送快递的，而快递小哥受不了孙宇凡想杀死人的眼神，等孙宇凡签好字飞一般地跑走了。拿着有些发沉的快递，看着寄来的地址，孙宇凡的脸阴沉了下去，他随手把快递扔在了鞋柜上，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到了客厅。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而喜洋洋与灰太狼的主题曲显得十分搞笑，苏哲“正襟危坐”在沙发的最旁边，他拘束的样子让孙宇凡十分不满，“我又不会真的干什么，你放心好了。”虽然孙宇凡这么说，苏哲还是不会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接着，孙宇凡又说：“不排除特殊情况。”

“咳咳，孙宇凡，你怎么一个人住？”苏哲看向孙宇凡。

“哦，一个人住不是很正常么，再说我都成年了。”孙宇凡啃着一块面包。

“但是没有人照顾你，你自己能行吗？”苏哲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孙宇凡。

“难道我说我一个人不行，你就会来和我同居吗？”

“……”苏哲推了推眼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样的调侃语气，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是怎么这么都想不起另一个人混蛋是谁呢？

“阿嚏——”某病房里，某人打了个喷嚏，心想，肯定是有人在骂自己了。

“和他们说的一样，他们工作忙，没时间管我。”孙宇凡淡淡的声音陈述着一个习以为常却显得有点让人觉得难过的事实，至少这让苏哲觉得有些难过。怪不得……唉。

“所以，你来和我一起住，我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算了，苏哲宁愿自己的脑海里没有闪过那个同情孙宇凡的念头。苏哲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遭遇，但是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无赖呢。啃面包的孙宇凡显得有些憔悴，而刚刚那个孙宇凡没有拆开的包裹，究竟是什么呢。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上放的喜洋洋与灰太狼。良久，苏哲说：“我们是不是该补习了。”“哦。”孙宇凡若有所悟似的，“好像是这样。”

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透射在客厅里，深褐色的地板没有反射光线，而是倒影着各怀心事的两人。

第十六章

暖暖的灯光下，苏哲小心翼翼的坐在课桌的一角，孙宇凡手撑着头，等待着苏哲开口。

“咳咳，其实我觉得语文这个东西，平时……”苏哲还没说完，孙宇凡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接口道：“平时要注重积累，多阅读，重视基础，还有什么来着？哦对，生活中的细节。”苏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了，“你都记得啊。”

“苏老师，你每天要强调很多遍。”孙宇凡对这个开场白十分不满意，打量了在桌角的苏哲，不悦的把他的板凳拉的近一些。“你坐那么远干嘛。”被猛地拉近的苏哲重心不稳差点摔下来，幸好手扶着桌子，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孙宇凡，又坐稳了身子。

“孙宇凡，我是你老师……”孙宇凡看着苏哲强装严肃的脸，又接住他的话。“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距离。那我坐远一点可以吗，苏老师。”孙宇凡乖乖的把板凳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满脸真挚的看着苏哲。

苏哲忽然觉得自己人生中有许多错误的决定，那么来当孙宇凡的家教是最荒谬的一个。为什么孙宇凡在家里会比他在学校还无赖？和谐的师生关系真的存在吗？孙宇凡为什么要摆这种表情？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来？

孙宇凡看着苏哲复杂的表情，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苏老师，苏老师？”

这一口一句苏老师怎么这么别扭呢……“孙宇凡，你怎么突然又喊我苏老师……”

“原来你喜欢我喊你苏哲。其实我也喜欢喊你苏哲。这样距离比较近一些。”

就这样，苏哲觉得自己一步一步失去了作为一位班主任的形象，而且一去不复返。

苏哲知道纠缠下去，自己只会更无奈，于是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开始上课。孙宇凡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认真的听苏哲说了起来。人认真的时候都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认真讲课的苏哲，认真思考的孙宇凡，交流的时候因为有着相同看法时相视一笑的默契。

这样美好的氛围还是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孙宇凡拿起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喂，我现在上课，没时间……”

“孙宇凡。”孙宇凡没有想到会是陈琳。

“什么事。”因为苏哲在这里，孙宇凡转过了身子说着。

“明天是你生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我一起过，所以……祝你生日快乐。”陈琳说的有些怯懦。可能是放学孙宇凡的反应是在太过冷漠，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这些话。

“那，谢谢你。”说完孙宇凡就挂了电话。并没有听到陈琳问的那句“我们并没有分开，对吧？”另一边的陈琳，苦笑着挂了电话，有些挽留根本没有意义，但是还是想去做。

孙宇凡转过身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刚才的内容。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苏哲，他并不知道明天自己过生日，他如果知道自己明天过生日……

送走了苏哲，孙宇凡关上门，看到了被自己扔在鞋柜的包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了起来。地址每次都不一样，但寄件人还是那个，自己的爸爸。孙宇凡可以想象他又是开完什么重要的会议，在赶飞机的间隙匆匆忙忙寄来，大概是生日礼物之类的。是该高兴吗，最起码他能记得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