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凡诧异于自己对苏哲的担心竟然如此强烈，完全不顾已经进行一半的开幕式，穿过整齐的队伍飞奔到校长办公室，想必已经让开幕式出现了一些小混乱吧。

当然了，这在孙宇凡眼里当然算是小小的混乱，操场上被孙宇凡破坏的整齐入场队伍乱成一锅粥，好几个人女生都被撞倒在地上，走光的走光，摔脏的摔脏。慕容雯的脸很臭，一向高傲的她正在向维持秩序的老师们说着“不好意思”，不过就是苏哲被校长找了，孙宇凡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你以为苏哲也会被开除吗，呵呵，真是天真。

陈琳坐在椅子上依旧看向孙宇凡跑走的方向，她顺理成章地坐在孙宇凡旁边帮他别号码簿，谁知道孙宇凡和慕容雯说了几句话就跑走了，没有别好的一角随着风跳跃着，她的手僵持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孙宇凡这么紧张的，除了那个已经走了的人，难道还有别人吗？其实孙宇凡是gay这件事当初给女生们打击还是不小的，在很多人都放弃的时候陈琳不以为然，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接受他的一切，不然怎么能叫做喜欢呢。

陈琳本以为孙宇凡提出和她交往的时候是对她真的有意思，在那天她彻底明白，她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能够拒绝别人的借口，可是她仍然很高兴。那天她在教室里坐了很久，宽大的校服上都是孙宇凡的味道。她埋在校服上想了很多，既然当初自己坚持了下来，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因为，孙宇凡又一次救了自己。

“男子1000米第一名，孙宇凡。第二名……”

四周传来的尖叫声让还在喘气的孙宇凡感觉很聒噪，他弯腰扶着膝盖，汗水顺着他的脸和脖子留下，在操场上留下一滴一滴的印迹，他又直起身子走回班级所在的地方，陈琳满脸关怀地拿着毛巾和水正准备递给孙宇凡，可是孙宇凡像没有看见她似的抢过了苏哲拿在手里的水。在发呆的苏哲吓了一跳，他把水抢了过来对旁边的同学说“拿瓶水来”，可是手中的水再一次被抢过去，孙宇凡仰头喝着水，凸出的喉结有节奏地动着，他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关系，我不在意。”

孙宇凡，我说的不是这个在意好吗。苏哲觉得孙宇凡有些不可理喻，别过脸不看他。

苏哲，我说的就是这个不在意好吗。孙宇凡无所谓地耸耸肩，坐在苏哲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顺便“不小心”踢了一下苏哲。

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苏哲和孙宇凡身上，而目目光的来源，当然是两个女人。

第十四章

第二天的天气有些闷热

“老师，一会是跳绳，我们再练习一下？”还在阻止孙宇凡幼稚的不经意踢腿游戏的苏哲，收回了警告孙宇凡的眼神，听到跟他搭档的双人跳的学生的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好，去后面练习。”苏哲摘下了眼镜拿在手上，踌躇着想放比较好，却被孙宇凡抓住“我帮你拿。”说是帮拿眼睛，但顺势握住了苏哲的手，孙宇凡的手掌里还有腻腻的汗，抓住苏哲因常年拿粉笔而有些粗糙的手根本没有放开之意。

“谢谢。”苏哲想要松开，但孙宇凡还是握着，只能挣脱开，不经意把手往裤边蹭了蹭。孙宇凡放下手，看到苏哲如此，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眼镜。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在走在后面，开始跟学生练习的苏哲。

“宇凡，拿着不累吗，我帮你拿。”陈琳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想要去拿孙宇凡手中的眼镜。“不用。”孙宇凡躲开了陈琳的手，看都没有看陈琳一眼，注意力还在那两人身上。陈琳顺着孙宇凡的眼光望去，看到的是苏哲抓着跳绳，十分不默契的跟学生跳绳。没戴眼睛的苏哲此刻看起来像学生一样。陈琳又看了看孙宇凡，孙宇凡十分嫌弃的看着笨拙的那两人。陈琳坐回了身子，心里有些东西更加确定。

“真是受不了。”孙宇凡站起来，踢开挡在前面的椅子。走到苏哲那边去，一把抢过他们手中的跳绳，对跟苏哲的搭档的学生说：“你回去，我跟苏哲跳，不用问为什么，你这样子也能跳？”说完便不理那个人，转过脸对着苏哲。苏哲看着非常无语离开的那个人，“这样不好吧，孙宇凡，况且你跑完1000米没多久……”孙宇凡不耐烦的打断了苏哲的话，“管那么多干嘛。”苏哲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跳绳，还没开始，被孙宇凡抓住即将挥动起来的手腕，苏哲不解，抬头看着孙宇凡。

“我拜托你，苏老师。你这样的身高真的要带我跳吗？把跳绳给我。”孙宇凡拿过跳绳，苏哲有些难堪的地下头，好像犹豫了一会，上前一小步，轻轻抓住了孙宇凡的衣服。孙宇凡一愣，“你……干嘛？”

“哦，双人跳一般不都这样么，你不喜欢就算了。”说着苏哲想要松手。

“哎！别松……咳，这样，挺好。我是说……好跳。”

正式比赛的时候，孙宇凡是充满信心，但是苏哲看起来很担心似的。

后来，孙宇凡才知道为什么苏哲很担心了，苏哲跳的时候没有抓着他的衣服，而且刻意的保持不大不小的距离，这导致他们断了好几次绳。最后，得了倒数第一。

一结束，孙宇凡就把绳子扔在地上，“苏哲你搞什么，刚才不还练得好好的，你刚才怎么回事！”见苏哲不说话，孙宇凡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说话啊。”

苏哲捡起地上的绳子，抬头对上孙宇凡的眼睛：“刚才练习的时候，其实不是太好。”

“呵，什么不是太好，苏哲你就是想存心出丑一下，还是……”孙宇凡没有往下说，他看着苏哲的眼睛，忽然顿住了，为什么这样的眼睛如此相似。为什么这样无奈的眼神如此熟悉。“算了，随你便。”

“孙宇凡，我说过，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苏哲声音也是如此无奈着的，孙宇凡真是受够了这样的语气，为什么王沐，也喜欢这样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也喜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们究竟在执着什么？

“我们不过是跳绳而已，苏哲，你想太多了。没有人让你靠我那么近。”说完孙宇凡大步离开。

苏哲擦了擦头上的汗，是啊，没有人让我靠你那么近，刚刚的练习，我们却靠的那么近，近的让我觉得危险的距离。孙宇凡，我们本不该如此。

运动会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几天苏哲觉得异常疲惫，好不容易压下了慕容雯对打架这件事对孙宇凡非处分的惩罚。又被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苏哲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进去。

主任点了点头，没有意识他坐下来的意思。苏哲拘束的站在那，心里想着应该不会说到孙宇凡的事了。

“苏老师，其实我找你来你也知道是什么事吧，不是孙宇凡，而是你。”主任向后仰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当了这么多年主任，第一次见到有老师和学生一起打架，居然还是苏老师。孙宇凡的事，校长已经示意过了，他家里有关系，我们管不着。可是你——”主任停了下来，严肃的表情预示着苏哲逃不出处罚。

“身为教师，参与学生打架，你只是尽力阻止孙宇凡受罚，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前途呢，虽然你现在带高三，可是高三换老师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徐徐道来的话让苏哲终于开始回想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后果，确实，他一心想着孙宇凡，完全忘了考虑自己的事。

“所以，你觉得，你该怎么办，别老顾着自己伟大的职业，也想想自己的饭碗啊。”此话说的直白，让苏哲有些难以面对自己做这些事的理由。

“我知道了，主任，我会引咎辞职。但还是请你不要为难孙……”

门被忽然的打开。

“什么辞职！你叫我来就是为什么听这个，你怎么跟慕容雯那个女人一样烦？主任！”孙宇凡特地加重了主任这两个字。没想到被叫到主任办公室竟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谁让你进来了，我叫你来不是听这个，是教育你的。现在还没你的事。”

“什么没我的事，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才甘心。”孙宇凡走上前，几乎都要冲到主任的办公桌边，但很快被苏哲拉住了，低声在他耳边警告着：“不要闹了。”

“什么不要闹了，谁在闹？从以前王……从以前他的事，到现在，为什么你们总要针对我身边的人，就因为校长，所以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家伙，就把责任全部推倒无辜的人身上？！”孙宇凡说的激动，好像这些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但是，语音刚落，苏哲和主任都沉默。苏哲暗暗的为孙宇凡担心着，又冲撞了主任，怎么为他解围。

“所以，事实就是这样，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孙宇凡同学，不要那么莽撞，你不知道你这样话，其实是在维护苏老师吗。”这个主任跟慕容雯还真是一丘之貉。连说话的方式都那么像。

孙宇凡听到维护这个词，愣了愣，一会，他重新开口：“是，我是维护苏老师，他没有错。那天，他没有打架……”苏哲听到这样的话，诧异的看向孙宇凡，“苏老师只是，救了我。不是要跟他们打架才这样的。”孙宇凡声音平静，尽力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吗？那为什么不早说，到现在才说出来。”又是一阵沉默。苏哲接口道，“是我怕不让他说的，毕竟作为老师，参与这样的事情是不对的，但是孙宇凡他……他是我的学生，我不可以眼看着那件事恶化。”

空气里弥漫着怪异的气氛，苏哲总是觉得主任的眼神更像是期待这样的闹剧。

“呵呵，既然是这样，那苏老师你好好回去检讨一下自己。至于孙宇凡你，我想我不用教育你了，你应该也明白了。”主任似乎没有再要为难他的意思。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摇了摇头，挥挥手意识两人出去。

两人刚出门，苏哲刚想向孙宇凡说几句，孙宇凡就已经快步的走了。苏哲连忙追上去“孙宇凡，你……”

“我不是为了维护你才那么说的，我只是，只是……毕竟你也帮了我。”有些别扭的说出这些话，孙宇凡又走开了。留下在原地的苏哲呆呆的站在哪里，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孙宇凡这样对自己说话……心生了些暖意。

没人让我靠你那么近，孙宇凡。我们之间有距离，孙宇凡。

孙宇凡，我好像只能觉得感谢。

“宇凡，我们今天一起去吃晚饭好不好？庆祝一下你得了第一名。”

“恩。”

“吃什么呢？”

“恩。”

“宇凡，你在想什么？”孙宇凡回过神来，皱眉，没有回答。

夕阳的光照在孙宇凡的脸上，好看的侧脸夹杂着一丝不耐烦。陈琳收回了望向孙宇凡的眼神，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终究就连一点点位置在他心里也没有吗，终究是因为那个人吗。她停下了脚步，孙宇凡走了两步也停下来转过了身子。陈琳有些悲伤的看着眼前这个她深深爱着眷恋着男生，即使知道他和自己有几千几万个不合适，她还是想陪在他的身边，只要一点点的回应，有时候连一点点都可以不要。

正是因为这样卑微的爱着，陈琳总是默默的看着他，她敏感的发现，孙宇凡渐渐有些改变，而这些改变只是因为一个人。

“宇凡……我想问你一件事。”陈琳小心翼翼的开口，她觉得很难问出口。

“恩，你说就是。”孙宇凡在她两步之外，又皱深了眉头，“还有，可以不要叫我宇凡吗。”孙宇凡真的很不想听到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曾经被王沐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开心时，难过时，忘情时，离别时……

陈琳一怔，本来就低落的心情被这句话打击的更加难受，眼泪慢慢在她眼里聚集，连个称呼都会在意吗。

孙宇凡看到陈琳眼里的泪水，想要开口解释，“我不是不准你叫，我不想……”

“孙宇凡，你喜欢苏老师，对不对？你喜欢苏哲。”陈琳怯懦的声音清晰无比。孙宇凡因为背对着阳光，陈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有。”孙宇凡声音冷到了极点。

陈琳本能的反驳道：“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苏老师，除了之前那些，你知道吗，今天你看像苏老师和别人跳绳的眼神完全就是妒忌。你和他练习时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露出那么真心的笑容。”孙宇凡不语，陈琳又说着：“而且我听说，他的眼睛和……”

“你够了，没有这种事，你先回家吧。我不送你了。”说完孙宇凡转身。陈琳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字每一句都撞击着他的心。陈琳说的都是事实，自己从来没有意识有些行为已经这样明显，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是因为那双眼睛么，还是因为什么。烦躁地想要抽支烟，找遍全身也找不到打火机。手里烟突然被拿走，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又想抽烟？”

拿着烟的人，是苏哲。

第十五章

苏哲拿着烟站在孙宇凡面前，而身后是眼泪决堤的陈琳。

夕阳在孙宇凡和苏哲笼罩在一起，那样的契合，那样的般配。呵呵，陈琳冷笑两声，自己的眼中，何尝不透露着妒忌和怨恨呢。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出了他们的世界。

孙宇凡伸出的手臂颓然落下，他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王沐从孙宇凡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他说，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然后王沐把烟小心地放进背包里，他说，忘了我。

呵，忘了你，怎么可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孙宇凡的心在那一刻隐隐作痛，他对王沐说，我爱你，永远。

可是，此刻他的心绪完全被苏哲牵动着，他想极力否认自己对苏哲的感情，他也想说服自己这样对他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和王沐的很像。可是当苏哲维护自己，担心自己前途的时候，孙宇凡真的改变了对老师的看法，他也更加改变了对苏哲的看法。

所有的老师都把他数落得一无是处，如果不是自己凭借着关系，恐怕真的是麻烦不断，所以他痛恨这样势力的老师，更看不起他们，当苏哲总是询问自己的那个处分时，他也觉得苏哲和所有老师都一样，总是在乎这种莫务虚有的东西。

陈琳说的没错，我，或许真的喜欢上他了。

“孙……”孙宇凡一把抓住了想要开口的苏哲，他大步地走着，走向了教学楼。

“孙……孙宇凡，你干什么……”大口喘气的苏哲扶着走廊上的扶手，孙宇凡并没有像苏哲一样喘气，他转向苏哲，缓缓开口：“苏哲，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什么……为什么……帮你？”苏哲渐渐缓过气来，他看着神色凝重的孙宇凡，幽暗的眼眸透露着些不明的心绪，他靠着雪白的墙壁上凝视着自己，不同于平日的居高临下，更像是迫切地在寻找一个答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班主任……”

“说真话。”孙宇凡走过来，两手撑在扶手上，把孙哲圈在自己面前，苏哲本能地向后躲了躲，却发现已经无处可逃。孙宇凡就这么紧紧地盯着苏哲，苏哲仿佛都能听见孙宇凡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孙宇凡的身上夹杂着香烟和薄荷的味道，和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