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琼柸——儒独行
儒独行  发于:201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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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公子。”略显木然的声音,一袭灰衣闯入梨花林中,打断了萧曲丹的自娱自乐。

萧曲丹一愣,手持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随后若无其事的回头道,“白公子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声音清冷飘泊,一如他的人生漂浮不定。

而他口中的白公子正是白九寒。

白九寒在看到梨花林时,有一瞬晃神,仿佛他和季画之还在隐居,并没有后来的风风雨雨。可惜,只是晃神罢了。

他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道,“听闻萧公子回家,特来迎接。”接过萧曲丹递来的酒,轻声说道。

萧曲丹轻微皱眉,他回家只有大哥知道,白九寒跟萧郁狂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知道的。“哦,白公子消息如此灵通,倒是叫萧某惊讶了。”他和白九寒之间,清楚明白,只存在被救和恩人的关系,其他的,哈,那是什么东西,要来何用。

此生唯一执念,已然消散,何不就此遨游天下,看尽光鲜沧海,执一斟清酒,千秋古年。

白九寒坦然,“现在我在殿御府做杂工。”可是做杂工而已,又不是萧郁狂的亲信,怎么可能知道如此隐秘的消息。

萧曲丹显然也想到了,故而他继续问道,“杂工而已,知道的好像关于萧王爷太多的事情了吧。你是别有用心吗?”他这么问,是想看白九寒是否如当初般侠骨豪情,未改壮志。

果然,白九寒没有让他失望,如实相告,“我去殿御府当差,是为了接近你大哥萧郁狂,查出一个人的下落。那个人萧公子你也认识。”萧曲丹点头,他当然认得,季画之,当初救他的另一位恩人,也是白九寒心中所求。

“他在你离开的第三天,家中出事,连忙赶回。然,回去的路上被人拦截追杀,拼死回到家中,却是满眼火海,家中父母亲人无一逃脱,埋葬焚火。而他……在我赶去时,已经消失了。”白九寒说这些话时,表情很平静,但萧曲丹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恨火和……思念,但随即冷清下去,又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萧曲丹把玩着酒杯,潇洒恣意,“所以,你一路寻找,终于,在萧郁狂那里得到了季画之的消息。然后,在和同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飞檐走壁进入了殿御府,搜寻他。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假山的空洞里,让你们寻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季画之。你们开心激动,甚至连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时候,忽然发现季画之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俨然是个死人了。而就在你们悲伤要带走季画之的尸体的时候,萧郁狂出现了,并打败了你们,让你们落荒而逃,而且,自始至终,你们连季画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是这样吗?九寒。”一连串的话语下来,最后的白公子忽然变成了九寒,亲切了不少,但仍然翩然疏离,语气中竟有些许的嚣狂。然,这样的嚣狂不似萧郁狂的霸气强硬,而是风流淡然,笑看浮生。

白九寒看了眼萧曲丹,道,“你说的很对,画之已经死了,但萧郁狂仍然要死。萧公子,萧郁狂是你的大哥,于你你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但,画之一家的确是被萧郁狂所害,而今画之唯一在世的弟弟季疏也被萧郁狂所占所欺,无论如何,这个仇,白某都会报。”

萧曲丹眨眼,风流道,“还有吗?”很平淡,很悠然。

白九寒看着如此悠然的萧曲丹,心里很遗憾这样云淡风轻的人成为了萧郁狂的弟弟。然,一会他就收回了心下遗憾,沉声道,“萧郁狂杀人如麻,无恶不作,连普通的百姓在他眼里不满意的都毫不留情,或残杀殆尽,或一把火全烧了,玩弄他人,亏空国饷,大肆建造建筑,为满意他自己而不顾苦难的百姓,杀砸烧毁庙宇道坛,毁坏佛经道文,并将一律不还俗的僧人道者杀无赦,甚至将皇帝玩弄手掌,不归还国玺,过多的干涉朝堂,将天下当做他的游戏场,最后,有谋逆之心的摄政王,还愿意在当摄政王了吗。”

如此众多令人发指的罪行,每一条出来都是可以叫萧郁狂死无葬身之地的,而且还这么多。可见为了扳倒萧郁狂,为了季画之,为了天下苍生,白九寒没少在暗地里收集消息啊。

听了这么多自己哥哥的坏话,萧曲丹依旧潇洒悠闲,喝着小酒就好像在快活楼里和美女们玩乐般,一点都没有哥哥被说弟弟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状态。

他慢吞吞的点头,醉眼朦胧的,“哦,大哥他这么能作啊,真是不想活了。”晃了晃酒杯,好似拿不稳似的,“九寒不要着急,大哥这么厉害,老头一定会收了他的,打散他的魂魄,拆了他的骨头,抽干他的血液,砸碎他的脑袋,让他永生永世不能轮回,生生世世享受着昔日自己的罪过。”

萧曲丹说着更狠的话,却好像说的喝酒吃饭般淡然,浑然不觉他这样和他的哥哥没有什么两样。

白九寒垂眸,很久后才道,“说出来就没有怕过你去告密,只因你我之间不存在秘密,即使是恩人的关系,但在我心里,你仍是白某少数的好友,无关你是否是萧郁狂的弟弟。”萧曲丹眯起眼睛,笑的谦和。“今天萧公子就回家了,萧郁狂如何,你大可以去看看,这天下,再也受不了如此折腾焚毁了。而如萧公子所说的那样,萧郁狂,白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绕过他的。这天下,无辜的人,是时候让萧郁狂为他的张狂付出代价了。”

白九寒语气里充满了恨意,但却只是针对罪大恶极的萧郁狂,想来这里面的恨意有季画之的死亡、季家人的灭门、季疏的痛苦隐忍、自己的伤痛,包括哀恸悲伤的天下苍生。

这样的人,会是个国之栋梁,皇帝百姓倾心的大将军大豪杰,心有国家心忧国家心尤国家。若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人虽是平淡,却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而现在,更是关键之一。

半支撑着脑袋,萧曲丹喝一口酒道,“岁月如梭,竟仍然没有带走九寒的怒气,想来你们的隐居也没有多久嘛。”白九寒看着他,“岁月如梭,却带走了他。唯此一件,足以让白某身入红尘,守护着画之心中遗愿。”

遥寄天涯,当初隐居的两人坐落山林,闲散逍遥。一袭白衣的季画之曾说,天之大,百姓为重,地之阔,社稷为轻。想学昔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如今隐居山林,心中所念却仍是天下苍生。哈,若是能为众生出力,此生当不负矣。

可惜,昔日的他没有完成,便已然乘鹤西去,如今,只余他一人独守誓言浩愿,穿梭于茫茫红尘中了。

白九寒就是如此叫人放心,甘心将所有的一切留在他的身边。心有国家,大丈夫矣。

萧曲丹半阖着双眼,注视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忽而浅笑。其实他还要谢谢萧郁狂,若不是他,白九寒不会出山寻仇人,更不会降他和季画之的信念发挥出来。而他,也仿佛看见了心有国家的白九寒成为了一代人人称颂,丝毫没有坠落权利欲海的好忠臣。

当然,那位好忠臣可不是在萧郁狂带领的皇朝下。

无视白九寒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萧曲丹轻笑出声,“九寒,你是萧某的恩人,无论何事,萧某都会站在你这边。”

“那这件事情呢。”白九寒一语打断了萧曲丹的述说。

萧曲丹却没有生气,略显温柔道,“萧郁狂虽是萧某的哥哥,但若真是滥杀无辜,甚至把玩天下的话,那么,就让老天收了他吧。”很简单很简短,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在说小猫小狗。萧曲丹比起萧郁狂,性子淡薄,天地皆可为家,喜飘泊,远风波,定居红尘,却又游离浮世,傲世苍生人情,再于须臾之间,淡看风云变幻。

他轻轻拍了白九寒肩膀一下,眼里温和随意,“萧某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九寒感受着萧曲丹的重量,虽轻,但却是关乎报仇和天下苍生的重中之重。他略显沙哑道,“知我者,曲丹也。”

萧曲丹摆了摆手,安慰着,“不用如此忧心。若日后不行,不是还有萧某这个人质吗,想那么多做什么。当然,萧某也不确认萧郁狂我的那位大哥如此心狠手辣,会不会任由萧某自生自灭,就这么做了你们的人质亡魂。”

白九寒严肃认真道,“白某一定保证萧公子的性命,绝不会出意外。若萧郁狂不救你,白某也会出手相救的。”

看着白九寒说着如此认真的话,萧曲丹瞬间就笑了,眉目弯弯,那可爱的模样一下子驱散了风流的沉重。“哈哈哈,萧某不过调侃一下,九寒就如此认真,看样子萧某不用多费口舌了。哈哈,九寒啊九寒,你可真是萧某的开心果啊。笑死萧某了……哈哈哈……”

听萧曲丹笑的如此开心,白九寒并没有阻拦,也微微弯起嘴角,浅笑起来。只是那双黑眸里,一片幽深,闪过复杂的神情,不为人知……

“没想到萧王爷喜欢玩这种小屁孩玩的泥巴,真是叫人惊讶。”季疏嘴里说着,但是手也没有停止,手中的泥胚渐渐成型了。

萧郁狂邪魅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是因为本王还有童心,不像现在的那些人啊,权利熏心,无论年少,头发都白了。本王才不,看看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本王都为之动心啊。”靠近做工的季疏,呢喃道,“本王会做的东西多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不过做你这种工作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本王倒是没有惊讶,反而十分欢喜,因为……本王看见你做的瓷器后,忽然打算收徒弟了。你觉得,你能够胜任吗?”

季疏摇头,“不能胜任,王爷还是找别人吧。”将成型的泥胚放到一边,喝水去了。

萧郁狂眯眼,看着那泥胚,碧眸里闪过一丝愤怒,来到季疏的身后,在其喝完水后,环抱其腰,低沉道,“找别人?若找别人可以,还要你做什么。”摸着季疏的腰,萧郁狂满意的笑了,“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叫本王安心怀念。”

季疏一愣,“王爷安心便好,本公子之前还担心王爷不喜身上的气味呢。”眼里的谦卑一览无余。

萧郁狂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季疏背后,轻声道,“怎么会不喜欢,本王可是极其喜爱的。对了,这是什么味道,挺好闻的。”

话说完,他就听见季疏略带笑意的话音,“纸钱的味道。”瞬间,萧郁狂远离了季疏,一张脸几乎黑成锅底。

“纸钱?给谁烧?”季疏看到了萧郁狂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无奈叹气,“王爷放心,本公子没有那个胆子刺杀您。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本要去烧纸的,结果就被王爷拉到这里游玩来了,还没有去呢。而这一身白衣,也是为了今天家人的忌日。”

听季疏情真意切的说完,萧郁狂眼里的杀意才消散,又笑呵呵的拉住季疏的手,道,“原来是岳父岳母的忌日啊,本王和你一起去。你不会拒绝本王的,对吗,本王的最爱啊。”

恬不知耻的说着岳父母,还要和季疏一起去祭奠他们,要是别人估计一巴掌早拍上去了。然,季疏就是季疏,竟然点头了。

“好啊,正好晚上回来,我们可以闲逛散散心。最近老是憋在王府里,都快不能呼吸了。”萧郁狂去烧纸,又不是去杀人,为什么不让他去。再说了,谁敢不让他去。

一听不能呼吸了,萧郁狂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将季疏拉入怀里,略有焦急道,“不能呼吸!那可不行,本王给你做人工呼吸,包你活过来了。”说着吻住了季疏。

季疏看着占了便宜还得意的萧郁狂,很安静的接受了。

两人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对萧郁狂来说,不过一玩,体验一把,而对季疏来说,可说是享受,也可说是节省体力,何乐而不为。

在屋里的两人享受安静一刻时,不远处的小康苦着脸不敢来打扰。

他不太会骑马,直接被甩在最后了,不过,在最后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不是最后,因为在路途中他发现默和玉不见了,在前进的时候发现,白九寒也不见了,于是,本该是最后的他,意外的进入了前三名。

待渐渐熟悉后,他加快了马儿的速度,在看见破窑处的两匹马后,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但是,因为不能打扰萧郁狂和季疏的兴趣,他只能在树下玩石子,都快睡过去了。

“你还好吗?”忽然,小康的脑海里浮现了溯的话语,瞬间都惊呆了。

那时他刚来殿御府,真的没有想到,这位无意救下的土豪会是王爷。他和公子季疏来到西苑后,公子就不见了!!!连白九寒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喵儿两个相顾无言。随后,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开始了收拾大扫除的任务,那时的自己一边抓狂一边收拾,结果一个上午都没有收拾完,反倒给自己累的满头大汗。

“你还好吗?”然后,溯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就突然出现,吓得他直接将还没有吃的午饭扔了。在听见碗筷摔碎的那一刹那,小康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块碎成渣了。

“你!我原本不好,现在更不好了。你说你没事突然出现做什么,恶作剧还是脑子有病,看你神出鬼没的,你也是学武之人吧,你要不是恶作剧就是在瞎炫耀你的武功不俗。而且,我的动静很大了,你身为王府的人应该能听到吧,我都累成那个样子了,你还问我好吗,我告诉你我不好,现在我都要爆炸了。”

小康这个人有个毛病,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但是他的心里和脑袋里有一根弦,一旦受过过度的惊吓或者触碰到那个临界点,他会瞬间爆发,丝毫不会在意他眼前的人,是何种身份。当然,小康的临界点爆炸后,他就会像被人净化了记忆一样,丝毫不记得他刚刚有说过人,除非……被说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者是有别的特殊记忆,不然,管你是个鸟,滚蛋。

被小康一连串的爆炸后,溯的脸色十分难看,可能是很少被人如此指着骂了,猛地拉住小康的手腕,下意识的低吼道,“你的动静是很大,大的吵到了王爷,所以我才来看看,没想到你还变本加厉,你说,你是在招惹王爷的视线还是想把你们都送上断头台。”被溯捏的手腕疼,小康倔强的皱眉却不说话。

见他这么倔强,溯忽感心底被猛地撞了一下,那股气息一下子破土而出,叫溯整个人都晃荡了一下,愕然的松开了手。

“你……!唔!”清醒的溯见小康还要说话,连忙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并警告他,“你记着,王爷喜静,你这里离王爷的寝室不远,说话干活的时候都小声点,若是招惹的王爷不满,轻则你们离开王府,重则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轻则倒是不会,毕竟是王爷叫他们来的,还说欢迎他们呢。不过,重则……

“王爷的名声如何,你们在外都知晓了,我就不多说了。记得,凡事要静要轻也要快。”见小康听进自己的话后,松开了他的嘴。并告诉自己忽略刚刚小康的呼吸和舌头在自己手掌留下的气息和麻痒。

小康点头听话,但不知为何,每次溯突然出现在身边,他就十分的不自在,可能是害怕溯身上的那股血腥气息吧。

“这个混蛋,老是神出鬼没的,心脏病都快要吓出来了。”

显然,对于溯的恶作剧,小康是有心理阴影了。

第九章

清幽山谷里,本该是世外桃源仙居,可是如今繁花落地,房屋崩毁,树木半截而死,石桌碎裂,河流里还缓慢的飘过几缕鲜血……

此地,俨然遭到了破坏,更可能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有人死去了。就是不知道,此地是何人隐居,与何人因何发生冲突。

在河流的偏下方,河流的两边各站着一个人。一人青衣束发,风采翩翩,二十多岁的容颜上满是无奈,而在另一边,站着的正是小康心里的混蛋,一身紫白飞扬的溯。只不过现在的溯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他的胳膊和左小腿都流血了,血流量还很大,都流进河里了,想来刚刚飘过的鲜血就是溯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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