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H计划里双胞胎各自的遭遇

01.食物（1）

冬天的凌晨气温很低，克莱德刚结束工作，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手一如往常般冰冷，不过那和气温没有关系。

他的工作是男公关。不为什么，因为那是夜晚的工作。他只能在晚上出来，这个工作最适合了。活了几百年，那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大概都知道，几句话就可以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获取他所需要的东西。

今晚也是。一个酒店的女公关到店里来享受一下立场互换的感觉，喝了二瓶酒之后，她要求带克莱德出场，克莱德也乐得跟她去饭店开房间，然后──

一阵爱抚之后，他用利牙轻轻咬上她的颈部。

适度的吸血会带给人们快感。很多女人都是这样迷上克莱德；虽然她们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

女子发出舒服的喘息和呻吟后，因贫血而昏睡。克莱德舔了她颈部的小孔，伤口很快愈合，不留痕迹。对活着的人可以如此消灭伤口，但若对方死了就没办法。

吸一点点血当然不能满足克莱德，不过他习惯了，习惯每天都在血液不足的半饥饿状态下，周旋于一群散发出美味可口香气的人类之间，然后只吃一碟塞牙缝的小菜。

因为他不想太张扬。他还想继续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做得太过火，会引来杀机。

伊凡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他们已经住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克莱德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伊凡今天又早退了。伊凡比较耐不住饥饿，他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袭击流浪汉。反正没有人会关心，为什么一个晚上会有那么多流浪汉昏倒。但是克莱德不干这种事，他还是有一点洁癖的坚持。

克莱德回到位于高楼层的高级公寓，不出所料，伊凡还没回来。看看手表，已经过五点了，虽然冬天的日出比较晚，现在还不回来也未免太冒险。

克莱德洗澡时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时，还一直听到拉开胶带的刺耳声。「伊凡？」克莱德走向他们放置杂物的小房间，「你在做什么？」

「好东西……克莱德，我发现一个好东西……」伊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

「什么好──」话才说到一半，走到小房间门口的克莱德愣住了。

伊凡正在用宽胶带，把一名垂着头的少年层层捆绑在椅子上。

「你……你在做什么！？」克莱德大惊失色，「你绑架人类？？」

「嘘、嘘！不要那么大声！」伊凡慌张地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巴前面，「这小子……不是普通的人类啊。」

克莱德走过去一看，少年的皮肤都苍白到泛紫了，而且他蓬头垢面，身上隐隐飘出异味。「你哪里捡来的？你都快把他吸干了吧？」克莱德皱起眉头。

「不，我已经把他吸到干透了。」伊凡兴奋地说：「可是他还活着！你看！」

少年的气息很微弱，怎么看都象是快死了。

「你最好趁天亮之前把话说清楚……或是趁现在他还活着，赶快放回去。」

「等一下，你先听我说嘛，克莱德。」

伊凡开始比手划脚地说起事情经过。不过大概因为太兴奋了，他讲话语无伦次，克莱德听了很久才稍微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

伊凡放下失去意识的流浪汉，拿出面纸擦掉嘴角的血。这是他今晚吸的第三个人了。虽然身上都沾上流浪汉恶心的臭味，不过只要能吃饱，这点小事他才不在乎。他实在佩服克莱德可以一直忍受半饥饿状态，他如果不偶尔大吃一顿，连他自己都担心会一不小心就把客人吸干。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看到一辆横冲直撞又蛇行的车，显然是赶着下地狱的酒驾车，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景象，所以他仍继续走，然后他看到车子在前方斜斜冲进人行道，把一个少年撞飞之后，撞进一间漆黑的店里。

伊凡本来想装作没看到走开，他一点麻烦都不想惹，但是他还没走近，就看到倒地的少年巍巍颤颤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拖着脚一跛一跛地离开。

伊凡当场愣住。刚才那辆车，时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只是被擦撞也该去掉半条命，哪可能还站得起来？难到和他是同类吗？

他跟在少年后面，少年愈走愈正常，最后彷佛没事一样，脚也不跛了。少年到河边洗脸时，看起来已经和一般人没有两样，完全不像被车撞过的样子。

少年走向河堤边用纸箱拼凑成的『住处』，看样子他也是流浪的孩子，是这个城市里许多没有人关心的人之一。伊凡走进那个纸箱小屋，少年看到穿着西装和大衣的陌生人走进那肮脏简陋的场所，显然大吃一惊，伊凡迅速伸手抓住他，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如果车子都撞不死，那我吸一下也没关系吧？

血液快枯竭时，快感会变成痛苦。少年无力地挣扎着，伊凡紧紧抱住他，忘我地饱享少年的血液。等到伊凡回神时，少年已经不再挣扎，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挂在伊凡怀里。伊凡心想糟了，难道血液被抽干还是会死的吗？

完蛋了。伊凡慌张地放开少年，却发现少年仍有一丝气息。他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脱下大衣把奄奄一息的少年包裹起来，抱着跑回家。

＋＋＋

伊凡说完之后，克莱德用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他，问：「你嗑药了吗？」

「没有，我──」

「那你是饿疯了？」

「诶喂喂喂，你就相信我吧？」伊凡指着少年，「反正试一下也没有损失啊？」

「你该不会只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成为杀人的共犯吧？」

「好啦，如果他死了，我来想办法，可以吗？」

克莱德双手抱胸，皱起眉头。处理尸体很麻烦，但是如果颈部有血洞的尸体被发现了，他们就更加麻烦，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克莱德走近少年，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头仰起来。少年的眼睛仍然没有焦点，可是脸色似乎变得比较有血色，这让克莱德心中一惊。

伊凡说的是真的？这孩子真的不会死？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不对，世界上都可以有吸血鬼了，怎么不能出现不会死的人？

克莱德吞了一口口水。他很饿。非常饿。他早就忘记，最后一次饱食人血是在何年何月了。自从有一次被自称什么吸血鬼猎人的家伙攻击之后，他就只想过着低调的生活。

是啊，试一下，反正没有损失。伊凡说这孩子是流浪的。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城市里少了一个翻垃圾堆的孩子。如果他死了，再想办法处理尸体就好。

理智还在犹豫，可是克莱德的牙齿已经咬穿少年的颈动脉。少年原本无神地半睁着的眼睛微微张大，颤抖着呻吟：「不……不要……啊……」

虽然明知少年被紧紧捆在椅子上，不可能逃走，克莱德仍然用力抓住他的双臂，忘我地吸吮着，直到手中瘦弱的手臂停止发抖，克莱德才吓一跳似地回神。

死了吗？克莱德很紧张，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吸过这么多血。体内充满鲜血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他抓起少年的头，少年好像又昏厥过去，但确实还在呼吸。

「怎么样？很棒吧？」伊凡的声音兴奋得颤抖，「只要有他……只要有了他……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克莱德恢复了一些理智。虽然好是好，可是吸这种来路不明的血，真的不会怎么样吗？算了，吸都吸了，只能再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克莱德放开手，少年的头就软弱无力地垂下来。这也难怪。他看起来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被二个饿疯了的吸血鬼轮流狂吸血，就算不会死，应该也没有力气了。

克莱德抹了脸一把，对伊凡说：「不过你也好歹帮他洗个澡吧……」

华灯初上。克莱德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醒来，他走到房门口，那里可以看到客厅。客厅是这个房子里唯一只装窗帘的地方，其他房间的窗户都用厚厚的木板封死，避免任何一丝阳光透进来。但是他们还是需要知道外面究竟还有没有阳光，所以留了客厅的窗户做为观察使用。

客厅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克莱德一走出房间，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呻吟。

他走去小房间，伊凡正肆无忌惮地吸着少年的脖子。少年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件事，是真的……克莱德以为是自己太想吸饱鲜血，所以做了那样的梦。

伊凡大概早上已经满足过了，这次他放开少年的时候，少年没有昏过去。少年虽然仍然无力地垂着头，但可以听到他难受地呼吸的声音。

「求求你……放……放我走……」少年带着哭音，虚弱地说。

「不行，你是我们重要的食物。」伊凡用姆指把嘴角沾到的血擦起来，用舌尖舔干净。

「拜托……求你……」大概知道没有希望，少年的声音愈来愈小。

伊凡转身要离开时看到克莱德，他冲着克莱德笑起来，拍拍克莱德的肩膀说：「好好享受吧。不用太感谢我。」

克莱德从未看过伊凡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或许因为他们遇见时，彼此就都已经勉强压抑吸血欲望很久了吧，伊凡总是一脸阴郁的模样。

吃饱就那么高兴，真是个好懂的家伙。克莱德心想。

克莱德走近少年，他皱起眉头。伊凡还是没给这孩子洗澡。早上因为吸血的欲望压过心中的小小洁癖，所以克莱德才咬得下去，现在他没有那么饿，少年身上的味道实在让他受不了。

克莱德叹一口气，到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一捆尼龙绳，再回家把少年身上的胶带剪开。

少年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只有脸色好一些，手脚都很冰冷。

克莱德把少年拖进浴室，把他放在浴缸里，打开莲篷头为他冲水。「咳、咳咳……」水冷不防冲到少年脸上，他呛了一下，闭着眼睛胡乱伸手想把莲蓬头推开，可是抓不准方向。

克莱德关掉水龙头，倒了洗发精在少年头上开始洗。洗第一次的时候根本搓不出泡沫，克莱德不由得皱起眉头啧一声。真脏。他冲掉少年头上的洗发精，开始洗第二次。

克莱德搓着少年的头发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以一个流浪汉来说，少年的头发很短。

虽然并非是三分头或平头之类那么短的长度，但浏海只到眉毛，侧边发尾只到耳朵上缘，后面只到脖子，怎么看都不像流浪很久的样子。会是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才变得无家可归的吗？

可是少年的身体很脏。洗了三次头之后，克莱德又帮他洗了二次身体，他才认为应该算是干净了。他把少年擦干，给少年穿上自己的T恤，抱出来重新用尼龙绳绑在椅子上，接着帮少年吹干头发。

少年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放弃挣扎，他从头到尾都乖乖地任由克莱德摆布，没有做出抵抗的行为。

吹干头发，克莱德要把吹风机拿出去时，少年小声地说：「你为什么……」

克莱德冷淡地回：「我不喜欢家里有脏东西。」

放好吹风机，克莱德走回置物间，低着头的少年听到他走回去的脚步声，肩膀明显地震动一下。

害怕吗？克莱德慢慢走近少年，发觉少年抖得很厉害。「求……求求你……放了我……拜托……」

克莱德没有说话，让少年的头偏向一旁，露出纤细的脖子。「饶了我……求求你……」少年苦苦哀求，但克莱德还是刺穿了他的脖子。

「啊……不要……啊、啊……呜……」

少年的身体最后停止发抖。大概不久前才被伊凡吸过的关系吧，克莱德并不觉得自己吸很多，少年就昏过去了。但是即使少年不省人事，克莱德仍然没有放开他。

「伊凡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克莱德在店里的洗手间，同样是男公关的修问他。

「怎么？」

「我看他这几天心情超好。没看他那么开心过。」

总不能说因为他终于吃饱了。「他捡了一只小动物回家。」

「啊？看不出来他是会捡小狗回家养的人。我看他连照顾自己都有问题吧？」

克莱德叹了口气，「的确是。」

「取名字了吗？」

名字……「……没有。」

「那赶快送人吧。我看你也不是爱狗人。」修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千万别取名字，取了名字就容易有感情。我之前的女友啊，说什么要当猫中途，捡了一只小猫，结果给它取名字，叫了几天之后，竟然就说舍不得送人了。」

「嘿、嘿。」店经理走进来，「别光顾着聊天，快点出去吧。」

修夸张地行举手礼说：「是的，长官！」然后就离开了。

克莱德和伊凡并肩走在路上。在这么冷的季节里，克莱德会刻意把围巾拉高遮住口鼻，避免被人发现他的呼吸不会凝成白雾。「诶，伊凡。」

「干嘛？」

「你早也吸、晚也吸，不觉得太多了吗？」

「怎么？舍不得啊？」伊凡打趣地说。

「不是……你这个人一开心就全写在脸上，别人会怀疑的。」

「你还不是一样。经理不是说你最近很心不在焉吗？」

克莱德语塞。他这阵子的确比较没有以前那么卖力去取悦客人，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么需要那些女人的血了。「……好啦，我会改进。」克莱德闷在围巾里嘀咕着说：「还有就是……你不觉得那小子愈来愈虚弱了吗？」

「会吗？」

「他愈来愈不会挣扎了。」

「我咬他的时候，他本来就很少挣扎。」

因为伊凡都是第一个吸，少年一开始还沉浸在身体的愉悦里；轮到克莱德的时候少年应该已经呈濒死状态，剩下的只有痛苦，而且是快死却又不能死的痛苦。

「节制一点吧。」克莱德敲了伊凡的头，「弄死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好啦好啦。」伊凡想了一下，「明天再开始好不好？」

「贪吃鬼。」克莱德骂了一声。

回到家里，伊凡脱下大衣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小房间。

「啊……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不……啊……啊啊……」少年过了一个晚上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克莱德不想听少年的呻吟，他打开电视，用画面中新闻主播的声音盖过少年的声音。

伊凡心满意足地走出来之后，看到克莱德还在客厅，有点惊讶地说：「你这个洁癖鬼居然没去洗澡？」

「……你先去吧。」克莱德站起来，走进小房间。

少年垂着头。克莱德进来时总是如此，伊凡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不过克莱德不是来吸血，他只是心中一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所以进来看看。

大概听到克莱德走进来，少年彷佛用全身力气似地颤抖地说：「拜托……」

克莱德以为少年又要求他们放他走。少年已经被他们囚禁二个多星期了，还没认清自己是不可能被放走的吗？克莱德有点佩服他的毅力。

不过少年随后说出的话，让克莱德愣了一下。「水……给我水……」少年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水？克莱德这才恍然大悟。少年二个多星期以来都只是被绑在这张椅子上，伊凡那家伙如果没有喂他，那不就──

克莱德赶紧走去厨房。少年听到他离开的声音，以为他要抛下自己不管，少年用啜泣的声音说：「不要走……拜托……」

克莱德拿了一杯水回去，但少年的头抬不起来，没有办法喝。克莱德抓住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把水慢慢倒进微张的嘴巴里。少年一不小心呛到，咳到呕吐，但吐出来的也只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