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愿意说,早就告诉你了,何必你自己开口问。
蒋征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放松下来,扯了点别的问题。
“最近老爷子身体还不错吧,听说那位不满意老爷子的做法,要找你分家产,处理好了吗?”
这种豪门之间的事情,实际上是遮掩不住的。
向来财产都是外界还有八卦媒体最关注的话题,所以蒋征和欧东樊身处这个圈子,便也不会忌讳这样话题。
尤其还是熟得宛如兄弟一样的朋友之间。
欧东樊那张冷漠英俊的脸上出现不屑一顾的表情。
随口答道,“一点小事,何必告诉父亲,已经处理好了,她今后,也不敢再私自做什么手脚了。”
之前有那位夫人悄悄欧家的股份到自己两个孩子名下的行为,被欧东樊随便一查便查了出来,抓住了把柄,也不必给这位母亲说什么好话,直接就是威胁加逼迫,拿了自己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做威胁,那位夫人立刻就安静了,不敢再提财产的事。
欧东樊像是很习惯也很无所谓这样的事情一般,最后说,“警告她以后不要玩弄那些手段,好好在欧家作太太是正经事,顺便答应了保她的两个孩子衣食富足,那便让她安了心。”
蒋征笑笑,正好抽完了一根烟。
说,“还是老一套。”
欧东樊有些无奈又讽刺地说,“可不是吗。”
蒋征无声息地笑,在这一片灯光兵不亮的吸烟区,只有几个探照灯从头顶的位置照射下来。
但是纵然照射下来灯光也不强烈,仍然昏沉沉的,看不清彼此的脸。
蒋征告别欧东樊先回去应付客人,欧东樊说随后便来,面前的落地窗玻璃上清晰地印出自己的脸。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想起几天前夜里发生的一切,终于想起来了,那张脸是属于谁的。
欧东樊并未因此受到打动,只是心里沉默地否定了一切。
不要再去回想,也不再困扰。
忘掉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才是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Esp.11
欧东樊终于如愿,彻底忘记了简洛其人。
时间过了一月,这天就是小年。
小年,以请灶神,清室内,为宜。
不知不觉,简洛已经在欧家住了接近两月。
欧冬阳这天特意算好了时间给简洛打电话。
简洛洗过了澡有点头晕晕的跟他讲电话,一根电话线联通大洋彼岸的两个人,实在是要感谢科学带动社会的发达。
欧冬阳带着激动兴奋,“学长,再过不多久,我就可以回来了呢。”
简洛兴致缺缺,但是想到他要回来,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不禁说,“是啊,就快要过年了。”
欧冬阳,“学长,我回来,你一定还要在我家里住哦,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过年,你可不能忘记了。往年都是我一个人住在家里,空荡荡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今年就好了,能和学长一起过年,就是我感觉最幸福的事情了。”
欧冬阳在电话那头倾诉自己的感情,但是简洛却始终待他如小辈。
只是听到他欢欣鼓舞的话会眼神稍微不自觉柔和下来,道,“哪里有你这么黏人的,以前还没发现你这样,现在去了国外了,反倒是学得越来越黏糊了吗?说,你这股黏腻人的劲,到底是不是你在那边受到了不良的影响?”
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也有兴致和欧冬阳打趣一阵,以免他整日都抑郁不欢,始终脸上挂有忧郁。
“哪有,”学弟在电话那头不经意的撒娇,对此,简洛现在已经很习惯了,并不会介意这样的对话方式。
也不会觉得这样的对话方式在外人看来有什么问题。
欧冬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啦,一个人在外念书,很辛苦的。身边都是和你竞争的人,劣势,那些学霸哦,一个个都不要命的拼命学习看书,哇,真是要苦死人了。哪里像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学长时时刻刻都会关心我,关怀我,所以我才说学长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啊!这可一点都没有夸张哦。”
面对后辈这样的话语,心里不感到高兴是不可能的。
这段时间若不是还有欧冬阳时不时打电话过来的问候,简洛简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欧家支撑下去。
“哼,现在学得越发油嘴滑舌,我看你啊,这张嘴去骗女孩子最管用了。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可不要耽误了,别人那么努力,你看着不是应该感到汗颜而加倍努力吗。还在这里说什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你的人生还没正式开始呢,说什么这种话……
“你呀,以后工作之后报效社会,就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呢。”
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了结婚的问题上面,欧冬阳一急,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像自己的心意人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是无奈隔着天远地远,他也只有急切地表达自己的心只是向着简洛,其他的绝对没有他来的重要。
“没有啊,他们一定也比不上学长在我心中的位置。学长啊,你为什么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啊,我是真心这样认为的,你要相信我嘛。”
听得出电话那头说话人的语气无奈,说话时仿佛也微微困惑皱眉的样子,简洛不禁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了,我虽然想要真心相信你,但是也知道你的生命里面有比我更为重要的人你,像你的父母,你的大哥……”
不经意之间提起那个人来,就像禁地一般,不自觉立刻打住了,没有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人的存在,就仿佛是毒蛇一般。
欧东樊啊欧东樊,说是简洛心中的一根刺也不为过。
不是一根刺也至少是一道伤,现在还血乎淋淋,怎么绕得过?
但是在电话那头的冬阳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只是自顾自地慰问道,“学长,你相信我的话就对了嘛,管其他人干什么。前几日你说你有些感冒,鼻塞,如今好了吗?我好担心你一个人病倒了没人照顾,我又不在你身边,真的好想现在就飞回去见你啊。”
虽然欧冬阳每次打电话过来都会说如此这般的话,但是简洛并未当过真。
他不过还是个小孩子,越是对自己撒娇,简洛就越当他是对自己有依赖心理而已。
只是忽略了刚才自己的失态,并不愿意在冬阳面前提起自己和他大哥之间发生的事。
他这才说道,“我没事了,一点小感冒而已,哪里就值得你放弃学业回来了,你给我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再说我身边哪里没人了,你们欧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住在这里,还要感谢你的照拂,才让我没有流落街头呢,好了,不要多说了,期末了你们时间很紧,你要多加努力学业,才是最对得起我,还有生你养你的父母。”
简洛拿出最老套的那一番说辞来对付欧冬阳,明显没有想要继续谈的意思。
但是欧冬阳在电话那头,还有恋恋不舍,不愿挂电话的意思。
只是纠缠着,“虽然是有下人,但是他们都没有我对学长上心啊,如果我在家,学长一定不会感冒,就算感冒了,也会我在一旁伺候,想喝水,就给你倒水,想要出门,我就给你当司机……学长,我很快工作了,就不会让你如此劳累了。”
之前两个人在电话里面说起过谁养谁的问题,欧冬阳一本正经地表示要在自己工作之后养着简洛,这当然不会得到简洛允许,但是岂料欧冬阳却是相当正经地在商讨此事。最后简洛实在是无语,才顺着他的话,随便敷衍了他,也顺便教育了他,才让他消停了此事。
但是没想到自己一个感冒,又让他开始旧事重提。
这未免让简洛觉得头大。
立刻阻止他胡言乱语道,“好了好了,哪里会你在家里我就没有生病的道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也别说什么要养着我的混话了,孝敬你的父母才是真,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可不是为了要你来伺候我的,再说,我也不用你伺候,我自己能找得到工作养得起自己。不说了,挂电话吧。”
经过简洛一番催促,最终才让欧冬阳在电话那头心有不甘地挂上了电话。
挂上之前还在叮嘱简洛务必要留在欧家直到自己回来,不要再生病了云云。
简洛嗮笑,挂上电话打了一个喷嚏,为有人替自己操心,想念而感到一丝严冬里面的温暖。
但说实话,他一个人出门在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这种被人挂心,被人照顾的感觉了。
欧冬阳虽然只是比自己小的后辈,但是也足以让简洛感觉的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感觉了。
欧冬阳就像一颗暖暖发热的小太阳一般,照耀着人的心扉,和他说过话之后心情都不会那么郁闷。
简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调低了灯光准备睡觉。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岂料一束明亮耀眼的灯光扫过房间的天花顶,那灯光照如白昼,照的整间屋子发出白色的荧光。
简洛一鄙,心惊起来。
随之怀疑,是谁回来了吗?
其实答案早就在心里,只不过没有勇气承认而已,就是他了吧。
简洛心里确认着。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深入骨髓的冷让全身都颤抖起来。
仿佛是因为期待某件事情,或则害怕某件事情,在这两者之间的情绪表达都是相通的。
欧东樊从一个慈善晚宴回来,喝了不少的酒,胡乱由着性子,也拍下了不少没用的东西。但是在这样一个圈子里面,不可能不做这些冠冕堂皇的事情。
他想着很久未回家去看看了,便叫人开车送回了老宅。
他醉得时候比醒了更加可怕。
怀里怀揣着酒瓶,是不是拿出来饮两口,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路途,那种阴鹜的眼神,如果是一般的常人,大概是不会拥有这样戾气深重的眼神的。
想起母亲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夜里病逝的。
父亲正在从国外赶回来的路途上。
冬阳才十二岁,刚刚读初中的年纪。
家里一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只有自己,是这个欧家的主人,也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主人。
当时的医生和护士都在竭尽全力抢救母亲,但是自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把针头,电击,什么都东西都用在了母亲身上。
心里暗暗地想,那个被别人折磨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吗?
真的是平日里那个唱歌的母亲吗?
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别人一次又一次的电击,折磨,注射强心力的药物,母亲清秀美丽的面庞浮肿起来,自己无法保持冰冷和麻木,是咆哮着跑过去,阻止了医生和护士的一切救治。
弟弟在一边抱着母亲刚送的生日礼物哭泣不已,自己则是很冷静地说,“够了,她已经死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年纪轻轻的候敬堂还要说,“可是,现在抢救,也许来得及。”
“我说够了,”冷硬如同砾石的声音。
“让她安息吧。”
欧东樊是这样说着,然后牵着弟弟的手,亲手给母亲合上了眼睛。
父亲最后回来,只能匆匆见了一面母亲的尸首。
也许当时医生是对的,奋力抢救的话,也许能抢救回来母亲。
但是因为自己不忍看到母亲受折磨,所以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自己才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吗?
他低着头在忽明忽暗的树丛灯光中端详自己的手。
是自己吗?
欧东樊自己也不能确认。
最终疲惫地合上了眼,靠在靠背上等待回到家中。
说句实话,是有些阴影回到这所老宅来的。
因为母亲病逝在这里。
年轻貌美的母亲,死的时候居然那样不堪。
少年的年纪看见,便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了。
难怪无论如何做梦都梦不到母亲如梦来。唯一梦到的,都是那天晚上重复的场景,重复的对话,重复的死亡。
欧东樊觉得自己快要的心脏病了。
就在有些醉了的回到老宅里,昏昏倒倒,竟然有些喝多地站不住脚。
管家这时候带着一名女仆走来,恭敬地鞠了一躬,向他问好,“大少爷,晚上好,欢迎回家。”
欧东樊不可避免地打了一个酒嗝儿。
一向注重优雅和涵养的管家装作没有听到地眨了眨眼睛,等待欧东樊的吩咐。
欧东樊如同醉里看花,指着他身后的人问,“你们端着什么东西,准备干什么?”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回答道,“哦,您是指这个,少爷,这是欧阳少爷送去给简少爷的宵夜,一点蜂蜜牛奶,和甜点,少爷。”
欧东樊醉醺醺的样子,不管在自己家里会如何失态了。
听到管家如此回答,他脑筋木木地才想,“谁是简少爷?”
“就是那位被冬阳少爷带回来的客人,住在家里二楼的第四间房间。”
管家竭尽全力地提醒欧东樊,想要自家主人快想想起来。
欧东樊醉意翩翩,险些栽倒在管家身上。
但是幸好,管家和司机及时扶住了他。
浓烈的酒味传来,司机和管家也只有忍着。
不过幸好他们主人终于想起来这位客人是谁了。
欧冬阳挥了挥手示意女仆先上去,管家留下来。
然后他几乎是走路蹒跚地走到母亲的壁画面前,跪在地上,双手握住矮柜上的十字架忏悔。
目睹这一切的管家和司机,不敢走动也不敢出声地听着他的每一句忏悔和悲鸣。
简洛此时此刻还不知道那样犹如北风呼啸一般的声音是从何而来的。
他只怀疑是欧东樊回来了,但是,那延绵不绝的祈祷声和悲鸣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相信是欧东樊发出来的声音。
Esp.12
等到欧东樊在母亲的画像前忏悔完毕,他这才想起刚才管家派女仆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回复些许神智清明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管家说,“你刚才说送东西上去的那位客人?”
管家鞠躬道,“是的,大少爷,怎么了?”
欧东樊道,“不用她上去了,换一些东西,再送上去。”
管家这时候也不问什么,直接就轻松地道,“好的,少爷,我这就立刻去办。”
然后就亲自去找那位女仆下来。
欧东樊此时此刻像是完全清醒了一般,方才疯傻痴狂的模样也全然不见。
他全部都回想起来了,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家里,然后还记起家里在几个月前住进了一位客人来。
所有的事情,都全部想起来了。
欧东樊站在空旷的有些可怕的客厅里面顺了顺自己的撒落在额前的头发,有些惊异,又有些诧异居然简洛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没有搬走,居然还住在自己家里。
得知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嫌弃这个人的愚蠢。
欧东樊看着自己的双手,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心里暗暗地想,这种如释重负感大约是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呆在这所巨大的房子里了。
简洛凝神闭气地缩在被窝里,感觉自己的感官已经紧张的要出现幻觉了一般,凝听着外面的声响,想以此来判断到底欧东樊在家里,都准备干些什么。
自从上次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之后,欧东樊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
简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忘掉一起,忘记那个和欧东樊在一起的荒唐夜晚,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偏偏又遇到了欧东樊回家来。
还没有见到人,但是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的,就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别墅内安静极了,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
只有沉重的“咚,咚,咚”,皮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
欧东樊在干什么?
在上楼吗?
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