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亲!你在哪啊?枫儿找不到你了,父亲!枫儿以后会乖乖的!”
轿外一个约莫3、4岁的孩子在哭喊着,铜铃般的声音就这样穿透了整个竹林,像夜莺般的摄人心魄,伴随着哭喊,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无视的,在轿中的灏儿自然也是全都听的一清二楚,“灏儿,回来!”母亲还没来得及拦下,便冲下了轿子。
昏暗的夜晚,惨淡的月光,在这阴森的竹林中,一个身穿紫色薄衫的孩子无助的哭泣着,不住的喊着自己的父亲。
灏儿就站在了他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孩子,单薄的身体,无助的眼神,豆大的泪珠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滴下,眉目如画,粉面桃花。从怀里掏出手帕,一点点的轻轻擦拭着泪珠,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划破那哭泣孩子娇嫩的脸,就在这一刻,哭声停止了。
“小妹妹,你叫枫儿吗?找不到父亲了吗?”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轻轻的点了点头,泪水又充满了眼睛。
“不许哭哦,我的父亲也经常这样的,他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呢,一会就会出来了哦,像这样。”说着,灏儿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竹杆,用来拄着身体,假装一个老头子的样子,“咳咳……咳咳……儿子啊,父亲在和你玩呢……咳咳,你怎么当真了啊?”
“讨厌,你的父亲才是老头子。”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的样子,笑了出来。
“哈哈,笑了啊!笑起来好漂亮啊,将来我要娶你做老婆,我把这个玉佩给你,我父亲说很贵重的!”说着强行把刚卸下的玉佩塞入枫儿的手中。
“我才不会嫁人呢,啊!”只听大叫一声,手指向灏儿的身后,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几个黑衣人向他们飞了过来,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口中喊着:“任务是杀了那个拿玉佩的,快!”
“小心!”一把拉过枫儿,快速的像轿子跑去。
一块石头就在这个时候绊倒了灏儿,摔倒下去的刹那大喊:“枫儿,快跑!”却料,枫儿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一点也不松开,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刀马上就要砍了下来,就在这一刻,枫儿竟然转身面向刀刃,明知道要杀的人不是他,欲自己一个人挡下,“记得娶我哦!”
“枫儿!”刀就这样刺进了身体,瞬间静如死寂,滚烫的血滴从灏儿的头上流下,遮挡住双眼,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天地间,一片红色。
“枫儿!”忽然的惊醒,额间渗出密密的汗珠,伸出双手摸向眼尾,一如既往的梦境,一如既往的泪水,心头隐隐作痛。
枫儿,你是安陵禹灏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是永驻心间的铭刻。这个梦总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是你在日夜的陪伴我,等做我美丽的新娘吗?如果那日,父皇的侍卫能快那么一点的话,你是不是就不用抵挡这一击了?你看见了吗?在你挡刀的一刹那,那些黑衣人就被瞬间肢解了,你是不是早就看见了救我们的侍卫,只不过为了争取时间来救我而已。
枫儿,我已经再也不能见鲜血了,一场大病后的满头银发,放眼望去的世间都是红色,我怎么能承受的来?但是只有这些才是你曾经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凭证,我又怎会不爱惜呢?如果那一次的微笑就是你的永恒,那我愿意一直和你停留在过去。枫雅阁外云破月,花弄影,风轻拂,心追忆,千年的繁华,熏染了这一瞬的悲寂。
窗外流水潺潺,窗内寂静寥寥,也被安排在枫雅阁就寝的安陵禹灏就被这样的梦搅的慌了神,微风徐徐,起身披了一件袍子,借着那淡淡的月光,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刹那,望向旁边的房屋,那是萧堇墨的房间,估计正值深夜的他一定在梦中欢笑吧,安陵禹灏从见到萧堇墨第一眼时,他便感觉到那和枫儿一样的眼神,无助柔弱下隐藏的强大和坚定,那种眼神的一望便让安陵禹灏无从招架,如果枫儿活着,也应该这么大了吧,那句誓言,也一定已经兑现。
抬头仰望那一轮皓月,虽已深夜,朦胧的月光洒满院子,叶红似火的枫叶林随着清风肆意的摆动,像青涩的少女般妩媚,借助淡淡的月光更是越发妖娆,掉落的枫叶也随着风儿沙沙作响,像低声细语,满头的银发也披散下来,丝丝亮丽,与月光交相辉映,互诉衷肠,这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脸确是那么的落寞。
“枫儿,你也必定会喜欢这满院的枫叶吧!”低语间,泪水竟然悄然滑落。
门“吱”的一声开了,只见萧堇墨疲惫的打开门,好像心事重重的紧锁眉头,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他看见了站在他门前的那个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安陵禹灏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落泪,是无声的泪,是一个人的泪,是艰难咽下的泪。
显然,萧堇墨被这样的安陵禹灏惊吓了,继而,那惊奇的眼神又瞬间变的温暖,像一弯满月,充满着柔和,那苍白瘦弱的纤指温柔的拭去安陵禹灏脸上的泪水,一把抓住这纤弱的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像在安慰着什么。就那么一直紧紧的握着,强而有力,不愿松开,使得萧堇墨不由得紧咬薄唇,因为他确实弄疼了他,但却没有挣扎逃脱,他懂得,如果不是痛彻心扉的事,安陵禹灏不会像今晚这般的脆弱,原来每个人表面都是一个伪装的皮囊,不论修饰的多么完美,隐藏的多么深,也终敌不过内心,包裹起来有时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安陵禹灏淡淡的说。
“哦,很重要的朋友吗?”萧堇墨轻轻的问着。
“一个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人!”
“那你们真幸福!”
“我们幸福?”
“一个会用一辈子记住别人的人是幸福的,一个一辈子会被别人记住的人,也是幸福的!”
“谢谢!”
“客气!”
松开紧握的手,安陵禹灏欲转身离去,萧堇墨很欠揍的说道:“其实你这个大男人偶尔脆弱一下,比凶巴巴的样子可爱多了!”安陵禹灏停止了脚步,“没人说过你吗?还是没人见过你哭呢?也是啊,一个堂堂的皇子竟然掉眼泪,被别人看见……”萧堇墨突然停止了话语,他觉察到周围的空气有点不对劲,糟了!说错话了,就在他还没有及时的退入房屋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直接推住了自己的身体,只是瞬间便被压在门边的墙上,微微睁眼一看,果不其然,被紧紧的卡在墙与安陵禹灏的中间,动弹不得。
“被别人看见怎么样?”安陵禹灏一手抵住墙,一手捏起萧堇墨的下巴,使其抬头望向他。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
第十二章
(须弥峰)
“不,不怎么样啊!”此刻的萧堇墨知道肯定惹怒了这位皇子了,看来他真是善变啊,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早知道就不和他开玩笑了。
“回答我,你竟敢和我说话时走神?”
“我……我没走神啊!”
“撒谎,看着我!”又是用力的抬起下巴,使得萧堇墨不得不抬起脚尖,看着萧堇墨一脸无辜的样子,那艳若桃李的容貌,那娇羞可人的神态,安陵禹灏竟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我在干什么?我在对一个男人做什么?
突然的松开萧堇墨,觉得此时好不自然,脸竟然红的堪比那枫叶。
“呵呵,萧兄,开个玩笑,那个……今晚谢谢你,我……你,我们睡觉吧,不是,不是,是你睡觉吧,我也睡觉,呵呵!”说着赶紧走向自己的房间,只听“咚”的一声,撞到了房门上,然后就头都没有回的钻进了房间。
萧堇墨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安陵禹灏的背影,浅笑着,在这妖娆的月光下更显得如梦如幻的倾城。
(枫雅阁外)
旭日当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似乎要把世间的一切阴霾消散掉,让人不觉的百倍清爽,山间的鸟儿已经欢快的哼起了曲子,叽叽喳喳,像情侣般打情骂俏的纷繁。鸟语花香,清丽自然,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安陵禹灏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眼,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安心的一觉,没有了机关算尽,争名夺利,就这么与世无争的悠闲,没有太多的思绪,只是这样静静的睡下,虽没有皇宫的富丽堂皇,这种世外桃源也别有一番风味。
起身穿上了衣服,打开了窗子,阳光就顺着雕花的檀香木窗子洒进了屋子,房间瞬间被刷上了一层金色,趴在窗子上看着院中景色,沐浴着阳光,一头银发也被光线照耀的发出刺眼的光芒,熠熠生辉,挥写着独绝天下的芳华。
“咦,萧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安陵禹灏看见了正在拿着扫帚在清理落下的枫叶。
“哦,是你啊,我从小就不喜好睡觉,闲来无事,整理一下院子。”萧堇墨望向窗子这边。
“不喜好睡觉?还是很少遇见这样的人呢!”
“呵呵,你倒是很爱睡嘛,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我这也是第一次睡懒觉的。”安陵禹灏赶紧解释道。
“看你那么瘦弱的样子,还干这体力活,真是惨不忍睹啊,哈哈。”说着,就用手一撑窗子,直接跳了出去。
“拿来,让我这个大男人干吧!”说着安陵禹灏就要抢下扫帚。
“不用啦,我也是个大男人啊,怎么还让你帮忙啊,快撒手啊,你去洗漱吧!”萧堇墨争辩道。
“我都说撒手了,快点撒开,我不喜欢说第二遍。”安陵禹灏强硬的说道。
“你这个人很怪啊,帮别人还有这么霸道的?”
“我说是帮你了吗?我是怕你累坏,又要给了尘道长添麻烦。”
“你!我就是不撒开,你快让开。”
“就不!”就这样抢来抢去,安陵禹灏一下抓着拿着扫帚的萧堇墨的手,两个人谁也不退让,目光直视着彼此,又是瞬间的静止后,“好吧,好吧,你扫吧,真是怪人。”萧堇墨放弃了挣扎,松开了扫帚,可是扫帚却掉在了地上。
“喂,我都让你扫了,你抓的是我的手,扫帚在地上。”萧堇墨无奈的看着安陵禹灏的说道。
“我……我知道,只是,谁让你抓扫帚那么……那么紧啊?”说着赶紧拿了起来,使足力气像是要打一场仗一样,看着安陵禹灏,萧堇墨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到了庭院中最粗壮的枫叶树下的石椅上。
只见枫叶横飞,尘土飞扬,鸟儿匆忙的乱飞乱叫,掉落了各种杂乱的羽毛,“咳咳……咳咳……哎呀,小皇子,你在打家劫舍吗?”萧堇墨被呛得直咳嗽。
“你没看见我在很卖力的在打扫吗?安陵禹灏被包在一片狼藉中,大声的喊道。”你哪是在打扫?明明是在捣乱。咳咳……“
“那个……也不能怪我啊,我又没干过。”安陵禹灏小声的嘟囔着。
“什么?你没干过?也是,皇子哪能干这么粗重的活啊,都是娇生惯养。”萧堇墨的话语中透着一丝的嘲讽。
安陵禹灏听着这话,故意调皮的跑到石椅那挥舞着扫帚,“起开,该扫这了。”
“你那还没弄完呢,怎么就扫这呢?”
“就是这,就是先扫这,不扫那。”安陵禹灏得意的说。
“哈哈,皇子也未免太无赖了吧!”说着也让开了地方。
就这样一直吵着,笑着,终于把院子清理干净了,安陵禹灏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激动,从未觉得原来这么简单的事也会如此的快乐,“怎么样?我完成了吧?”安陵禹灏像个孩子一样的邀功。
“呵呵,要真你每天都这样的话,确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你……希望是每天吗?”
“啊?哦!是啊,我也不会久住的。”
“我是在说,你希望我每天这样吗?”
“什么啊?你当然也不可能久住啊!”
“你?算了!”这回是安陵禹灏无奈的表情了。
“小皇子,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的汗啊?”刘蒙走进了枫雅阁的院子,看见正在擦汗的安陵禹灏。
“刘蒙,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这院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干净吗?”
“似乎和平日差不多啊!”这么一回答完,萧堇墨不禁笑出了声。
“刘蒙,我可是打扫了一早上。”一字字的铿锵有力,略显不愉快的语气。
“小皇子,打扫一早上?”萧堇墨用力的点了点头,无辜的看着刘蒙。
“哦,哈哈,看出来了,看这里,那里,还有那个地方,比昨天要干净许多呢,刚才真是不仔细啊!”刘蒙胡乱的指着说道。
“可是那个地方,我并没有打扫。”已经是低沉的声音了。
刘蒙也僵在了那里,无助的看向萧堇墨。
“好啦,刘公子,不怪你,的确就没有干净多少啊,都饿了,去吃饭吧!”
“萧公子,叫我刘蒙就可以了,你那样太客气了。”
“那我们就都不用客气了,你称我堇墨,我叫你刘蒙。”
“嗯,萧公,不不,是堇墨。”
“呵呵。”
“你们俩还有完没完?忽视我的存在?”安陵禹灏极为不高兴的说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如此的生气,总之听到别人唤他堇墨,他就特别的不舒服。
“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堇墨?”安陵禹灏不悦的问道。
“没有原因,这是我的喜好问题,小皇子!”
“你!”
“刘蒙,等我们洗漱完毕才能去吃早饭,你先去看看了尘道长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嗯,我这就去。”刘蒙感激的看向萧堇墨,如若让他在这里多呆一会的话,恐怕会被安陵禹灏的怒气烧死,还是暂时躲避的好。
“小皇子,堇墨,在下告辞了!”说完,赶紧的逃之夭夭。
转身欲去洗漱的萧堇墨看着心有不甘的安陵禹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点洗漱去,都饿了。”
“哼!”
“呵呵,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呢?快去准备吧,看你都脏死了。”……明媚阳光下的青春,点缀着生命的精彩,院子中央那棵粗大梧桐树也枝繁叶茂,显露着世间的浮华。
(须弥峰膳理居)
在萧堇墨的带领下,安陵禹灏来到了膳理居,这里是了尘道长招呼客人吃饭的地方,依旧是清新独立的院所,错落有致的小道,房前有一片菜园,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的杂草,一看便是极为细致的人打理的,这里的菜色足够来这里的人吃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俨然一幅山间地头的田园风景,让人不禁想到一个带着草帽的老汉,衣衫褴褛的在田间更重,眉宇间却露着幸福的笑容,似乎更想快些做完,因为他知道,他的老婆做好了饭菜在等待,想着想着,安陵禹灏竟然不自觉的笑了。
“安陵皇子,堇墨,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了尘道长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一猜便是他们两个。
“了尘道长,真是打扰你了。”萧堇墨激的说道。